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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鏡貴也 -【天魔黑兔‧二】<月亮>升起的午休時間 [打印本頁]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8:55 PM     標題: 鏡貴也 -【天魔黑兔‧二】<月亮>升起的午休時間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1-2-24 02:14 AM 編輯

【封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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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如果你打算養那個#瘋狂魔女(賽託希梅亞)——千萬要小心來自〈月〉的侵蝕」。
事情的開端是一句「留言」。
理應已經死去的日向留給月光一句話,就在這句話傳到的同時,宮阪高中升起了血紅的月亮,灑下侵蝕大兔等人身體的紅雨。這句「留言」究竟是陷阱,或是……
一切謎題尚未解開,眼看希梅亞身上又要發生變化——「大兔,不要看我……不要看這麼髒的我。」大兔是否會犯下跟九年前同樣的過錯?
一段誓言「絕不讓妳孤單」的顛覆校園奇幻故事,第二彈登場!!


【作者介紹】:
鏡貴也
我是新人!
出到第41本才總算又有機會推出久違的全新作品,所以心情就跟個新人一樣緊張得猛發抖!不過呢,呃,雖然我上次在另一個系列的作者簡介欄裡面寫過說要在簡介欄裡寫小說,可是這本小說還是新作,劈頭就開始在這種地方寫起小說來,各位讀者應該也會覺得很困擾,所以我決定還是乖乖作個自我介紹。呃。我生於1979年,出生地東京等等怎麼已經沒篇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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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序章
第一章 來襲
第二章 銀色使者
第三章 月升
第四章 月動
第五章 月落
第六章 天魔之名終獲吟誦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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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日文書名】:いつか天魔の黒ウサギ02《月》が昇る晝休み


【原日文所屬文庫】:富士見書房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8:55 PM

序章  看見月亮的天空一片火紅


    那是戀情?

    還足愛情?

    有人說月亮上住著一只兔子。

    傳說有只善良的兔子看到有老人倒在路上,於是烤熟了自己讓他吃飽。天神為兔子的善良而感動,讓兔子搬到月亮上居住。

    「不過啊……住在月亮上的其實不是兔子,而是一種很討厭的東西。」

    話雖如此,聽了這個善良兔子的童話故事,我不禁微微一笑,抬頭看看月亮。兔子是為了什麼不惜舍命烤熟自己,也要救那名老人?

    這種不惜為對方犧牲生命的心情,是戀情?

    還是愛情?

    「你喜歡他?」

    他這麼問了。

    我回過頭去。

    平常總是和顏悅色的他,今天卻一臉極為悲傷的表情站在那里。

    「……」

    然而這一天,我的心思卻莫名地放在夜空中灑下光芒的月亮,而不足他的身上。

    看著傳說住著兔子的月亮。

    看著傳說住著一只善良兔子的月亮。

    月亮一天天變圓。

    月亮一天天變缺。

    每當我看著這永恆反覆的現象,心情總是變得有些悲傷。

    簡直就像在看自己。

    簡直就像在看著置身於永恆孤獨之中的自己。

    「……」

    這時他又問了一次。

    「回答我。你喜歡他嗎?」

    「……嗯。」

    我點了點頭。

    我微微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紅著臉點頭應了一聲。

    他仿佛要哭了出來。在月影之下,一臉泫然欲泣。

    「那……」

    「……」

    「那我該怎麼辦?」

    「這……」

    「你要拋棄我嗎?」

    「……」

    「你是騙我的吧?是開玩笑的吧?你對他真的……真的那麼……」

    「我喜歡他。」

    我又回答了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像是要確認自己的心情。

    他皺起臉,一臉泫然欲泣的寂寞表情跟我形成鮮明的對比。

    「為什麼偏要找上那種家伙……」

    「……」

    「他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啊。」

    「……」

    「他只是個愚蠢又渺小的人類啊。」

    「可是……」

    我回答。

    「他至少比我們不肮髒。」

    所以我墜入情網。

    所以我喜歡上了他。

    「你哪會肮髒……」

    我笑了笑,打斷他的話,露出像是自嘲又像自憐的笑容。

    「……哈,你真好,你……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可是,你看,你看看我這肮髒的身體,看看我這肮髒到了極點的身體。」

    ——說著我攤開雙手。

    敞開自己的身體給他看。

    一頭粉紅色的長發襯托出純白無瑕的肌膚,修長的手腳,微突的前胸。

    的確,如果只看外表……

    「……」

    只看外表,也許還挺乾淨的。

    但是里面卻——

    那一段漫長到仿佛永無止盡的孤獨,將我的身體侵蝕得太黑暗,太肮髒了。

    每當月亮一天天變圓……

    每當月亮一天天變缺……

    詛咒就會侵蝕得更深。

    所以她笑了。

    那一對帶著戲譆眼神的深紅色眼睛蓄滿了淚水笑道:

    「……我太難受了,太寂寞了。所以……我非得讓這一切結束不可,巴爾思庫拉。」

    我叫了他的名字。

    他仍然一臉悲傷說著:

    「我想陪在你身邊直到最後一刻。」

    我搖了搖頭:

    「我想自己挑選共度最後一刻的對象……」

    「而這個對象不是我?」

    「對。」

    「你想共度最後一刻的對象是那個人類?」

    「對。」

    「你為了他……為了一名微不足道的人類不惜一死?」

    「對。」

    「你錯了。」

    「應該吧。」

    「你錯了。」

    「我也這麼認為。」

    我回答,露出戲譫的神情笑了笑。有點開心又有點喜悅地對巴爾思庫拉笑了笑。

    對過去的情人……

    對過去的好友……

    對過去的父親……

    對過去的孩子……

    對過去的主人,我露出了有些悲傷,卻又十分開心的笑容。

    「巴爾思庫拉。我是真的……真的愛他,愛著大兔。甚至……」

    (甚至要我這永恆的身體消失,我也在所不惜……)

    月亮一天天變圓。

    月亮一天天變缺。

    但這個月亮是紅色的。

    紅得有如鮮血一般。

    月亮染成了陰暗而且深沉得充滿煞氣的深紅色。

    「……」

    每當看著這樣的月亮,我的心情總會變得有些悲傷。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8:56 PM

第一章  來襲


    當人類這種生物升上高中,自然會有很多煩惱。

    像是第一次交女朋友。

    第一次接吻。

    第一次,呃~反正就是這類的事啦。

    總之他自己在讀國中的時候,多少有想過在升上高中之後可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一些比較成熟的體驗。

    像是交到女朋友,兩個人一起上學,對方替自己做便當~~?或是在海邊嬉笑奔跑這類白癡到讓人想吐槽的事。

    總之,當時確實依稀夢想過也許會遇到這樣的事,心想總該會有些開心的事情。

    可是……

    「……」

    鐵大兔作夢也沒想到……

    「……」

    實際體驗到的高中生活,竟然會這麼危機四伏,充滿緊張。

    事情發生在午休時間。

    這個危機四伏,充滿緊張的事件就發生在午餐時間。

    當第四堂的數學課結束,下課鈴聲響起……

    少女突然開口:

    「大兔,你今天也要到福利社買面包當午餐嗎?」

    「嗯?」

    大兔看向坐在隔壁的少女。

    一頭漂亮的半長黑發下,有一雙黑色大眼眸,身穿格紋百褶裙與宮阪高中的水手服。

    這名少女是他從小就認識的時雨遙。

    …………大兔跟她從國小六年級開始就一直是隔壁鄰居,今年兩人進入宮阪高中就讀之俊,又變成互坐在隔壁的同班同學,是個隔壁到不能再隔壁的兒時玩伴。她現在正一臉喜悅地看著他,似乎別有意圖。

    「大兔大兔。」

    她喊個不停。

    「……到底要干嘛啦?」

    大兔問。

    遙又說了一次:

    「我剛不是問了嗎?你今天中午是不是也要到福利社買可樂餅面包?」

    「午餐?」

    「嗯。」

    「嗯,這個嘛,是有這個打算沒錯……啊,你該不會是要我順便替你跑腿吧?」

    大兔露出調侃的表情,遙很乾脆地點頭說:

    「猜對啦;好了,跑腿小弟大兔,趕快去幫本小姐買柳橙汁來!」

    「等等,還真的要我跑腿?算了,反正是順便,無所謂啦。錢拿來。」

    「你請客~~」

    「啥?你不要鬧羅?」

    遙開心地笑說:

    「跟你開玩笑的啦。」

    「那就快點拿錢出來。」

    「我不拿。」

    她說話反覆,大兔半睜著眼說:

    「喂,你到底是想怎樣?」

    她笑了笑:

    「因為本小姐用餐是不喝柳橙汁的啊!」

    她像在拍電視廣告一樣,說著莫名其妙的台詞。接著從書包里拿出小水壺,秀給大兔看。

    「我只喝茶!」

    「誰會知道啦?」

    「什麼?你明明就知道;」

    「……呃……認識你這麼多年,我當然知道……可是你剛剛不是叫我去幫你買嗎?」

    「你誤會了。」

    「那你到底有什麼事?」

    她別有深意地笑了,以她那又大又黑的可愛眼睛看著大兔。

    氣其實啊……」

    「嗯。」

    「我今天剛好還滿早起床的。」

    「唔。」

    「一時心血來潮就做起便當,結果一不小心做太多了……」

    「……」

    大兔瞪大眼睛。

    全身有些僵硬了起來。

    他總算會意過來了。大兔終於注意到……

    很明顯的……

    眼前就要發生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

    不只是他,班上所有人可能都已經注意到眼前正要發生的重大事件。在午休時間,可愛的青梅竹馬說自己便當做得太多,聽起來就不妙吧?很不妙吧?照這樣發展下去,肯定會演變成……

    來,大兔,這是我親手做的便當喔—

    ↓

    一旁的同學猛吹口哨。

    ↓

    班對成立!

