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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洪穎 -【星有所屬Ⅰ系列】寵愛天秤女人 [打印本頁]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07 PM     標題: 洪穎 -【星有所屬Ⅰ系列】寵愛天秤女人

她真的──做了?! 
  老天!她剛剛才扔了一個未婚夫耶! 
  這麼巧?他剛剛也丟掉了一個未婚妻?! 
  那意思是說,這是天「造」的機會、地「設」的陷阱囉?! 
  怎麼會這樣呢? 
  那……那檔事做過就算了嘛── 
  反正當時夜黑風高的,誰會記得對方長什麼樣, 
  而且她都包袱款款的逃到這麼遠的地方了── 
  只是,哪知道竟會糊裏糊塗的逃到了他的地盤上! 
  呃……他該不要她「負責」吧? 
  哎呀,痛的人是她耶,她都沒跟他請求「賠償」了, 
  他憑什麼要她負起「責任」?! 
  嗄?她沒聽錯吧? 
  再來一次?!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07 PM     標題: 楔子

今天是他們認識兩周年紀念日,她知道他一定是忙忘了。 

  最近,忙著挑婚紗、拍照片、選喜帖,她才終於體會到,原來「新人」有另一面不為人知的「辛苦」。 

  對於才剛擁有兩天的新車,她仍是開得不甚上手,要不是培軒堅持當他的老婆,絕對不能再開著佰萬以下的「中級」車種,否則比起這輛雙B車,她寧可選擇原來的小車VIVID。 

  身邊不少朋友都羨慕她,不費吹灰之力就釣上金龜婿,再沒多久就能舒舒服服坐上陸少奶奶的寶座,嚴格算來是四十六天以後。 

  然而離婚期越近,她的心就越顯得不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直攪擾著她,總覺得生命裏頭,彷佛就是少了那麼一角,如同一千片拼圖好不容易拼到最後,才發現少了一片,卻怎麼也尋不著缺掉的那片。 

  培軒常說她想太多了,也許這正是所謂的婚前焦慮症。 

  或許吧,或許是陸家的背景像個巨大框框,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 

  培軒常說,以她的氣質與外貌當陸家少奶奶,已經夠格了,要她別再多想什麼。 

  可是思緒總有自己的意志,常常不受教的胡思亂想,她總是猜測著,培軒愛她的外表,會不會多過於她的內在?甚至她會想,也許培軒根本不關心她擁有什麼樣的內在! 

  她越是想,就越是害怕惶恐,女人的青春終究有限,如果他愛上的僅只是她的外在,以及她以為根本是少得可憐的虛幻氣質,那麼他們的婚姻也許維持不到五年就得宣告陣亡。 

  瑀舲以簡直在污辱高級車種的超慢車速四十,蝸行在高雄市澄清路上,將車往陸培軒的宅寓開。九點多的高雄市區,仍有算得上熱鬧的車陣與人潮。 

  她沒告訴培軒晚上要過去,一心想著要給他一個意外驚喜。 

  她準備了他最愛吃的特製楓糖蛋糕,還有她完全搞不清楚什麼品牌、只認得標簽的高級香檳,當然那也是培軒特別喜歡的香檳。 

  二十分鐘後,她將車子停進院子旁的車庫,驚訝地發現培軒的車也在。 

  她以為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公司忙;以為還有一段時間,可以準備她構思的小小驚喜。看了看腕表,確實是九點四十五,可培軒明明說他會在公司忙到十點半的! 

  拿了蛋糕與香檳,她輕手輕腳開了大屋的門,顯然屋子的隔音太好,培軒根本沒發現有人「入侵」,也許她準備的驚喜,還是能製造出小小效果。 

  一樓很靜,大燈沒亮,只有幾盞壁燈亮著。她繼續踩著輕輕的腳步踏往二樓,在站上二樓時,她隱約聽見由培軒臥室傳出的微弱笑聲。 

  不對,那種聲音像是笑聲,卻又有一點點不同……好像還夾雜了很輕很柔的低吟聲,不管是笑聲或低吟,她唯一能肯定的是,那聲音的製造來源,絕對是女性! 

  理智告訴她,基於禮貌,她應該「出聲」,讓對方察覺她非預期性的「闖入」;而情感直覺卻要她探究「真相」,憑藉著女性的第六戚,她知道培軒臥室的那扇門後,可能正上演著她不願接受的劇碼…… 

  想逃走、想留下,兩種極端的心情拉扯著她,最後是雙手雙腳幫她做了決定——雙腳將她帶到那扇門前,雙手則幫她推開了那扇沒上鎖的門。 

  她應該一輩子都忘不掉眼前這幕吧! 

  看著床上赤裸交纏的兩具軀體,培軒正覆在那光潔的女性軀體上律動著,她的闖入讓床上的熱情瞬間凝結。 

  當培軒身下的女子轉頭也望向她時,瑀舲才知道,原來凝結的不只是剛剛床上的熱情,還有她的痛覺。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痛到極點時,真的能夠毫無知覺。 

  床上躺著發出低吟聲的竟然是湘渟!為什麼是湘渟?什麼人都可以,能不能就別是湘渟?! 

  三個人有十幾秒僵在原處,找不到適當的反應方式…… 

  多諷刺!她手上的香檳,還是今天下午托湘渟幫她買的,那時湘渟怎麼說的——小事一樁,幫好朋友這種小忙,都還嫌誠意不足呢! 

  是啊!她們一直都是好朋友,不是嗎?從幼稚園、國小、國中、高中,甚至到大學,她們從同班、隔壁班、到同系,幾乎沒分開過。 

  現在她們居然連「丈夫」都要共用嗎? 

  她從來沒想過,這種被人談論到爛得不能再爛的三角劇情,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原來湘渟就是她一直覺得缺了一角的拼圖嗎?好可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第一個由驚惶中恢復過來,收拾了臉上錯愕慌亂的表情,她語氣平靜、恍若無事以「優雅」的口吻(記得培軒說過,他最欣賞的就是她無論處於多大的慌張中,都還能維持住的優雅態度)說道: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想我手上的蛋糕跟香檳,你們應該比我還適合享用。不用客氣,反正大家都是好朋友,你們慢慢來,我先走了。」 

  不等床上兩人的反應,瑀舲放下手邊的蛋糕與香檳,退出臥室,還順手為兩人上了鎖,關闔上那扇她不該闖入的門。 

  她以最快速度啟動車子,駛離那幢她以為再過一個半月就會住進的大屋。 

  兩天以來,第一次她發現高級車的好處——起步真的夠快,而且加起油門的速度感,果真不是她原來的VIVID可以比擬。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08 PM     標題: 第一章

夏夜——「南南東」的六顆星子 

  夏夜的銀河西岸 

  當西斯多麗雅守護的正義  

  遇見維納斯的愛情浪漫 

  終於 喚醒沉睡三季的 

  六顆天秤星子 

  在廣袤的宇宙裏 

  繼續找尋 

  優雅的平衡蹤影 


  天秤小站 

  小秤子的愛情需求—— 

  戀愛常能激發潛藏的創造力與想像力 

  極度浪漫、渴望超越表像的深度愛戀 

  卻容易愛上同樣具優雅外表的對象 

  因而往往看不清情人的真正面目 


  大夥全收好了自備的傢伙,正欲各自打道回府時,才發現遠遠那個不合群的男人,一副超高級的單筒望遠鏡還好端端的架在原處。 

  八個男人索性背著各自的裝備,朝那唯一落單的男人走去。 

  「阿澔,你不一起走?」第一個走近的小單說。 

  「我會在這裏待到天亮,明天直接開車回臺北。」 

  「還是一個人好,我們幾個有家室的男人,就沒辦法像你一樣自由,這一次要不是你終於回臺灣,我們幾個還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能聚在一塊。」這回說話的是九人天文小組裏的第二把交椅——小葉。 

  這九個大男人打從大學開始,就成群結夥的追著星星跑。 

  「兩點多了,你一個人沒問題?」羅侖問。 

  今天的聚會是他兜起來的,其他八個人,全是由各自的城市開車到台東會合,有人從高雄、台南、有人從臺北、也有從台中、嘉義過來的,要說由最遠地來的,就屬剛從美國回來的澔星,而他這個發起人則是當地的台東人。 

  「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麼事?別人不要讓我這個模樣嚇跑就好了。」 

  這倒是真的,他們一夥人剛看到阿澔時,還以為看見了難民,他頂著一頭及肩的微鬈亂髮,被鬍子遮去大半張臉,加上一身稱得上襤褸的灰白色T恤和褪得早看不清原色的牛仔褲。 

  他整個人談不上乾淨,雖還算不上流浪漢的等級,卻也相去不遠了。 

  八個人很有默契沒開口問,究竟出了什麼狀況,讓阿澔把自己搞成這糟糕的德行。因為早在兩個月前,在臺灣的他們就聽說潘潘跟別人訂婚的消息。 

  「我看你們先走,反正我跟阿澔是我們九個人中僅存的兩個光棍,我陪阿澔再留一會兒。」羅侖說。 

  五分鐘後,三仙台的最後一座拱橋上,只剩下兩個男人。 

  「你不需要特別留下來陪我,我不會往海裏跳。」阿澔主動開口。 

  「你跟潘潘是怎麼回事?」羅侖終於問了。其實是他跟其他七個人商量要他們先離開,讓他跟阿澔單獨談談。否則以他們九人小組對星星的熱愛,通常是不到天亮不散會的。 

  「他們留你一個人拷問我?」他語氣平緩,從黑色大袋子裏拿出一個保溫瓶、兩個杯子,倒了兩杯熱湯。「暍完這杯湯,你先回去,我回臺北前會先到你家一趟。」 

  「不能告訴我嗎?」羅侖不死心再問,他明白阿澔的脾氣,一旦讓他下了「逐客令」,就意味他真的希望獨處。 

  「沒什麼能不能,潘潘覺得我不務正業。她說我給不了她安全感,她渴望豐裕的生活,所以最後決定嫁給美國連鎖餐廳的小開。你也知道,潘潘家境好,她過慣了富裕生活。我跟她之間發生的事很單純,簡單一點的說法是,我並非她理想中的金龜婿。」說完,他一口一口暍起熱湯。 

  啊?羅侖一時間還有點聽不懂阿澔的話。 

  「你是說她甘願丟掉一顆鑽石,然後去屈就黃金?」 

  「沒那麼誇張,我不是什麼鑽石,我從來不認為人能以外在物質作為衡量標準,只能說我跟潘潘的理念不合,我已經習慣我的生活方式,無法為誰改變,潘潘有權利去找更適合她的對象。」 

  「阿澔,你不會到現在都沒告訴過潘潘,你——」 

  「侖,我們認識幾年了?十年有了吧。我的價值觀早就定型,如果要我跟潘潘說些什麼才能留住她,你認為有意義嗎?就算她真的留下,也不是為了我這個人留下。這次回臺灣,我想做點改變。」 

  「什麼改變?」 

  「過陣子你自然會明白,把熱湯喝完後趕快回去。」他催促著。 

  「你該不會告訴我,從此你不再相信女人吧?」 

  「哈哈哈……」阿澔朗朗的笑聲在寧靜得只聽得見海濤聲的橋上,顯得分外清晰。「這是個好建議,不過,我很難為了一朵花的死亡,忽略掉整座花園。我喜歡女人,也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喜歡我的女人。」 

  「你要哪種女人沒有,就怕找上門的女人你不要罷了。」阿澔的話,讓羅侖安心不少。 

  「我沒有太多條件與期望,只要對方能接受我的嗜好、能單純喜歡我這個人,長得平凡點無所謂。」 

  「拜託,能滿足你上述條件的女人,街上一堆好嗎?你也太不挑了吧?」 

  「你覺得很簡單?我卻覺得很難。我原本以為潘潘就是那個女人,可最後她還是選擇別人。」 

  「如果你不要這麼死心眼,潘潘不可能選別人。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女人難免都會有些虛榮,你何不乾脆一點?直接——」 

  阿澔笑著打斷羅侖的話,「所以我才說要做點改變。」 

  「既然你要改變,為什麼不留下潘潘?」 

  「這不是我的做事態度,我習慣清清楚楚的,我不想一輩子懷疑潘潘要的不是我這個人。或許以後,我會很乾脆找個明明白白要錢的女人,自己也不用花太多心思。不過我說的只是或許,我不一定會這麼做。」 

  他看見羅侖杯子空了,伸手收回空杯。「湯喝完了,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你自己小心,別嚇到別人。」羅侖最後說。 

  眼前的阿澔,說起話來像個沒事的人,可是偏偏他的外表,又邋遢到讓熟識的人不免要猜測,他到底受了多重的打擊? 

  ***

  「啊……啊……」 

  在這夜深人靜的三仙台,居然會傳來女人的驚叫聲! 

  阿澔下意識擰攏了雙眉思忖著,不太對勁,那聲音不若受到驚嚇似的惶恐,聽在耳裏有八成像是極端憤怒的發洩嘶吼。 

  羅侖才離開不到十分鐘,不會就這麼註定他今晚要遇見生平第一次能看見的鬼吧? 

  轉眼他又為自己無聊的念頭感到好笑,聽那「充滿生氣」的嘶吼聲,怎麼也不像傳說中充滿怨氣、只在夜裏頭現身嚇唬人的無力幽靈! 

  大概是個剛失戀的女子吧,否則正常一個單身女子,哪會三更半夜跑到這偏僻的荒郊來鬼吼鬼叫,她應該是受了極端的委屈與刺激,才會被激得連稍存的理智,都化成飛灰消失在空氣裏了。 

  不然,正常人應該能意識到單身(特別是女人),於深夜出現在海邊的危險程度。 

  他原想,對方應該吼一吼就沒事了,卻沒想到,那女人一吼就是十分鐘過去。 

  憤怒確實能讓人「精力旺盛」、「征服恐懼」。不過連續嘶吼的不理智行為,很快會讓她嘗到苦果。他聽得出來那原本清晰尖銳的聲音,已經帶了點沙啞。 
  不知為什麼,也許是潘潘離開的緣故,他頗能體會那個陌生女子的心境。一直坐在最後一座拱橋低處的阿澔,終於起身搜尋聲音來源。 

  就著微弱的月光,他很快在隔了兩座的跨海拱橋上,看見一名長髮過肩的女子。 

  她穿著單薄的連身長裙,在黑夜裏看不清衣裙的色澤。 

  雖然是八月的夏夜,但兩點多的深夜,空氣仍梢嫌涼寒,加上拱橋上的海風強勁,看來那個陌生女人明天一早鐵定要感冒。 

  他有短短光景的掙扎念頭,但一會兒,他不再有絲毫猶豫,拿了保溫瓶和一個乾淨的杯子,走向那個陌生女人。 

  才剛走完一座拱橋,還有一段距離的她終於停止無理智的連續吼叫,只見她趴在拱橋邊,將頭埋進交錯的雙臂。 

  他已經停在離她只有幾小步的距離,可以很清楚看見她埋著頭雙肩上斷斷續續的顫抖——她在哭。 

  然而教他訝異的是,她的哭泣竟不似先前嘶吼般「奮不顧聲」,居然只是悶悶的哭著。 

  在他耳邊僅傳來海浪的沖刷聲,看著眼前悶聲哭泣的女人,他的心出現些許怪異的憐惜情緒。 

  他站在原地,等了足足另一個十分鐘過去,最後決定制止她彷佛沒有盡頭的哭泣。 

  「你哭得再久,也改變不了發生的事實。」他以不大不小的聲量說,儘量不去驚嚇到她,不過看來很難。 

  她整個人在聽見那句話後,僵硬了好幾秒才找到勇氣抬頭看。 

  映入眼的男人,讓她不知該轉身逃跑,還是直接棄權投降……他簡直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肮髒恐怖」。 

  藉由淡黃色月光,她看見的是張幾乎找不到鼻子、嘴巴的臉,滿滿的鬍鬚淹沒大半張臉,加上一頭亂得不能再亂的頭髮,唯一長得像樣的,只有那雙黑亮得跟他外貌不對稱的雙眼,還有他驚人高大壯碩的身材。 

  如果他真想對她怎麼樣,或許她往海裏跳,還能直接解脫。 

  「我知道我現在這德行有點嚇人,對不起,我沒預料你會出現,不然我會考慮比較不嚇人的打扮。」 

  她不會解釋,但他暖暖低沉的聲音、毫不壓迫人的自嘲語氣,就是能讓她渾身的戒備一下子松垮下來。 

  想不清該轉身走開,還是等待他的反應,對上他那雙炯亮的黑色眸子,她還在考慮中。 

  他扭開保溫瓶蓋,倒滿整整一杯熱湯,像是對待老朋友般,拉起她的手將杯子交進她手裏。 

  「這是我自己熬的牛腩湯,你放心,沒有毒。喝完,你的喉嚨會舒服點。」 

  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超乎尋常的行為,算不算沒有理智?正常狀況下,他是不可能去理會一個陌生女子的失控行為。 

  可能是想及她大概跟自己有相同的失戀遭遇(八成也只有失戀,才能讓一個女子失去理智),不同的是,他向來都有滿天星星可以陪伴,而眼前這個單身的柔弱女子,卻只能在夜晚無人的海邊發洩似的喊叫。 

  單是這一點,他覺得自己也許能給她一些無害的安慰吧。 

  她怔怔看著手中那杯冒著熱熱白煙的牛腩湯,沒半點遲疑就喝了一口。 

  沒再看他,面無表情的她,轉頭看向黑夜裏的海,又喝了幾口湯。 

  「你的牛腩湯沒有牛肉。」喝完一杯湯後,她淡淡說,隨手將杯子放上男人面前的橋緣。 

  她的視線不在他身上,但聽得見他旋緊瓶蓋用力搖晃後,又倒了一杯湯。 

  「現在有了。」這一次,他只是將倒滿的杯子重新移到她面前,沒再碰她的手。 

  而她,一點客套也沒,拿起杯子繼續喝湯。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好餓。 

  喝著陌生人給她的湯,在這麼深的夜,她開始慢慢回想自己的瘋狂行為,她居然一個人開著車從高雄到台東。 

  為什麼選這個地方——三仙台?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很幼稚,這是她跟陸培軒第一次接吻的地方。一個根本就該狠狠忘記的地方,她卻選擇這種具有該死「紀念價值」的地方發洩情緒。 

  他出了神看著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熱湯的她,無法將之與方才失控的女子聯想在一塊兒。現在的她,除了月光反射的些許殘存淚光,平靜得看不出其他不尋常的反應。 

  她大概是個習慣壓抑真實情緒的女人,不然不會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阿澔在心裏擅自作出結論。 

  「失戀了?」他隨口問。 

  「你這個流浪漢,太多管閒事。」她不客氣的喝完第二杯湯,重重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出口的話卻讓她心頭一怔。 

  她從來就不是個會口出「惡言」的人,這個瘋狂的夜,還有她瘋狂混亂的感覺,把那個原來正常的她,弄得不像人樣! 

  「對不起。」她立刻補上道歉的語句,畢竟這個流浪漢給了她兩杯九成沒含毒的熱湯,至少直到現在她都還好好的站在橋上。 

  他做了件自己都覺得意外的事,拉了她的手,往他原先待的那座拱橋走。話說回來,更讓他訝異的是,她竟也沒任何抵抗的就乖乖跟著他走。 

  今天的流星量還算多,當初他們在討論何時聚會,羅侖決定挑流星雨的極大期,就是今天。 

  她為什麼不反抗,就這麼任由自己跟著流浪漢走?她不明白。 

  他圈握著她的大手,在握緊她右手的刹那,好像傳導了一股暖流到她身體裏,他的手掌很厚實、溫溫熱熱的,是那種能給人心安的手。 

  他們在一架大型望遠鏡前停下來,她好奇盯著望遠鏡,原來這男人不是普通的流浪漢。 

  他稍微調整了焦距,接著將她帶往望遠鏡前。 

  「今天是一年一次英仙座流星雨的極大期,每小時大約有七十到兩百顆流星量,透過望遠鏡,你應該能看到不少顆流星。」 

  真的!才望進一會兒,她就看見三顆流星先後劃過天空。 

  「你是什麼星座的?」他看著她驚喜的側臉,不覺問了另一個問題。 

  「天秤座。」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他伸手拉她離開望遠鏡,用手指了另一個方向,說著:「海的方向是東邊,所以你可以很輕易推出南邊,從七月開始,夜裏頭,就能在南方稍偏東的天空看見你的星座,接著八月、九月你的星座會慢慢更往東移,十月就看不見了。看見沒,那四顆略成方形,往下延伸有兩顆靠得很近的星星,整個就是天秤座。」 

  她依順他的指示,看見他說的天秤座。 

  「我一點都看不出來,那六顆星星哪裡像秤子?」 

  「星座只是人類的想像,在最初,天空只是佈滿沒有象徵意義的星群,後來人類發現隨著季節變換,天空會有不同的圖樣,所以慢慢的為一群群的星子命名,用來辨認方向時節。有人認為古埃及人在西元前二十七世紀,就懂得用天文測量方位來建造金字塔,埃及人還將赤道附近的星分成三十六群,每組由一顆星或數顆星所組成,管轄十天,稱為‘旬星’,然後依此推算時間、季節。」 

  她靜靜聆聽他低沉舒緩的聲音,說著天空裏的星星,不知不覺著迷了。 

  「比起人類的短暫生命與易變,天上的星星顯得可靠多了。你可以確定,英仙座每年夏天都會下一場流星雨,天秤座每年會在夏天現身,獵戶座則是冬夜裏,天上最亮的指標,北極星永遠是北方的明星,而獅子座則在春天出現。還有很多其他星座,成就不同季節的天空圖樣。和人類相比,星星有更多讓人著迷的魅力。」 

  這個「流浪漢」好讓她……怎麼形容?應該說是吃驚吧。他對天空的瞭解,讓她對他刮日相看。 

  「那你自己是什麼星座?」 

  「我是天蠍座,正好跟你是同一個季節出現的星座,而且就跟在你的星座左後方。我的星座應該比你的星座更好想像,你看兩邊延伸的星線,像是蠍子前頭的雙鉗,然後是蠍身一直延續到最後藏著毒液、隨時準備攻擊敵人的蠍子尾端。」 

  他邊解說,邊伸手在南邊天空比劃。 

  「確實是比較像。」她轉頭看他的側面,開始覺得他的滿面鬍子沒那麼礙眼,看著看著,沒想到他竟然也轉頭面對面迎視她的雙眼。 

  「比較不難過了,對不對?下次別一個人跑到這種偏僻的地方,很危險。」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傷心的時候,抬頭看看星星,很多事情都會在瞬間變得微不足道,望著天空,我們往往能感受到人的渺小,也才會發現沒什麼事能嚴重到過不去。」 

  如果他不提,她就真的忘記了(暫時地)。 

  當然,她終究會回到現實生活、終究得回去面對他們,可是這個男人真的讓她完完全全忘記她持續了一整夜的痛苦,雖然只有短短幾分鐘。 

  她看著他——一個陌生男人、一個看起來像極了流浪漢的男人、一個平常在街上,她絕不會多看一眼的男人(因為她無法忍受邋遢的男人),卻帶給她新奇難忘的夜晚……有好一段時間她說不出話來。 

  「你失戀過嗎?讓人背叛過嗎?你知道發現自己的好朋友,原來傷自己最深是什麼感覺嗎?你沒體會過,根本不瞭解我的感覺。」她一開口就是充滿攻擊性的口氣,她很清楚,對一個展現對她安危關心的陌生人,她的態度是過於惡劣了點。 

  「什麼是背叛?我不認為感情的世界裏,有背叛兩個字存在,充其量只能說,每個人都有忠於自己感受的權利。如果你的好朋友跟你愛的人相戀了,你唯一能做、該做的,就是成全他們。」他由她透露的一串問題裏,猜測她可能的遭遇。 

  「你當然可以說得很簡單,因為你不是受傷的人。」她無法理解,她幹嘛要跟一個不熟的人站在這裏爭執,她的情感心情,根本不是他能瞭解。疼痛不在他身上,他當然能說大話。 

  他凝視她質疑又帶著怒意的眼睛,泰然自若地笑著,片刻後他說:「我未婚妻前兩個月跟我解除婚約,然後立刻跟別人訂婚,她訂婚的對象是我的高中死黨。」 

  他竟然告訴她這件事,說出口後,他才感到訝異。 

  即使是面對羅侖,他都還沒能有足夠的力量,說出潘潘訂婚的對象是小安的事實。 

  因為羅侖、他、小安是從高中就認識的死黨,當年他們三個人念建中的時候,還被封為三劍客。 

  或許是她那句——「因為你不是受傷的人」,刺激了他;更或許是,陌生如她,在她面前坦承那些事實,比較沒有負擔與壓力。 

  「所以你一個人跑到這裏看星星,因為星星比人可靠?我覺得你並不愛你的未婚妻。」她衝動下了結論。 

  老天到底在跟她開哪門子玩笑?!安排一個跟她境遇差不多的男人,來告訴她天下傷心人很多,不需要太在意;另外還順帶告訴她,人很不可靠,星星才可靠嗎?! 