    事情一定會演變成這樣。再說,遙在班上男生之間還挺受歡迎的。大兔的桌子抽屜里會被人塞滿發黴的炒面面包。大兔你這家伙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給我乖乖吃就對了!你們知道這就叫做霸凌嗎?昨天才剛立法通過,規定對放幸福閃光的人要做什麼都行啦:—誰能保證不會發生像這樣莫名其妙的對話呢?真是一段充滿少年煩惱的快樂高中生活。

    「……」

    一段大兔在國中時代曾經想像過的快樂高中生活。

    為了一點小事煩惱,平凡又快樂的高中生活。

    「……」

    事實上,他的高中生活卻不是這樣。

    他真實的高中生活跟他的想像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他的人生突然一百八十度轉彎,變得十分奇怪。

    「……」

    這時,遙開口說話了。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開心,顯然絲毫沒有注意到日常生活早就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得不尋常。她說了:

    「我連大兔的份也做了—你就心懷厭激地吃吧—」

    她一臉天真的表情,一點也不知道世人是以什麼樣的眼光看待女生做便當給男生吃。果然不出所料,全班頓時喧鬧起來,開始有人猛吹口哨起哄,還有幾個人露出一臉決心要准備發黴炒面面包的表情。大兔面露困擾,環顧四周。

    「……」

    事實上……

    這一切對現在的大兔來說都不重要。

    因為真正的事件……

    「……」

    正在其他地方發生。

    大兔將目光轉往教室的天花板。

    裝了四座日光燈的白色天花板看起來十分平凡,沒有任何奇特的地方。

    但是,一道黑色的蛇影正悠游在天花板上。沒有實體,只有影子。他不知道這個物體是什麼時候,又是從哪里跑進來。不知不覺問,它已經出現在教室里,在教室的白色天花板上游來游去。而這個影子正慢慢沿著天花板游向牆壁,從黑板移往地板,一路輕飄飄地游到教室正中央。

    接著就在一瞬間。

    只有短短一瞬間,這個物體從地板上跳了出來。

    一個叫做酒井里美的女生正一臉開心地取笑著大兔跟遙:

    「你們兩夫妻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打情罵俏,節制一點好不好呀—」

    下一瞬間,她的全身被黑影覆蓋住。她正要尖叫出聲,影子轉眼纏住少女的身體,回到地板上。之後,就再也看不到里美的身影了。

    整間教室里沒有任何人發現這一點。

    事情發生得太快,根本沒有人發現。

    這時有個女生說了:

    「咦,里美她人呢?」

    「剛剛還在那邊啊……奇怪了,是去上廁所嗎?」

    「她明明說過要一起吃便當。」

    二定很快就會回來了啦。」

    兩個女生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但是大兔很清楚,要是他放著不管,酒井里美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早在十幾分鍾前,也就是第四堂數學課上到一半時,大兔就已經知道那條蛇會出現。

    數學課上到一半,學生會長大人紅月光突然傳來一則簡訊,內容寫著:

    『傳令諸奴隸:據報,昨天晚上有奇怪的蛇從異次元入侵學生會室,一發現立即捕捉……』

    大兔立刻回覆:

    『啥?你沒頭沒腦鬼扯什麼?』

    對方馬上傳回來了。

    『你這小角色連日語也看不懂嗎?』

    『你說誰是小角色?』

    『說你。』

    『你憑什麼說我是小角色?』

    『我說的是事實。』

    『開什麼玩笑?我干嘛一定要聽你的命令?不要擅自把人當成學生會委員使喚,小心我宰串了你。』

    『宰了我?小角色想要宰了我?哼哼,別讓我笑掉大牙了。你以為是誰大發慈悲救了你這條爛命?狗都知道報恩了,你這呆子連狗都不如嗎?。

    『你白癡啊!我又沒求你救我。』

    『白癡是你。』

    『是你。』

    『是你。』

    這兩個人就在數學課中,像小學生一樣你來我往。那個令人火大的學生會長傳來了最後一封簡訊:

    『算了,你不想幫忙也沒關系。話說在先,這條蛇可是會抓人去吃的。』

    紅月光這麼寫著。

    就像這封簡訊說的,一只奇怪的蛇就在他眼前帶走了同學。

    平凡的高中生活中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該死,還真的吃咧。」

    大兔說著站起身來,准備去追趕影子蛇。

    正從書包里拿出便當的遙嚇了一跳,班上同學的表情也轉為尷尬,擔心捉弄他們捉弄得太過火,突然沉默下來。

    大兔見狀趕忙說道:

    「……啊,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呃,這個,遙,抱歉,我有些學生會的工作要處理,午休時間得跑一趟學生會室,所以不太有時間吃午餐……」

    話才出口,大兔就暗叫不妙。這謊話實在爛得太明顯了。

    自己才說要去福利社買面包吃,現在卻說因為要忙學生會的工作而沒時間吃午餐?這下不就變得好像是他不想吃她做的便當,所以隨口找理由敷衍過去嗎?白癡!

    大兔正要皺起眉……

    遙的臉已經開始扭曲,微微露出受傷的表情。這下糟了,大兔心想。他正想要辯解,話還沒出口,遙又恢複了笑容。

    「啊,啊,這樣啊!對喔,你都已經是學生會的委員了嘛。既然有學生會的工作要忙,那就沒辦法了!」

    她笑著說,好像真的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將拿出一半的便當再塞回書包去。

    「不,你誤會了……」

    就在這個時候——

    「大兔在嗎;?」

    傳來了女生的聲音。全班同學的視線全都轉了過去,大兔也跟著轉頭望去。聲音來自教室入口,一個女生從教室的入口探頭進來。

    一她身穿紅色的百褶裙,以及同樣是宮阪高中制服的水手服。

    一頭日本人絕對不會有的粉紅色長發,在不同角度的光線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皮膚就像陶般潔白無瑕。高挺的鼻子,潤澤的嘴唇,玲瓏有致的身材,一雙深紅色的眼睛帶著幾分戲譫的神色。

    教室里的每一個同學看到她,都倒吸了一口氣,被她不凡的美貌奪去了呼吸。

    她的名字叫做沙系希梅亞。

    這個混血美女一周前才剛從一個歐洲的小國轉進這問學校。她一雙紅色的眼睛掃了教室一圈,停留在大兔身上。

    她美麗的臉龐為之二兄,朝著大兔揮手說:

    「大兔早安—!」

    大兔不禁皺起眉頭:

    「又是你!怎麼老是選在這種時間點出現……」

    希梅亞打斷他的話說:

    「我們今天也一起吃午餐吧!我跟月光拿到錢,去買了可樂餅面包!」

    說著,她非常開心地舉起了手上的可樂餅面包。

    這一瞬間。

    「……」

    整個教室里的氣氛急速降溫,溫度瞬間降到了零度以下。

    大兔簡直要發起抖來了。這跟他國中時想像的高中生活顯然差了一大截。現在是什麼狀況?這就是所謂的後宮嗎?漫畫里常有的那種後宮?在萌系愛情喜劇里,總是會有平凡的男生被一群正妹包圍的劇情。女生會高喊著「OO是我的!」然後你爭我奪,讓主角在大感吃不消之余卻又高興地傻笑。他在《MAGAZINE》跟《JUMP》這些漫畫周刊上都有看過一,兩部這樣的作品。

    「……」

    大兔斜眼看了看遙,看著滿臉笑容正要將親手做的便當塞回書包的遙。

    她眼眶泛淚,仿佛只要一眨眼就會流出來,顯然沒什麼力氣像那些漫畫里的女生一樣大喊:

    「OO是我的!」

    四周的女生眼露殺氣地看著大兔。

    照理說處於後宮狀態應該令所有男生羨慕的大兔,此刻只得到他們憐憫的眼神。

    大兔看到這個情形。

    「……呃~~這個……」

    他正要開口,就在這一瞬間……

    「呃你個頭啦!」

    立刻被一群女生吼了回來。吼聲低沉得不像女生的聲音。

    大兔全身一顫。不對,怎麼跟漫畫里畫的不一樣?我國中的時候也沒有想到高中生活會變成這樣呀?

    他顫抖地想著。

    但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現在不是為這些戀愛的小摩擦發抖的時候。

    就在這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已經有一個人快要被殺了。

    一條怪蛇帶走了一個女生,正准備吃了她。

    大兔非得去救她不可!

    「這什麼鬼高中生活啦!」

    大兔小聲嘀咕,煩不勝煩地抬頭看看天花板,看著剛剛蛇影跑出去的方向。蛇是從教室後門跑出去的。

    也就是說,大兔只要從教室後門出去就行了。

    只要不走有希梅亞等著的教室前門,改從後門出去就行了。

    「我~~」

    他才一開口,立刻又被班上女生大吼:

    「我什麼?趕快跟遙道歉!」

    其中一名女生大叫:

    「不要再玩弄女生了,想要哪一個趕快說清楚!」

    大兔內心驚恐,表面仍然裝作沒聽見,看向拚命忍著眼淚的遙。

    「遙。」他說。

    「嗯?」

    她含糊應了一聲,抬頭看著大兔。或許是因為抬頭之後眼淚比較不會流出來,只見她眨了眨眼,淚珠沾上她長長的睫毛。大兔決定視而不見。

    他看著遙的臉說:

    「謝謝你幫我做便當。我想拿去學生會室吃,可以給我嗎?」

    遙差點哭了出來。但是沒有時間了,大兔擅自打開她的書包,拿出便當就往外跑。

    「等等,你想跑嗎?鐵!」

    班上女生又群起大叫,但是他不予理會。

    之後班上同學又會聯合起來霸凌他,把他當作空氣一樣不存在吧?他實在不願意看見事情演變成這樣,但是眼前還是先跑再說。

    他從教室後門跑了出去。

    希梅亞馬上追了上來。她以輕快的腳步追上大兔,湊上臉來看著他:

    「早啊,大兔。」

    蛇飛快地在走廊的天花板上游栘。大兔一邊抬頭看著天花板一邊回答:

    「早安,希梅亞,啊,現在不是說早安的時候啦!你最好別蹺太多課,小心被罵。」

    希梅亞抬頭看著他,帶著幾分慧黠的深紅色眼睛微微睜大,顯得有些驚訝。

    「咦?咦?課是什麼東西?是哪個了不起的學者會在這棟建築物里演講嗎?」

    大兔困擾地皺起眉頭。

    就是這樣。

    所謂日本的常識,在這個混血美少女身上完全不管用。

    她來自歐洲一個叫作庇里牛斯王國的國家,身上流著皇室血統。這個小國前幾天發生政變而亡國。因為她的父親是日本人,所以她會說日語,但是由於在海外長大,對日本的常識一竅不通,還請各位同學好好跟她相處——這就是老師介紹她這名轉學生給班上同學認識時的說詞。

    順著大兔的視線,希梅亞也跟著抬頭看向那條在天花板游泳的蛇,卻一點也不顯得驚訝。

    「啊,那只蛇影就是教書的學者?我是有聽說住在『穆瑪沼澤』的邪蛇會囤積智慧果實,你們就是叫這種邪蛇來當講師嗎?」

    他聽得一頭霧水。

    「啥?邪蛇?那是什麼?希梅亞,你是從哪里聽來……」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

    擄走女生後從天花板逃走的蛇影,發現後面有追兵,立刻轉過頭來,像剛才擄人時一樣,以驚人的速度從天花板跳出來。大兔還來不及叫出聲,蛇頭已經一口咬上他的脖子,嘴巴一闔,隨著一聲斷裂的聲音,他感覺到自己已經身首分離。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隨後頭就飛上了天空,視線也跟著一黑。最後頭部先掉到走廊上,身體才跟著倒在地上。

    而大兔他……

    「……」

    大兔他就這麼死了。

    沒有人在頭跟身體分家之後還可以活著的。

    蛇順勢逃走,繞過走廊的轉角之後便消失無蹤。

    「咦?咦?發生什麼事了?」

    希梅亞不禁發出驚呼聲,跟著停下了腳步。她低頭看著大兔滾落在走廊上的首級,以及剩下的屍體。

    如果是一般的女高中生看到這種場面,一定會發出尖叫。畢竟看到同學身首分家倒在地上,驚聲尖叫才是正常的反應。

    但是她一點也沒被嚇到。

    「你還好嗎?」

    她問道。應該已經死去的大兔首級回答:

    「只剩下腦袋怎麼可能還好?」

    他飛快地站起來。當然,現在他的頭不在身體上。少了頭的身體自己站起來,在地板上摸索著,撿起了頭,將頭安裝到脖子上。在一陣奇怪的喀喀聲後,輕松地和身體連接在一起。

    「好,活過來了。」

    他說。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形,百分之兩百八十七早就死了,他卻輕而易舉地活過來。

    「那條蛇不但抓走女生,還會攻擊人!讓這種東西在學校里亂晃也太危險了吧!」

    說完隨即緊張地四處張望。要是被其他學生看到剛剛的情形,一定會大驚小怪大吼:「什麼蛇?你才是徹底的怪物啊啊啊啊!」搞不好最後還會跑來FBI,CIA,穆德,史卡莉這類的人物來調查他——不過,幸好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走廊上現在沒有多少學生,大家應該都正在吃午餐。

    大兔松了口氣,接著看向希梅亞。

    她目睹了足以讓一般女高中生哭著喊媽媽的畫面,

    結果,這個據說來自歐洲的混血美少女卻顯得十分開心,笑嘻嘻地看著大兔。

    他看著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哪種混血兒會有這種粉紅色的頭發跟深紅色的眼睛?級任導師跟班上同學居然都相信她是混血美少女。

    看著這個美得不像人類的美麗少女。

    不,看著這個不是人類的少女。

    「大兔,你怎麼啦?剛剛斷掉的脖子還在痛嗎?」

    她這麼說著。張開可愛的小嘴微微一笑,粉紅色嘴唇里隱隱露出了——

    人類絕對不會有的迷你獠牙。

    <上古魔法師>賽托希梅亞。

    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不是什麼歐洲人,也不是混血兒,萇至不是「人類」,她真正的名字叫做賽托希梅亞。

    <上古魔法師(vampire)>賽托希梅亞開心地伸出手,神情充滿愛憐地將手伸向大兔。

    她碰觸大兔剛才被咬斷的頸子。

    碰觸九年前她曾經以牙齒咬上,注入「毒」的頸子。

    碰觸九年前她曾經注入了「契約」的頸子。

    就是這種「毒」讓大兔不再是普通的人類。

    他變成了有條件的不死之身。

    他的身上被施加了一種奇妙的詛咒,除非在900秒——也就是十五分鍾之內連續被殺七次,否則他絕對不會死。

    就在兩人許下山盟海誓之後,她突然被怪物擄定。接下來的數年,大兔忘了她的存在,不管她怎麼哭喊,大兔就是想不起來——過去的事三曰難盡,眼前也沒時間多想了。

    現在有條輕松就能咬斷人頭的凶暴大蛇在校園內肆虐,還擄走了女學生,要是不趕快追上去解決,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了。

    實在是……

    「搞什麼啊?我平凡的高中生活到底跑哪里去了?」

    大兔嘀咕著從長褲口袋中拿出手機,打開機蓋,按出電話簿,依照拼音順序開始搜尋,找到「氣人的混蛋紅月光」,然後按下通話鍵。幾聲鈴聲後,螢幕上就顯示出通話中的文字。他將手機湊到耳邊,手機里傳出氣人的笨蛋說話的聲音。

    『干嘛?』

    大兔回答:

    「我找到了。」

    『找到蛇了?』

    「嗯。」

    『捉到了嗎?』

    「沒有,被它給跑了。」

    『嘖,無能的家伙光是活著就會給人添麻煩。』

    「什麼?那你自己一個人去抓啊!」

    『少羅唆,笨蛋。快說清楚你現在的狀況,你人在哪里?。』

    「呃?我在我班上教室前面的走廊上,正朝樓梯跑過去。」

    『那就是三樓了?』

    「嗯。」

    『蛇已經跑去其他樓了吧?』

    「大概。」

    『那我去四樓,你到二樓,看到就格殺勿論。』

    「不不不不,你等一下,那條蛇抓走了我班上的一個女生。要是殺了蛇,她也會一起……」

    月光打斷他的話說:

    『不只一個,現在一共有二十三個人下落不明。之所以還沒有造成恐慌,是因為我控制住教師,把失蹤的人說成早退。放心吧,飛蛾大蛇死了以後,就會把還沒消化的部分吐出來。』

    回想起她這九年來所嘗到的孤獨與絕望。

    這九年來,她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拷問,獨自一人被囚禁在沒有聲音也沒有光,空無一物的世界里。

    而他自己完全忘了她,每天一事無成地過著平凡的日子。

    想起這一切,他不禁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希梅亞直視他的臉。

    「大兔。」

    她說。

    「大兔,我喜歡你。」

    這句話來得突然。

    接著,她開心地撫摸著大兔的頸子,張開手抱住他。

    就在學校里,午休時間,走廊上!

    被女生給抱住了!

    周圍立刻出現交頭接耳的喧嘩聲。

    口哨聲四起,有人喂喂喂地叫個不停,有人大喊著要去找老師來。

    這些學生沒注意到他剛剛精彩的斷頭畫面,卻在一瞬間就察覺到這種小小的打情罵俏。

    大兔見狀直說:

    「……等,等,等一下,希梅亞……」

    「我才不等—」

    「你……」

    「我不放手。」

    說著,她更用力地抱住大兔。

    大兔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舉起雙手投降說:

    「……呃呃—我跟你說,日本人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會很不好意思。」

    接著她回答:

    「我又不是日本人~~」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而且我們都已經分開九年了,人家好寂寞好寂寞,當然要趕快彌補回來啊。」

    「可,可是,還是要稍微顧一下面子……」

    希梅亞抬起頭看著他。

    「要是有人妨礙我,我可是會格殺勿論喔—」

    她開心地眯起一對深紅色眼睛。接著,目光轉向天花板說:

    「例如打擾我們吃午餐的蛇啦……」

    大兔連忙點頭:

    「就,就是說啊!我們得趕快去處理……」

    希梅亞打斷他的話,眼神中帶著幾分惡作劇,幾分開心,再增添了一些犀利的妖媚,看著大兔拿在右手上的便當盒:

    「……還有就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想要用食物釣走大兔的下賤人類小丫頭羅。」

    大兔一愣。

    「……呃!」

    他看了她一眼。

    她在笑。笑得十分幸福,十分開心。

    但是……

    呃……

    「……希,希梅亞,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什麼?」

    「呃,就,就是遙……」

    「哼?原來她的名字叫做遙啊?」

    「我;」

    希梅亞忽然放開大兔,笑容滿面地看著他:

    「開玩笑的啦!騙你的,我沒有生氣,你不用這麼緊張。」

    她露出非常溫和的笑容直視大兔。然而大兔注意到她的模樣跟平常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她粉紅色嘴唇里頭露出的獠牙,變得比平常更加銳利。

    在大兔的記憶里,她平常幾乎是完全不露出牙齒的。除了她要用<毒(魔法)>或是情緒極為高亢的時候。

    也就是說她現在情緒非常高亢。

    情緒高亢到極點的希梅亞笑著說:

    「不用擔心,我知道大兔喜歡的是我。」

    「呃,是沒錯。」

    「再說,礙事的小丫頭只要殺了就好。」

    「喂~!」

    希梅亞笑了出來,露出惡作劇的笑容說:

    「開玩笑的,大兔真是可愛。」

    說著她摸了摸大兔的頭。她的身高比大兔矮,得踮起腳尖才摸得到大兔的頭,但大兔還是有種自己被當小孩子看待的感覺。

    不,看在她眼里,自己確實就跟小孩子沒兩樣。

    看在據說已經活了幾萬年的<上古魔法師>眼里——

    大兔任由這活了幾萬年的<上古魔法師>抓得自己頭發一團亂。

    「那麼……」

    「嗯?」

    「我得去追那只怪物蛇了,可以嗎?」

    「不用。」

    「咦?為什麼?」

    她停下撫摸大兔的手,轉身望著蛇離去的轉角說:

    「那種程度的魔物,我從這里就可以用魔法解決掉。」

    「騙人!」

    希梅亞回過頭來:

    「嘻嘻,我好喜歡大兔你常說的這句『騙人!』~~其實是在說『真的?』吧!」

    「嗯。」

    「當然是真的啦!」

    希梅亞一點都不緊張,挺著小小的胸膛,得意洋洋地說著。大兔先前那股焦急的心情忽然間轉為無力。

    「搞什麼,原來只有我一個人在窮緊張?」

    就在他松懈下來的一瞬間——

    「咦?糟糕!」

    希梅亞突然這麼說,再次轉過頭去。

    她望向蛇消失的轉角。不,她的目光是投向遠方那只有她看得見的光景。

    大兔見狀問道:

    「怎麼啦?」

    她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緊張:

    「……就在剛剛,『飛蛾大蛇』的魔力忽然變得好強大。」

    「這代表什麼?」

    「哇,哇,好厲害。」

    「到底怎麼了?」

    「哇;照這樣看來,它大概一口氣吞了四十個人左右。」

    聽到這句話……

    聽到這麼一句話。

    大兔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希梅亞。

    「不會吧~~?」

    「是真的。」

    「那,那不足吞了一整個班級嗎?」

    「啊,它跑去隔壁班了。」

    「等……」

    「又有四十人份的人類反應消失……」

    「等等,等一下好不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兔大喊。她沒有反應,再度望向遠方:

    「……那多半不是『飛蛾大蛇』……」

    「不然是什麼?」

    「不知道,應該是很危險的家伙。」

    希梅亞說。

    危險的家伙。

    雖然不知道她是以什麼基准判斷這個對手很危險,要是連身為<上古魔法師>的她都會覺得危險,大概就表示這個對手真的相當危險。

    所以……

    「啊啊夠了,該死。」

    大兔再次跨步飛奔,希梅亞也從後跟上。

    就在同時。

    火災警鈴響徹整間學校。接著,廣播聲從每間教室里的喇叭里傳出:

    『呃~~咳咳,麥克風試音,麥克風試音——不對啦校長,已經開始在廣播了~~咦?啊?這樣啊?呃,這個,由於消防廳的要求,本校即刻起開始進行消防演習—各位同學請不要慌張,不要吵鬧,聽從教師的指示移動到運動場上避難……』

    學生開始喧嘩:「不會吧,我午餐才吃到一半耶!」但是廣播還沒結束。

    『消防演習結束後,各位同學可以直接回家。』

    歡呼聲大起:「唔哦哦哦太棒啦!啊啊啊!」

    『另外,本次消防演習是給老師們的臨時測驗,教員處理不當者將會影響考績獎金,請各位同仁多加努力~~』

    校長以開朗的語氣說著,學生們聽了當場爆笑。

    廣播的語氣始終十分開朗,聽起來真的是單純的演習,沒有發生任何火災之類的事件。

    然而……

    「這應該是……」

    大兔低語。希梅亞接著說:

    「啊,又有一個班級消失了。」

    「我就知道啊啊啊,我就知道這一定是有事情發生了啊啊啊。」

    說著繞過轉角,跑向最里面的樓梯。

    「希梅亞,這個危險家伙是在樓上還是樓下?」

    「感覺魔力是從樓上傳來的。」

    「好,那我們就往上吧!」

    大兔說著,就看到老師從樓梯死命跑上來。一個戴著銀框眼鏡,看起來有點神經質的男子,就是大兔所屬的一年三班導師狩野徹。狩野對他大喊:

    「喂,鐵,你要去哪?回教室去!」

    「不好意思,老師,我今天要早退!」

    大兔說著就往樓上跑。

    希梅亞接著說:

    「我也要早退~~?」

    說著也往樓上跑去。

    「笨蛋,現在不是這種時候了!廢話少說,趕快回教室去!這件事不能大聲張揚,不過已經有見人就攻擊的歹徒闖進學校里來啦!」

    擰野在背後吼著。看來這是老師們之間的認知。

    狩野繼續追著他們,大兔只好停下腳步,轉身說道:

    「等等,這里很危險,你不要跟來!」

    「你居然叫老師不要跟!像話嗎?馬上給我回教室去,現在學校里非常危險!」

    擰野揪住大兔的制服衣領,想要將他拉回教室。

    大兔皺起眉頭:

    「我現在沒時間說……」

    話才說到一半,樓上又傳來女生的尖叫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兔與狩野同時抬頭看。狩野一臉嚴肅的表情說:

    「……該死,原來歹徒在那邊?好,鐵,你回教室去,請二班的石垣老師幫忙引導三班的同學避難。」

    說著就要繼續往樓上跑。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這次換大兔抓住擰野的襯衫。

    狩野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回答:

    「我要去救學生。」

    「不行,這問題不是你能解決的。」

    「就算這樣我也要去,三班就交給你了,鐵!」

    狩野堅決地說。

    「事情沒這麼簡單!要交給我們處理才對。」

    狩野沒聽進去他的話,繼續往上沖。

    「我叫你等一下!」

    「我不能等,你們快點回教室去!」

    「等……」

    「羅唆。」

    「啊啊啊啊,煩死了,要怎樣才能說服他啦?」

    大兔困擾地說著。希梅亞在他身後回答:

    「殺了他?」

    「怎麼可能啦啊啊啊啊!」

    大兔大喊,隨即轉念。

    「現在事態緊急,就用你這招—」

    說著從後架住狩野,猛力勒住他的脖子。狩野嚇了一跳大吼:

    「你,你這小子,做什麼……」

    「對不起了,老師。」

    「開什麼玩……」

    大兔以一招絞頸招式,用力勒緊狩野的脖子。以前練空手道時,學長就拿這招對付過他,好孩子千萬不要學。

    狩野三兩下就昏了過去。大兔抱住狩野癱軟的身體,將他放在樓梯上。手指湊近他的鼻孔,確定還有呼吸,沒有被自己誤殺之後說:

    「漂亮!我之後肯定停課了!」

    接著抬頭望向四樓。

    四樓已經鴉雀無聲,別說尖叫聲,就連人的氣息都聽不見。

    大兔皺起眉頭說著:

    「拖太久了,不過我們還是去看看吧,希梅亞!」

    「嗯?」

    兩人沿著樓梯跑上有怪物等著他們的四樓。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8:57 PM

第二章  銀色使者


    就在不遠的地方……

    宮阪高中,西校舍四樓。

    從樓梯來到走廊上,依序是五班,六班跟七班,走到底則是八班的教室。

    紅月光停在這間教室的門前……

    「……」

    緩緩打開了門。

    一頭漆黑的頭發,一身筆挺的宮阪高中黑色直筒領制服,制服上的鈕扣整齊地扣上,眉清目秀的臉龐上有著一雙冰冷而理智的眼睛。

    左腰掛著一把漆黑的刀鞘,鞘中收著一把長劍,左手拿著開啟的手機貼在耳朵上。

    月光以冰冷的嗓音對著手機說:

    「……校長,學生都已經去避難了嗎?嗯,我有聽到校內廣播,不過你可不要太拖泥帶水,要是這次你處理得太不漂亮,我們也可能會要你下台……沒錯,嗯,知道就好。照例這次的歹徒也由我們學生會來排除,不必聯絡警察。對,對,就是這麼回事。有事我再跟你聯絡。」

    月光啪一聲合上手機,收進口袋。接著將目光轉往八班教室里頭。

    教室里很暗。

    現在足午休時間,窗簾卻全都拉上。從教室里裝了幻燈片跟投影機看來,應該是上午的課程中有用到,窗簾才會都拉上,室內也才會這麼暗。

    月光試著打開門邊的日光燈開關,但沒有作用。抬頭往天花板上一看,日光燈已經遭到破壞,桌椅也散得七零八落。

    教室里沒有學生。不,不只這個教室,他到四樓之後,沿途走過五班,六班跟七班的教室,每一間教室里都已經找不到學生的影子。

    八班也是一樣,所有學生都消失無蹤了。

    「四樓全軍覆沒?」

    月光喃喃低語,目光轉往教室的黑板。

    昏暗的教室里,黑板是一片黑。

    接著,在這塊黑板的正中央,月光發現了一個更為黑暗的影子,像蛇一般卷曲起來。

    月光看到這個怪物的影子,露出笑容說道:

    「……好了,看樣子你在我的學校里吃午餐吃得挺痛快的。不過用餐時間也差不多該結束了,畢竟午休時間也快過去了。」

    說著就朝教室內踏出一步。

    刹那問——

    咻的一聲,影子從黑板上跳了出來。一個蛇頭狀的物體眼看就要咬向月光的頭。

    「嗯。」

    月光像是早就預料到一樣,上身一仰立刻輕巧地閃過。蛇嘴撞上貼在他身後牆上的明星海報。海報應聲而裂,連牆壁也被撞出一個通往隔壁教室的洞。

    月光轉頭瞥了一眼,啐了一口:

    「嘖,大外行,瞄准一點好不好?撞壞教室,之後修理起來很麻煩的。」

    蛇頭再次轉過來面對他,准備展開攻擊。

    「……」

    月光拔出腰間的劍。脫鞘而出的是一把銳利的長劍。

    一把專為突刺而打造,無刀的漆黑之劍,劍柄是簡單的月亮形狀。

    類似擊劍比賽中所用的銳劍。

    但不是銳劍。

    也不是西洋劍。

    不,真要說起來,這把劍甚至不是為了對付人類而打造的。

    「……」

    月光剌出這把劍。

    月光刺出了這把專為突刺而打造,無刀的漆黑之劍。

    無刀的漆黑之劍瞬間將蛇頭一劈為二,被斬斷的蛇頭飛了出去,發出哀號。

    (嘰嘰嘰嘰嘰嘰嘰嘎嘎嘎嘎嘎嘎嘎咕嘎啊嘎嘎嘎嘎嘎嘎嘎)

    一陣幾乎震破耳膜,令人不快的哀號。它發出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怎麼聽都不像是這個世上會有的哀號聲。