  只是充滿攻擊性的話一說出口,她又立刻後悔了,她有什麼資格批評他,他不過是好意想讓她覺得奸過些罷了。 

  不知怎地,那「不愛」的字眼,震動了他一貫的平穩。 

  從來沒人這麼指控過他,除了潘潘本人。這個陌生女人的指控,讓他不由得深思,真是因為不愛,才痛得少嗎? 

  如果他真的不愛,又為什麼有份明明白白的難堪? 

  兩個人都沒說話,很有默契各自回頭望著滿天星斗。 

  「對不起,我不應該武斷批評你什麼。」她又掙扎了一會兒,這是她第二個道歉了。 

  「我跟她是從幼稚園就認識的朋友,一直到大學,我們不是同班、就是同校。原本,再過一個半月我就要結婚了。可是今天我卻發現她跟我未婚夫上床,他們兩個人就躺在我即將踏入的新房床上。」 

  她沒頭沒尾,自顧白地說著今天晚上的事,也不理會對方會不會聽得一頭霧水。 

  而他只是很安靜聽她說,對她的陳述完全不做回應。 

  「今天是我跟他認識兩周年的紀念日,我帶著他最喜歡的蛋糕跟香檳,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他替我準備了一份更大的‘禮物’。」 

  海濤聲沒停過,但在她語落的那一刻,仿佛變得更響了。 

  兩個人怔怔看著天空,想著各人的心事,卻也在同一秒,將視線移至反射昏黃月光的黑色海面上。 

  「你比較在意你的朋友,我猜對了嗎?」他突然問。 

  意思是她不夠愛培軒嗎?她沒將話說出口,只是在心裏自問。在她武斷說他不夠愛未婚妻之後,他的問題引出了她的聯想。 

  是這樣嗎?若不是,為什麼她一路由高雄開來,腦子裏想的淨是湘渟? 

  也許,她該慶倖能在今天發現「事實」,不對,嚴格說來是「昨天」,而非在結婚之後。既然如此,她是不是該讓昨天徹底過去?在此刻滿天星斗的夜裏,她有了另一個稍稍「平衡」的想法。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09 PM     標題: 第二章

星座小語 

  最會保密的星座——天蠍座 

  最不會記恨的星座——天秤座 


  要確切形容前些日子的狀況,比較貼近的詞彙就屬「一團混亂」了。但混亂的全都是些外在狀況——她身邊人與事的混亂。 

  而她的心,則是出現從未有過的平靜清晰,至少從決定婚事之後,她的心沒再有過這陣子的清晰。突然之間,她就是很確定想仿什麼、想要什麼、不要什麼。 

  這還得謝謝那天在台東遇到的陌生男人,對於那夜最後的情形,這幾天她儘量不去想起——那天清晨她倉促的離去,以及那個夜晚最後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那個陌生人、不是發生那些事,也許她回高雄後,不見得能這麼清楚確定自己想要什麼。 

  她覺得遺憾嗎?其實一點也不會。 

  關於那個陌生男人、那個充滿星星的夜晚、那個她終於認識「熱情」面貌的體驗,她只想讓那些留在那一夜、留在她的記憶裏。 

  至於知不知道他是誰、他的名字、他的其他細節,對現在的瑀舲來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給了她勇氣、給了她一種難以形容的幸福感受,讓她終於明白,愛雖沒那麼難,卻也沒有她想像中容易。 

  她確實不愛陸培軒,這是那天清晨臨走時,她看著那個陌生男人的沉睡臉龐,一刹那間的體悟。 

  打包了最後一箱衣物,她環顧顯得十分空蕩的公寓。 

  兩房一廳的小格局,她一個人住了三年。沒想到,最後是在這種情況離開,臺北的房子,她已經托大學時期的好朋友找好了。 

  眼前屋子裏已經整理成一箱箱的衣服、雜物,就等明天一早托運公司的人來收運,今天是她待在高雄的最後一個晚上。 

  想當初,她一個人不顧家人反對,堅持從台南搬到高雄工作;沒想到,現在,她依然是不顧身邊人反對,堅持離開高雄。 

  而一個多月之後的婚禮依然照舊,只不過新娘換個人而已。 

  已經深夜十一點多,在這空蕩的公寓,她面對一屋子靜默有些難受。拿了一件外衣和車鑰匙,她打算去六合夜市逛逛。 

  到人多的地方,也許能分些人群的熱鬧,就可以不再那麼難受。 

  門鈐卻在她正要拉開公寓大門時響了。 

  真巧!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我可以進去嗎?」門外說話的人,是湘渟。 

  「請進。」瑀舲讓出空間,在湘渟進屋後關了門。 

  湘渟看了她一眼,然後再看看客廳裏堆得散亂的紙箱,過了些時間才開口。 

  「這麼晚了,還要出門?」 

  她們真的曾經是好朋友嗎?瑀舲凝望她沒什麼表情的臉,有一刹那迷惘。 

  她還記得剛由台東回來那天,湘渟一個人來找她,開門見山的態度讓她愕然。 

  那天她說—— 

  「既然你都發現了,我猜你應該不會原諒培軒。我想請你離開,隨便到哪裡都可以,只要別讓培軒找到你。」 

  那一天是怎麼結束的,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湘渟「理所當然」的態度,仿佛她才是介入者而非湘渟。當湘渟那樣告訴她時,她還有幾秒鐘不願相信,因為那個湘渟,她完全不熟悉。 

  她原以為湘渟至少對她會有一點歉疚,至少會給她一句對不起!沒想到,湘渟竟會「反客為主」要求她離開。 

  「有事嗎?」省略掉客氣,她問得直率坦然,面對湘渟臨時到訪,她發現前些天有的尷尬消失了。 

  「我想問你,是不是真的沒告訴培軒你要去哪兒?」 

  瑀舲開始覺得此刻的狀況有些好笑。 

  陸培軒從她自台東回來到現在,根本沒再出現過,除了打給她的唯一一通電話。 

  這幾天她才驚覺,不只湘渟不再是她認識的樣子,連培軒都是。 

  會不會自始至終,她都沒認清過他們兩人? 

  而湘渟,又瞭解培軒多少呢?她何苦這麼擔憂培軒是否知道她的去處? 

  難道湘渟跟她一樣不瞭解培軒?難道湘渟不知道,培軒連面對面跟她「解釋」的小小勇氣都沒有? 

  也罷,她自己不也是到最近才明白,培軒原來是個這麼了無擔當的男人,她又何必訝異湘渟對培軒的不瞭解?!刹那,她為湘渟感到難過,為了湘渟要將終身托負給那樣的男人而難過。 

  「你不需要擔心,我什麼都沒跟他說。」瑀舲停頓片時,才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跟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知道問這個沒多大意義,可是我想知道。」 

  「早在你認識培軒之前。」湘渟答得淡然。 

  瑀舲想過各式各樣可能性,唯一沒想過的只有這個答案。 

  為什麼?怎麼可能?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事實。我比你早進公司,是你太遲鈍沒發現自己介入我跟培軒之間。這兩年,我一直恨我自己為什麼當初要多事,說服培軒讓你進公司。我幫你找工作,結果卻讓你搶了屬於我的男人。」她的表情除了指控帶來的薄薄怒意,再沒別的情緒了。 

  「可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我知道……我不會……」瑀舲震驚得說不完全接下來的話。 

  「你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完完全全掉入培軒設計的溫柔裏,快樂得只聽得見培軒對你說了什麼、給了你什麼,完全聽不見我的暗示、明示。我記得我不只一次告訴你,培軒都是用同樣的方式追求女人,燭光、鮮花、讓女人不由自主陷溺其中,我說過的!可是你聽進去了嗎?兩年前,所有培軒追求你的手段,他都曾經在我身上用過。當你說培軒帶你到旋轉餐廳看夜景,我是不是立刻接著說,他一定請了小提琴手特別到你們的桌邊拉了一首曲子?這種暗示還不夠明顯嗎?你難道不懷疑我怎麼知道?你當然不懷疑,因為你全部的心思都在培軒身上,哪裡還看得到我!」 

  湘渟的句句控訴,堵得瑀舲一時間無法回應。 

  她的指控或許對,但也不儘然對。她不否認,她曾經有過小小懷疑,但每回她都賭著以她跟湘渟的友情深厚到無話不說的程度,湘渟不可能不直接說。 

  「對不起,我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以為你會跟我分享一切喜怒哀樂,所以當你沒有很直接跟我分享你跟培軒的關係,我很自然就認為你們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原來,她才是介入者。那麼,湘渟的態度也就十分理所當然了! 

  好可笑,為什麼人生不能簡單些?為什麼人與人之間不能坦承些?如果當初湘渟對她坦白,她說什麼都不會介入,不會傷了自己,又傷了最好的朋友。 

  「分享一切喜怒哀樂?說得簡單!當你無憂無慮在大學裏徹底實踐由你玩四年的狂放青春時,你能體會要打工賺錢、要為生活、課業忙得焦頭爛額的壓力嗎?我的喜怒哀樂又豈是你這個得天獨厚的嬌嬌女能體會?當你忙著辦社團、辦舞會時,你能體會我晚上要趕家教、夜裏熬夜看書的辛苦嗎?當你寒、暑假出國遊學看世界時,你能體會我要到培軒公司當寒暑期工讀生,每天看人臉色做些遞茶、打雜沒人做的事的辛苦嗎?分享也要在對方能體會、能理解的情況下,才能成立吧?」 

  她從不知道原來湘渟心裏藏著這些想法,她一直以為她們是好姊妹啊。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瑀舲有些無措,對湘渟的話,她暫時消化不了。 

  「我很遺憾我們之間會變成這種局面,曾經我真的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可是都過去了,我們以後大概連普通朋友都當不成。」湘渟的表情有著淡得快看不見的惋惜。 

  「我打算到臺北工作,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雖然在你的認知裏,我可能不夠資格體會你的心情,可是,我真的希望我們還能是朋友。畢竟,要能夠從小到大都念同一所學校,是很難得的緣分。也許你短時間不能原諒我,不過,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原諒我了,我希望能再跟你成為朋友。」 

  瑀舲說得真心,所有原先無法理解、不能諒解的心情,全在湘渟的那些話裏找到合理的解釋。 

  唯一她仍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當初湘渟不直接告訴她?她不認為兩年前的她有湘渟說的那般沉醉於「愛情」。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對她、或者對湘渟,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 

  她很感激湘渟來這麼一趟,讓她理清了「事實」的原貌,這樣她也能離開得更心安。 

  沉思的她,沒看見湘涏臉上閃過一陣複雜的表情。 

  「等我跟培軒結婚後,我會找時間到臺北看你,是小童幫你找房子的吧?」 

  她們果然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不用她說,湘渟就知道她可能會找的人是誰,她對湘渟點了點頭。 

  臨走前,湘渟沒來由的說:「其實我應該跟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你要培軒娶我,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娶我,他很聽你的話。很多時候我不知道該恨你,還是感激你。」 

  ***

  小童陪她一起整理一房一廳的套房。 

  她的東西不多,大部分是些書籍、衣服,還有幾箱零碎的雜物。比較讓人煩惱的是,得先把五大箱的書放上書架,偏偏小套房附的書架不夠她放。 

  「明天我陪你去買個DIY書的六層書架,剩下那些不夠放的書,暫時先擱著。時間不早了,我幫你把小客廳拖乾淨,你先進房間把你的衣服稍微整理一下,然後我們一起去吃晚餐。」 

  小童將剩下的兩箱書堆在一疊,直接走進浴室提出一桶水,手上拿了條抹布。 

  「小童,謝謝你幫我這麼多。剩下的部分,我自己整理就好。」她拿過小童手裏的水桶跟抹布。 

  「你跟我客氣什麼?!兩個人比你一個人整理快多了。別浪費時間,我快餓昏了,如果你覺得我幫你很多,今天的晚餐讓你請。快點去整理你的東西,等我客廳弄乾淨後,你要是還沒整理好,我不會管你。好了、好了,別光是站在這裏,你們女人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小童將瑀舲推進臥室。 

  「好吧。」瑀舲在小童的堅持下妥協。 

  ***

  一個小時後,小童和瑀舲兩人在離士林夜市兩條街,一家吃得到牛肉餡餅、小米粥的小吃店。 

  他們點的東西陸陸續續送上桌後,兩個人一邊吃一邊閒聊。 

  「我還沒問你租金跟押金幫我墊了多少錢?等一下經過郵局,我再領給你。」 

  「押金不用,租金隨你高興付多少就算多少。」 

  「啊?小童,我不能接受你金錢上的幫忙,我可以自己付租金,你不需要——」 

  「我一點也沒有要幫你付租金的意思,那間套房是我姊當初執意要搬出家裏,我爸幫她買的,現在她都嫁人了,房子也空在那裏沒人住。你打電話給我之後,我就打了另一通電話跟我姊說你要上臺北,她二話不說自動提議將小套房借給你住。我姊本來說不跟你收租金,可是我跟她說如果不收,你一定不願意,所以她說隨便你給,只要別給太多就好了。還有啊,她說超過三仟塊不收。」 

  三仟塊?那根本就只夠付管理費、水電瓦斯費而已嘛!這樣不等於擺明瞭不跟她收租金? 

  「可是這樣——」 

  「你不要跟我說,要說你去找我姊說,她的電話你應該有。對了,我姊說星期天要請你吃飯,其實她是要獻寶給你看,她的寶就是他們家裏頭的混世小魔王。等你看到她兒子,就會明白我為什麼給那小子魔王的封號。快吃吧,小米粥涼了不好吃。」 

  這個話題,很顯然絲毫沒有她抗議的空間。 

  「我很高興你終於跟餘湘渟那個惡女決裂,你現在應該明白我說的沒錯了吧?」小童說。 

  「湘渟沒有你說的那麼壞,你不要這樣。」好像是從大二之後,小童就一直勸她跟湘渟保持距離。 

  「她那樣還不夠壞?拜託你饒了我吧!你再一個多月就要結婚了,她不是不知道,還不知羞恥搶了人家未婚夫。她這樣不叫壞,請問在你眼中要多壞的人才算壞?」 

  「我們都誤會她了,事實上她比我還要早就跟培軒在一起了,要怪就怪培軒太花心,還有我太遲鈍。」 

  小童滿臉不可思議,有點受不了的大聲說道:「你是真的太遲鈍了,但你的遲鈍不是在於看不出來餘湘渟跟培軒的關係,而是看不出來餘湘渟是個滿腹心機的壞女人。」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湘渟?我記得大二之前,你們都還相處得不錯。」瑀舲不解。 

  「那是因為——」小童差點忍不住說出那年發生的一小段噁心插曲。唉,他吐了口大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喝了餘湘渟的符水,她用極盡不人道方式對你,你卻還能幫她說話。反正聽我的勸,你能離那個惡女多遠就多遠,否則你早晚又要吃虧。」 

  她低頭一口一口吃著甜小米粥,還是不懂小童對湘渟的憤怒由何而來。 

  「算了、算了,別讓那個惡女破壞我們的心情。小舲兒,你到我公司上班好不好?我需要一個會做事的秘書,求求你,你一定能幫我很多忙。」小童瞬間換了話題。 

  這回換瑀舲歎氣了,她就知道小童一定會做這種要求。 

  「對不起,可是我在上臺北之前,就已經寄出幾封履歷表,有間公司要我明天下午去面談。小童,我不是故意要拒絕你的好意,我只是不想讓人說我得靠裙帶關係,才能得到工作。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養活我自己。」 

  他就知道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小舲兒會拒絕他,要不然她一畢業,就會進他的公司了,也就不會進了那個惡女的地盤,任人欺侮宰割! 

  他沉思片刻,莫名其妙說道: 

  「你知道餘湘渟為什麼嫉妒你嗎?因為你人比她漂亮、比她有氣質、你的‘外在家世背景’比她好、你的智商比她高、你的人緣比她好,可是她永遠弄不明白,男人會選擇你而不選她的原因?不在於這些你比她強的外在條件,男人會愛你,是因為你難能可貴的善良,這一點餘湘渟無法理解,因為她根本不瞭解善良的意義。」 

  「湘渟沒有嫉妒我,真的!她只是——」 

  「你別再替她說話了,我會想吐血。有時候,我好希望你別這麼有原則、這麼善良,這樣我大概就能少愛你一點。」 

  他說得很無奈,聽在瑀舲耳裏,卻很震撼。 

  她一直以為過去那麼多年,小童對她應該只剩純然的友誼,沒想到…… 

  「剛剛的話,你當我沒說吧。其實你應該告訴餘湘渟,你並不如她表面看到的幸福,可能她想要害你、嫉妒你的心眼會少一點。」小童立刻補上一句,轉移了話題,也輕易轉移了瞬間的尷尬。 

  他不給瑀舲任何反駁他對餘湘渟評論的機會,緊接著又問:「你明天要到哪家公司面談?」 

  「星宇科技。」 

  星宇科技?那太好了,看來瑀舲得不到那個工作的機率比較高,搶破頭要進星宇科技的人一堆,能進去的當然就是一等一的高手。 

  這倒不是他看不起瑀舲的工作能力,而是以瑀舲淺薄的工作經歷,要進星宇科技是不太可能的。不過,她能得到面試的機會,卻讓他稍稍覺得奇怪。 

  「明天我陪你去面談。」 

  「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就可以。」 

  「你別拒絕我,星宇科技跟我的公司在同一條路上,很方便。」 

  ***

  拗不過小童的堅持,她只能乖乖讓小童陪著進星宇科技大樓。 

  早上透過行動電話,她臨時被通知面試改在二十三樓,而不是原來的十九樓人事部。 

  才踏進二十三樓,向總機小姐表明來意後,她立即被引進一小間會議室,小童則被帶進另一間會客室。 

  幾分鐘後,一個主管模樣的男人進入會議室,對方都還沒坐定,桌上的電話馬上響了。 

  「……」 

  「是。」 

  「……」 

  「是。」 

  「……」 

  「是。」 

  她當然聽不見電話另一邊的人說些什麼,只聽見進門的那個男人頻頻回答「是」。對方掛了電話後,坐下身面對瑀舲。 

  「薛小姐,請問你多快可以來上班?」 

  「明天。」她有些驚訝,以為會先被詢問先前的工作經歷。 

  「很好,請你明天九點準時到公司。你的工作內容,要交接的秘書小姐會跟你一一說明。」 

  「秘書小姐?」瑀舲聽得莫名其妙。雖然她的面試經驗不多,但這個絕對是最奇怪的一個了。 

  「我忘了跟你說,你原先應徵的是行政工作,但是我們總經理目前急需要一位秘書,總經理看過你的履歷後,認為你能勝任這個工作,所以希望你能接下這個工作。」 

  「可是我之前沒有秘書的工作經歷,我想我可能不……」 

  「這點你不需擔心,現任的秘書小姐還有一個星期,才會正式離職,這一個星期裏,她能教會你所有工作內容。至於薪資待遇,公司一定能讓你滿意的,如果你要拒絕這麼好的工作機會,我覺得十分可惜。」 

  瑀舲不知哪兒來的念頭,就是認為這個主管似乎很怕她會拒絕工作。 

  「好,我願意試試看。」既然人家都願意給她機會了,她實在也沒理由拒絕。 

  「謝謝你。」 

  應該是她說謝謝比較恰當吧?她帶點尷尬,同樣回覆對方一句謝謝,「面試」就算結束了。 

  有這種面試嗎?她第一次碰到。 

  當小童聽到她得到工作時,臉上的表情跟她剛踏出會議室時一模一樣——百分之百不能相信。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12 PM     標題: 第三章

星座小捂 

  最深諜遠慮的星座——天蠍廑 

  最有異性緣的星座——天秤座 


  關於三仙台那一晚,要遺忘並沒有想像中容易。 

  昨晚小童利誘加恐嚇,要她別到星宇科技工作,說什麼工作壓力大得嚇人,又說他願意出星宇科技的兩倍薪水,要她到他的公司工作。 

  因為小童的話讓她原本已準備好要忙碌一天的心情,直到此時還使不上作用。 

  早知道當星宇科技總經理的秘書,會這麼無所事事,她不如答應小童到他公司工作。都已經下午兩點多,她連「總經理」的臉都沒見上。 

  一早來,那位即將離職的秘書就笑著告訴她: 

  「總經理不常出現,所以沒什麼事可忙,平常工作內容頂多是接接電話,偶爾打打信件。」 

  對她來說,這種狀況根本是種折磨,「不忙」就表示她有一大把時間,而時間太多的情形下,她能做什麼?總不好上班第一天就做私事吧? 

  既然沒有公事可做,又不能做私事,她當然只能發呆。 

  發呆的她又能想些什麼,如果可以,她很希望能想些無關痛癢的事,或者作作白日夢也成,偏偏她的腦袋就如同錄影帶在放映機裏卡死了帶子,自動自發停格在那個星夜…… 

  那一晚,她的腦子鐵定是讓一把怒火燒熔了,幾千億的腦細胞全死在烈焰裏,否則她怎麼會說出那種話?唉…… 

  ***

  「你常像這樣,一個人到海邊看星星?」那天晚上在三仙台海邊,一陣尷尬沉寂後,她主動開口。 

  「嗯。」他簡單應了聲,沒多說什麼, 

  想來也奇怪,她第一次發現「默契」這種無形的東西,並不需要特別長久的時間醞釀,在某些人輿某些人之間,就是存在著彷佛渾然天成的默契。 

  她著實不想說自己跟那個滿臉鬍鬚的男人,似曾相識、好像是兩個人已經認識了一輩子,那是肥皂劇裏才會出現的對白,可是她卻偏有那種感受。 

  他們在同一秒裏,將視線由黑夜的海平面轉到對方臉上。她還記得當時那種極度強烈,卻又無以名狀的感受,在兩人視線交錯的刹那流動。 

  是夜色、月光,以及滿天星斗的關係嗎?無形的感覺在兩個人互相凝視的目光下,卻具體得讓人難以忽略。如果不是兩個人同時開口,或許還不會那麼確定,他也有同樣的強烈感受。 

  「我覺得……」他說。 

  「我覺得……」她說。 

  他們連出口的話,都同時同刻、一模一樣地分毫不差! 

  雖然只有短短三個字,可是在為數眾多的字海裏,為什麼他們就是偏偏挑了同樣三個字? 