    那是一種讓人光聽就幾乎要崩潰的聲音。

    那是一種讓人光聽就幾乎要陷入恐慌,發狂而崩潰的聲音。

    「……」

    這陣哀號聲中確實有著這樣的詛咒。

    聽到這個聲音……

    聽到這個施了詛咒的咆哮……

    「吵死了。」

    月光說著拿起劍來。

    「凶劍破邪。」

    劈開了蛇所發出的咆哮。

    回蕩在教室內的詛咒咆哮,當場煙消云散。

    蛇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月光則仍然一臉無趣的表情說道:

    「小角色就該乖乖閉嘴。」

    語畢,一劍剌向蛇瞪大的眼睛,順勢將它釘在地上。

    接著,他對劍下令:

    「……凶劍,除去它的性命。」

    漆黑的刀身變得更加黑暗而深沉。劍的黑暗開始侵蝕到蛇身上。劍的詛咒開始侵蝕蛇。一股比黑影蛇更黑的詛咒,開始侵蝕到蛇的身上。

    因為過度劇痛,蛇慘叫出聲,但是就連聲音也被劍逐漸吞食。劍吞食了蛇的哀號,過沒多久,不只是聲音,就連蛇的生命也被劍吸光。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它存在的痕跡徹底消失了。

    月光確定蛇已經消失,目光轉向黑板,看著蛇的本體。

    影子已經從黑板移動到天花板的角落,月光跟著抬頭望去。

    「……上次我殺飛蛾大蛇的時候,只要解決頭部就行了……看樣子你還活著呀?」

    影子中央出現了一個大眼睛狀的物體。這只眼睛看著月光,眼睛中央出現紅色漩渦,不停地旋轉著,企圖誘導對手自殺,但是——

    「就這樣?」

    月光淡淡地說。發出漩渦的影之眼瞪得更大。這只眼睛驚訝地睜大。月光依舊沒有反應,又說了一次:

    「就這樣?」

    接著又說:

    「只不過會點小魔術,就敢跑進我的學校撒野,死了也應該吧?」

    月光劍尖劃了個圈,握劍的手上灌注了力道。

    就在這個時候……

    「哎呀呀,不要那麼猴急嘛,小月光。」

    影子的聲音尖銳得令人聽不清楚,在教室天花板上像蛇一樣卷曲成一團,不停地說著。

    小月光。

    小月光。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月光問道。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月光垂下劍,瞪著影子。

    「……唔,以前被我殺掉的飛蛾大蛇不懂人話,也就是說你不是飛蛾大蛇?」

    影子似笑非笑地說:

    「你明明明明就知道~~」

    月光聽了點點頭。

    沒錯,他在中途就已經看出這家伙並不是普通的飛蛾大蛇。仔細想想,飛蛾大蛇根本不會吃這麼多人。

    而且<教會>(意大利那群腦漿用通心粉做的家伙)最近擅自制定了新的法律,對吃人的飛蛾大蛇處以相當嚴厲的罰則。

    因為這條法律,飛蛾大蛇吃人的事件就大幅減少,畢竟飛蛾大蛇不用吃人也活得下去。除非是特別愛惹事的異類,不然少有飛蛾大蛇會不惜冒著重罰的風險也要吃人。

    也就是說——

    月光看著眼前的蛇說:

    「……你是在操縱飛蛾大蛇?」

    「你說呢你說呢。」

    「你是什麼人?」

    「你說呢你說呢。」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說呢你說呢你說呢你說呢。」

    「也罷,既然你不回答,我就直接問你的身體。」

    說著月光握劍擺好架勢,放低姿勢,全身蓄足了力道准備跳躍。

    「別忙,先等一下啦;你那麼想知道我是誰,我告訴你就是了。」

    這時影子里又冒出了蛇頭,蛇嘴一張,露出一張倒過來的人臉。

    「……」

    不,還不知道是不是人。不停蠕動的銀色頭發纏在蛇頭上,銀色的眼睛則有著貓一般縱向的瞳孔,一張裂開似的大嘴更是把人比了下去。

    這家伙不是人,比較像是混了一半怪物血統的男人,一個二十歲左右的輕浮男人。

    有幾種怪物會化身成人類出現。不過,如果是半妖,因為血統比較淡,所以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對手。

    就算足妖魔,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對手。

    瘋狂妖精他都應付過,這個也不會是問題。

    不過如果這家伙是惡魔……

    「……」

    根據他的經驗,會以人的外型出現,還會說人話的惡魔,多半是相當棘手的對手。

    月光抬頭看著眼前明顯不是人類的銀發男說:

    「你是半妖嗎?」

    「嘿嘿嘿。」

    「不然是妖魔了?」

    「呵呵呵。」

    「……該死,果然是惡魔嗎……那就不能手下留情了。」

    銀發的惡魔說話了:

    「嘿嘿~~區區一個小小人類,還大言不慚說要對我手下留情?哈哈哈,笑死我了。這麼囂張我可是會忍不住宰了你……」

    「給我閉嘴,雜碎。」

    月光猛力一跳,刺出長劍。

    「凶劍(SpellError),困住他……」

    銀發惡魔吐著舌頭說:

    「又是這招?你的本事全都靠這把劍?你還真是讓我失望啊~~」

    惡魔口中伸出長得可以碰到胸部的蛇信。舌頭中央刻有一個符號,是由一個圓圈住三重的X號。而這個符號正閃著紅色的光芒,眼看就要發出某種強烈的沖擊波。

    「……嘖!」

    月光啐了一聲,變換持劍架勢,更改在腦中准備對劍下達的指令咒語:

    「凶劍(SpellError)破邪。」

    他揮劍想要劈開沖擊波。

    然而……

    「……唔?」

    劍卻被紅光推了回來。月光整個人被彈飛出去,掉落到成排的其中一張桌子上,桌腳登時一彎,陷進地板之中。然而,銀發惡魔所發出的沖擊波還沒有結束。

    月光膝蓋一軟,跪了下來,膝蓋陷進地板。

    月光拚命用劍抵擋愈逼愈近的沖擊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痛苦地對著劍說道。

    「喂,凶劍(SpellError),你在搞什麼?這麼一點惡魔之力也劈不開嗎?」

    劍依舊突破不了敵人發出的沖擊波。月光逐漸招架不住。

    「嗚……」

    他悶哼一聲。

    看著自己的膝蓋越陷越深,他皺起眉頭。

    轉眼之間,月光的劍力量不斷流失。他扭曲著臉。

    然而……

    「……」

    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他手上的這把凶劍(SpellError),應該破得了任何惡魔的魔力。

    這把劍里蘊含了非常強大的力量,足以封住任何惡魔。不,就連神的力量都可以封住——劍上一個主人如此說了。一個住在歐洲偏僻之處的安道爾侯國山上,總愛酗酒,看起來不像神父的神父。

    就如同神父所說,這把劍在對上任何怪物的時候都發揮了力量。只要揮動這把劍,無論是什麼怪物,都能破除對方所發出的力量。

    所以月光才挑了這把劍作為自己的武器。

    他選了這把劍作為武器,用來打倒有能力使喚惡魔的弟弟。

    就在一周前。

    月光用這把劍制服惡魔,親手殺了弟弟。

    但是現在這把劍對眼前惡魔的攻擊卻絲毫派不上用場。

    不僅如此,劍本身的力量還迅速流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低語。

    月光看著在天花板上竊笑的惡魔,轉頭瞪了手上的劍一眼怒罵:

    「……你這把不中用的爛劍,為什麼不發力?」

    但是劍還是沒有發力。

    銀發惡魔發出的紅光持續壓迫著月光,幾乎要將他擊垮了。

    他咒罵了一聲:

    「該死。」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中浮現了一段話。

    當他從嚴重酗酒的神父手中收下這把劍時,神父曾說的一段話。

    不,當時神父已經醉得很厲害,說起話來含糊不清。但是印象中,他似乎曾經說過,這把劍對一種怪物不管用。

    一種比惡魔還可怕的怪物。

    一種比天神還可怕的怪物。

    想到這里,月光眯起了眼睛,看著銀發惡魔發出的光壓。

    這個讓足以驅退所有魔物的凶劍完全起不了作用的怪物。

    「……唔,也就是說,這家伙不是惡魔?」

    月光小聲地說。右手放開劍,伸進學生褲後面的口袋,從里頭拿出車票夾,用一只手撥開放在車票夾里的月票和學生證,用指頭取出放在更里面的一張小紙片,握在拳頭里。

    他用力握緊了紙片。

    他握得實在太用力,指甲掐進肉里,掐到手掌都流血了。

    而這流出來的血……

    「……」

    這流出來的血將他握在手中的紙片染成紅色。

    刹那問——月光感覺到拳頭里有種強大的力量蠢蠢欲動,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

    「喂,你這個嘻皮笑臉的銀發小子。」

    月光這麼說了,

    銀發惡魔低頭看著他:

    「什麼什麼什麼事?」

    「聽我說完。」

    「所以我問你什麼事啊?」

    「……你剛剛說我讓你失望了?」

    銀發惡魔很乾脆地點點頭說:

    「誰叫你那麼弱……」

    月光打斷他的話:

    「你這小角色,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隨即就要放開拳頭——不,正確地說,是准備放開在右拳中染上鮮血的紙片。

    這種紙片曾在距今約一百八十年前的日本鄉野間流行過,是一個崇拜鬼的部族所用經籍的一部分。這種經籍是讓山豬吃下死嬰的肉,然後供奉給鬼享用,再將咒詞寫在經過鬼加持的山豬皮上所制成——聽說是這麼回事。

    真相如何他不得而知。傳聞說是將咒詞寫在山豬皮上,但這張紙片顯然不是山豬皮,只是一張比較舊的紙,所以他也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事實。

    但是這張神秘的紙片確實具有力量。

    能夠在對方身上施加極深的詛咒。

    月光正要將這張紙片朝敵人身上釋放出去——

    這一瞬間。

    「……你猜對啦—」

    銀發惡魔說道。

    從「飛蛾大蛇」的嘴里伸出自己長長的手,一口氣抓住月光正要放出紙片的右手。

    「你這是閻王符咒吧?危險危險,這玩意挺危險的。凶劍對我不管用,但是日本產的符咒搞不好會在我漂亮的臉蛋上留下一點傷痕~~」

    說歸說,銀發惡魔依舊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接著,他的脖子也像手一樣伸得極長,將他嘻皮笑臉的臉孔湊到月光耳邊。

    「不過嘛……反正我也不會讓你使用這玩意……」

    他小聲說道。

    「怎麼,沒招數了嗎?小月光的本事已經用光了嗎?」

    月光盯著銀發惡魔,眼神充滿憎惡。

    「……我殺了你。」

    「啊哈哈。」

    「我是說真的,我絕對會殺了你。」

    「啊哈哈哈哈。怎麼殺?劍對我不管用,又不能使用符咒。你到底要怎麼殺我……」

    月光吐了口口水。

    他朝銀發惡魔的臉上吐了口口水。

    口水噴上惡魔的額頭。惡魔細長的瞳孔變得更細了。

    「啊啊……」

    他像呼氣似地小聲嚷著。

    銀發惡魔看著月光,眼中的瞳孔變成一直線:

    「……啊啊啊……你可不要鬧過頭了。要不是那個人有令在先……像你這種小子,我早就……早就……」

    月光直視惡魔的臉說:

    「早就殺了我,是嗎?」

    「沒錯。」

    「哼,你辦不到。」

    「啥啥啥?處在這種狀況,虧你還講得出這種話。」

    「我是實話實說。我還沒有拿出真本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惡魔輕蔑地大笑。

    月光也不認輸地回笑:

    「哈哈哈哈哈,你要不要試試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你不能動手對吧?你剛剛說有人有令在先,也就是說這個人命令你不准殺我,所以你不能殺我。也就足說,你根本就是別人的奴隸。只不過是個奴隸,就不要笑得那麼跩。」

    聽到這段話,銀發惡魔笑得更加瘋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下可糟糕啦,我看我搞不好真的會忍不住違反契約,宰了這小子啊。所以你別給我太羅唆……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忍不住宰了你……」

    「該閉嘴的是你,你這卑微的奴隸。不要再演這種無聊的鬧劇了。」

    「卑微……卑微的奴隸?你在說誰?」

    「說你。」

    「哈哈哈啊哈哈。」

    「好了,也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到底是誰雇用你,叫你來這里做什麼?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

    銀發惡魔沒有回答問題,一直保持沉默,彷佛在想事情。不過,這個惡魔現在在想些什麼,其實根本不難料到。

    乾脆宰了這小子吧?

    還是繼續遵守契約?

    想必他現在正左右為難吧?月光將目光從惡魔身上栘開。

    他看向窗外。

    他已經在窗外安排了一名部下,只要他出聲一喊,部下就會沖進來攻擊這個惡魔。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接著他側耳傾聽從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腳步聲是從教室外頭傳來的。聽得見走廊上有兩個人爬樓梯上樓的聲音。

    八成就是那個無能的笨蛋跟賽托希梅亞吧。他們還得花上幾十秒才能趕到這里。

    所以只要再跟這個怪物糾纏個幾十秒,就可以扭轉局勢。

    四人圍攻把這家伙打個半死不活,徹底制住他。

    這樣一來,情勢就會完全扭轉過來。

    雖然不知道這家伙的目的,又是受到誰的命令,但是只要制住他,之後花時間慢慢拷問,應該可以逼他吐露真相。

    所以現在不能讓他給跑了。

    不能讓這個銀發惡魔以為自己贏了,爽快地說完想說的話後就閃人。

    要讓他跪在地上磕著頭哭喊:「我已經全都招了!其他我什麼也不知道!請放過我吧!」之後,再繼續拷問個十小時左右。

    正因如此……

    「沒錯,趕快說吧。你這個替人跑腿的三流雜碎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

    「怎麼啦?這次不說話啦?被我吐了口口水在臉上,就氣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啦?」

    「……」

    就在這時……

    「開~~玩笑的啦;」

    銀發惡魔突然開口,接著張大嘴,得意地笑了出來。一張嘴裂得更開,長長的舌頭從裂開的縫隙中伸出來,舔去月光吐在他額頭上的口水說道:

    「……其實我根本沒生氣。我只是想看看你對上絕對贏不了的對手,會使出什麼樣的策略……唔唔,沒想到你一點都不馬虎,害我都有點佩服起來了……」

    說著就將舔掉月光口水的舌頭往右一甩,咻一聲撕裂空氣,瞬間伸長。

    伸長的舌頭撕開教室的窗簾,打穿窗簾後的窗戶,直接刺向月光派在外頭待命的部下……

    「美雷?快躲!」

    月光大喊一聲。

    就在窗外……

    一個坐在陽台欄桿上發呆,一頭霧水的女高中生看著月光。

    安藤美雷——這個小個子少女的名字。

    她有著清秀的娃娃臉,眼角下垂的沉靜眼睛,以及一頭綁成馬尾的長發。

    這個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年紀,身上卻穿著宮阪高中制服,還戴著學生會委員臂章的少女,抬頭望向突然被打破的窗戶。

    「咦?」

    就在她出聲的同時,銀發惡魔的舌頭眼看就要刺進制服領結,直接貫穿她的身體……

    「哇哇!什麼玩意?」

    美雷大喊一聲,以超越常人的速度跳起。

    這才千鈞一發躲過了舌頭。

    躲過了舌頭當然是好事,但是她卻跳向欄桿外,身體一瞬問浮在空中。

    「哎呀……」

    她一臉不妙地往下一看,接著朝月光看了一眼大喊:

    「糟糕,月光,我會摔……」

    她的話只說到一半。

    美雷開始掉落,裙子被風吹起,完全露出了上頭印有卡通人物圖樣的內褲……

    「討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月光,你,你敢看我就宰了你!我絕對會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雷就這麼嚷嚷著從陽台上消失。

    附帶一提,月光跟美雷所在的教室位於建築物的四樓。

    月光看到美雷摔下去,松了口氣低語:

    「……那個不中用的丫頭。」

    他的舉動引來銀發惡魔的側目。

    「哼……哼哼~~?你居然因為別人得救而放心啊?這也挺有意思的啊。跟我想像的人格差得真多……」

    月光望向伸著舌頭還沒收回去的銀發惡魔。

    不對,雖然一直叫他銀發惡魔,但這家伙應該不是惡魔,而是另一種怪物。月光看著這個怪物說道:

    「……你這蠢材,我這種天才可不是你這種三流怪物能猜透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只有現在笑得出……」

    銀發怪物瞬間又伸出另一只手,搗住了月光的嘴。

    「好啦,小鬼,你可以閉嘴了,」

    一股驚人的力量封住他的嘴。

    盡管處於這種狀況……

    月光卻笑了。

    「……唔嘎嘎,唔嘎唔唔唔。」

    因為被搗住嘴,月光這句話說得模糊。其實他是在說:「我就是在等這一刻。」

    他用力一咬,嵌在臼齒上的一個小膠囊跟著松脫。接著月光咬碎膠囊,里頭流出苦澀的液體,化成一只像眼球脫落只剩眼眶的狗臉。這張狗臉從嘴里跳了出來,咬上銀發怪物的手,將詛咒施加在敵人身上……

    「我已經叫你閉嘴了,包括這玩意在內。」

    銀發怪物眼睛發出紅光,月光所發出的詛咒就被除去了。

    一群信仰犬神的信徒做出來的高度詛咒,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除去。

    接著怪物露出笑容說道:

    「你的另外兩個同伴馬上就要到了。不過我是想跟你單獨談談,所以我就長話短說吧。」

    被搗住嘴的月光什麼話都答不出來。

    看到月光沉默下來,銀發怪物這才開始說:

    「我會來到這里,就跟你猜的一樣,是為了來見你。」

    就在怪物說話的同時,月光正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出招。美雷掉到一樓,大概得花些時間才回得來,眼前已經不能再指望她了。

    「我的任務首先就是要摸清楚你的實力,掌握你的個性,再來就是查清楚這個叫做<聖地>的地方是怎麼運作的。」

    那個笨蛋大兔還有賽托希梅亞應該就快趕到了,要是讓這家伙溜走就不妙了。他們必須好好拷問這家伙,從他口中問出情報。

    「……不過,你還有那個叫<軍方>的,其實也還好嘛!兩三下就可以解決了。」

    怪物說話的同時,月光仍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出招。

    他必須想辦法將這家伙困在這里,可是該怎麼做?要怎樣才能將他困住?

    想了一會兒,他脫下右腳皮鞋,皮鞋鞋底有一根針……

    就在這時……

    「……所以,只要再把主人的忠告傳給你,我的任務就結束了。那我就直說了。」

    在怪物說話的同時,月光還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出招。

    「我就直接複誦日向說的話給你聽。」

    聽到這句話……

    「……」

    月光的思考頓時停止。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銀發怪物的臉。

    你剛剛說什麼?月光本想這麼問,但被搗住的嘴巴讓他什麼也問不出口。

    銀發怪物若無其事地說下去:

    「日向這麼說了:『哥哥,勸你最好不要養賽托希梅亞。哥哥你太笨,應付不了那個瘋狂魔女……不過哥哥大概聽不進我的話!所以,如果哥哥不自量力,硬是要養那女的,我就給哥哥一個忠告吧。要小心來自「月」的侵蝕……』以上~~」

    怪物放開搗住月光的手。

    「好了,我的工作結束啦;」

    月光抓住怪物的銀發問道:

    「喂,你剛剛說什麼?你說日向……你是不是說日向?」

    銀發怪物任由月光抓住自己的頭發,看著他說:

    「我是沒有義務回答……不過你沒說錯。」

    「你說的日向,就是紅日向?」

    「對。」

    怪物照樣回答得很乾脆。

    「就是你的雙胞胎弟弟。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個性跟能力卻天差地別……」

    「開什麼玩笑!」

    月光大吼一聲揮劍,朝著銀發的怪物砍去。劍砍中怪物的臉頰,力道足以將他的頭劈成兩半,卻沒能在怪物皮膚上留下任何傷口。

    月光瞪著怪物說道:

    「我弟弟他……日向他已經被我親手用這把劍殺了。」

    「你們兩人的能力差距就是這麼大,大到他有辦法讓你以為自己殺了他……」

    「住口!」

    月光抓起皮鞋鞋底的針投擲出去。裹上一層淡淡光芒的針直直朝著怪物飛去。

    「啊哈哈哈,你生氣了,生氣了。你被我說中就生氣啦~~」

    怪物輕而易舉地用舌頭卷住那根針。

    月光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情況,黑色的眼眸中充滿憎恨。

    不可能。

    他一個星期前就已經親手殺了弟弟。

    九年前,弟弟在他眼前拿雙親去喂惡魔,還說了:

    『我會讓哥哥再活九年,只是九年後我就要拿哥哥去喂惡魔了……』

    九年後他跑了回來,而月光也應該讓他知道了,自己終究敵不過哥哥這個天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他回想一星期前發生的事。

    當時追著賽托希梅亞現身的日向遠比想像中還要妖怪,鐵大兔,賽托希梅亞,美雷與月光四人合力才勉強打贏了他。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日向確實擁有比他更強大的力量,一股他無法擁有的強大力量。為了不被有朝一日將會出現的弟弟所殺,九年來他一直拚命努力,但終究還是梢梢不及日向的實力。

    但是眾人合力殺了他,這點足千真萬確的。

    月光親手用這把凶劍斬斷了弟弟的性命,這點是千真萬確的,可是——

    月光看了銀發怪物一眼。

    「…你聽日向使喚?」

    「對啊。」

    「日向現在還活著?」

    「要是他死了,我才不會特地來見你這種程度的人類呢。」

    月光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說得沒錯。」

    現在月光沒有把握能夠一對一打贏這個怪物。這個怪物就是擁有這麼強大的實力。

    但是這個怪物卻聽日向的使喚。日向擁有的實力足以使喚這麼強大的怪物。

    既然如此……

    既然日向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他就不會為了月光這樣的對手患得患失。

    月光心想。

    這也就是說,我……

    「……」

    也就是說,我根本不值得他特地來見一面。

    日向看在兩人是兄弟的份上,勉為其難地送來忠告,卻不覺得有親自來這一趟的必要。

    「……我殺掉的那玩意,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這麼問了。

    銀發怪物回答:

    「誰知道呢?當時他沒叫我來。」

    「在日向使喚的怪物里,你是最強的一個嗎?」

    「不知道。我對這種事沒興趣。」

    「哈哈,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卻說對力量沒興趣?」

    「就是沒有啊~~」

    「是嗎?」

    月光將劍從怪物的臉頰上抽了回來,收進鞘中。

    對力量有興趣的,就只有我這個還在地上爬的小角色是吧?他心想。

    「……開什麼玩笑。」

    「什麼玩笑?」

    月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他察覺到背後有人出現。

    「嗚咦咦!這家伙是什麼玩意?」

    一個聲音傳出來。

    他回過頭,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那兒。

    是鐵大兔跟賽托希梅亞。

    「你們這些小角色,來得太晚了吧。」

    大兔回答:

    「這是因為路上被老師纏……」

    「不要找藉口了,雜碎。」

    「你這家伙,我們特地來救你,你這是什麼口氣……啊啊啊啊該死,算,算了,現在狀況緊急,我就不計較了啦。」

    說著走進教室問道:

    「那,狀況怎麼樣了?」

    月光將視線栘回銀發怪物身上。

    銀發怪物已經消失無蹤。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飛蛾大蛇的影子里,教室里只剩下蛇形怪物。

    月光見狀說道:

    「……你們趕來的速度,比鐵大兔那笨到出名的腦袋轉速還要慢,所以我已經解決掉了。」

    「我宰了你!」

    大兔這麼大吼,但是月光已經沒心情陪笨蛋閑扯了。

    月光輕輕呼一口氣,接著抬頭望向飛蛾大蛇:

    「接下來呢?既然你所有工作都做完了,應該是要回去吧?」

    「嗯。」

    飛蛾大蛇體內有聲音傳了出來。月光點點頭說:

    「可以請你把學生還給我嗎?還是你已經吃掉了?」

    「我才不吃人類這種下賤的東西呢。」

    「那你干嘛抓走他們?」

    「為了調查啊—我要查清楚<聖地>里到底待著些什麼樣的人。」

    「然後呢?」

    「我已經查到夠讓主人滿意的情報了。」

    「那就把人還給我。」

    「還就還。」

    說著飛蛾大蛇大嘴一張,順勢朝著月光撲去。

    大兔大喊:

    「唔喔,根本就還沒解決嘛!」

    月光無視於他的叫喊,再次拔出腰間的劍,斬下了撲來的飛蛾大蛇首級。

    (嘰嘰嘰嘰嘰嘰嘰嘎嘎嘎嘎嘎嘎嘎咕嘎啊嘎嘎嘎嘎嘎嘎嘎)

    飛蛾大蛇的頭又發出了慘叫。月光用劍剌穿它的頭,將它釘在地板上,小聲說道:

    「……凶劍,除去它的性命。」

    他對劍下令。

    這次飛蛾大蛇徹底一命嗚呼了。

    同時位於教室天花板角落的影子也漸漸無法維持原形,開始一個一個地葉小穿著宮阪高中制服或水手服的學生。

    一個男生全身沾滿了黏答答的消化液摔倒到地上,一個短發女生跟著跌到他身上,緊接著又疊上另一個有著黑色長發的女生。

    眼看著又有一個體重大概有130公斤的大個子男生就要跌向他們……

    「慘了啦啊啊啊啊啊啊!」

    大兔大喊。

    往前飛奔接住了大個子的男生。這個男生的體重實在太重,他的腰骨發出折斷的聲響,忍不住痛得大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仍然勉力將這名學生放到一旁。

    接著又有更多學生掉下來。

    「這下不妙。月光,你也幫一下……」

    「干得好。想必在你的人生史上,還是第一次對社會做出貢獻吧。你就繼續努力,接住所有學生吧。」

    「我哪接得住!」

    「那就去死吧。」

    「你這小子給我站住,給我站住啊啊啊啊啊啊啊!要吐出學生是沒關系,但是至少吐慢一點啊!」

    大兔拚命接住學生。

    月光就這樣冷眼旁觀了一會兒。

    「走了嗎?」

    他如此問了。

    沒有人回答。

    反而是賽托希梅亞從他背後問道:

    「……剛剛那個怪物到底足什麼來曆?」

    月光回過頭去,在昏暗的教室里站著一個美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女子。

    她有著粉紅色的長發與深紅色的眼睛。

    這個有著超脫人類美貌的女子,身上穿著紅色的百褶裙與水手服,偽裝成人類的模樣。

    看著她,月光想起了銀發怪物說的話。

    不,不是他說的話。

    是那個氣人的弟弟給他的忠告。

    『哥哥,勸你最好不要養賽托希梅亞。哥哥你太笨,應付不了那個瘋狂魔女……不過哥哥大概聽不進我的話!所以,如果哥哥不自量力,硬是要養那女的,我就給哥哥一個忠告吧。要小心來自「月」的侵蝕……』

    想到這里,月光眯起了眼睛。

    瘋狂魔女。

    來自「月」的侵蝕。

    他腦中浮現這兩句話。又來了,他又聽不懂日向在說什麼了。

    月光皺起眉看著希梅亞妖媚般的清秀臉孔。

    這個被弟弟稱為瘋狂魔女的女子。

    接著回答她問的問題——剛剛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麼?

    「……是飛蛾大蛇。」

    希梅亞直視他說:

    「騙人。『飛蛾大蛇』不會說人話。」

    「它很好學吧。」

    「啊哈哈,這一點都不好笑。」

    她露出了妖豔的笑容,點了點頭,環顧四周。

    桌子被壓垮。

    牆上開了洞。

    事有蹊蹺。這里一定發生過詭異的事情,我就來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賽托希梅亞四處張望,中途看到大兔正拚命接住從空中掉落的學生,又立刻表情放松說道:

    「大兔,我也來幫忙~~妒」

    說著就沖過去抱住大免。那個笨蛋哇哇大叫:「希梅亞,你妨礙到我啦!」但是她仍開心地笑了。

    看著這兩個笨蛋……

    「白癡。」

    月光低聲說。

    「……這樣的家伙會是我應付不了的瘋狂魔女?」

    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

    他看著大兔跟希梅亞打情罵俏好一會兒。

    「……嗯。」

    接著再次從口袋中拿出手機,從電話簿里找到<軍方>,按下通話鈕。鈴聲響了兩聲,就聽到…個女子的聲音。

    『請說。』

    「怪物已經解決掉了。」

    『好的。』

    「今天我不會解開學校的封鎖。」

    『好的。』

    「眼前就先消除學生的記憶,放他們回家。還有西校舍四樓有發生戰斗,派人去修理。」

    『……被擄走的所有學生都已經救回來了嗎?』

    「不知道,也許有幾個人已經被消化了。這又不關我的事。」

    『……怎麼這樣說?到時候您又會被叫去審查會喔。』

    「管他去。」

    『可是……』

    月光合上了手機,再次注視著高高興興去幫大兔的希梅亞。

    <上古魔法師>賽托希梅亞。

    她是創造出能將世界帶入混沌的神秘魔法<幸福>的巴爾思庫拉過去的情人。

    是封印住全世界組織都忌憚的魔神巴爾思庫拉的瘋狂魔女。

    她有著威名遠播的名號,卻在腦袋只有國中以下水准的鐵大兔身旁笑得十分開心。月光看著她的美貌看了好一會兒。

    「……小心來自『月』的侵蝕……是吧?看樣子得調查一下才行了。」

    說著便拔起插在地板上的劍收進鞘中,轉身走出教室。

    「……」

    走在通往學生會室的走廊上。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8:58 PM

第三章  月升


    天空異常昏暗。

    明明沒有下雨,厚重的云層卻遮住陽光,為整個城市罩上了一層陰影。

    才下午兩點,光線卻暗得讓人錯覺已經傍晚了。

    「……明明到中午都還是好天氣的。」

    大兔看看天空。

    他現在在禁止進入的學校屋頂。

    剛剛他都在忙著接住被那個叫做蛾什麼蛇什麼的怪物吞進去又吐出來的學生,忙了好一會兒後<軍方>的人趕來支援,大兔就把救人與修複教室的工作交給他們,跟他們要了備用的制服,換下先前被怪物的消化液弄髒的衣服,現在才總算來到這禁止進入的屋頂上吃午餐。