  因而當下,她不由想著,也許他們的相遇是個冥定的巧合,這想法有著不負責任的浪漫,也同時為她的念頭找了藉口。 

  「我先說。」瑀舲在兩人因「默契」而同時靜默後,主動開口。 

  他微哂,點頭表示同意。 

  「你有遇一夜情的經驗嗎?」她語一落,全然不訝異地見他轉頭,他的雙瞳因驚愕而放大。 

  「這是隨意聊天?還是即將發生的要求?」他問得嚴肅。 

  「都有。」 

  她的答案乾脆得讓他更顯驚愕。 

  「我可以陪你聊天,但不準備答應你的要求,我不認為你真想跟個陌生人發生關係。」仍是嚴肅的語氣,附帶一派認真的臉色與眼神。 

  「既然我是陌生人,你怎麼能肯定我在想什麼?」 

  「你不過是一時氣憤、一時衝動,想報復你未婚夫的背叛。」他不再看她,撇過頭又望向黑色的海。 

  「我不是。半個小峙前,我承認我是生氣、是有點情緒衝動,所以才會一個人,從高雄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到這兒——」   

  「從高雄到三仙台你只開了四個多小時?!不准你再做這種傻事,你可以發洩、可以大吼大叫,就是不准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聽見沒?!」 

  他突然昂揚的聲調和怒意,驚嚇了她,連帶也驚嚇了自己,對一個「陌生女子」,他的情緒似乎是超過了些。 

  「聽見了。你說那麼大聲,我想不聽到都難。」她微笑著低聲說,比起他剛剛的聲量,她給他的回應要來得溫柔許多。 

  「對不起,我不應該無禮。」她略帶幽默的回應,讓他因突兀舉措而生的尷尬,明顯少了些。 

  或許吧,她真有那麼一點點想尋求某種平衡的衝動,培軒與湘渟帶給她的傷害,不可否認,是個很大的衝擊。 

  可是,此時在她心裏,有更強烈的知覺在醞釀、發酵,不是因為培軒、不是因為湘渟,而是因為現在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我跟你之同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存在,對不對?你也感覺到了,對不對?所以你看待我不是純然的陌生人,所以你關心我的安危、在乎我的感覺。雖然我們連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但就是有些無法忽略的感覺存在,對不對?」 

  一連三個「對不對」,一時半刻裏還真是讓他無言以對。 

  見他無語,她又接著說: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會在發洩完後,乖乖回高雄,然後繼續我暫時會顯得無趣的人生。可是我遇見你了,你給我一種從來沒有人給過我的心動感覺。但是現階段,我好累,暫時不想要任何深刻的關係。或許夜晚會讓人變得誠實,讓內心的感覺會更明透、清澈,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不想這樣回高雄、我不想心裏明明有感覺,卻要假裝漠然,最起碼今晚我不想當這樣的人,我不想錯過你。因為我喜歡你談論星星的認真、我喜歡你對人的寬容想法,而我不想否認這種喜歡。你不需要擔心我會纏著你,我只想擁有你一個晚上,這種念頭很強烈,我保證不是衝動、不是因為想報復我未婚夫,是很單純我對你的感覺。我——」 

  她的長篇大論被一個吻凍結……接下來發生的事,快得讓她有種騰雲駕霧般的不真實感。 

  結束了那個開始得突然的深吻後,他不發一語拉著她收拾了他的望遠鏡,然後一路握著她的手走到停車場,坐上他的休旅車。他的車子有一整片天窗,以及座椅平放後足夠兩人安睡的寬敞空間…… 

  她的回想讓一陣叫喚聲打斷—— 

  某一方面她很清楚,如果沒有那一夜,她的心情與生活不會恢復得那麼快,那個陌生男人用半個夜晚的柔情,平撫了她的傷口,更讓她清楚體會到,不管是培軒或者湘渟給她的傷害,都沒她想像中的深痛。 

  那一夜,她內心的淺淺傷口被治癒了,而在她心裏,除了傷口留下的淡淡痕跡,也多了一個秘密,一個讓她感受到莫名幸福的秘密。 

  「瑀舲——」喊她的人是即將離職的小蘋。 

  「對不起,我好像在神遊。有事嗎?」第一天上班就曠心廢神,是太說不過去了點。 

  「你不是好像在神遊,是確實在神遊!我已經喊你好幾聲了,在想男人啊?」小蘋毫不介意瑀舲的出神,也根本不等她的任何回答,「總裁請你到他的辦公室一趟。」 

  「好。」   

  ***

  「總裁,你找我?」瑀舲踏進辦公室,就看見桌前低頭忙著文件的男人。 

  「薛小姐,麻煩你先在沙發坐一下,等我五分鐘,馬上就好。」男人根本沒抬頭看她。 

  瑀舲只能順從地在「他」指定的位子坐下,靜靜等待。 

  等待不滿五分鐘,他由辦公桌起身走到瑀舲對面的位置坐下。 

  看到對方後,瑀舲差點由沙發上彈跳而起,他的眼睛好像「他」,但不同於那晚「他」眼裏的熱切,應該不是「他」吧?她不安地想。 

  「你好,我是梁澔宇。我可以喊你瑀舲嗎?」 

  她點點頭,沒使用聲音。他客氣得讓她心慌,這種對談方式實在不像上司對待下屬的模樣,反而像是朋友問的對待方式。 

  除了他與「他」相似的眼形,瑀舲不認為他們之間曾有過任何交集,可以使他待她如友。 

  「要不要喝點什麼?咖啡還是果汁?」 

  「不用了。請問總裁——」 

  「直接叫我澔宇,其實我要你過來一趟,是想問你,你跟澔星認識多久了?」 

  「澔星?」她迅速搜尋腦袋儲存的人名,就是少了一個叫澔星的人。 

  見她一臉疑惑,難道是他會錯意嗎?不可能,那天明明是澔星要他聘用薛瑀舲,條件是他願意試著到公司上班。 

  「你不認識澔星嗎?」 

  瑀舲想了幾秒,很肯定搖著頭。 

  「對不起,很可能是我會錯意了。不過,不管你認不認識澔星,我都要跟你說聲謝謝,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隨時跟我說。」 

  澔宇直視她的雙眼,衡量的意味十分濃厚。 

  「澔星是我弟弟,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你可能不明白你做了什麼,但你幫我找回在外流浪多年的他,我很感激你。」 

  他全沒預兆地霍地站起,踱步往辦公桌後的一大片玻璃窗走,然後定立在窗前,無聲背對瑀舲一段時間。 

  對梁澔宇的舉動、說辭,她瞬間產生滿腹問號。 

  會不會他口裏說的澔星,就是那個喜歡星星的男人?這未免也太巧了一點,臺灣雖小,卻也有兩千兩百多萬人,要再碰見一個不知名的陌生人,只有兩幹兩百多萬分之一的微小機率!真能碰上,是不是就算上天註定? 

  或許也不儘然,當初她會決定到星宇科技面試的原因,簡單得令她想恥笑自己,因為「星宇」的星字,讓她想起那個喜歡星星的人,以及那個滿天星星的夜晚。 

  「我跟澔星是孤兒,不管是在孤兒院,或是離開孤兒院後,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這間公司剛成立時,我就很希望澔星能進公司,可是他不願意。兩天前,他拿著你的履歷告訴我,如果我能讓你成為他的秘書,他願意到公司試試。所以瑀舲,我想拜託你,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留在公司。」 

  光是看著他透著寂寥的背影,她就明白他剛出口的要求,她是拒絕不了了。 

  澔宇轉身對上她的視線,事實上,他不會無端告訴陌生人任何私事,剛看到瑀舲的第一眼,他直覺認定這個女孩能懂他的心情,因為她眼裏流露著跟他相似的孤獨。 

  他們似乎有著相似的靈魂、相似的氣味,人跟人之間,有時憑藉的就是那麼一點相似感。他不常有這種毫不務實的想像,這一回絕大部分是為了澔星。 

  「你應該不會拒絕我吧?」他問。 

  「我盡力。」盡力?她又能盡哪種力?幫他挽留唯一的弟弟?情況似乎有些荒謬可笑,可是她卻好像身陷其中走不出來。 

  而他弟弟會是「他」嗎?如果是他,她又該怎麼辦? 

  「謝謝你。瑀舲,我做了一件可能會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事,但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惡意。我知道你是薛家收養的女兒,也明白一些狀況,我想說的話很簡單,只要你有任何需要,我都願意幫忙。」 

  「你調查我?」她帶著指責的口氣。 

  「對不起。」他的道歉很真誠,一下子澆熄了她的怒氣。「我只是想多瞭解你,因為——」 

  「因為你弟弟的關係。」她接了他的話,「我能體諒你的心情,但是請你保證,類似的狀況不會再發生,我希望能保有一定程度的隱私權,可以嗎?」 

  「可以。」 

  ***

  還沒由方才談話的情緒裏恢復過來,瑀舲回到自己的位子才正打算坐下,小蘋立刻丟了另一道「命令」給她。 

  「總經理來了,現在正在裏面等你。」 

  她的辦公桌就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外,小蘋的話教她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情緒,再度昂揚起來。 

  歎口氣,她認命地走向那扇緊閉的門,既然這樣,就把事情一次解決吧。等她弄清楚那扇門後的人是不是「他」,再作決定。 

  站在門前,她用力深吸口氣,輕輕敲了門幾下。 

  「請進,」 

  唉——她幾乎不用進門,就能確定是他!因為他的聲音,特別到讓她難忘。 

  看來這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巧的事,她還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沒想到她早不知不覺踏入他的勢力範圍。 

  ***

  好乾淨清朗的一張臉!她在進門後,旋即怔在原地,而他不移不動整個人還靠著椅背,看她瞬息變換的臉色,他笑得溫和。   

  「不習慣我的改變?」問完,他趁著她還在驚訝中毫無防範,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先關上還敞開的門,才拉她找了足以容納兩人同坐的沙發。 

  他摸著她新剪的短髮,「你也換了髮型,我喜歡你的短髮,乾淨俐落。」 

  她是不是該回應他什麼?可是她的腦袋糊糊地,他們應該沒那麼熟稔,可他撫摸她短髮的手卻好自然,她原想出聲制止他的動作,又想起他們之間也已經不算陌生……好矛盾的感覺! 

  「你沒聽我的話,居然逃走了!我醒過來發現你不在,覺得好慌。」他說話的方式還是那樣直接。 

  她那樣離開稱得上「逃走」嗎?他的措辭會不會太激烈了? 

  「我說過,我只想擁有你一夜,過了那個晚上,我不會再纏著你。」她試圖跟他講理。 

  「可是我也告訴過你,我希望你——」 

  「我當然記得你告訴過我的話,」她急切打斷他的話,關於事後他說的那串話,她當然記得,不需要他再次復述。「但那僅限於你希望,並不表示我也同樣希望,我想我應該擁有選擇權。」 

  那天他的擁抱強烈得——讓她害怕,好像整個人會在那緊得讓她喘不過氣的擁抱裏,被狠狠吞噬、淹沒,所以,她想她還是逃走吧! 

  活了二十六個年頭的她,從未體會過那種讓人心神俱失的感受。嚴格說來,她確實算是逃走,因為那過於強烈的感覺顛覆了她的承受能力。 

  他確實要求過她,要她留在他身邊。他在事後喃喃於她耳際低語,說他好幾夜沒能睡著了,好累好累,實在抗拒不了突然來襲的睡意,可是他不想她離開,所以緊緊抱住她,求她等他醒來。 

  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幾夜沒睡,最大的可能性應該就是為了他「已成歷史」的未婚妻。 

  那天清晨,她傻傻望著他透著疲憊的沉睡面容,心疼好久,陌生情緒的刺激,令她不由得清醒,他還是個陌生人啊! 

  而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似夢般不真切,卻又有著明明白白的痕跡,他在她頸間烙印的吻痕,直到清晨摸起來,都還能引發微微的刺痛,以及她雙腿間傳來初經人事的酸疼感,在在提醒她,那些夜半激情,是真真實實發生過,並非她無端想像的一夜春夢。 

  那天早晨,她甚至開始質疑,她是否沒有絲毫報復培軒的念頭?是否沒有任何想讓自己好過些、平衡些的想法?抑或是,她對他真有超乎尋常的感受? 

  可是,人跟人之間能有這麼奇怪強烈的感覺嗎? 

  如果沒有其他稱不上光明正大的情緒在作祟,她還會跟他發生關係嗎?一個滿臉鬍鬚、一頭亂髮的男人! 

  她的感覺在那個清晨混亂得讓她只能「逃走」,一直到她逃回高雄,她才恍然明白,跟他上車之後的幾個小時裏,她完全沒想起培軒與湘渟,她的心思全在他身上。 

  她的身體承受著他製造出來的狂烈、她的耳邊只能聽見他舒緩輕柔的讚頌,他毫不吝嗇讚美著她的身體,她必須承認,她的女性虛榮在那接下來的情境裏,得到最大的滿足。 

  面對她擺明瞭拒絕的態度,澔星不以為意。跟他一度以為再也碰不到她的失落感相比,她的小小拒絕還在他能忍受的範圍內。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會為難你,你去忙吧。」一瞬間,他放開了一直握著她的手,甚至還跟她保持了一小段距離, 

  手背上驟然消逝的溫熱,頓時被一陣毫無預期的悵然取代。 

  他,就這樣放棄了嗎?而她,應該覺得松了口氣吧?可是好像不然。 

  相反地,她似乎矛盾的希望他能有多一些些堅持。 

  堅持什麼呢?堅持不放棄她嗎?她罕見的矛盾似乎在遇見他後,出現的頻率就呈倍數增加。 

  看她帶上門的背影,他的笑容泛著幾絲得意。 

  反正,他終於知道她的名字了,而且此時,他們僅隔著一扇單薄的門的距離,就算她再逃,天涯海角他都能把她找出來!比起之前毫無頭緒,連她的姓名、年齡都一概不知的狀態,現在的情況已經好到讓他滿足了。 

  回想那天醒來後的狀況,他懷著空前慌亂的感覺,直到現在,仍舊難以忘懷,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似的,那種感覺不只是空前未有,他想大概也會絕後了吧。 

  其實他也弄不清楚怎麼就對她有那麼深刻的感覺,在他們結合的刹那間,他真的深深覺得,他跟她像是失散了千百世的兩縷靈魂,終於在這一世重逢、交疊了。 

  那種感覺是連他這個毫不宿命的人都難以視而不見,他從來不是個能陷入風花雪月的人,從來就不相信世上有直覺式「一生一世」的情感。 

  他總以為兩個人要相守一生,需要雙方努力、需要花時間培養相處默契,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註定」要怎麼樣的情感, 

  可是她的出現,推翻了他對男女情感的定義,他跟她就是那種該遇見、註定遇見的伴侶。 

  是啊,在他進入她的刹那裏,他們交逢的不僅是軀體,還有更深刻、更濃烈的、一種讓他找不到形容詞的激蕩感受,那深刻的激蕩讓他義無反顧相信了——她是他的! 

  在當時,他僅剩一個念頭,就只是想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身體貼著身體,以最完美且完整的結合方式擁抱她! 

  那種需求、需要她的念頭,已超越了性,生平第一回,他在女人身上發現一種純粹的渴望,渴望跟對方廝守永生永世,無論生、無論死。 

  他完完全全被那股渴望淹沒、完完全全沒有抵抗的念頭,也許所謂的靈魂伴侶就是這樣吧。 

  因而當他那天清醒過來,發現她不在了,那種難言的恐慌,比失去自己的生命還要難受。 

  回臺北後,他到公司,無意間發現瑀舲的履歷表,除了狂喜,剩下的就是可笑的宿命感,他竟開始感謝起那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祗,感謝起命運又把她帶回到他身邊。 

  此時想想,他覺得潘潘的指控一點也沒錯,他是沒真正愛過她。   

  沒遇見瑀舲之前,他不認為潘潘的指責公平,然而現在對潘潘,他原先不諒解的情緒全不在了。 


  天秤傳說 

  遙遠的狩獵時代 

  掌管善惡的西斯多麗雅 

  始終守著人間善惡兩端的平衡 

  直到人類的貪念 

  傾斜了原本持平的秤子 

  惹得傷心的西斯多麗雅 

  只能帶著手中的秤子 

  回到寬闊的天空 

  化成夜裏頭的閃亮星星 


  天秤小站 

  小秤子的性格傾向—— 

  為一典型擁有羅曼蒂克特徵的理想主義者 

  討厭爭執、凡事講求「公平」 

  對於講究事物平衡有貪得無厭的需求 

  但總在尋求平衡的過程裏失衡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12 PM     標題: 第四章

星座小語 

  佔有欲最強的星座——天蠍座 

  最公正的星座——天秤座 


  臺北的天空,開始飄起雨絲,整個城市霧濛濛的。 

  沒想到上班第一天,競這樣莫名其妙過去了。她沒帶傘,才初夏而已,今年第一個颱風來得特別早,氣象預報今天一入夜,颱風就會登陸。 

  到臺北的第三天,以為複雜的心情會漸漸趨向清晰,不料會再碰見他,而她口口聲聲說希望靠自己的力量生活,結果到頭來,她能進得了「星宇科技」,靠的卻是他的關係,雖然這層關係她靠得不明不白。 

  梁澔星,就是他的名字……那天要離開時,她掙扎著要不要翻閱他的皮夾查探他的名字,至少日後她要回想,起碼有個具體的名字。 

  但仔細想過之後,她就覺得那想法很可笑。有具體名字可想又如何?名字終究只是表徵,能引發她回想的,是他的話和他的舉止言談,以及他們之間那股說不出緣由的強烈渴望。 

  以為不會再碰見的人,不但碰見了,而且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禁不住要懷疑,冥冥之中,是不是果真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存在? 

  聽說臺北的雨微酸,淋多了頭髮會越來越少,可是今天,她就是好想好想淋雨。 

  站在騎樓底下,跟幾個今天才認識的同事禮貌性說了再見,她一個人看著天空越落越急的漸強雨勢,沒再遲疑,噙著一抹下定決心的微笑,她踏進雨裏。 

  相較於其他撐著傘、或是急忙躲著雨的人,她在雨裏漫步的閒適,成了強烈的對比。只不過在這個匆促漠然的城市裏,就算再多幾分奇怪,也引發不了太多旁人關注,何況她只是沒撐傘,走在雨裏而已。 

  由小轉大的雨,很快濕透了她的短髮與衣裳,她任由冰冰涼涼的感覺貼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 

  今天走出粱澔星的辦公室後,他的確如他所言,不為難她。偶爾,他會用電話交代一些該做的事,除此就再沒有任何多餘動作。 

  小蘋說,從她進公司到即將離職,「總經理」這個位子,從來沒這麼實在過,換句話說,總經理這個人一年在公司出現的次數,用五根手指就能數得十分清楚,而且每次在公司待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要說「總經理」根本就是個虛位,一點也不為過。但這回,「總經理」好像決定奮發圖強了。這些「事實」,全是小蘋告訴她的。 

  她的心情很複雜,不知為什麼,從她看著梁澔宇為唯一的弟弟,幾乎是低聲下氣請求她這個毫不重要的小職員後,她的心情就紛紛亂亂地。 

  一天可以發生多少事?當然是很多很多,像今天。她在雨裏踏著雙腳的步履,突然止住了。 

  她紛亂的心緒,也許就是因為梁澔宇! 

  他對梁澔星的好,讓她突然間渴望起親情的溫暖,如果,她身邊也能有一個像梁澔宇那樣的親人,她的寂寞是不是就能少一點了? 

  淋著雨沉思的她,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看著一盞盞亮起的街燈,覺得好茫然,渾然不知有個人撐了傘,在她身後陪著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她驚覺發上滴落的雨似乎停了,抬頭看,才發現不是雨停了,而是隔著一層透明傘擋住紛落的雨滴。 

  「淋這麼久的雨,應該夠了。」 

  她轉身迎上的,是梁澔星坦然的目光與笑容。 

  她非常不習慣他外表上的改變,甚至莫名其妙覺得,這個他,跟街上來來往往的其他兩支腳的雄性動物沒什麼兩樣。 

  她對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天前,他那顆幾乎讓黑髮與鬍鬚包覆的頭顱,有時會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現在,他剪短了原本長長的亂髮,臉上鬍子也修得一乾二淨,顯現出他立體得能讓女人激賞的五官。這個他,如果在半個月前,絕對可以歸成她欣賞的那一類男人,乾淨、清爽、俊朗,外加優雅紳士的舉止,她一定會非常欣賞他。 

  不過,那是指,在半個月以前。 

  現在的她,不再這麼想了。 

  或許是培軒改變了她,坦白說,培軒跟眼前的梁澔星,大致可以歸成同一類人,同樣有著俊朗討喜的外型,還有顯赫的「背景」。 

  按理,她又碰上同一類男人,應該覺得慶倖,這種狀況似乎符合了西諺那句——「上帝關了一扇窗,必會開啟另一扇窗」,然而她卻絲毫欣悅之情也無。 

  倘使能夠選擇,她寧願選擇那天看起來是個十足十流浪漢的他,那一天,她真的對他動了心。 

  可是現在這個他,教她不由自主想離得遠遠的,因為他讓她想起培軒,讓她想起像他們這一類的男人,是許多女人的渴望,而他們又理所當然在抵抗誘惑的能力上,顯得非常薄弱。 

  見她失神的表情,他覺得淡淡無奈,他以為他的改變能博得她的注意。 

  他沒來由想起那天羅侖問他,為什麼不告訴潘潘實情? 

  既然女人都免不了有虛榮心,他大可用他的「實質條件」留住潘潘。那時他還不懂,其實是他不夠愛潘潘,自然就沒認真想過留下潘潘。 

  此時此刻,他很明白,若是換成了瑀舲,他絕對願意不顧一切留住她。 

  經由潘潘的事,他以為女人需要實際的東西,所以重新面對她之後,他很樂意在她面前展現另一個自己,一個能夠吸引女人的自己,可是,她卻怪異的拒絕他。 

  女人的腦袋,究竟裝了哪些東西?他想不懂。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自有印象以來,他記不得曾對誰這麼小心翼翼。 

  「不用了,我坐捷運很方便。」她很自然地以為他要開車送她。 

  「我可以陪你坐捷運。」他回得順口。 

  他溫和的口氣,不若培軒強硬。 

  唉,她的意識不受她指揮,競自動自發拿他跟培軒比較。男人的意圖,在這種情況下,是再明顯不過了,她並非不懂。 

  「隨你。」她明白,他的語氣雖溫和,但他的眼神透露一股不容忽視的堅決。 

  至於她自己的真正感受,其實她也不是十分明白,因為不管是拒絕他,或者接受他要送她的好意,兩種想法都很模糊。 

  ***

  「我到家了。」在住所大樓下,她終於開口,兩個人的視線也總算有了交錯。 

  「可以請我上樓喝杯茶嗎?」他十分客氣。 

  「我剛搬進這裏,很多東西還沒整理好,但如果你不介意,就上樓吧。」不知怎地,她討厭他的客氣,他的客氣讓她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有好遠好遠的距離。 

  然而,她不就是希望他能離她遠遠的,不要侵擾她過平靜日子的希望? 

  他又一次成功地,讓她陷入矛盾中。 

  ***

  進了屋子,他不著痕跡巡視一圈屋內的擺設,一房一廳不小坪數的套房,還附帶典雅裝潢。 

  他逕自坐在小客廳的單人沙發上,瑀舲為他倒了杯葡萄柚汁。 

  「這房子是租的,還是自己的?」他問。 

  「租的。」 

  「租金應該不便宜,一個月多少錢?」 

  「其實這是朋友的房子,只收水電、管理費而已。」他們在閒話家常嗎? 

  「男的朋友,還是女的朋友?」 

  他微慍的質問語氣,讓瑀舲稍稍蹙了眉,雖有點不願意,但仍舊回答了他的問題。 

  「房子主人是女的朋友,幫我找房子是男的朋友,你還有其他問題嗎?要不要連我的祖宗八代一起盤問清楚?只是我可能給不了你太完整的回覆。」沒辦法,出口的話就是摻了火藥味。 

  「對不起。」他為先前的唐突道歉,對她,他只能說是太過在乎了。 

  一下子,兩個人都陷入尷尬。 

  他想做的根本不只是跟她說話而已,他想了好些天,想得快瘋了、快狂了,想再一次抱住她,想知道是不是還有那種彷佛由靈魂而生、被填滿了的完整感受! 

  可是,現在他卻只能坐在離她好一段距離的位子上,說著惹她生氣的話,「如果我說我想跟你交往,你願不願意考慮?」他熱切認真的眼神落在她臉上。 

  「呃?」她要怎麼接?說願意還是不願意?唉,沒想到「一夜縱情」會帶來這麼惱人的麻煩。「我覺得我們不適合。」這種託辭,連她聽了都覺得心虛。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談一次隨時可能瓦解的感情。他跟培軒太過相像了,為什麼他不是那個晚上單純的「他」?那麼或許,她會考慮答應。 

  「給我機會,我會證明我們適合——」 

  「我們之間有的只是一夜激情,你剛失去未婚妻,而我剛失去未婚夫,我們只是一時寂寞互相安慰——」 

  可惡,她那張甜美的小嘴,怎麼能吐出讓人抓狂憤怒的話! 

  要聽任她用言辭否認、侮辱他們曾共有的「神聖感覺」,他辦不到! 

  自顧著講話的瑀舲,突然被一把拉起,粗暴的攬進他懷裏,被他霸道地狠狠吻住…… 

  關於親吻,她從沒嘗過他所帶給她的那般狂熱滋味,一碰上他的唇,她就會在瞬間被融掉、整個人跟著癱瘓掉,上一次在三仙台是這樣,這一次似乎也沒好到哪兒去! 

  腦子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承受他的需索。 

  他的唇由一開始用了力的粗暴,轉而為緩緩舔舐,他的舌輕輕柔柔摩挲她的貝齒,然後往更深的地方探,纏繞上她的舌。 

  瑀舲的雙手早背叛了她,貪婪地攬緊他的頸項,那一夜的瘋狂激情,彷佛在瞬間重新回到他們面前。 

  她無助地承受著、無助地任憑欲望放縱、無助地回應著他唇舌的探索,她變得再也不像自己,不像是個有自由意志的人,只能陷入看不見底的情欲深淵,不斷向下沉淪…… 

  他的雙手探進她的上衣,撫觸她腰際的優美曲線,她的肌膚冰涼光滑,讓他的手幾乎要克制不住地褪去她身上所有衣物,可是他希望能好好跟她談一談…… 

  用了僅剩沒幾毫克的理智,他強迫雙手離開她柔滑的皮膚,緊緊抱她貼緊他的身體,慢慢結束這個吻。 

  他將她的頭埋進自己的胸膛,開口的聲音低沉沙啞: 

  「你現在還認為我們只是一時寂寞互相安慰嗎?你要告訴我你沒有一點點特別感受嗎?」 

  她悶在他胸膛裏,說不出任何足以反駁他的話,因為她剛剛的回應那麼熱烈,熱烈到難以用一句「一時寂寞」帶過。 

  「對不起,」這一回,道歉的人換成她,瑀舲輕推開他,拉遠兩人的距離。「我現在沒辦法考慮跟你交往,你要的是認真的關係,可是我現在不想發展任何認真的關係。」 

  「為什麼?」什麼叫不想發展任何認真的關係?他以為他在她心裏是特別的。 

  那夜,她給他的,是女人最珍貴的第一次,他沒想到都訂婚了的她,還保有純真,如果她不想認真,那表示她是在隨便的態度下,給出自己的第一次嗎? 

  他幾乎要不能控制驟然攀升的怒氣,光是想像她有可能是隨便的、有可能那個晚上不管碰到誰,她都願意給出自己,他就憤怒得想殺人! 

  那個晚上他不但勸過她別一時衝動,還擔憂她事後可能會後悔……看來,他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當初他怎麼沒想到要替自己擔心!現在是他後悔了,後悔成為她「一時寂寞」的對象。 

  「為什麼?這需要問嗎?我才剛失去一個未婚夫,沒辦法立刻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原來你跟我發生關係,不算在投入另一個男人懷抱的範圍內?意思是,我們之間發生的是純粹性行為,不帶感情、不帶認真的生理關係嗎?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她幾乎可以嗅到危險氣味,他似乎在努力壓抑快要爆發的情緒。 

  「你不必說得這麼直接,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惹火了他,她並不希望氣氛充滿火藥味、不希望跟他爭執,那個溫柔和善的他好像不見了。 

  「我還不夠直接,最直接的方式是乾脆用動作表示。既然你負擔不起認真的關係,我不介意繼續跟你發生不帶認真的生理關係。」他一步步逼近她,眼看就要伸手碰到她的衣服。 

  門鈐卻在這時候解救了處於危險中的瑀舲,而澔星也由一團強烈的怒火中緩緩平靜下來, 

  搞什麼!他怎麼會讓這個心口不一的小女人弄得理智全無,差點就藉「故」強要了她! 

  她是心口不一,其實他非常清楚,薛瑀舲不過是在一段「不算感情的感情」中受了小傷,暫時怕了感情,她連女人稱得上珍貴的身體,都沒讓她口中的未婚夫碰盡,在他眼中看來那種「脆弱」得不像話的感情能有多大的傷,都值得打個問號。 

  他們之間確實有什麼,是她也感受到的!否則她不會情不自禁地攀緊他、回應他,甚至以身體要求他給得更多。 

  可是,若將這些生理「細節」描述給她回想,大概只會換得她更強烈的否認,一如她拚命否認那個夜晚的特別,不惜說出「一時寂寞」這種令人嗜血的言辭。 

  他太容易受她影響了,這是太過在乎的後遺症嗎?看來他真的得栽在這女人手上了。 

  事實上,他很認命,簡直就到了不願反抗、直接繳械的程度,因為她給的感受太強烈,強烈到他願意認命栽在她手上。 

  可是眼前他對她太過在乎是個棘手問題,他總不能老是讓她隨便一句挑弄,就氣得理智頓失。 

  澔星一言不發坐回沙發,等著衣衫略顯淩亂的瑀舲稍作整理過後去開門,這會兒他才想起,他該在她一回來就要她先換套衣服,她淋了好一陣子雨,衣服早濕透了。 

  該死!他怎麼會忘記她淋了雨這件事,她身上還套著他的西裝外套。 

  這可惡的女人,輕而易舉就毀滅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體貼聖名。所有曾跟他交往過的女人,都說他是個體貼心細的男人,即使是指控他不愛她的潘潘,都無法說他不好! 

  趁著瑀舲開門同時,他走進浴室找到一條乾爽的浴巾,回到客廳看見開門回來的瑀舲身後,跟了一個高大男人。 

  小小的客廳,容納兩個身材一般高大的男人,擁擠得讓人頗感氧氣不夠。 

  他跟自己一般高,頂多是多個兩、三公分,大概有一八五,小童充滿警覺打量著手拿浴巾的陌生男人,一臉敵意。 

  至於澔星,臉色沒好看幾分,怕是一分也沒吧。這男人是瑀舲的「未婚夫」嗎?他渾然不覺空著的另一隻手已緊握成拳,一副隨時上戰場的樣子。 

  氣氛很詭異,瑀舲被兩個僵直身軀的男人,弄得迷糊了。 

  這兩個人不是才第一次見面?為什麼表現的如同宿世仇敵般?不但沒有好臉色,看起來還像是隨時都會點燃廝殺的火花。 

  「嗯——」氣氛實在太緊繃了,還緊繃得沒頭沒腦,讓想開口說些緩和話的瑀舲,才張嘴就卡在那裏,不知說些什麼才恰當,因為她根本不明白氣氛為什麼緊繃! 

  「你先洗個熱水澡,然後再換件衣服。」澔星將乾浴巾交到瑀舲手裏,無視於仍定定站在原地的另一個男人,將瑀舲推進浴室, 

  「呃……」她能夠安心把浴室門關起來洗澡嗎?會不會等她洗完出來,客廳就成了一片血色狼藉?很怪,她就是覺得小童跟他極有可能話不說一句,直接動手。 

  「我會等你。」 

  「那小童他——」她原想交代他招呼小童,卻又發現這種交代太過奇怪,就算要交代,對象也應該是小童,算起來跟她比較熟的人是小童,而不是他。 

  「我只有一個問題,問了你不要生氣,他是你未婚夫嗎?」 

  是為了這個原因,他才對小童一臉難看嗎? 

  「不是。他只是朋友。」 

  「那沒事了,你趕快去沖個熱水澡,不然容易感冒。」說完,他自然得像是在喝白開水,低頭含住她的兩片唇瓣,硬是拿了一個吻後,將她推進浴室,為她關上門。 

  被關在浴室的瑀舲愣在原地。他的情緒未免也跳得太快了,前一分鐘還怒氣騰騰,看來像是想殺人,要不是小童按門鈴,她猜他可能會喪失理智! 

  可是現在,他對她說話的口氣是那麼小心翼翼,甚至還希望她不要生氣,他會不會太「前後不一」了點? 

  而剛剛,他關上門前的那個吻,那模樣像是他跟她早就是認識了好幾年的老情人,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她在那短短的兩秒裏,居然也覺得被他吻是應該的!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

  客廳裏,先前的「煙硝味」呈現一漲一跌的情勢。 

  在澔星這頭,因為瑀舲的「否定答案」,而呈敵意略減狀態;小童這邊,則因為澔星對瑀舲的親昵舉狀,不管是敵意還是怒火,皆呈直線增長。 

  澔星的表現儼然像這屋子的半個主人,自在閒適地一踏進客廳,就坐回原來的單人沙發。 

  他那舉措更讓小童大為光火——這傢伙,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 

  先禮後兵是小童對人的一貫原則,儘管這男人給他的壓迫感要比被小舲兒三振出局的陸培軒來得大,他還是決定先摸清楚狀況。 

  小童「不甘示弱」也自在地找了離他不近不遠的沙發,坐下。 

  兩個男人默默打量著對方,誰也沒回避眼神的意思,但兩人也都沒有先開口的打算。空氣就這麼被沉默凍結了許久,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很莫名其妙地,兩人的敵意看著看著,就不見了。 

  「你喜歡小舲兒。」小童下了結論。 

  「你也是。」他喊瑀舲的親熱方式,稍稍挑起澔星的不快,對於不高興的情緒,他選擇忽略。 

  這男人比起陸培軒那個沒定力的傢伙,應該好上幾倍。為什麼他總是錯過小舲兒?說來奇怪,輸給這個沒聽小舲兒提起過的人,他竟莫名覺得甘願,至少比起輸給陸培軒甘願多了,小童無奈地想著。 

  今天晚上,他會過來,原本是想問小舲兒第一天上班的情形,順便帶她去吃晚餐。 

  她一個人剛上臺北,沒什麼朋友,氣象預報又說今夏的第一個颱風晚上就會登陸,他擔心小舲兒一個人可能會害怕,而那倔強的丫頭偏偏又不喜歡開口求人、討厭麻煩別人。 

  結果他一到,迎接的竟是讓他吃驚的景象——小舲兒開門呈現的是一身淩亂,濕答答的衣服外還套著男人的西裝外套,還加上讓人不容忽視的一臉嫣紅。 

  強壓著震驚跟著小舲兒進門後,他又接著看到陌生男人手拿浴巾! 

  既然都到這種程度了,小童也只能服氣。不過使他真正服氣的是,那男人對小舲兒流露出來比他還要霸道的佔有欲,以及不顧一切的氣勢。他相信,起碼這回小舲兒選的男人,不像陸培軒那尾軟腳蝦,只要女人隨便勾勾就沒魂了! 

  「既然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小童決定走人,也沒想問對方名字的意念,反正遲早小舲兒會向他坦白招供。 

  男人跟男人間,處理事情的態度方式,果決明快的程度在女人的理解範圍之外,他們友誼的建立方式,往往也超乎女性的想像。兩個十分鐘前充滿敵意的男人,迅速地在各自的評量下默默和解。 

  「我會好好照顧她。」澔星若有所思後,以最嚴肅的態度說。 

  白癡都看得出來小童對瑀舲的關心程度,可能是他坦蕩蕩的君子風度贏得澔星的敬重,所以澔星才以承諾的口氣說話。 

  「希望如此。」已經背對澔星就快走到玄關的小童突然轉身,面對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來的澔星,他遲疑一下,然後掏出名片又走回澔星面前。 

  「這是我的名片,有問題就找我,幫得上忙的我會儘量。」他停頓幾秒,彷佛在掙扎,「小舲兒不是真如你看到的那樣,她其實很脆弱,因為她受過很重的傷,我指的傷,不是那個沒有擔當的未婚夫。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 

  他重重歎了口氣,有明顯的無奈與莫可奈何。 

  「從來沒人走進她的心裏,就連陸培軒都沒有。我努力了好幾年,才得到她的信任,才知道——」他的話說了一半,「總之,希望你真的能好好照顧她,她是個很好的女孩。以我對她的瞭解,她對你很不一樣。」 

  童嶔走後,澔星陷入沉思,讓童嶔欲言又止的是什麼事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13 PM     標題: 第五章

星座小語 

  最會做生意的星座——天蠍座 

  最悠哉的星座——天秤座 


  澔星的表現,簡直到了讓梁澔宇懷疑,澔星是不是他原先那個弟弟的程度,接連一個星期,梁澔星不但乖乖準時到公司報到,還兼之非常認真地搶著工作做。 

  舉凡所有原該梁澔宇出席的應酬、合約簽談,全讓梁澔星搶下一手包辦了。一個星期有五個工作天,天天應酬他居然還嫌不夠,連帶星期六、日的商界大宴小宴、慈善晚會募款,他全爭著出席。 

  起先,梁澔宇被澔星異常的舉動,攪得不由得起了憂心,後來仔細觀察下,才發現原來讓澔星爭著應酬、參宴的最大動力,就是藉由一堆大宴、小宴、應酬談簽,他才能「假公濟私」,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十一、二點為止,都跟那位薛瑀舲小姐黏在一塊兒。 

  搞了半天,澔星完全不是為了兄弟情分才努力工作,完全是為了薛小姐! 

  自從澔星從美國回來後,他便安分的住回他們兄弟倆的「家」,在澔星還沒回國前,澔宇就聽說澔星在美國跟潘薏倩訂婚又解除婚約的事,甚至聽說對方解除婚約的原因,是嫌澔星不夠「富有」。 

  如果不是跟澔星作過約定,即使親如兄弟也不能干涉對方的生活,他實在很想飛一趟美國叫那位潘小姐睜大眼睛。 

  不可否認,他為澔星擔心了一陣子,怕他唯一的弟弟會從此「一蹶不振」。他這個弟弟,自大學畢業後就出國「深造」,這一造就是五年過去,連訂婚都不知會他這個哥哥一聲,害他差點以為澔星要跟他斷絕兄弟關係了。 

  看現在的狀況,他為澔星生出的一堆憂慮根本是多餘的,先是擔心澔星會為了沒長眼睛的未婚妻難過好一陣子,又擔心澔星會一下子不能適應臺灣的生活方式,全是白搭!有了薛小姐,澔星眼裏根本裝不下第二個人! 

  今天晚上,他又是回家晃了十分鐘,換了套衣服眼看就要匆匆出門,守在客廳的澔宇,立刻喊住腳步匆忙的他:「借我十分鐘,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澔星走向客廳,安安分分坐下。 

  「下星期天帶瑀舲回來吃飯,如果你們有空的話。」他放下手中的財經雜誌,審視著感覺上好像已幾輩子沒見面的弟弟。 

  「好。」對他哥哥,基本上他不會說不,除非是他真的不想做的事。 

  「澔星,我——」他可以明快處理最棘手的狀況,唯獨對他弟弟,他總認為對澔星有一份虧欠。「你恨我嗎?」一句放在心裏許久的話,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毫無「預謀」的情況下出口。 

  「哥!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一直這樣想,你一出國就是五年,連訂婚都不想跟我說一聲,我一直想,你應該是很恨我,恨我當初堅決不肯說出我們家在哪兒、恨我堅持留在孤兒院、恨我讓你變成孤兒。」 

  「哥!你以為我小到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嗎?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從來沒有!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活活打死了,那些事我全都記得,只是假裝忘記。哥,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樣,忘了那些事。」 

  澔星禁不住要歎氣,他不是個容易歎氣的人,他從沒想過澔宇會有這種誤解。 

  「我在美國沒有一天不想你,以前在孤兒院你總會告訴我,要珍惜每一天、要快樂過自己的人生,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讓我們覺得害怕、恐懼,你還記得嗎?我只是在實踐你告訴我的話,快樂的過自己的人生。我不到公司工作,是因為我覺得我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方向,我現在回來,也是因為我已經弄清楚我要什麼了。哥,我沒恨過你,在我心裏最戚激的人是你,如果沒有你當初勇敢地把我帶出那個環境,現在我不知道變成什麼樣的人,更不知道是不是活著。請你不要再有那種想法了,你永遠都是我最敬愛的哥哥。」 

  澔星的話,讓兩個大男人微紅了眼眶。當年的事,對他們兄弟倆而言是秘密,也是創痛,這麼多年來,誰都沒想過要重提舊事。 

  「謝謝你。」 

  「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下星期天我會帶瑀舲回來。哥,人生其實很短,過去的事就應該讓它過去,你不要只會對我這個弟弟訓話,要求我快樂過人生,你自己也該好好的、快樂的過人生吧?!所謂言傳不如身教,別輸給你弟弟了,我到現在都還沒看你身邊,有丁點幸福的影子出現。以我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戀愛的滋味很不錯。如果你心裏一堆關愛無處發洩,就去找個女人來愛,別老把關愛的眼神留在我身上。我該走了。」 

  看著澔星離去的背影,澔宇的神情除了幾分感動的余溫、幾分釋然,還有幾不可見的淡淡落寞。 

  也許,正如澔星說的,他是該試著讓過去的都過去…… 

  ***

  她知道,梁澔星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一個星期七天,天天排滿「非出席不可」的應酬,而且還得是那種規定攜伴參加的「活動」。 

  她其實大可以不理會他的壓搾,就算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她還是有權利抗議。可惜她找不出想抗議的力氣,說不出什麼特別理由,她覺得有他在身邊,很舒服、很安全。 

  這兩、三天,她幾乎也都不問他要參加什麼宴會,剛開始她很固執一定要弄清楚為什麼她非出席不成,幾天過後她也變得懶了,問或不問的結果不都一樣?她還是得回家換衣服、打扮,等他來接她。 

  一個多星期下來,她開始覺得她不是去當人家的秘書,她根本是人家全天候的打雜小妹,幫忙泡咖啡、打信件、遞報紙、送公文,外加充當人家晚間應酬的花瓶。 

  自從那個颱風天過後,他提過的「交往」問題,就沒再被他擺上臺面討論,而她的拒絕,也不知道梁澔星是聽進去了,還是當作沒聽見。 

  想起那個颱風天,其實她到現在都還保留著淡淡甜意。那個晚上她洗過澡出來後,小童已經走了,她還一度擔心是梁澔星打了小童,否則小童怎麼一聲再見也沒說就走了…… 

  後來她看見他手裏拿著小童的名片才松了口氣,如果不是被小童當成朋友、或者有生意往來,小童從不隨便給名片。 

  沒多久外送披薩送來了,是他趁她洗澡時打電話叫的。 

  接下來的一整個晚上,他沒再提之前差點讓兩人陷入火爆場面的那個話題,只是陪著她看電視、吃披薩,偶爾討論劇情。 

  他們看了一整個晚上的HBO,不管是好看的、不好看的電影全看了,看到晚上一點多,外頭風雨交加。整個臺北市逐漸籠罩在暴風範圍,玻璃窗讓風雨打得陣陣喀響。 

  這幾天她想了再想,那一天吃完披薩,她應該直接就「請」他回家,可是為什麼她沒有?反而讓他留下來、讓他陪著她看電視、讓他留到她有藉口「不得不」收留他過夜的時候。 

  那天晚上,他在床邊的地板睡了一夜。臨睡前,他煞有其事地說: 

  「我說過我不會為難你,我願意等你想清楚。今天晚上我其實就打算留在你這裏,因為有颱風,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不過你放心,在你沒有同意之前,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或者我不想做的事,總有一天我會要你,但一定會是在你連心都願意給我的情況下。因為我不想再聽到‘一時寂寞’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了,晚安。」 

  他說了晚安,然後躺在只鋪了一條薄被的地板上。 

  躺在床上的瑀舲,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她側了身,雙眼望向地板上的他,發現他一雙明亮得過分火熱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瞧著她直看,害得她原本要出口請他睡到床上的話,又吞了回去。 

  原本她想,既然他都保證他不會逼她做任何事了,同睡一張床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只不過一對上他的眼睛,她立刻改變跟他「共享一張雙人床」的念頭。 

  「你可以去睡客廳的沙發,沙發應該會比地板舒服。」最後她說。 

  「不要,這裏離你最近,客廳離你太遠了。」這是他的回答。 

  最後,他們誰也睡不著,外頭的風也像是死都不肯讓人安睡似的,瘋狂的吹卷著、破壞著夜裏的寧靜。 

  他們開始聊天,沒特定主題地隨意聊著,緊接著話題全繞在天空裏的星星,那一晚她更加肯定他是個內涵十足的男人,對星星的瞭解更是廣博到讓人崇敬。 

  他甚至說得出十二個星座的神話故事、以及每個星座分別的出現季節,談著星星,她發現他的雙眼明亮得讓她心動,生平頭一回,她體會到真正心動的滋味…… 

  閃在她身上的車燈,讓她拉回思緒。幾秒鐘後,她已經坐上車了。 

  「我說過好幾次,你不需要下樓等我,我到了會上去接你。」 

  「不用太麻煩,你幾乎沒遲到過,每次我都是一下樓你就到了。」 

  「可是像今天我就遲到了,你在樓下站很久了?」 

  「還好。」 

  「瑀兒,拜託你聽話,下次別先下樓等我。今天出門前,我哥跟我說了些話,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他要我下星期天帶你到家裏吃飯。」 

  關於他喊她瑀兒這件事,也是從那個颱風夜晚過後開始,那天晚上他們聊著聊著,他突然說:「我決定以後就喊你瑀兒,因為童嶔喊你小舲兒,我不要跟他一樣。如果可以,下回看見他,我一定會要求他改變稱呼。」 

  他似有若無的醋意,她沒任何表示。似乎也是從那個晚上開始,她對梁澔星的一切決定都以默然回應,他執意要喊她「瑀兒」,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要小童改變稱呼的想法,她一樣沒有意見。 

  簡單的說,她完全處於被動狀態承受澔星的所有言行、指示。像現在,他說下星期天要帶她回去吃飯,她同樣沒一點點參與意見的意思。 

  她想,她其實早就接受他了,所以他說什麼,她會有的意見都不多。 

  澔星開著車,腦袋卻突然像被某種東西撞開了,他臉色怪異瞥了眼瑀舲,但很快又將視線調回路上,他試探性的開始一個問題接一個問著: 

  「瑀兒,下星期天到我家吃飯好不好?」 

  「都可以。」 

  「那你下一次能不能不要再到樓下等我?」 

  「好吧,如果你很堅持,我就在家裏等你。」 

  「如果我要童嶔從今天起不再叫你小舲兒,你會不會生氣?」今天晚上的宴會,在童嶔自家大宅,他還沒跟瑀舲提過。 

  「這件事我沒意見,如果小童答應你的要求,我無所謂。」 

  就是這樣不對勁!他怎麼會到今天才發現?! 

  除了那天她稍嫌「激烈地」對他說過「一時寂寞」之外,她沒真正拒絕過什麼事,仿佛她無論什麼事都能答應,彷佛她只是個會說「Yes」的娃娃,對,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感覺不對勁。 

  第一次在三仙台遇見的她,不見了。那個會生氣、會大聲吼叫、會發洩情緒的薛瑀舲不見了,眼前的瑀兒,僅是個沒有脾氣、沒有太多意見的漂亮娃娃。 

  一股直覺讓澔星聯想到童嶔上回說的那串話——她受過很重的傷。 

  是因為那個傷嗎?他微微收緊雙眉,到底是什麼傷? 

  他不確定剛剛的猜測是否正確,究竟瑀舲是原本就好脾氣?或是她根本就是全然把真實情緒隱藏起來,不讓人知道? 

  假使她是刻意地隱藏情緒、刻意當個沒意見、沒脾氣的人,原因會是童嶔說的「傷害」嗎? 

  直覺告訴他,瑀舲的本性應該是十分熱情、十分有主見,雖然不見得會與人起爭執,但她應該是個有「意見」的人,如同在三仙台她「執意」與他發生關係那天、如同她拒絕跟他交往那天。 

  此時他身邊的瑀舲,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她! 

  等會兒一看見童嶔,他非得要好好問個清楚。 

  車子轉上陽明山,當路越走越熟悉,瑀舲才問: 

  「我們今天要去哪兒?」 

  「我們要參加的是童嶔的宴會。」 

  「喔。」 

  就這樣?沒有多餘問題了?澔星益發覺得他的猜測很可能是對的,她許是因為那個「重傷」,把一部分的自己封閉起來了。 

  ***

  澔星將車停妥,眼尖的童嶔見他們駛入大門,快步走至車門邊為瑀舲拉開車門。 

  「小舲兒,好久不見。」他笑開臉,狀至親昵地將右手搭上瑀舲的肩,旋身就要往屋子的方向走,可說是全然不將澔星「放」進眼裏。 

  澔星哪經得起這種刺激,跨幾個大步,隨手一伸,即刻拉開兩人的貼身距離。 

  「童嶔,我警告你,你再對瑀兒動手動腳,別怪我不客氣。」他的語氣低沉而嚴肅、他的眼神淩厲而正經,沒半絲開玩笑的樣子。 

  「你講講理可不可以?我跟小舲兒是至交兼死黨,你憑什麼干涉我們的事?我把她讓給你,就算是很客氣了,做人不可以得寸進尺。」 

  「什麼叫你把她讓給我?她從來就不是你的!我已經很講道理了,還懂得要先禮後兵。管你跟瑀兒是至交還是死黨,就算你是她兄弟一樣不准動手動腳。」他的話肯定得完全不給否決空間。 

  除了童嶔還在瑀舲身上的手,能感受到瑀舲因為梁澔星最後一句話而繃緊了身體外,由瑀舲的外表一點也看不出她內心的波動程度。 

  童嶔想了想,對著瑀舲說: 

  「小舲兒,你先進屋,筱妍已經等你好久了。我跟你的‘老闆’有些男人對男人的話要談,一會兒去找你。」 

  「你們不會有事吧?」她有點擔心兩個人會一言不合。 

  「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童嶔保證。 

  「那我先進去了。」 

  瑀舲離開一陣子後,童嶔才緩步往大屋方向移動。 

  「對瑀舲,你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我?這幾天我打過電話給她,對於你不人道虐待員工的事、還有你們的認識過程,瑀舲全告訴我了。這樣也好,我想幾天相處下來,你應該有些問題了吧?」 

  童嶔的話,讓澔星錯愕了好一陣子。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認為,要等你傻傻發現瑀舲受過什麼傷害,或者等瑀舲自己告訴你,兩種狀況都不可能在近期內發生。這就是我今天邀你參加宴會的主要原因,今天我還邀請了薛彥武,瑀舲的哥哥。我希望你是個細心的人,那麼或許今天晚上你就能瞭解某些狀況。如果可以,我還寧願簡單扼要的直接告訴你,可是我答應過瑀舲,她告訴我的秘密,絕對不會經由我口中傳給第三者。為了做到對瑀舲的承諾,我只好把你們請來,幫你製造看清事實的狀況。」 

  「我不太能理解你的重點是什麼,不過我會儘量當個細心的人。」 

  「你知道瑀舲是薛家收養的女兒嗎?」 

  「不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了。」童嶔說完這句話,便快步奔往大屋,差不多該說的、能說的,他都跟梁澔星說完了,剩下的就只能看梁澔星的造化了。 

  儘管童嶔事前已經拜託筱妍幫他招呼瑀舲,但他仍舊不太放心,因為薛彥武已經到了。雖然今天晚上參加宴會的人很多,不見得瑀舲一入大屋就會碰見薛彥武,不過很多事情難免有無法預期的巧合存在,他不想冒險。 

  遠遠落後一段距離的澔星,從頭到尾又仔細思考了一回童嶔說的話,他相信裏頭一定有些重要的線索,至於是什麼事的重要線索,他還沒能想出確切結論。 
  ***

  一進屋子,童嶔只看到筱妍,卻沒看到該在筱妍身邊的瑀舲。再仔細搜尋了一整屋子的人,他生氣地發現,連薛彥武也不見人影! 

  「筱妍,瑀舲呢?」童嶔一臉狂怒的質問妹妹。 

  「跟薛大哥在樓上,因為薛大哥說他們兄妹很久沒見面,所以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敍舊,我就帶他們上二樓客房了。」筱妍一臉茫然,不能理解童嶔在氣些什麼。 

  「該死!真不能相信你。」他顧不得筱妍的疑惑,轉身想找梁澔星,沒想到他就緊跟在自己身後。 

  童嶔的憤怒,給了澔星很不好的想像。他的心裏開始自動自發將童嶔今晚告訴他的話,還有此時童嶔的怒意,拼湊成一幅不堪的景象。 

  「客房在哪兒?」澔星的問題直接切進重點。 

  「樓梯上去向右轉,左手第一間。」那是他們家一向用來安置過夜客人的第一選擇。「澔星,你聽我說,不管你等一下看到什麼,你要記住我的話,事情跟你看到的不一樣,如果你有任何問題,等事情結束後,來問我,我會給你最滿意的答覆。相信我,也要相信小舲兒。」 

  澔星沒任何表示,逕自往二樓走去。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或多或少能猜出童嶔的暗示了,有哪對兄妹會好到需要兩個人獨處?!更何況他們根本不是親兄妹,對於他即將會看到的情況,他心裏多少已經有數了。 

  這就是瑀兒的「傷」嗎?這一次,他是真動了百分之百純粹的殺人念頭。 

  不對,如果瑀兒的「傷」是他想像的樣子,那瑀兒給他的身子又怎會清白無瑕?!在三仙台那天她給他的是第一次,他很清楚。 

  可是,如果不是他想像的樣子,瑀兒的「傷」到底是什麼?而童嶔的態度又為什麼給他曖昧的想像? 

  他的困惑,很快在輕手打開那扇沒上鎖的門後,得到解答—— 

  ***

  瑀舲表情木然,雙眼空洞的模樣像是沒了靈魂的假人娃娃,她所有知覺全藏起來了,所以她沒了感覺、沒了痛楚、沒了想謀殺自己的念頭…… 

  哥不會對她怎麼樣,他是她的哥哥,他不會怎麼樣的,瑀舲在心裏自言自語。 

  媽媽交代過她,無論哥說什麼,她都只能乖乖聽話,因為他們是她的恩人、因為他們讓她過幸福的日子,所以就算他們要她用生命回報他們的恩情,她都不能反抗、都不能皺一下眉頭,她只能心甘情願接受,甚至還要微笑、還要跟他們說謝謝,不管他們對她做什麼,這是媽媽說的! 

  媽媽早就知道,知道哥哥會要她當裸體模特兒,從國中就這樣了!哥會把她帶到房間裏,命令她脫光衣服、命令她乖乖站著讓他畫她的身體,他說這是藝術。 

  媽媽說,要乖乖聽話、要乖乖的,而且不能跟別人說,更不能跟爸爸說…… 

  她很乖、很乖,很聽媽媽的話,不敢跟別人說,不敢讓人家知道哥哥除了畫畫,偶爾還會摸她的身體,哥哥說,他只不過是想知道皮膚的觸覺,這樣他才能把她畫得更好! 

  瑀舲的思想,在薛彥武褪去她上身衣物的刹那,變成一個脆弱的孩子,她什麼都聽不見、感覺不到,只是被動地站在原地,連薛彥武的聲音都變得遙遠模糊。 

  她只知道她不能反抗薛家任何一個人,因為爸爸對她很好、爺爺對她很好、奶奶也對她很好,只有媽媽,不,媽媽大部分的時候對她也算好,媽媽只是比較疼哥哥…… 

  她的腦袋好亂好亂,一個聲音要求她反抗、另一個聲音要她乖乖的,誰可以幫她?誰可以幫幫她?! 

  遠遠的,她好像看見澔星,他對她說話的聲音總是好溫柔、好溫暖,她知道他對她很好很好,可是他會幫她嗎?他會告訴哥哥不要再用這種方式對她了嗎?他會幫她、會救她嗎? 

  澔星,他在哪裡? 

  他們剛剛好像在一起,可是他不見了,是不是他也覺得她應該聽哥哥的話?這裏又是哪兒呢?她的腦子好亂,她的眼睛熱熱的,她全身都好難受……會不會死掉?誰能救她…… 

  薛彥武拇指劃過瑀舲細緻裸露的肩,臉上的笑有著病態的滿足。 

  他還以為他再也享受不到這丫頭的柔嫩了,前陣子她打電話回家說要訂婚,他氣了好幾天!她是他的專屬模特兒,是他一個人的! 

  後來又聽說她解除婚約了,他馬上要媽打電話叫她回台南,可是她就是不願意。 

  他原本想,下個月她再不回家,他就要把她綁回台南。沒想到,這次他會在臺北碰到她! 

  這丫頭越來越漂亮了,今天晚上他要把她帶回家,他真的好喜歡她,從來沒有女人能讓他神魂顛倒,只有她能讓他瘋狂,他只要能這樣看著她的身體、摸摸她白皙柔軟的肌膚,他就好滿足了。 

  他不會破壞她的純潔,在他眼裏,她純淨無瑕得像個下凡的天使,他不會像那些噁心齷齪的男人,只想佔有、使用她的身體!她是神聖的、純潔的,他要她一輩子都是他的,他要像現在這樣一輩子觀賞她、撫摸她! 

  被他褪掉了連身長裙的上半身,瑀舲光潔得連一點點瑕疵也沒的上身,瞬間赤裸裸地呈現在他面前,他深深吸了口氣,已經撫上她肩膀的手眼看著就要往下探去—— 

  讓眼前美景深深震撼的薛彥武,早沒了理性,他根本看不見、或者即使看見,也不會在意瑀舲落下的眼淚,更別說發現有人剛闖入他以為完全私密的空間…… 

  ***

  她為什麼不反抗?不掙扎?她是自願的嗎?澔星看見那一男一女之間「平靜」的氣氛,差點掉頭轉身就走,如果一切是她自願的,他有什麼資格介入?雖然他讓狂暴的怒意、醋意激得快壓抑不住欲殺人的念頭了! 

  就在他打算轉頭的刹那,他想起童嶔在他上樓前的叮嚀——事情跟他看到的不一樣,童嶔要他相信瑀舲…… 

  客房很大,因而他們兩個人離房門,有很大一段距離。他們很明顯都沒察覺他的介入,澔星遲疑了奸幾秒鐘,走了幾步,他這才真正看見瑀舲空洞茫然的表情。 

  她面對著澔星的方向,而薛彥武則正好背對澔星。 

  瑀兒空洞的表情,有一秒掏空了澔星,她的雙眼明明看著他,可是卻沒把他看進意識裏,她空洞的表情、眼睛好像穿透了他,落在他不知道的世界裏…… 

  瑀兒不見了,她的靈魂不見了!這個空間,彷佛只剩瑀兒的軀體,以及她殘存的幾縷薄弱意識。 

  澔星在瞬間有了體悟!他看清了瑀兒那雙眼睛,透著茫然、無助、哀求、遺落著透明無聲的淚水,一下子,心疼、憤怒……還有一堆說不出的情緒來得又急又複雜,讓澔星擰亂了心。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14 PM     標題: 第六章

星座小語 

  生氣時最可怕的星座——天蠍座 

  最多朋友的星座——天秤座 


  「拿開你的髒手!」澔星低沉的聲音,即使是不相識的陌生人,都聽得出裏頭蘊涵的狂怒。 

  薛彥武即將貼上瑀舲胸前的唇、手,在聽見突然出現的男音後,迅速彈離,他的臉色之難看,已經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原來心疼跟狂怒摻雜的滋味是如此難受,逼得人就要失去理智! 

  他似是燃了兩團火焰的雙眼,狠狠釘住了薛彥武!一會兒,他轉頭看著上身已裸的瑀舲,幾個箭步走至瑀舲面前,握緊的拳頭還沒來得及對薛彥武出手,便讓瑀舲兩行落得更急的清淚,弄得只剩下心疼纏緊了他,逼得他快不能呼吸。 

  「澔星,求求你,救我——」 

  沒想到她第一次出口喊他的名字,會是在這種狀況下,他的心好疼,幾乎快超過他能負荷的程度。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為她承受痛苦;如果可以,他寧願跟她交換,他不要她受這樣的苦! 

  瑀舲茫然空洞的表情,幾乎要震碎他的心,而她幾不可聞的哀求聲,聽在澔星耳裏,簡直要磨光他最後一絲理智。 

  差那麼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他就會動手殺了薛彥武,若不是他的瑀兒在他伸手要幫她穿回被褪了一半的連身長裙時,失去意識倒在他懷裏,他一定會不顧一切殺了薛彥武! 

  澔星一手接住昏過去的瑀舲,另一手盡可能幫她穿回衣服,然後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包裹住她,輕而易舉一把抱起瑀舲。 

  還愣在一旁發呆的薛彥武,徹底讓澔星狂熾的濤天怒火駭住了,完全失去反應能力。 

  緊緊抱穩瑀舲之後,在離開房間前,澔星扔了一串話給薛彥武。 

  「今天算你好運,這筆帳我早晚會跟你算清楚,你等著,我梁澔星絕對不可能放過你!」 

  ***

  下了樓,他抱著不省人事的瑀昤,毫不介意引起眾人側目,直接走到童嶔面前。 

  看見澔星抱著顯然昏厥的瑀舲下樓,童嶔眼中有著釋然。 

  他賭的就是這份「不同」啊!沒想到,他真的賭對了,小舲兒對澔星果然是不一樣的! 

  「你用了一個最糟糕的方式,讓我明白瑀兒的‘秘密’,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安排,會讓瑀兒再受一次傷嗎?你最好有個很好的解釋,否則我連你都不會放過。」 

  對澔星的指責,他不打算現在回應。他不是白癡,當然明白今天的事會給小舲兒帶來傷害,然而他會這麼安排,自然是有很好的理由。 

  「先回去吧,明天我會抽空到你公司找你,到時候我會把一切說清楚。」 

  「最好是這樣。」澔星冷冷地回了話,然後頭也不回走出大廳。 

  ***

  他選擇將瑀兒帶回他家,因為離童嶔家近,只消五分鐘車程。 

  抱著仍在昏迷中的瑀兒走進屋,澔宇仍然在大廳閱讀書報雜誌。 

  看著才出門不到一小時的澔星不但回來了,懷裏還多了個人,他毫不修飾一臉詫異,探問的目光直往腳上步伐不曾停緩的澔星看去。 

  「哥,晚上瑀舲睡我們家,沒什麼事。」澔星輕聲回覆澔宇的探問眼神。 

  即使有疑問,他明白澔星的臉色,所以他只問了一個在他看來十分必要的問題。 

  「需要請醫生來嗎?」瑀舲似乎失去了意識。 

  「不用了,我會照顧她。」 

  澔宇點點頭,得到答案後他將目光轉回手上的雜誌,沒再多說什麼。 

  ***

  澔星極盡輕柔的將瑀舲放上他的大床,才能空出手撚亮床頭邊的一盞小燈。一刻也不遲疑的,他進浴室擰了毛巾,回到床緣幫她擦拭稍稍發著汗的臉。 

  「瑀兒,醒醒。」他以不大的力道拍了拍瑀舲的臉,希望能喚醒她。 

  他們需要談談,他想、他要、他必須知道瑀舲經歷了什麼! 

  「瑀兒……」 

  睜開雙眼,幾秒裏頭還沒聚足全部意識,她看見澔星正低頭看她,環顧四周陌生的陳設,她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兒?!而澔星朝她看的眼神,好象充滿了憂慮。 

  「這裏是……」她語氣充斥著不安,雙眼的些許刺痛感,讓她不禁騰出手摸了眼睛,眼角仍有濕潤的水意,她這才想起她好像哭了。 

  「我家。」他伸手將她撐起,讓她半坐著靠在自己的胸膛。「瑀兒,還記得剛剛的事嗎?」見她茫然的表情,澔星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忘記她昏倒前發生的事了?! 

  「剛剛……」當意識的清晰度夠了,適才發生的景象,便一點一滴回到她腦海。 

  他懷中的人,原十分柔軟的身體,突然僵硬了幾分,他瞭解瑀舲已經慢慢記起來了。 

  澔星將瑀舲的臉攬進他的胸懷,不想讓她看見他因為「那特殊一幕」而發怒的臉,他有好多事要問,而他不要瑀舲有任何誤解,誤解他是在生她的氣。 

  「你哥哥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你做那些事?」他感覺到懷裏的人,因為他的問題而呈現更為嚴重的僵硬。 

  然而,她往他懷裏靠得更深的舉動,彷佛是想尋求他的保護,這讓他有絲欣喜,因為瑀兒似乎本能的相信著他。 

  瑀舲陷入長時間的沉默之中,在澔星以為她根本不想理會他的問題時,她怯生生開了口。 

  「什麼事?」她用了問題逃避回答。 

  他歎了口氣,對一個不歎氣的人來說,一個晚上歎兩次氣(一回是在今晚出門前為了澔宇,一回是此刻為了瑀舲),足教他印象深刻了。 

  「瑀兒,不要逃避我的問題,回答我好不好?讓我幫你,請你相信我。」他盡可能以最輕柔的語氣對她說話、盡可能不去驚嚇到已經十分脆弱的她。 

  他說了要幫她嗎?他真的會幫她嗎?! 

  她充滿防禦卻又無助的心,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崩裂了,終於有人可以幫她,而且那個人是澔星,他說了--他會幫她!這麼多年了,總算有人可以救她、有人可以…… 

  她心裏一直躲藏著的、那個被禁錮多年的小女孩,這一刻,因為澔星的話,那個長年處在陰暗中的小女孩,終於看見一絲希望,也終於看見光亮……瑀舲壓抑了好幾年的情緒,在瞬間潰決。 

  刹那,她在澔星襯衫上的雙手揪緊了他的襯衫,眼淚終於不受控制落出雙眼,她的哭泣有了不再壓抑的輕啜聲,那聲音聽進澔星耳裏是最心痛的折磨。 

  他沒嘗過這種滋味,瑀兒的哭泣對他來說,不單單只是一個女人的眼淚,潘潘也曾經在他面前哭過,他會盡可能溫柔地安慰潘潘,但潘潘的傷心進不了他的內心。 

  而瑀兒不同,瑀兒的眼淚不但觸動他內心最脆弱的一環,還讓他品嘗到原來心疼一個人到了極點,是那種會讓人束手無策的辛酸感受,因為就算拚盡全部的氣力,都無法回到過去,抹掉對方經歷過的傷。 

  他會報復、會讓欺負瑀兒的人後悔曾經做過傷害她的事,可是這些事情做得再多、再徹底,依然不能改變瑀兒已經受傷的事實! 

  他多希望能夠分擔她一直承受著的痛苦,哪怕他的分擔只能減輕瑀兒一分一毫的痛苦都可以! 

  澔星緊緊地圈住懷裏哭泣的瑀舲,緊得恨不得能夠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他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除了擁抱之外。 

  他多麼希望能夠就這樣將她緊緊圈住一輩子,讓她一輩子在他懷裏受他保護。他在心裏發誓,從今以後,再也沒有誰能傷得了他的瑀兒! 

  他的擁抱裏傳達了一股讓她心安的感受,仿佛在告訴她,只要有他在,她什麼都可以不用害怕了。瑀舲的哭泣聲漸漸在那樣的擁抱中緩和下來,他溫暖的大手撫拍著她的頸與背。 

  「我哥——從國中開始--就要我當他的模特兒,他是念美術系的——」 

  「你父母知道嗎?」瑀舲的答案,將澔星的憐惜與心疼推往另一個頂峰。 

  「爸爸不知道,媽媽說不能讓爸爸知道。」 

  她說話的語氣跟澔星平常瞭解的瑀兒完全不同,現在的她,就像個十幾歲的國中生,傷痛將她留在那個青澀的年紀,有一部分的她,陷在那兒完全沒長大,也許是她必須用這種方式,才能減緩劇烈的傷痛吧!澔星對她說話的態度,跟著轉成對孩子說話的模樣—— 

  「你媽媽早就知道了?」 

  「嗯。」瑀舲害怕地點著頭。 

  「爸爸很疼我,他如果知道哥哥的事,一定會很生氣,媽媽說不能告訴爸爸,因為全家都是我的恩人,因為我是沒有人要的孤兒,所以我要懂得感恩,不能讓家裏的人生氣。而且——而且媽媽說,哥哥只是要我當模特兒,不會——不會對我怎麼樣,所以我要乖乖聽哥哥的話。哥哥有時候就像媽媽說的一樣,只是要我當模特兒,可是有時候,他會——他會碰——我的身體……」 

  瑀舲的聲音突然停止了,像是想起什麼恐怖的事正害怕著,她下意識往澔星身上靠,尋求著更大的安全感。 

  察覺到她的恐慌,他稍用力將她攬緊,想藉由肢體動作將他的力量傳達給她。 

  「我好想拒絕哥哥,可是媽媽說不行。媽媽說薛家供我吃住,還讓我上大學,而且每年寒暑假爸爸都會讓我到世界各國旅遊,如果我連這點恩惠都不懂得報答,就不是人了。媽媽說那沒什麼,哥哥的要求是很正當的,說那是藝術,叫我別用有色的眼光看待……」 

  夠了!聽到這裏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剩下的,就等他去「處理」那對母子! 

  「瑀兒,我會保護你,你相信我嗎?」他要瑀舲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嗯。」 

  「那我現在跟你說的話,你一定要記得,以後如果你再碰見你哥哥,」說什麼他都不會再讓兩個人有見面機會,但凡事都有個萬一,他不能不防那萬分之一的機率。「你一定要找我,絕對不可以再一個人跟他單獨相處,知道嗎?」他叮嚀她的方式,不清楚的人八成會以為他是在跟個孩子說話。 

  「知道。你真的會幫我嗎?我拒絕不了我媽媽,也不能……」 

  她抬起一直藏在他胸懷的臉,用既茫然又無助的神色與口吻對著他。 

  「噓……」澔星伸了食指按壓住她說話的唇,「相信我,瑀兒,我一定會幫你的,你相信我好嗎?」他用最肯定熱切的雙眼看著她。 

  她沒說話,只是點頭回答他,跟著將臉靠回他寬闊的胸膛。 

  「瑀兒,晚上住我家好不好?」他靜靜抱了她一會兒。 

  「你會不會陪著我?」她的口氣有著冀求、也有很深的不確定,似乎是害怕他會拒絕。 

  「你希望我陪你嗎?」 

  「嗯。」她覺得自己彷佛作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夢裏的她很孤單,一直都是一個人!可是現在,她的夢裏多了另一個人,一個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讓她心動的男人。 

  說不出是哪樣的感覺,當她第一回望進他的眼裏,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一切一切,但她就是有種很特別的熟悉感,在他深不見底的黑色雙眼裏,她找到一種失落已久的心安。仿佛可以將生命交托到他手裏,彷佛只要他在,她就擁有了全世界。 

  所以,她把自己給了他,然而激情過後,她卻又被那種強烈情感嚇得不知所措。 

  此時此刻,她完全沒有力氣否認對他的莫名信任與情感。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別人,是他。她曾經以為這一輩子,她是逃不開了,可是澔星卻給了她希望,他會幫她,幫她逃開哥…… 

  「我可不可以抱著你睡?」 

  「好。」 

  一會兒兩個人躺上床,澔星讓瑀舲枕靠在他肩窩裏,左手、左腳則橫跨過瑀舲的身體,圈覆著她。 

  九點多的夜晚,對很多人而言,夜才正開始。他們靜靜地擁抱彼此躺在一小方空間裏,享受難能可貴的無言靜謐,以及言語難以形容的歸屬感…… 

  澔星一直擁著她,不願移動,希望她能安心在他身懷入睡。 

  許久、許久後,當懷抱中的人兒傳來規律的呼吸聲,他的心跟著湧進一陣幸福狂潮。澔星的意識清晰明確地知道,這一輩子,他說什麼都不會讓她走出他的生命,他要她,要定她了! 

  看著瑀舲逐漸沉睡,澔星才開始移動他的身體,有些事他等不到明天了,現在他就要弄清楚! 

  離開臥室,他走進一樓大廳,澔宇已經不在大廳裏。他拿出皮夾裏的一張名片,撥了電話…… 

  ***

  十五分鐘後。 

  童嶔找到澔星在電話裏頭給的住址,原來他們住得這麼近,可以稱得上是鄰居了。 

  跟隨在傭人後頭,進大廳後,一眼就看見等了他許久的澔星。 

  「小舲兒呢?」童嶔很大方為自己找了位置坐。 

  「睡了。要喝些什麼?」 

  「不用了。」 

  澔星示意等候在一邊的傭人離開,一待客廳僅剩兩人後,他毫不拐彎抹角直接切進主題。 

  「瑀兒的事,是她告訴你的嗎?」 

  「怎麼?假使是她主動告誘我的,你會有什麼反應?吃醋?嫉妒?抓狂?」他很好奇梁澔星的反應。 

  第一眼在小舲兒家看到梁澔星,憑藉他識人無數的經驗,他只能推測粱澔星是個冷靜、溫和的理性男人。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個好脾氣的男人,往往卻也是最恐怖的,因為旁人不清楚他的底線在哪兒? 

  不過,看他抱著小舲兒臉色酷寒地在他面前「下警告」,童嶔當時就在想,梁澔星絕對不若他表現的溫和! 

  「我還沒決定好要怎麼反應。」他語氣維持在淡淡的水平。 

  果然是個理性的人! 

  「我跟小舲兒在念大學時認識,她是我的直屬學妹。幾乎是第一眼看見她,我就愛上她了。」童嶔可沒錯過粱澔星臉上交替的青白色,看得出來這個理性的男人有點抓狂了。 

  「大一升大二那年暑假,你要說我死皮賴臉也可以,反正我就是以遊覽名勝古跡為名,硬跟著小舲兒回她台南的家。她養父以為我是小舲兒的男朋友,就留我在家裏住了幾天,一天早上我看見薛彥武走進小齡兒的房間,就這樣不小心發現了。」童嶔仔仔細細回答了梁澔星的問題。 

  「你既然說你愛瑀兒,難道沒想過試著幫她嗎?」澔星的質問已經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 

  說什麼喜歡、談什麼愛!童嶔好幾年前就知道了,卻沒辦法保護瑀兒不繼續受苦! 

  「拜託,你以為我沒有嗎?」兩個男人各自懷著不同的憤怒,童嶔恨恨地想,當初小舲兒要是能夠像現在對梁澔星這樣,分給他多一點點信任就好了!「我問你,你今天晚上走進客房時,小齡兒看見你時,說了什麼?」 

  「她要我——」想到那一幕,澔星心疼得差點說不完一句話。「救她。」 

  童嶔笑了,他的笑容裏有一抹苦澀。 

  「這就是我跟你之間的不同。我永遠忘不了我發現事實的那個早上,當時,小齡兒面無表情,你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我差一點就揍到薛彥武了,結果是小舲兒拉住我,她用平靜的口氣跟我說:小童,我哥哥只是要我當他的模特兒,沒關係,我從國中就是哥哥的模特兒。你相信嗎?她一滴眼淚也沒掉,臉上平靜得你根本不知道她說的沒關係是不是真心話?!她不但沒跟我求救,甚至還哀求我不要宣揚這件事,不要讓她爸爸知道,因為她爸爸真的很疼她,若非親眼看見她父親對她的疼愛,我或許會不顧一切的插手這件事。我愛小舲兒,可是我的愛只是單方面,她會跟你求救,卻不願意讓我救她。如果可以,我倒寧願你早幾年出現,因為她願意讓你幫她。你說我用了一個最糟糕的方是讓你知道真相,其實不然,唯有這個方式才能知道,你是不是幫得了小舲兒。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從來沒有人能走進小舲兒心裏,我沒走進過,連陸培軒----小舲兒的未婚夫也沒有過,事實上,陸培軒只是小舲兒用來逃避薛彥武的對象。不過這一點,小舲兒絕對不會承認的。」 

  兩個大男人任由空氣沉滯許久,童嶔的話震撼著澔星,這些日子跟瑀舲相處,她不冷不熱的態度常會讓他覺得在三仙台那個晚上,他也許真的只是她「一時寂寞」的對象。 

  然而,經過晚上這些事、經過童嶔的「解說」,他才頓然明白,瑀舲以某種他察覺不到的方式,依賴著他、信任著他。 

  「對於要怎麼‘處理’薛彥武,你有沒有好建議?」澔星問,倘使薛家沒有一個人對瑀兒好,事情還不那麼棘手,可偏偏不是,因而為了顧全瑀兒的感受,他沒辦法「趕盡殺絕」。 

  「這是個好問題!動了薛彥武,勢必會傷了薛爸爸的心,薛爸爸只有薛彥武一個兒子,薛爸爸傷心,小舲兒會跟著傷心,這就像骨牌效應,所以在我看來,此題無解。不過有件事可以告訴你,其實薛彥武並沒有對小舲兒有什麼實質上的……傷害,除了動手動腳的猥褻外,你應該懂我在說什麼吧。真正的原因是,薛彥武其實是個同性戀,可是不曉得為什麼他對小舲兒特別不一樣……」 

  難怪!難怪瑀兒還能保有清白。 

  「既然是同性戀,那好辦,我就讓他變成‘半個女人’,這種事他大概也不會四處張揚吧……」 

  「你該不會是想將他……‘閹割’吧?」童嶔詫異。 

  「你有比這個更好的建議?」澔星丟了個冷漠的眼神給童嶔。 

  他聳聳肩,不對澔星做任何表示。 

  這種人還是儘量別去招惹。童嶔對澔星下了這麼一個結論!理性、溫和、好脾氣的人,大概都把最狂暴的一面藏起來了,這種人不發作則已,一發作就如同發了瘋似的。 

  閹割?虧粱澔星想得出這種慘絕人寰的手段!他會親自動手嗎?還是找人動手?!算了,這麼血腥的事,童嶔完全不想過問。 

  「若沒別的事,我該回去了。」 

  「最後一個問題,瑀兒的好朋友,就是跟陸培軒在一起……」 

  「你說的是餘湘渟吧!如果那種女人都能當好朋友,你都可以跟魔鬼、撒旦結拜了。只有小舲兒那個小笨蛋,才會看不出來那女人的壞!」 

  「餘湘渟是怎麼樣的人?」 

  「我只能告訴你,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賤女人。」童嶔的口氣充滿不屑。 

  澔星因童嶔的話皺了眉頭,他不習慣在女人身上使用如此侮辱性的強烈字眼。 

  「改天再替你安排一場戲吧,也算是考驗你對小舲兒的心夠不夠真誠,會不會像陸培軒那只軟腳蝦一樣不堪一擊?你可別讓我失望啊。我要走了。」 

  「等等,下個星期天晚上,我跟幾個朋友約好了看星星,我會帶瑀兒去,你也一起來。」 

  「看星星,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就是用看星星這種專騙女人、噁心又不入流的招數,拐走小舲兒的心吧?」 

  澔星沒正面回答童嶔的話。 

  「請你不要再喊瑀兒‘小舲兒’了,她是我一個人的!」 

  「可以,等你通過最後一道考驗,你要我怎麼喊小舲兒,我都無所謂。在這兒之前,對不起,你管不著!因為,我還沒有對你心服口服。」童崁倒也顯得乾脆,對於澔星的獨佔心,同樣身為男人,他很能夠理解。 


  星 星 的 誘 惑 

  夜裏的星子 

  點亮魅惑的浪漫 

  愛情的期待 

  在維納斯的笑容裏 

  徐徐蔓延 

  一首拉丁情歌 

  一朵香檳玫瑰 

  在暖暖的夏日星空裏 

  邂逅守護天秤的金色光芒 


  天秤小站 

  守護星--金星 

  守護神--正義女神(西斯多麗雅)、愛情女神(維納斯) 

  幸運石--蛋白石 

  幸運色--藍色、粉紅色 

  幸運花--三色堇、八仙花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15 PM     標題: 第七章

星座小語 

  最心細的星座——天蠍座 

  最重視外表的星座——天秤座 


  星期天一早,澔星帶了盆三色堇到瑀兒的住處接她。 

  按下門鈐的同時,他腦子裏想的是,一個星期下來,瑀兒的改變。 

  在每回他們約好了要去哪兒時,她開始不再下樓等他,而他也下必再「藉口」一堆應酬宴會,才能把她約出門,每天下班她會主動問他晚上想吃什麼、有什麼計畫。 

  通常,他們會找間不錯的餐館,或跑遍臺北市有名的小吃,共進晚餐。有時吃完飯,他們會一起去看場電影,有時則逛逛街。晃過幾個小時後,他大約都會在十一點左右,送瑀兒回到住處。 

  這種日子,他們整整過了一個星期! 

  所以,這一個星期,澔星根本不再安排任何應酬,所有該出席的商業應酬全又落回澔宇身上。他現在忙著跟瑀兒約會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多餘時間參加什麼撈什子應酬! 

  但話說回來,澔星跟瑀兒的情形又不像親密的情侶,他們之間若有似無存在著一層隔閡,雖然看不見卻明顯感受得到。好比說,瑀兒每天跟他都會膩在一塊,從早上到晚上十一、二點,一整天相處下來,澔星卻頂多是牽牽瑀兒的手,或者環攬她的肩。 

  為什麼呢?只為了一個很愚蠢、又很單純的原因,他不確定瑀兒對他是不是有相同「想法」?他不確定瑀兒對他的依賴與信任,是不是出自於男女之間的情感?雖然童嶔說過,瑀兒對他很不一樣。 

  然而,很有可能瑀兒對他的不一樣,只是……友誼?!唉,這就是他裹足不前的最大原因。 

  假使瑀兒是「尋常」一點的女孩,沒有那些傷害與經歷,那麼或許他會更積極一點。可是在他知道瑀兒受過的傷之後,他沒辦法更積極,因為他害怕瑀兒即使不願意,都不會拒絕他,就像她對薛彥武一樣。 

  為此,他只能耐心、被動地等待瑀兒對他「有所表示」…… 

  ***

  瑀舲今天特地穿了件淡粉紅色的亞麻衫,配了件米白色長褲。幾天前澔星不經意說過,他喜歡看她穿淡色系衣服,感覺起來整個人很清爽、很賞心悅目。 

  就為了澔星不經意說出口的話,她才會做這樣的打扮。 

  她很喜歡跟他相處的感覺,尤其是這幾天。她發現,雖然他的外表跟第一次他們遇見對方時,有極大的不同,但他仍然是那個令她一眼看見他深黑色雙眼,心就會怦怦然跳著的人。 

  他依然有同樣溫和、體貼的耐心,依然會柔聲對她說,生命只是一道課題,該過去的、修習過的課業,就該讓它們留在過去。 

  不管是對湘渟的事,或者對哥的事,澔星給她的都是「寬廣」的看法。 

  他要她學習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當成是人生的一種學習,他要她學習讓生命不斷往前走、學習別老是回頭看那些傷痛。 

  事實是,澔星不知道,她根本不是那種不停回頭看「傷痛」的人,她根本是徹底逃避那些傷、假裝它們對她沒有絲毫影響,甚至假裝它們不存在! 

  然而,她其實十分瞭解他想說的是什麼。也許有一天她真的能做到,讓該過去的過去、讓生命不斷向前;也許有一天她真的能夠,將一個新生的自己,完完全全交托到他手上。 

  是的,她想過,要將自己交給他,若是他還要的話!因為,他是一個那麼特別的男人、一個值得女人託付終身的男人,一個能給她安全感、一個值得她全部信任的男人…… 

  驀地,門鈴聲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拉開門,她看見一盆花擋住澔星的臉,瑀舲拿下花盆。 

  「給我的?」她優雅地微笑著,這陣子她發現,她總是想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希望他能……能被她吸引吧。 

  自從那天離開小童家,他對她似乎有很大的不同,彷佛刻意與她保持距離,卻又對她更小心翼翼、更為體貼。 

  「我查過書,天秤座的幸運花是三色堇。本來想送你一束花,仔細考慮後,我認為花束很快就謝了,不如送你盆栽,我喜歡有生命的東西。選擇送你天秤座的幸運花,是因為我希望你永遠都幸運。」 

  瑀舲看著手上的盆栽,為他的想法而感動,他不像其他男人,只是送一束鮮花,就以為盡了滿足女人浪漫想像的「責任」,他用了心賦予手上這份「禮物」意義,她相信他是用了真心,希望她能得到幸運。  

  「謝謝。」她原轉身想走,無意間注意到他隱約流露的熱切。「澔星,我……」想說些什麼的念頭,在開口後瞬間消逝,念頭一轉,她說:「小童還沒到。」 

  今天原約好了回澔星家吃飯,最後卻不知怎麼地演變成台東兩日遊。不但小童會去、澔宇會去,連澔星的八個大學死黨都會齊聚台東。算了算,總共是十二個人,而她成了唯一的「女人」。 

  「小童跟我哥已經先出發,所以他不會過來了。」他可是花了「不短」的時間,才遊說成功,不讓小童破壞他跟瑀兒的單獨相處。            從臺北到台東一段長程,打死他都不要童嶔那個超大型燈泡夾在中間攪和。 

  何況童嶔不但是超大型燈泡,還屬於那種死皮賴臉型,每每聽童嶔毫不忌諱喊瑀兒的樣子,他就會克制不住光火!若是這樣一路折磨下來,他鐵定等不到台東就謀殺了童嶔! 

  「你剛剛想說的是別的吧?」他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唉,要說什麼呢?說他為什麼對她若即若離?說他們要維持這種像朋友又像情人的關係多久?說他這些日子帶給她的影響有多大?還是說她對他的渴望不減反增嗎? 

  這陣子她不斷反思,對薛家、對媽媽、對哥哥,她的「委曲求全」是不是錯了?如果事情早超過自己所能負荷的範圍,她是不是該學著拒絕?學著明白表示自己的意願? 

  而她之所以會有這些思考,全是澔星一點一滴灌輸給她的觀念。 

  他真的改變了她很多,以前的她只會逃避,總以為只要能維持表面上的幸福,幸福就會一直在她身邊。 

  可是,其實,幸福從來沒在她身邊停留太久。 

  一個受傷的人,還能體會幸福的感受嗎?除了疼痛、除了逃避,應該是什麼都感覺不到吧。 

  以前她不懂,直到澔星發現了她跟哥的事……她才能正視、才能看見自己的痛,是真的存在,而不是她常自欺欺人說的「沒事」。因為澔星,用盡心思將她拉出「封閉的世界」。 

  某一部分的她被自己關了好些年,若不是澔星,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承認她封閉了自己這項事實。 

  這樣的認知,讓她想起培軒。因為她痛苦,所以她下意識逃避男人、連帶逃避了培軒,該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拒絕培軒更進一步的「要求」,才會將培軒又推回湘渟懷裏。 

  不管她是不是介入了培軒跟湘渟的感情、不管她是不是後來居上的第三者,這陣子她都禁不住反覆思索,如果幾個月前她把自己給了培軒,也許培軒就不會回頭找湘渟了。 

  當然,並非她對培軒仍有期待,她只是在想,假使她能正視自己的問題,或許一切又不同了。 

  「我剛剛在想,你帶給我的幸運比起我手上這盆花,來得具體多了。我其實想對你說的是,謝謝你。可是又覺得這句話,似乎太多餘而且見外,所以才沒說。」   

  她還有更多想說的話,只是要能夠全部說清楚,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澔星對於她的回答,僅是淡淡一笑。 

  來接她的一路上,他一度懷疑「保持距離、被動等待」的狀態,他還能撐多久?! 

  像現在,他想做的是直接將她帶上床,給她最原始的熱情,讓她徹底明白他的迫切需要,就像在三仙台那一夜一般。 

  他想再看見她瘋狂、迷亂的模樣,想再聽見由她唇畔逸出的呻吟。 

  他很需要她!他全身上下海一個細胞都在呐喊著對她的想望……可是,他不能自私的只顧著自己的需要。 

  「你去把盆栽放好,我等你。」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後說道。 

  ***

  台東 杉原海灘 

  鴻星跟瑀舲到達台東已經入夜了,童嶔跟澔宇比他們早到了一個多小時。羅侖在他們快進台東前,撥了電話告訴澔星大夥都到杉原了,只剩他跟唯一的「女士」未到了。 

  停妥車,他牽著瑀兒的手走往海灘。遠遠地,他就看見火光,還傳來熱情的拉丁音樂聲,不用想也知道,選這種音樂的人,九成九是羅侖, 

  「瑀兒,等等我會介紹你給我的大學同學認識,他們可能會有點‘興奮過度’,如果你覺得尷尬,只要拉拉我的手,我就會讓他們閉嘴。」   

  「嗯。」今晚沒有月光,黑暗中,澔星沒能看見瑀舲臉上那朵幸福的笑容,為著他的細心照顧。 

  「他們對你很好奇,因為潘潘、我的前未婚妻的關係,他們一直以為我會有一段長時間的低潮。所以當他們聽到我要介紹你給他們認識時,個個都有點……呃……熱情。」 

  其實他想講的是「瘋狂」,但怕嚇著瑀兒、怕她因此不想見那群「瘋子」,所以他稍微修飾了說辭。可是一想到那幾個人在電話裏那種「發瘋似」的審問與歡呼,如果他不事先跟瑀兒說,恐怕等一下的情況會讓瑀兒尷尬。 

  加上剛剛電話裏頭,羅侖那種曖昧的口氣,說什麼他已經看到瑀舲的「前任情人」--童嶔。還說,童嶔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羅侖接著又說,有童嶔那種「舊情敵」,他非常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個超優質的女人,究竟有多麼優質才能前後拴住兩個超優質男人! 

  澔星幾乎不曾在她面前提過他的前未婚妻,只有在三仙台他們第一次相遇那晚,他為了要「證明」他能體會她的心情,才提起他的未婚妻,之後就沒再聽見他說過。 

  「澔星,你——」她好不容易才能有機會問,若澔星沒有提起,她可能也不會主動探問,總覺得那是很私人的問題,對澔星來說,那可能也是一道傷痕,她沒有任何理由,再去掀開那道可能已經成痂的傷口。 

  只是她才說了個「你——」,他們也才剛踏上沙灘,八個大男人竟全圍了過來,瑀舲有一下子讓「七嘴八舌」的熱鬧聲響,弄得不知所措。 

  「真有你的,這麼快就找到新戀情了!我們還擔心你會跳海耶,沒想到才個把月工夫,你不但換掉了一身邋遢,身邊還多了一個漂亮女孩……」小葉先發制人。 

  「果然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連戀愛都是……」說話的是小單。 

  「你怎麼有辦法在短時間之內,把人家從男朋友那邊搶來啊?小童剛剛可跟我們告了一堆你的罪狀,雖然說我們是大學死黨,胳臂總不好往外彎,可是錯了就是錯了……」發出一串問題的是羅侖。 

  「不過,假設我也碰得到這種美麗的錯誤,我也會跟阿澔一樣,不管對錯,先搶了再說!」羅侖仔仔細細瞧過瑀舲,又立刻接著說。 

  可惡的童嶔,到底在他這群死黨面前,說了哪些不負責任的話! 

  「那個死童嶔從來不是瑀兒的男朋友,你們別聽他亂說!」他帶著些許憤怒調高了音量。 

  這不尋常的改變,讓一群七嘴八舌的男人們,全在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下子,整個海灘只有遠遠傳來的拉丁音樂、以及沒間斷過的海濤沖刷聲。 

  「小童告訴我們的時候,我們幾個人還打賭,小童一定是過度誇大其辭了。沒想到,他居然一點都沒錯。」羅侖的口氣,有滿滿的不可思議,阿澔從不用過分強硬的態度、字眼說話。 

  「阿澔,以前我覺得你對每個女人都很認真、很體貼,可是現在我才發現,那只是你的習慣。原來你從來沒真正認真過,至少對女人,你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充滿佔有欲’。」 

  澔星沒打算否決羅侖的話,關於這項事實,他早認命了。對羅侖的話,他僅回以一記聳肩。 

  「瑀舲,我可以這樣叫你吧?」羅侖突然轉而對瑀舲說話,看見瑀舲點頭後,他才又繼續說:「如果你有離開阿澔的打算,一定要記得事先通知我們幾個人,這一次假若你們沒有結果,我怕阿澔大概真的有可能跳海了!」 

  羅侖的話引來其他幾個人的嘲笑,這不能怪他們,以往澔星對於他們遇見「感情難題」的態度總是淡漠。不是說阿澔不夠重視他們、不夠朋友,而是阿澔總認為沒什麼是「極度嚴重」的狀況。 

  這一回,他們可好奇了!如果瑀舲離開阿澔,他是不是還能說出「沒什麼」這三個字? 

  八成是不行吧! 

  「我們幾個男人想不出什麼好見面禮,就近在台東市區買了幾朵玫瑰,希望你會喜歡。」八個大男人,人手一朵玫瑰,一個一個將玫瑰交到瑀舲手裏。 

  當然,如果事情有這麼單純,自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問題就在於,這群男人在獻花的同時,還很紳士地輕輕淺淺的分別在瑀舲雙頰上,拿了個禮貌性的親吻。 

  澔星能不能抗議?當然可以。可是他會不會抗議?顯然沒有! 

  因為,他不想再給這群男人大發議論的機會。 

  但是所謂的死黨,怎可能會錯過澔星臉上明顯的忍耐與氣憤!哈哈哈……幾個男人全在心裏狂笑著。 

  他們不是跟阿澔有深仇大恨,只是從沒看過阿澔的「佔有欲」,這種景象對他們來說是既奇特又新鮮的! 

  當小童跟他們描述阿澔對瑀舲的情況時,羅侖就想這麼做了! 

  等到瑀舲手上多出了八朵玫瑰,羅侖將第九朵玫瑰交到阿澔手裏,然後帶著戲譫的口氣說: 

  「以前到美國找你跟潘潘,我對潘潘也是又抱又親的,卻沒一次看你有過這種快殺人的表情。哈哈哈--」羅侖終於克制不住大笑出聲,「別氣了,我也幫你買了一朵玫瑰,等一下你送花的時候,你愛親哪兒就親哪兒,我們會很配合的裝作沒看見!」 

  一陣歡呼聲,八個男人大笑大叫往遠處海灘上的火光跑去,將澔星與瑀舲遠遠扔在後頭。 

  澔星一手牽著瑀舲,一手拿著羅侖剛給他的玫瑰,也許再等一會兒,他會把瑀兒帶到遠遠的另一端海灘,遠到夜色足以隱沒他們兩人,他才會將手上的玫瑰交出去。 

  也許屆時,他就會有勇氣問她,能不能給他一個吻?! 

  唉,或許瑀兒就是他的剋星,從沒有一個女人能給他這種如履薄冰的不確定感。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嗎?感覺上他們還像是瘋狂的大學生。」笑意進了她的雙眼,也許是他們幾個人瘋狂的快樂模樣感染了她,也或許是他們說的那些話,讓她覺得在澔星心裏,她真有那麼一點特別。 

  「我們只在夜裏頭才會表現出瘋狂的樣子,」他低聲笑了,沉厚的笑聲,聽起來很舒服。「很像狼人對不對?還好我們不是只有在月圓之夜才瘋狂,否則真的會被誤認成狼人。」他帶笑的眼凝視著她。 

  「我們幾個從大學就是好朋友,因為有相同的興趣。大學畢業後,我們相互約定,每一年至少要聚會六次,一起保有大學時代看星星的興趣。久而久之,這種聚會變成我們放鬆工作壓力的活動。所以每回聚會,大家都會顯得特別放縱。」 

  「好羨慕你們,看得出來你們的感情很好。」 

  「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也能喜歡他們,跟他們成為好朋友。」 

  ***

  澔星跟瑀舲緩步在沙灘上,總算走到一群人圈圍住的火光前。 

  沙灘上,已經架設了幾座單筒望遠鏡。 

  「你們總算到了,我以為你把車開到太平洋裏頭了。」小童看著澔星,不懷好意的說。 

  「如果是你坐在我的車上,要開進太平洋裏的可能性會比較大。」澔星拉著瑀兒,特地挑了離童嶔一段距離的沙灘上坐下,再若無其事轉頭問旁邊的羅侖:「有什麼吃的?」 

  「這是澔宇哥特地留給你跟瑀舲的。」羅侖端了一盤烤蝦給阿澔。 

  澔星沒看見澔宇坐在沙灘上,又問:「我哥呢?」 

  「那邊,小葉正跟他作免費的天文解說。」羅侖指了指遠處兩個隱隱約約的黑色人形。 

  「梁澔星,你那天沒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用那種噁心又不入流的招數,追走我的小舲兒?」 

  童嶔的話惹了澔星微怒,他冷冷的說: 

  「我說過幾百次了,瑀兒從來就不是你的!她是我一個人的,你聽懂了沒?不管在這個地球上、還是在天上,瑀兒都是我一個人的!」 

  他的話讓大家陷入沉默,大半的人是抱持著看好戲的心態,至於童嶔跟瑀舲則各懷想法-- 

  這傢伙,腦子都裝些什麼?講出來的話怎麼讓人聽不懂?他被氣瘋了嗎?什麼叫作不管在這個地球上、還是在天上,小舲兒都是他一個人的?小童聽得一臉疑惑。 

  他是認真的嗎?瑀舲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突然出現的「表示」,如果他一直有那種念頭、一直認定她是他一個人的,那為什麼他這些日子的表現顯得「淡然」?! 

  「聽不懂。」童嶔乾脆說。 

  「你知道瑀兒是什麼星座嗎?」澔星的語氣回溫許多,已不若之前的冰冷。 

  「天秤座。」 

  童嶔語一落,羅侖便立刻會意過來,笑了。他不禁問童嶔:「你什麼星座?」 

  「獅子座。」到底怎麼了?他的星座哪兒不對勁?怎麼一出口,幾個男人全是一副萬分同情的模樣。 

  「看來,你連想在‘天上’來個近水樓臺都沒辦法!阿澔果真占了‘天時地利’,我勸你死心了。」羅侖憐憫地說。「阿澔,你就快點向他解釋清楚,別讓小童‘死不瞑目’了。」 

  「我大概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說話的是瑀舲,這讓所有人都訝異,包含澔星在內。「若我沒記錯,小童的星座是春天才會出現的星座,我跟澔星的星座則同屬夏天出現的星座,而且澔星的星座是天蠍座,就跟在天秤座的旁邊。」 

  瑀舲在「解說」同時,不忘抬頭尋找星星,當她找到時,她還分別指出兩個星座,讓小童看清楚。 

  「所以,澔星說的‘天上’,意思應該是指我跟他的星座。」 

  她結束了「短短解說」,卻同時將一群人帶進寂靜裏-- 

  潘潘跟阿澔看了幾年的星星,潘潘卻連一個最簡單辨識的北極星,都認不出來,而這女孩居然分的出來不同季節出現的星座,看來這次,阿澔是真的找到「同好」了吧!羅侖為阿澔感到快樂。 

  她竟然記得他的話,記得他才對她說了一次的話!澔星訝異得忘了該有的反應。 

  而童嶔,張大了口,卻彈不出半個字!可惡,梁澔星果然是用那種噁心又不入流的招數,才將小舲兒整顆心都拐走! 

  見鬼的爛星座! 

  「這下你服氣了吧。」澔星再開口時,有掩不住的得意。「這盤烤蝦,給你這個連在天上都沾不到邊的人慢慢享用,我跟瑀兒要到那邊‘談心’,識相的人不要來打擾我們。」 

  他指了另一頭海灘,然後跟羅侖要了兩個睡袋,接著將一整盤烤蝦遞給童嶔,才牽著瑀兒的手,另一手接提過睡袋跟先前羅侖給的那朵玫瑰。 

  他想,他已經找到能跟瑀兒要一個吻的勇氣了。 

  看他們慢慢遠去的背影,童嶔臉上出現了讓羅侖驚訝的表情,沒了先前的嬉鬧,他有的只是嚴肅認真,還有一種羅侖不懂的釋然。 

  「你的表情很嚴肅,為什麼?」羅侖問,他幾乎是一眼看見童嶔,就喜歡上這個人。 

  「是嗎?應該說我很高興,小舲兒終於找到幸福了。」 

  「她很幸福,能得到你跟阿澔的愛,看得出來你很愛她。你不恨阿澔嗎?」 

  「其實是我很幸福,能認識她、能有機會愛她,雖然她從沒接受過我的愛。至於你問我恨不恨澔星?我的答案是:一點都不會。因為他是真能給小舲兒帶來幸福的人,如果我不是百分之百確定澔星能夠給小舲兒幸福,我現在就不會是這種表情了。」 

  「以後能被你愛上的女人,一定是世界上最車福的女人。」 

  「要能找到女人願意讓我愛,大概需要你教我幾招看星星的技巧了。」 

  「那有什麼問題!」 

  童嶔將視線由海灘上轉回火光前,伸手拿了撿來的枯枝撥動炭火,沒頭沒尾冒出一句話,那話也只有他一個人聽得清楚:「希望他不會讓我失望。」 

  突然之間,他改變了原先想試驗澔星的念頭,他打算直接給澔星一些「建議」。 

  「你說什麼?」海濤聲跟音樂聲,讓羅侖聽不清小童的話。 

  「沒什麼,教我看星星吧。」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16 PM     標題: 第八章

星座小語 

  翻臉最徹底的星座——天蠍座 

  最客觀的星座——天秤座 


  「有沒有試過躺在沙灘上看星星?」他帶瑀兒一直走到聽不見、看不見那群人的另一端海灘,連瑞奇•馬丁的音樂聽起來都有些模糊而遙遠。 

  拉開睡袋,他先將一個睡袋展開平鋪在沙灘上,接著再展開另一個睡袋,打算蓋在瑀兒身上。盛夏的夜晚雖然不冷,海風也拂得人心曠神怡,但為免瑀兒著涼,他仍覺得多蓋件睡袋是必要的。 

  「沒有。」她站在一旁看他張羅著,找不到可以幫忙的地方,因為他的動作迅速俐落。 

  「可以躺下來了,試試看,你會發現自己突然變小了,那是種很神奇的感覺。」 

  她依言躺在睡袋上,整片天空寬闊的開展在她眼前,瞬間她領悟了澔星剛剛說的「變小」是什麼意思。 

  人躺在整片星空底下,感覺上確實會變得渺小好多。 

  片刻,他也躺下了,緊靠著躺在她身側。他將剛剛羅侖給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 

  「我把第九朵玫瑰送給你,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邊。」他在她的額前,印下一個吻。 

  不同於先前幾個大男人笑鬧似的親吻,他給瑀舲的吻裏,帶了很深的憐惜,隨後他在她身邊躺平。兩個人有好幾秒沒說話,耳邊響的只有海風與海濤聲。 

  「再教你看兩個星座,我們現在正上方看上去有顆很亮的星星,就是牛郎星,跟周圍幾顆星星連起來,就是天箭星座。」他舉起手,指著天空比畫著星星的圖形。 

  「另外,在我的星座隔壁斜上方一點點,看起來像是一個人騎在馬上,那就是人馬座。」 

  她看著澔星的解釋,心裏想的卻是完全無關的事情-- 

  不知道潘潘,是不是也曾經這樣跟澔星一起看星星? 

  「澔星,潘潘是怎樣的人?」 

  他突然半撐起頭,望著瑀舲的眼裏頭藏著熱烈的光芒。 

  「潘潘是個不錯的女人,我們從大學就在一起了,畢業後,我跟她一起到美國念書。男女在一起久了,很自然只有兩種結果,不是結婚、就是分手,我跟潘潘差點就結婚了。可是她卻在訂婚後選擇另一個人,理由是對方比我更能給她經濟上的安全感。」 

  「我不懂,你對她來說難道不夠--」 

  「不夠有錢?如果你要說的是這個,答案是肯定的。我跟潘潘認識好幾年,從一認識,我就告訴潘潘我是孤兒,只有一個哥哥。其他的,我沒再多跟潘潘說什麼,包括我哥哥其實就是星宇科技的負責人。所以潘潘自始至終都認為我是‘一無所有’的孤兒。她認定了我不夠有錢,這是很自然的想法。」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你其實--」 

  「告訴她什麼?告訴她我有個富可敵國的哥哥?那不就更證明了潘潘愛的是錢,不是我這個人。我沒特別想告訴潘潘我有個有錢的哥哥,一方面是我認為我哥哥的錢,不能算是我的錢,另一方面是,就算我沒有一個有錢的哥哥,以我的能力也足夠養活一家老小。」 

  他沒說出口的是,以他這些年累積下來的財富,他擁有的財富,事實上一點也不亞於他哥哥所擁有的「星宇科技」。   

  剛到美國的第一年,他拿了澔宇為他準備的留學基金做期貨投資,再用期貨賺的錢投資基金、股票,就這樣一路走下來,引發他對投資的強烈興趣,幾年裏,憑著他對投資的經驗與興趣,他成了投資公司爭相邀聘的基金經理人。 

  直到兩年前,幫投資公司理財的挑戰,已經滿足不了他,他索性成立自己的創投公司。 

  這些事,沒人知道,除了他自己之外。 

  「其實潘潘離開,並沒有帶給我太大的痛苦。你還記不記得,在三仙台那晚,我跟你說我好幾天沒睡了?」澔星說。 

  「記得。」 

  「我之所以好幾天沒睡,是因為潘潘在分手的前一天告訴我,她拿掉了我跟她的孩子。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懷了我的孩子。如果她能找我商量,我會讓她明白只要跟我在一起,她一定能過人人羨慕的富裕生活,甚至比她後來的先生能給她的生活還好!如果她早點讓我知道,我絕對毫不猶豫滿足她對物質的欲望。為了孩子,我可以不在乎她愛的是錢,不是我。我喜歡小孩,所以當我知道她沒有經過我同意,一個人拿掉孩子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難過那個孩子沒有機會自由呼吸這個世界的空氣。那幾天,我只要一想到孩子就睡不著,我一直責怪自己,假使我能早點對潘潘坦白,那孩子就能平平安安活著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瑀舲為著讓他又想起那些難過的情緒,感到抱歉, 

  「不,我很高興你問我潘潘的事。不管你的問題是什麼,我都十分樂意回答你。」 

  「你跟你哥哥怎麼變成孤兒的?你們應該不是一生下來就被拋棄的那種孤兒,我的意思是你--」 

  「我懂你的意思,我跟我哥確實不是一出生就成了孤兒。事實上,我們是‘自願’變成孤兒的。」   

  「自願?」孤兒能自願選擇嗎? 

  「是啊,自願。」澔星的語氣裏,有絲淡若無痕的無奈。 

  「我六歲那年,我哥十歲。有一天晚上,我爸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每次只要他喝醉了,我跟我哥就免不了要受一頓拳打腳踢。我媽媽在生下我那年,因為急性肺炎過世了,這是我哥告訴我的。對於我母親,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總之那個晚上,我爸回家已經深夜十二點多了,他又跟往常一樣把我跟我哥叫醒--」 

  他回憶著那一晚,已經模糊的是經過的情形,但印象仍深的是痛楚的感覺,他的背至今還留著深刻的傷痕。 

  「簡單的說,我爸那個晚上發瘋了,不但拿了一把椅子往我身上砸,還拿了他掛在牆上的武士刀……要不是我哥機警拉了我一把,我可能已經被我爸殺死了。雖然我哥拉了我,但那把刀還是在我背上劃了一道傷口,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種痛。」澔星苦笑。 

  「就在那天夜裏,我哥帶我逃家了。他帶著受傷的我,讓認識的張醫生幫我縫了二、三十針,然後我哥騙張醫生說我們要去找親戚,要他別告訴我爸我們找過他。哥帶著我坐了火車,坐了好久、好久--」 

  後來的情形有些複雜,諸如他們最後被社工人員發現、然後被人安置在育幼院、然後他們總算擁有「孤兒」身分的種種情況,其實他全都記不太清楚了。 

  澔星沒再繼續說當年的情形,心裏那團糾結的感覺,他也不太想理得太清楚。 

  撐久了的身體有些酸疼,他躺回原來的位置,沉默了一些些時間,他才能換上另一種較輕鬆的口氣說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看星星嗎?因為每次只要我看著這些星星,我的心情就會變得平靜。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不幸的事太多、太多了,多到常會壓得人喘不過氣,可是只要看著滿天的星星,所有的傷痛好像都能被眼前的無盡深夜吞噬掉。」 

  她沒想過在他一向輕鬆閒適的表情底下,還藏著這樣的故事。 

  有幾次,她會忍不住在心裏想著,勸人的人說起「教訓」當然容易,但對於真正身在苦痛中的人而言,不被體會的是當事人的痛苦。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澔星不只是在表面上不斷勸她要懂得向前看,他自己也背負了沉重的傷痕、他也不斷努力往前看,努力不讓自己陷溺在過去的傷害痛苦裏。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傷嗎?」她輕語道。 

  「瑀兒,不需要同情我,那些事對我來說都過去了。」 

  「我知道都過去了。如果我說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很心疼,你願意讓我看看你的傷嗎?」 

  她聽見澔星吐了一口氣,似乎掙扎了一下,接著他轉過身背對她,拉起上半身衣服,說: 

  「在左背上,大約二十公分長。」 

  瑀舲看見那道傷疤,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 

  她先是用手碰了碰那長長的縫痕,跟著用自己的唇輕輕貼上那道痕跡,沿著線痕親吻。她沒想到這樣的動作,引發了澔星更沉重的呼吸聲。 

  在她接近折磨的一串動作結束後,澔星飛快拉下衣服、轉過身,用力將瑀舲抱進自己胸懷裏,如果不這麼做、不緊緊的抱著她,他怕自己會發瘋…… 

  「你簡直在折磨我、考驗我的耐力,瑀兒,你要記得我是個男人,男人在這樣的溫柔裏,很容易變成野獸,懂嗎?」他又吐了濃濃的一口氣,盡了力忍耐、壓抑著剛剛被挑起的欲望。 

  瑀舲稍稍動了一下,因為他抱得她快不能呼吸,她的動作卻使得澔星更為難受。 

  「拜託你,讓我抱一下下,不要動。」他的聲音已經接近哀求邊緣,「我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你,雖然你快把我逼瘋了。」 

  聞言,她安靜不動任由他緊抱著。 

  幾分鐘過去後,澔星才能再度開口: 

  「瑀兒,我想要你,想要你成為我的,可是我希望能是在你也有相同意願的情況下。所以,我會等你考慮清楚,願不願意認真跟我交往?等你考慮清楚後,我希望你給我一個答案。在這之前,我不會做任何你不確定是不是要做的事。我把我們之間的主控權交給你,要不要繼續,都由你決定。但我向你保證,如果你考慮清楚,願意跟我交往,我一定會努力讓你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

  天,約莫再一個多小時就會全亮了。 

  澔星一直躺在瑀舲身旁,直到她閉上雙眼睡著。 

  童嶔走到他們旁邊,蹲下身看見瑀舲似乎已經睡著,而澔星還清醒的張著雙眼。 

  「跟我聊聊吧。」童嶔低聲說。 

  澔星起了身,仔細幫瑀舲蓋緊睡袋後,挑了離她不到一公尺的沙灘,兩個大男人面向海坐在沙灘上,聊了起來。沒人發現瑀舲其實根本沒睡著,只是閉上了眼睛。 

  「昨天早上,餘湘渟打電話給我。」小童說,「她想到臺北找小舲兒。」 

  「然後呢?」 

  「前幾天我在一個宴會上,碰到陸培軒,那個可憐的男人告訴我,他其嘗是被餘湘渟設計的。有一回餘湘渟約他到她家,也不曉得在飲料裏放了什麼,等陸培軒恢復意識後,他才發現自己被那女人吃了。餘湘渟威脅他,如果不繼續跟她‘維持關係’,就要把那天的事告訴小舲兒。」  

  「這些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童嶔瞥了眼澔星,沒搭理他的問題,自顧自地繼續說。 

  「我告訴過你,餘湘渟是個壞到骨子裏的女人。只有小舲兒看不見她的壞,還掏心掏肺的把那種壞女人當成朋友。我大二那年暑假,那女人就在我身上用過差不多的招數,不過她是在我清醒的時候,明明白白在我面前脫光了衣服誘惑我。所以,我算是很幸運還有拒絕的機會。」 

  「你是想告訴我,很有可能我也會變成被覬覦的對象?」澔星蹙了眉,在聽過童嶔的敍述後。 

  「聰明的男人!餘湘渟打電話給我,說她想找小舲兒敍舊。在我看來,她其實是想找小舲兒炫耀,炫耀她現在過著少奶奶的生活,而這些本來都該屬於小舲兒,她卻輕而易舉從小舲兒手中,搶走外人看似幸福的生活,這種掠奪過程可以帶給她無限的滿足。」 

  「她恨瑀兒?」聽起來,餘湘渟似乎非常痛恨瑀兒,如果不是恨,又為什麼要做那些傷人的事? 

  「我不認為那是恨,應該說是很深的嫉妒,餘湘渟嫉妒小舲兒的一切。其實我不太明白那女人的心態,也許她有精神上的疾病。總之,只要是小舲兒身邊的男人,她都會想盡辦法勾引對方,好像這麼做就能夠滿足她想超越小舲兒的欲望。」 

  「我明白了。」 

  「其實,我原本想把餘湘渟直接帶到你公司,讓你們見見面。我想知道你會不會被‘誘惑’,若單就外表這點看,餘湘渟算是個美女,這就是我之前說的‘考驗’。可是,我改變主意了,直覺告訴我,你跟陸培軒是不一樣的人,我可以眼睜睜看陸培軒跳進餘湘渟的圈套,但是對你,我不能這樣做,因為你是小舲兒真心選上的男人。 

  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不會‘誤入敵人陷阱’。我不能阻止餘湘渟到臺北來找小舲兒,因為小舲兒不會准我這麼做。但以我對餘湘渟的瞭解,她絕對會看上你!」 

  「你的意思是,就算她已經結婚了,一樣會……」 

  「不用懷疑,依我對她的瞭解,我跟你保證,她絕對會千方百計引誘你,後天你就知道了。我很不想承認,但坦白說,你比起那個陸培軒,絕對具備更多男人魅力。」   

  「謝謝,我會記住你的‘警告’。你後天把她帶來公司,我自有打算。」他的口氣有一絲冷意, 

  「你可不要讓我失望,那女人的‘生殺大權’就交給你了。」 

  有好一陣子,兩個大男人默默無語。爾後,澔星突然記起一件事-- 

  「我記得你說過等我通過考驗,你就不再喊瑀兒‘小舲兒’,現在你卻剝奪了我接受考驗的機會。如果沒有考驗,那麼請問一下,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戒掉對瑀兒的噁心稱呼?」 

  童嶔沒接著回答澔星顯然不滿的質疑,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薛彥武的事,你解決了嗎?」 

  「早解決了,這種事我不可能拖著。」 

  童嶔笑了,「真的像你那天說的,你把他……」 

  「什麼真的、假的!我說了的事,就會做到。」 

  「你確定他不會找你報仇?」童嶔的口氣帶了一點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似乎是有些希望薛彥武能找澔星「復仇」。 

  「報仇?如果他有那個膽的話,我不介意。」 

  「能不能告訴我詳細經過?」 

  「少婆婆媽媽了,反正,我就是找了人解決他,乾淨俐落,保證沒有後遺症,也保證他再不敢靠近瑀兒。你只需知道這些,就夠了吧。」 

  「好,你說了算。」童嶔起身,打算結束掉他跟澔星的「聊天」。 

  「童嶔,你沒回答我的問題,不准走!」 

  「你是失去了考驗的機會,不過依我看你對付薛彥武的手段,我很想知道你會給餘湘渟什麼教訓。這樣吧,後天的結果你若讓我滿意,好好代替我教訓那個壞女人,我就戒掉對小舲兒的昵稱。 

  你要明白,若不是我知道你就算把那女人淩遲而死,小舲兒也不會多罵你一句,我很想自己動手。這個機會算是讓你撿到了!這答案你應該很滿意了吧。」 

  給了答案,他便疾步走出澔星的視力範圍。此時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放心了。   

  一會兒,澔星回到瑀舲身邊,才發現她怔怔亮著的雙眼。 

  「你都聽見了嗎?」 

  「嗯。」她應了一聲,「澔星,你對我哥做了什麼?」她的表情有些憂慮,對於湘渟的事,她則不知該作何反應?該信了小童的話嗎?她真的不知道。 

  她不擔心澔星會對湘渟做什麼事,因為對湘渟她還賭著一份友誼與信任,賭著也許當年湘渟是真的喜歡小童,就像湘渟之後喜歡培軒一樣,她寧可相信湘渟的話,而非培軒告訴小童的話;她寧願相信湘渟跟她多年的友誼。 

  只要湘渟不是像小童說的那樣,澔星不可能有理由給她教訓。 

  「沒什麼,只是找人警告他別太接近你,別擔心。」澔星精簡地回答了她的問題,一點也沒告訴她實情的打算。 

  「是嗎?」 

  「別想了,這件事我有分寸。你睡一下,天快亮了,等天色全亮,我會叫醒你,我們可以一起看日出,海邊的日出很美。」 

  「澔星,如果湘渟沒做什麼,你可不可以不要……」 

  「我懂你的意思,瑀兒,只要她安分於她陸太太的身分,不像小童說的淨是覬覦你身邊的男人,我不會傷害她。別再東想西想了,這些事我會處理。聽話,睡一下。」他輕聲哄慰著她,態度堅決地結束掉這個讓人不快的話題。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17 PM     標題: 第九章

星座小語 

  最大男人的星座——天蠍座 

  最會逗人開心的星座——天秤座 


  童嶔在將入星宇科技大樓電梯時,突然轉頭對湘渟說: 

  「我忘了告訴你,小舲兒的新任男友,就是星宇科技總經理。我想身為陸太太的你,應該不會再對小舲兒身邊的男人有興趣了吧?真是可惜,我本來還在想,如果你沒結婚,說不定可以幫我勾引那個男人,這樣小舲兒也許會忍受不了一再的打擊,投向我的懷抱。」 

  「我還以為你要當啞巴,或者你根本不屑跟我說話。如果你求我,我應該可以考慮幫你忙。她也真厲害,到哪兒都能招惹男人!」湘渟抿了抿嘴,一臉不耐。 

  童嶔眼裏淨是不可思議,沒想到世界上會有人能把「寡廉鮮恥」四個字,實行得如此淋漓盡致。 

  「你不要以為每個男人都像陸培軒一樣沒種。上次我在宴會上碰到他,你耍了什麼手段搞上人家未婚夫,那個可憐蟲一字不漏的跟我說得清清楚楚。我還以為你是運用你的魅力勾引男人,沒想到淨是使些下三濫的手段,連下藥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沒用這些手段,大概也沒男人會想要你吧!」 

  童嶔故意刺激她,以她貪婪、不服輸的無恥天性,她必定在看到澔星後就管不住她的「征服欲……」 

  「哼,我們走著瞧!」她不以為意地說。   

  童嶔搖搖頭,突然覺得這女人很可悲,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

  澔星坐在瑀舲桌角邊,低頭不知正跟瑀舲說什麼,但看在別人眼裏,兩個人周遭漾著不言而明的甜膩氛圍。 

  尤其是澔星俯看瑀舲的眼神裏,有分難以掩蓋的濃濃情意。 

  童嶔快步走在前頭,根本不想理會在後面的湘渟,是不是能跟上他的腳步。 

  「小舲兒,這男人又騷擾你了嗎?」他也學著澔星坐在另一端桌角,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分別佔據一小方桌角,形成一幅有趣的畫面。 

  「湘渟,你……」她看見湘渟走近,到了嘴邊的話卻因為想到昨晚小童說的「事情」而停了下來。 

  「好久不見。不幫我介紹你的新男朋友?」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澔星身上,為什麼薛瑀舲身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優秀?! 

  「想必你就是瑀兒的好朋友--余湘渟小姐,童嶔一早就打電話告訴我你要過來。容我自我介紹,我是梁澔星,這是我的名片。」 

  他由瑀舲桌上拿了張名片,「常聽瑀兒提起你們在大學時的事,聽瑀兒說你一直很照顧她。」澔星笑得溫柔,讓人瞧不出他表情底下的想法。 

  瑀舲錯愕於他不實的說辭,她哪裡跟澔星提過湘渟很照顧她了? 

  倒是湘渟很「坦然」的接受了澔星的說辭,彷佛她真有多照顧瑀舲似的。 

  「哪裡,照顧瑀舲是應該的,她有種脆弱特質總是讓周遭的人想保護她。你一定知道,她不太會照顧自己,因為她從小到大就被家人保護得很好,所以很多事都必須要身邊的人幫忙。」她微笑。 

  「是嗎?我認識瑀兒的時間不長,可是我覺得她是個很堅強的人,不過或許是我認識瑀兒不夠久。對了,童嶔等一下要帶瑀兒去吃中餐,余小姐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 

  「不了,童嶔不會歡迎我跟去,我跟童嶔從大學開始就是死對頭。如果梁先生不介意,可否帶我參觀貴公司?」 

  「實在很抱歉,我一點半有個會議要出席,恐怕時間不夠。這樣好了,如果余小姐不介意,可以跟我在辦公室用個簡便的午餐,童嶔大概會在一點半之前把瑀兒送回來,到時你跟瑀兒可以在會客室聊聊天。」澔星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笑容。 

  瑀舲猜不出澔星心中究竟在打什麼算盤,她跟小童根本沒約好要出去吃中餐。 

  童嶔卻很識相,配合著澔星的「詭計」。 

  「你就留在這兒,別跟著我和小舲兒,我一看到你就倒盡胃口。」 

  「那好吧,余小姐,就請你委屈一點,留在公司陪我吃個中餐,奸嗎?」 

  「這是我的榮幸。」 

  童嶔拉著瑀舲離開前,視線對上餘湘渟,看見那女人眼中一抹淡淡的勝利姿態,他實在忍不住又搖了一次頭。 

  世界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希望梁澔星能給她一個十足十的教訓! 

  帶著瑀舲到了大樓門口,瑀舲遲疑猶豫的表情,看得童嶔難受。 

  「小童,你在海邊跟澔星說的話都是真的?湘渟,她……」 

  「你都聽見了?這樣也好,是不是真的,我們等一下就知道了。」 

  他看著小舲兒的猶豫,接著又說:「請你相信我一次,也相信澔星,因為我相信他能讓‘真相大白’。其實,陸培軒根本就不是早在認識你之前,就跟餘湘渟在一起了,你聽的都只是餘湘渟單方面的說辭。小舲兒,你就相信我這一次好不好?」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不想接受湘渟真的這麼……我不能接受,所以,我寧可不要知道!小童,我們上樓好不好?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好不好?」 

  「一點都不好,小舲兒,逃避問題不表示問題就會消失。餘湘渟欠你一個解釋、一個道歉,她不能做錯事,卻還要你負擔莫名的罪惡感,讓你以為你才是第三者,這件事我很堅持!走,我們去吃飯。」 

  ***

  一點半。 

  看到這種畫面,還真不是普通的爽快!童嶔興奮的想著。 

  「我想,你欠瑀兒一個解釋。如果你還想繼續保有陸太太的身分,不想到頭來一無所有的話,你最好仔仔細細一字不漏的解釋清楚你跟陸培軒的一切,順便附上你最真心的歉意!」 

  澔星扭著湘渟的右手腕,以冷漠的語氣態度取代先前的溫和。 

  「如果你不是女人,我要你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只這樣。」 

  瑀舲跟童嶔一踏進澔星的辦公室,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面。 

  一見到回來的兩個人,澔星臉上迅速換了柔和的表情。走到瑀舲身邊,他佔有性的環上瑀舲的肩膀,讓童嶔白白賺到一整個中午,真是不甘心! 

  「快說!說完話,滾出我的視線!」澔星毫不留情對著湘渟。 

  「澔星,我……」瑀舲想開口阻止的話,讓澔星硬是截斷了。 

  「乖乖住嘴,聽她說。」 

  沒辦法,她只能怔在原地,被動的聽著湘渟不甘心、卻又不得不的解釋。 

  她好難過,因為她從沒想過她向來重視的朋友,會這麼對她、會病態到毫無理智的覬覦她身邊每個男人……雖然湘渟說的,她都已經聽童嶔說過,然而聽湘渟親口承認,她的感覺就是很複雜、很難過。 

  「對不起。」湘渟道歉的口氣,充滿了不甘。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你還不懂嗎?在你離開高雄的前一個晚上,我跟你說的那堆話還不能點醒你!你確實是夠笨了。我是討厭你,因為你除了家世比我好之外,有哪樣贏得過我?論外貌我也不輸你,男人只會說你有氣質,氣質不就是一堆錢培養出來的,學幾年鋼琴、跳幾年芭蕾舞,這樣就有氣質了。氣質算什麼,還不是要用錢買的。這些說幾百年,你都不會懂,懶得跟你說了!梁澔星,該解釋的,我解釋了;該道歉,我也說了,我的東西你可以還我了吧。」 

  澔星走到桌邊拿起電話,對電話另一頭交代了幾句,不耐煩的對湘渟說:「你到門口,保全人員會把帶子給你。」 

  「你到底做了什麼?」看著餘湘渟用氣呼呼的表情,走出那扇門,童嶔樂不可支地問。 

  「應該說是她做了什麼,而我不過是把她的一言一行透過監視器錄成帶子。   

  「那請問一下,她到底做了什麼?」 

  「她啊,她在這間辦公室脫得一絲不掛。」澔星的口氣平平淡淡,彷佛談論的事沒什麼大不了。 

  「真的、假的?」 

  「我可以把帶子借給你看。」 

  「你不是還給她了?」 

  「我要人製作備分了,以防萬一,依她嫉護瑀兒的程度看,今天的教訓顯然不夠。我留著那卷帶子,只是為了將來打算。」 

  「算你狠,帶子你自己留著看,別給我了,我怕我的眼睛受傷。」 

  「行了,廢話一堆,你該走了吧。」他注意到瑀兒顯得十分難過的表情,對童嶔下了逐客令。 

  「是、是、是,你好好安慰你的瑀兒吧。」 

  ***

  這幾天發生的事,讓瑀舲反覆想了又想,湘渟的事給她太大震撼,以至於跟澔星的相處,仍是在不上不下的情況中。然而實際上對於澔星,她早有了非常肯定的想法。 

  昨天晚上,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想,澔星的體貼、細心與氣度,深深吸引她,關於這點,絕對是無庸置疑,也或許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再有機會,碰到跟澔星同樣優秀的男人了。 

  撇開澔星的外在條件與她能否再有同樣的機運不談,她對澔星還有種更內在的、心靈相屬的特殊默契,她總覺得不需要語言,澔星就能瞭解她、能知道她的每一分細微想法。 

  在杉原海邊,澔星曾說過,他會耐心等她確定自己的想法,他希望能由她主動、希望她能確定自己的意願--能好好想想可不可以跟他交往? 

  其實當下,她就想直接給他肯定的答覆,但是她沒有。因為面對澔星的認真,她也想給他同等的認真。可是要怎麼樣讓澔星看見、明白她的認真,卻成了另一個令她頭痛的問題。 

  為了這個問題,她花了好幾天努力思索。昨天晚上,終於讓她想出一個最特別的方式,這一次,她必定要讓澔星看見,她對他的認真程度。 

  一早瑀舲進辦公室,先跟澔宇告了假後,才走進澔星的辦公室,他通常會比她早到。 

  「澔星,我跟澔宇哥請了假,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願不願意跟我去?」 

  他很訝異,這是瑀兒第一次開口說要帶他去哪兒,只要她開口,天涯海角他都願意隨她去,身為這種男人,他常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軟弱了?!可是他明白,只有瑀兒能讓他變得軟弱。 

  「好,你想帶我去哪兒?」 

  「先別問,好嗎?」她的臉上劃開一朵神秘的笑容。 

  「好吧,就算你要把我帶去賣,我都保證會乖乖的讓你把我賣掉,還會想辦法幫你跟買主談個好價錢。」他笑了,拿起桌上的電話說:「先讓我跟哥說一聲。」 

  「我連你的假都請好了,你放心,我不會把你賣掉,因為我捨不得。」說完,她轉身離開先走出辦公室,等待她確定隨後會跟上的澔星。 

  所以,她錯過了澔星的表情跟舉動,他本要掛上電話的手,競因為瑀舲最後一句話而僵凝在半空中,而他的表情則是百分之百的既驚又喜。 

  她在跟他「打情罵俏」嗎?這算不算另類告白?他感覺到胸口猛烈的撞擊聲,此刻的他,像極了被愛沖昏頭的毛頭小子。 

  ***

  開著澔星的休旅車,瑀舲一路開出臺北市。 

  等到車子進了蘇花公路,澔星終究仍是按捺不住滿腹好奇,問了:「能不能透露一點點線索,讓我猜猜你要帶我去哪兒?」 

  「不能。反正,你乖乖當乘客、乖乖坐車就是了。」 

  「好、好、好。不過再跟你商量一件事,我願意當你免費的司機,你只要告訴我哪裡該轉彎、哪裡直走就好,不需要自己辛苦的開車,考慮一下把車子讓我開,你覺得如何?」 

  這一點倒是頗吸引瑀舲,到達目的地真的還很遠,前半段路程讓他開,應該可以。反正到時候,她只需要找個藉口、買瓶飲料,她的計畫一樣能順利進行。 

  「好吧。」 

  對於瑀舲的配合,他訝異了幾秒,出發前她還很堅持一定要讓她開車,沒想到他才說了幾句話,就能改變她的主意。 

  因為一路上他們停停走走,看到美麗的風景就停下來走走,出了蘇花公路已經是十二點多了。 

  他們找了間看來乾淨的小吃店,吃完中餐後,瑀舲要澔星在一間便利商店前停車,一個人進店裏買飲料。結過帳後,她開了紙盒包裝的飲料放進吸管,也偷偷放了一顆小小的藥丸。 

  回到車上,她將拆封的飲料遞給澔星,說: 

  「我幫你買了綠茶,你應該不挑吧?」 

  「我都可以。」 

  「換我開車了。」她說。 

  澔星原想說他可以繼續開車,但看見瑀舲堅持的表情,他便二話不說讓出駕駛座。   

  ***

  車子駛進三仙台停車場已經入夜,依循著記憶,她將車停在那天晚上澔星停的位置上。 

  澔星已經沉沉睡了三個多小時,她將車內的座椅放平,變成足夠兩個人睡在上頭的樣子。在移動的過程中,她儘量不弄出太大的聲音。 

  藥房裏的藥劑師告訴她,那顆小小藥丸大概能讓一個成人有五個小時以上好眠,對平時沒有服用安眠藥習慣的人,藥效時間可能更長。 

  當她確定了停車場內只剩他們這輛車,先前的遊客們或前或後全離開了。瑀舲再次確定所有車門都鎖好後,才將車子的天窗打開。 

  少有光害的風景區,黑夜襯得滿天星子的明亮更為顯麗。她開始慢慢褪去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從前扣式背心、淡藍色襯衫、最後是長褲…… 

  直至他終於一絲不掛,瑀舲感覺到自己的心如同做賊似的,因為緊張而狂跳著,不知道等他醒過來後,會有什麼反應? 

  想了好久,她才想出這個方式--重現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最後情境。 

  這一回,她不會逃了。 

  她會安安靜靜等他醒過來,然後告訴他,她願意以最慎重的態度,「開始」跟他交往,如果他也願意,或許過一陣子他們就能夠考慮結婚這件事,甚至可以開始為他們的孩子,佈置嬰兒房了。 

  盯著澔星瞧了好一會兒,她才動手褪去自己的衣服,那一夜跟現在幾乎要一模一樣了,唯一不同的大概就只有時間。她甚至特地找出那個晚上澔星放的那片凱文•雷恩的CD,一樣是有星星的夜晚、一樣是輕柔的鋼琴音樂、一樣是兩個人。 

  不一樣的是他們的心,對彼此都不再感到陌生…… 

  她握緊他的手,側躺著看他不知還要沉睡多久的臉。這一刻,她的心有種無法形容的感受,流轉著只有幸福能帶來的滿足戚。 

  他翻了身,轉往她的方向,似乎掙扎著要醒過來…… 

  腦子還有點沉重,撐開眼皮,他看見的是瑀兒正睜大了眼盯著他看的臉。 

  「瑀兒……」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彷佛想確定她是不是真的。 

  躺平了身子,澔星看見敞開的天窗外頭一整片的星星,然後跟著發現自己的裸露狀態。   

  恍惚中一個閃神,他竟分辨不出是不是作了好長好長的夢?連帶夢見了身邊這個陌生女子的名字。 

  她還在,可是在他夢裏,她好像逃走了…… 

  澔星用力眨了眨眼睛,想眨掉迷迷糊糊的感覺、想清醒過來。沉默了好久,鋼琴音樂讓他的困惑又延續了幾秒-- 

  他們還在那個夜晚嗎?她真的等他醒來?可是為什麼他的記憶裏卻存留著深刻的心慌,為什麼他會有她其實是逃走了的印象? 

  幾秒後,他才全然清醒,才完完全全想起今天的事。 

  瑀舲靜靜觀察他一會兒茫然、一會兒困惑、一會兒清醒的各種表情,她的安排果然讓他「回到」他們相遇那天。 

  「瑀兒,我睡了多久?」他再轉過身,目光由她的臉遊移至她的頸部以下,才發現她跟他一樣,裸著身一絲不掛。一時之間,還想不懂她的意思。 

  然後,接下來的另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圖。 

  她的費心安排似乎是想讓他們回到那一夜,她想改變那一天的「結果」她想延續那一晚的甜蜜。 

  這一次她會等著他醒過來,不再是片字不留地離開他了。 

  他的心,頓時因領悟了她費心安排的背後動機,充滿了喜悅。 

  唯一他不明白的是,他究竟怎麼會睡到不省人事的程度?! 

  「四個半小時。」 

  「為什麼?」 

  「我希望你能--」 

  「我想問的是,我為什麼會睡那麼沉?連你脫了我的衣服,我都不知道。」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那個啊,我偷偷派了。一個小仙女對你施了魔法。」 

  澔星眼裏閃著的淨是溫柔笑意,是魔法也好、是她在飲料裏放了安眠藥也罷--他想起他喝了綠茶後,就失去意識了--他都不介意。 

  「我要好好謝謝那位小仙女,讓我醒過來能一眼看到你。這次,你打算不逃了嗎?」 

  「嗯。」她點點頭。 

  他只花了幾秒鐘,就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她的安排,完全不需要她多作解釋。 

  「瑀兒,謝謝你。我一定會給你幸福,我保證。只要你不從我身邊逃走,我會盡我所能給你幸福。」 

  「我相信你。」她的神情有著堅定不移的信任。 

  「有句話我放了好久,一直找不到機會說--我愛你。從我第一眼在拱橋上看見你的眼睛,我就愛上你了。」他摸著她的臉,思緒還有一半沉浸在無法置信的邊緣--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了! 

  「我也愛你,但我跟你不一樣,不是在第一眼看到你時,就愛上你。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愛你。我想問你,如果我沒到星宇應徵,你會不會忘記我?」昨晚她突然想到,倘若沒到星宇,她就會錯過他了! 

  這個想法,扯痛了她的心……但也是這個想法,引發她想重現那夜情境的念頭--那個晚上她若是不離開、若是等著他醒來,他們的故事大概又會不同了。 

  「不會。」他想也不想就給了答案。「那天我醒來沒看到你,馬上就決定,不管花上多少代價,我一定要把你找出來。」 

  「怎麼找?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一回臺北,就找了人依照我的描述,畫了你的樣子。我打算拿那張肖像畫,四處張貼,然後重金懸賞。你想過為什麼星宇科技這麼大一間公司,我怎麼會剛好在幾千封應徵信函裏,看見你的履歷?」 

  關於這個問題,她倒是從沒有想過。 

  「我一拿到你的畫,就先把畫張貼在公司內部網路的佈告欄,獎金是兩佰萬。當天下午,人事部經理就把你的履歷送到我桌上。我沒想到,根本不需要耗費太多人力,就能找到你。」他邊說邊坐起身,由車子的置物櫃裏抽出一張紙。 

  「喏,這是你的畫。我複製了上千份,結果一張都還沒發出去,就找到你了。我特地放了一張在車子裏,其他的,包括正本都放在家裏。」 

  瑀舲看著手裏那張影本,感動得不知還能說些什麼。那張畫,把她畫得栩栩如生,仿佛是對著她照片畫出來的,而不單單是一個人的「口述」。 

  「你怎麼能夠把我記得這麼清楚?」她的聲音因感動而帶了點低沉。 

  「因為我愛你,你的樣子一進了我的雙眼,就自動刻在我的心上,然後我就再也忘不掉了。所以,就算你沒到星宇應徵,天涯海角我也會想盡辦法把你找到。因為我從來沒有這麼肯定過,我要一個女人,要全部的她、要她一輩子都屬於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心因他的炙言熱語而震撼著,他對她的堅決深深撼動了她。 

  「什麼都別說,只要放心把你自己交給我就夠了。」 

  他將她一把抱進自己懷裏,她終於再一次完完全全屬於他了。這一回,他能擁有的不單只是她的身體,還包括了她的心。 

  「瑀兒,我想要你,可以嗎?」 

  「你覺得一個女人願意一絲不掛躺在你身邊表示什麼?你的詢問會不會有些多餘?」她埋在他胸前的臉,綻放著笑。 

  「我只是象徵性詢問罷了……」他騰出一隻手,撐起她的臉,想看清她的表情。「瑀兒,請你嫁給我,好不好?這個問題也只是象徵的詢問,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我們的結果只能有一個——結婚。」 

  他的表情好嚴肅,雖然眼裏有笑意,卻認真得彷佛不接受一絲反駁! 

  「不公平,你當初要我考慮的是要不要認真交往?我還沒考慮到結婚那麼遠。」其實,她早在心裏說上千百次的願意了。 

  「好,我給你一些時間考慮。現在,我們該執行重要任務了……」他的手,開始不安分在她身體上遊移,至於他的唇,幾近以貪婪的姿態占上她的側肩,品嘗著他記憶裏熟悉的芬芳。 

  「你說的一些時間是多久?」她開始陷入他點燃的熱度恍惚裏。 

  「很久、很久,久到足夠讓我帶你飛往天堂,再回到地球……」他略略帶著不懷好意的頑皮笑容貼緊了她的肌膚。 

  接著,寧靜的星夜下,除了蟲鳴、星光、遠處傳來的海濤風聲之外,就只能聽見由車廂天窗傳出的微弱輕吟與探問-- 

  「這樣好嗎?」男人的聲音有壓抑不住的渴求。 

  「嗯……澔……我要……」 

  「更多嗎?」他加快了身體的速度。 

  「對……求你……」 

  「像這樣?」 

  「嗯……好熱……」 

  「時間到了,你該回答我,要不要嫁給我了?」他突然放慢了速度,明知道只要再幾秒,就能帶她到天堂。 

  「不公平……拜託你……嗯……」 

  該死的!他可不能在這時候跟著陷入瘋狂……天啊,這種忍耐實在是非人道的虐待! 

  「親親,嫁給我,我保證這是唯一一件不公平的事。」他再次梢梢加快速度幾秒,旋即再殘忍地放慢速度,「親親,說好、說你願意……」如果她再不說,這種煎熬只怕他再撐不了多久。 

  「好……」她的理智快飛進外太空了。 

  哪怕她的允諾多麼支離破碎,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因為那是唯一能夠釋放他不斷忍耐的一道咒語…… 

  「親親,我愛你。」 

  他幾乎是帶著滿懷感激說,便不再忍耐。欲望旋即帶著兩人以交錯的親密奔馳在朗朗星夜下,一同奔往他們曾造訪過的歡愛天際…… 
作者: 囍囍柔    時間: 2008-7-13 01:18 PM     標題: 尾聲

尾聲
        關於三仙台——天秤女V.S.天蠍男

        當神秘的天蠍巧遇美麗的天秤,愛情便以讓人心醉的浪漫溫度醞釀、發酵,
直至激情的浪潮將兩人吞沒……

        休旅車內有淡淡的紫羅蘭芬芳,凱文•雷恩輕揚多情的鋼琴樂聲流洩於車廂
中,他將整片天窗打開,除了滿天星光,落進車內的還有鵝黃色的明媚月光。

        鋼琴聲透過車內音響傳出恰到好處的舒緩,背對月光的他,讓她唯一能清楚
辨識的,是他雙眼裏明明白白的炙熱——他要她。身為一個女人,她懂得他那雙
眼睛裏傾洩出的欲望。

        她,不認識他!

        她應該覺得害怕、應該覺得不安,然而她卻是生平第一次在男人身上發現自
己的「渴望」。

        是的,她渴望他,以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激昂欲望渴望著一個男人!
第一次,她再肯定不過想把自己交給一個男人,把自己的身體交托給對方。

        突然之間,她忘了一切,忘了陸培軒、湘渟帶給她的傷害,那些情緒跟現在
她對這個男人的感覺相比,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女人可以有純粹的欲望嗎?可以僅僅只是渴望對方的身體嗎?!

        她很害怕此刻如此狂猛的感覺,但又想不顧一切縱身躍入那團火焰中,哪怕
她會就此被吞噬在那團強烈的火焰裏!

        如果她不單是渴望他的身體,她又渴望他什麼呢?他們在今晚以前,對彼此
毫不相識、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著,如果她渴望的不是欲望本身,
又是什麼?!

        是他這個人嗎?但他,是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啊!

        有些什麼是她無法形容的、有些什麼是在她感受裏蠢蠢欲動的、有些什麼是
她彷佛在好幾世之前就品嘗過的,那些究竟是什麼?她不清楚。

        然而,她深深明瞭,那些感覺全是由他而來,全是因為他這個人!因為他的
話、因為他的溫柔、因為他眼裏偶爾流露的一點點神秘、因為他彷佛看透人世的
智慧與成熟。

        她從來沒經歷過這種純然、絕對、百分之百的心神顫動,她對他動心了,一
種她從未在任何男人身上經歷過的心動。

        情感遠遠超越了理智,她不願去正視他們才相遇不到一個小時的「現實」,
那種彷佛他們早已相識千百年的熟悉感,褪去了她所有的理智防衛。

        在這個美麗的星空月夜下,她極度地渴望著他,而她,不想壓抑這種強烈得
讓她幾近處於煎熬痛苦的渴望……

        她好美。

        藉著月光,他毫不隱藏、貪婪地以目光撫觸躺在他身側的女子。她精緻的五
官帶了一些些蒼白脆弱,只是在他眼裏,即便是蒼白脆弱,仍然無損她與生俱來
的美麗一分一毫。

        她的唇不需微笑,自然帶了小小微彎的弧度,仿佛她的臉分分秒秒都掛了美
麗的淺笑。

        她的雙眼雖然因先前的哭泣而稍梢紅腫,但仍清清亮亮閃著動人的靈氣,漾
著淺淺水漬像是藏了無限情意,讓人一眼望進裏頭,就絲毫不願抵抗,只想陷溺
其中,汲取她靈魂裏的芬芳。

        假使今晚,她不開口要求,他會靜靜陪她一整晚,直到日出。

        他還記得剛剛當埋首哭泣的她一抬頭,他心裏湧現了恍若隔世的難受,那感
覺持續到現在,仍極度深刻地震撼著他。

        那感覺就像一個找了好久好久的人,終於出現在面前,一下子覺得欣喜雀躍,
一下子又覺得難過失落,為著錯過對方的那段空白而覺得難受,又為著終於找到
對方而欣悅不已,那是種矛盾至極,外加懸疑無理的感受。

        就是在那一刹那裏,他醒悟到,從前口口聲聲所謂的「情愛」有多麼不實在,
跟現在的感覺相較,以前的感情倒比較像是孩子們的遊戲。

        他發現自己想撫摸她的手,居然因過分激動而微顫著,他想要她的欲望幾乎
要撕裂他,光是靠著她頸間傳來的淡淡茉莉芬芳,他就足以讓高昂的欲望逼近瘋
狂邊境。活了二十八個年頭,他到現在才知道,真正欲望的強度,根本不是人的
理智能駕馭得了。

        「如果你後悔了,我隨時可以停下來。答應我,只要你覺得有一點點不願意、
有一點點不舒服,都要告訴我,我一定會停下來,好嗎?」他已經快讓身體內不
斷湧出的強烈欲望逼瘋了,但再強烈的情欲渴望,都強不過想保護她不受傷害的
想法。

        雖然他們今天才相遇、雖然他連她的名字都不曉得,但他很清楚心裏的念頭
——他要她,他要保護她。解釋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保護她是他早被某種力量
賦予的使命。呵,他竟會有如此宿命的想法!



        「我不會後悔,這輩子我沒像現在這麼肯定過。也許我接下來的話會讓你覺
得我很……很隨便……可是,我想要你,我從來沒有……」

        她閃著羞怯的眼睛,讓他心動也心疼,要一個女孩子說出這些話,是太難為
她了。

        「噓……」他以食指壓止住她接下來的話,「我懂,懂你的感覺,因為我跟
你有同樣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麼肯定過……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只要你有一絲絲
不願意,隨時都有喊停的權利,我要你記住這一點。」他的聲音低低緩緩地,接
著以雙唇取代食指的位置。

        他的唇先是輕輕觸碰,試探著她的反應,直到她忍不住探出濕濕熱熱的舌,
他才加深了吻的深度,而她彷佛沾了甜甜蜂蜜的舌尖,誘惑著他更深濃的需索。

        他以唇齒輕咬著她羞怯得差點要退回去的舌尖,極欲引誘她加入親吻的遊戲
裏。

        他感受到她的放鬆、感受到她逐漸同等的投入,以及與他逐漸同等的需要,
當她在親吻中洩漏了一聲幾乎會讓耳朵錯過的低柔呻吟時,他的手才放心的探進
她衣服底下。

        她的肌膚柔柔滑滑地,是那種會讓男人喪心失魂的觸感、會讓人禁不住想要
更多的光潔。

        因著忍不住想要更多的念頭,他只花了兩分鐘就褪去兩人身上所有的衣物…


        他們,此時此刻躺在整片的夏夜星空底下,如同伊甸園裏的夏娃、亞當,面
對彼此裸露的身軀卻沒有絲毫尷尬,有的僅是對彼此的深切渴望與讚歎。

        越過欲望本身,竄流在他們心間的,是對靈魂探索更深的想望、是極欲貼緊
對方、擁有對方的想望,更是種超越了性欲的渴慕。在兩個人有著一樣需求情況
下,急切就成了唯一的念頭。

        他竟在毫無「前戲」的狀況下,填補了她的空洞,卻也在同時因訝異而睜大
雙眸——

        他弄疼她了嗎?如果他能夠事先知道這是她的初夜,他會放慢他的急切,就
算明知道她的急切不下於他的,他也一定會放慢速度。

        她僅僅是略微不適地悶悶出了聲,似乎在抗議著他的著急,然而一點點的疼
痛不足以止息她要得更多的念頭,她幾乎讓陌生的情潮主導了一切。

        「可不可以給我更多?」她無法掩飾、無法克制地要求著他。

        「等等好嗎?我不想弄疼你……」他試著以僅剩的微量理智,控制恨不得能
盡情放縱的身體,在他進入她才發現她的純潔之後,他唯一能補救、唯一能為她
做的僅有這點體貼。

        「我很好……拜託你……可不可以……」

        「親親,我保證再等一下下、再等一下下就好,然後就給你更多、更多,聽
話,小親親……」他吻住她顯然又要開口索求的雙唇,不想讓她即將出口的索求,
奪走他最後一點理性。

        在一個親吻後,他先是緩緩地、試探性移動著,他不敢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微
表情,直到他非常確定她不再有絲毫不適,他才開始如他承諾的,給她更多、更
多……

        他的律動帶著她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他滿足的看著她迷醉、昏亂的表
情,看著她因歡愛而發汗、酣紅的雙頰,這份滿足刺激著他給予她更強的律動,
一直到聽見她因達到頂點而逸出的呼喊,他才跟著釋放出自己……

        沒有任何文字能形容他此時的感覺,他抱緊了她,在暫時的激情結束後,滿
足與疲倦同時席捲他……他抓著最後幾絲力量說:

        「親親,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這樣睡著,可是我已經好幾天沒睡了。讓我睡
幾個小時就好,等我醒來,我們談談好不好?不要讓我醒來看不到你,求求你…
…答應我,我只要睡幾個小時……」

        濃濃的倦意加上激情後的疲憊,他來不及聽見她的肯定答覆,便落入睡眠裏。
在閉上雙眼的瞬間,清晰落在腦子裏的念頭是——今生今世,他只要這個女子!

        用了最後一絲力量,在睡意全盤攻佔他的意識前,他抓握住她的手,傳到她
手上的力量,緊得讓她不禁要覺得,他似乎是怕她偷偷逃走了。

        月光逐漸隱去,星子也跟著漸漸稀疏模糊,天空在不知不覺中透了朝陽的光
度——

        他安靜沉睡的模樣,她已經靜靜瞧了不知多久時間,依然看不見他的唇形,
她好奇地摸了摸那扎手的鬍子。

        他眼睛的輪廓深刻漂亮,直挺飽滿的鼻翼,即使不能完全看清他整張臉,也
大致能看出他的俊朗。若能刮乾淨他滿臉長亂的黑胡、剪短他那頭淩亂長髮,他
應該是個俊挺男子吧!

        輕歎了口氣,夜裏的魔幻氣氛,似乎經不住朝陽的蒸發,慢慢消失於無形。

        她差點要以為昨夜的一切,只是她不小心的幻想,若不是自己的手還好端端
的被收在他的大掌裏,她真的會懷疑昨夜只是場旖旎美麗的夢境。

        應該走了,她不捨地想。在他沉睡的這段時間裏,她想了好多事——

        男人在激情裏頭,說的話應該不算數吧!他要求她留下來,只是一時情緒上
來罷了!

        她不該留下來、不該等他清醒,她該做到昨晚事情發生前,所給他的承諾,
她要的只是一個晚上。而不是天真的相信他一時激情說出的話!

        況且,她仍無法厘清混亂的心情,對湘渟、培軒,還有眼前這個彷佛早已熟
悉、實際上卻十分陌生的男人,她已經弄不清楚了。

        如果她對這男人有某種深刻的、特別的感覺,那麼對於培軒,她的心態又是
什麼?

        反之,她若對眼前的男人沒有那一堆厘不清的感覺,她只是純粹藉由他來平
衡自己對培軒、湘渟製造的傷害,那麼,對這個她稱不上認識的男人又何嘗公平?!

        在他醒來前離開,該是對兩人最好、最公平的方式了。把昨夜的一切,當成
一場美麗的夢,誰也不用誰的負責,就當作他們擁有的只是最單純的「歡愛」。

        她抽離了他仍握著的手,穿回自己的衣服,為他關上車頂的天窗、為他蓋上
他的衣服、為他仔細確認車門都上鎖了,她才邁開步子,走離那輛銀色休旅車。

        不顧心底明顯的留戀與不捨,她回到自己的車內,跟著心裏想留下的那道聲
音爭戰了幾秒——

        最後理智獲勝,她啟動引擎、踩下油門,駛離了那個有山、有海、有拱橋的
美麗場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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