    不,其實他會來到這里,是因為<軍方>說在結束所有處理工作,並將魔物的汙染全部清除完之前,他留著也只會礙事,所以請他到屋頂上待著。

    於是他就在這屋頂上吃完遙給他的便當,連希梅亞拿來的可樂餅面包也吃個精光,肚子撐得有點想吐,就這麼躺下來仰望天空,自言自語地說:

    「不知道會不會下場雨?」

    坐在一旁的希梅亞也跟著抬頭看看天空說:

    「誰知道呢~~」

    大免朝希梅亞看了一眼,朝著雙腿並攏坐在身旁的美少女看了一眼。

    嗯……他沉吟了起來。

    雖然說在<軍方>的命令下被趕到這里來,但往常的這個時候,學生應該正在上第五節課,他卻偷偷跑到校方禁止學生進入的屋頂上,跟穿著水手服的美少女獨處,一起吃著晚了一點的午餐——這樣的情境,呃,該怎麼說,實在有點……

    「……我總覺得好像在做見不得人的壞事啊。」

    大兔忍不住說。

    希梅亞看著他,開心地笑著說:

    「啊哈哈,大兔從以前就是個壞小孩了嘛。」

    大兔直視她的笑容。

    「我哪里壞了?」

    「明明就很壞—你不是曾站在公園的溜滑梯上小便過嗎?」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啦?」

    「九年前。」

    「那時我才七歲耶!」

    「嗯。」

    「七歲本來就是會站著小便的年紀好不好?」

    希梅亞露出佩服的表情說:

    「咦~~我都不知道,原來人類是這樣的生物啊?」

    「……呃,不是,那是騙你的,一般人才不會在溜滑梯上小……呃,還是別說這個了,我總覺得這話題有點……」

    太下流了。大兔吞下最後一句話,免得愈解釋愈糟糕。

    希梅亞卻沒有打算放過他。

    「還有還有,說到大兔是怎樣一個壞小孩啊……」

    「什麼?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喔?」

    「當然!這個壞大兔居然吃了花心對象做的便當耶?」

    說著她就直盯著大兔剛吃完的那個遙親手做的便當。

    大兔支支吾吾了起來:

    「不,這……這才不是什麼花心……」

    希悔亞打斷他的話:

    「其他還有像是一~~直忘了我,丟著我不管,對吧?」

    大兔聽到她的話……

    「……」

    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件事他完全沒有辯解的余地。

    明明講好要保護她,要一直在一起,自己卻忘了她的存在,九年來一直渾渾噩噩活到今天。

    在這長達九年的時間里,她獨自在黑暗中忍耐。一邊跟絕望對抗,一邊獨自忍耐。大兔活得輕輕松松,她卻自己承受著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真是差勁透頂。

    他打從心底覺得自己真是個差勁透頂的家伙。

    他的所作所為是嚴重的背叛,就算被她罵差勁,被她殺了——也不過份,然而……

    「……」

    大兔看著她。

    嘴里嚷嚷著大兔是壞小孩的希梅亞應該很怨恨他的。

    現在卻滿臉開心,表情惹人憐愛地注視著自己。

    「不過你知道嗎?我們現在可以在一起,我真的覺得好幸福。」

    她這麼說道,投出了一記高一小鬼根本不知道怎麼應付的直球。

    接著,將頭靠在躺在地上的大兔胸膛上說:

    「啊,聽得見大兔的心跳聲~~」

    很耳熟的一句話。當時大兔躺在公園的沙地上,把沙堆當成枕頭。他才一躺下來,希梅亞就把頭靠到他的胸膛上,然後兩個人一起數著心跳聲玩游戲——但是那時他們才七歲,呃,該怎麼說,就是……

    「……希悔亞?」

    「嗯~~?」

    「呃,好,好重。」

    「沒關系?」

    「咦咦咦~~?」

    「給我乖乖忍耐。」

    「咦咦咦~~!」

    他的心跳快到讓他害羞了起來。要是不快點改變話題,被聽出來就糗了。這樣不行,太危險了。兩人待在學校屋頂上,情況即將往少女漫畫方向發展,實在不太妙。

    所以他想要換個適當的話題,但卻想不出該聊些什麼才好,這時他腦海中浮現的是——

    聊天氣如何?

    「白癡啊我?」

    他自己吐槽自己。

    接著為了將心思從她嬌小的頭部所帶來的重量上栘開,他望向天空。

    望向被厚重云層遮住的昏暗天空。

    結果就看到光線從云層的縫隙間穿出。

    在云層的縫隙問看到月亮又圓又薄的形狀。

    「奇怪。」

    「怎麼啦?」

    希梅亞問道。

    「沒什麼,只是現在是白天,云又多,天上卻看得到……」

    大兔正要說,但是月亮隨即又被飄來的云朵遮住。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算是比較有趣的話題,

    卻三兩下又被云層給遮住了。

    「……呃,還是算了,沒什麼。」

    大兔回答。

    希梅亞卻抬起頭來,以略帶責備的眼神對他說:

    「咦—什麼啦什麼啦,你有事瞞著我喔~~?」

    大兔不起身,躺著聳聳肩膀說:

    「不,也不是有什麼隱瞞……」

    「不然是什麼事?」

    「可是現在已經看不見了啊。」

    「什麼東西看不見了?」

    「沒有,就是月亮。」

    大兔這麼一說……

    希梅亞回過頭去。

    抬頭看看天空。

    「……月亮?」

    「嗯。」

    「我看不到啊?」

    「嗯,因為已經被云遮住了。」

    大兔再次望向天空。他眯起眼睛,盯著先前看見月亮那邊的云朵,試著在云層中描繪剛剛看到的月亮形狀。

    很圓很圓,帶著一點紅色的月亮。

    沒錯。

    剛剛看見的月亮有點紅,所以他才會驚呼出聲。雖然他也曾經在天還亮著時看見月亮,但從來沒有看過白天的月亮會這麼紅,不禁吃了一驚。

    「大白天的月亮……看起來會是紅色的嗎?」

    大兔小聲地說。

    「……紅色?」

    希梅亞問道,突然站起身來。風吹得裙擺飛揚。她走到屋頂邊緣的鐵絲網前,抬頭仰望天空。像是拚命想要找出月亮似的,抓著鐵絲網踮起腳尖,仰望天空。

    大兔忍不住苦笑著問:

    「唉呀,你那麼想看啊?」

    「……」

    她有一瞬問的沉默,接著才回過頭來微笑著回答:

    「嗯~~好像也沒那麼想。」

    哈哈笑了幾聲,表情卻顯得有些悲傷。

    大兔想問她怎麼了。

    為什麼表情這麼悲傷?

    就在同時,整個學校響起了鈴聲。

    『打掃時間已經結束,各位學生會委員可以回家,今天辛苦各位了。』

    是一段平靜的女子嗓音所做的校內廣播。大兔將目光轉向屋頂設置的一具有著擴音機外型的喇叭,「嘿咻」一聲坐起上半身說:

    「聽來好像結束了。」

    說著就將遙給的便當放進隨手丟在地上的書包里,隨即站起身來。

    希梅亞看著站起來的大兔,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她的臉上已經完全找不到剛剛曇花一現的悲傷神色。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平常一樣,帶著幾分惡作劇。

    剛剛是我的錯覺嗎?大兔心想。

    他再次抬頭望向看似快要下雨的昏暗天空後,低頭看著希梅亞說:

    「那我要回去了。」

    希梅亞點點頭說:

    「我也一起回大兔家……」

    大兔連忙說:

    「不,就跟你說不可以了。」

    「為什麼~~?」

    「再怎麼說,家里還有我爸媽跟妹妹在。等等,月光不是說過你暫時不可以離開學校嗎?畢竟到處都有要追拿你的人。」

    希梅亞不滿地鼓起臉頰。不行就是不行,大兔對她說。

    他回想起月光針對她現在所處的嚴苛狀況所做的說明。

    只是想歸想,月光的說明其實很艱澀難懂。那個笨蛋學生會長大概把體貼忘在娘胎里了,講解的時候一點也沒站在聽者的立場,所以大兔對於狀況也沒有掌握得很清楚。

    就他聽懂的部分,整理下來有幾點:

    她曾經跟一個殘酷的魔術罪犯,名叫巴爾思庫拉的怪物是同黨。許多組織先人為主地認為巴爾思庫拉的同伴=危險的家伙,而四處緝拿她。

    而且她還屬於一種極為稀有,叫做<上古魔法師>的生物,具有強大而罕見的能力,所以想要得到她力量的組織也覬覦她。

    附帶一提,在學生會室里頭說明這些事情的時候,大兔想也沒想地問:「你說的組織就是CIA還是NASA之類的嗎?」月光那家伙竟然罵他:「去死啦白癡,你就自己去跟NASA做個火箭上月球去,別再回來了。」我以後一定要宰了這小子,不過這件事就姑且不提。

    總之,希梅亞非常有名,只要踏出學校一步,外頭全是敵人。

    這世上唯二個可以保護她躲過敵人耳目的地方——

    就是這間宮阪高中。

    這問高中底下的土地非常特殊,可以自由開出多條次元洞穴,通往莫名其妙的異次元,就像任意門一樣愛怎麼接就怎麼接。

    月光用了<聖地>這個煞有其事的名稱來稱呼這塊土地,其實不過就是任意門嘛。

    只是這個任意門甚至可以連上地球以外的陌生所在。

    只要運用得宜,<聖地>就可以前往位於次元洞穴另一端的無數世界,取得詛咒,科學,魔法,武器,怪物,異物等各式各樣的事物,自然是個令NASA垂涎三尺的好地方。為了不讓這件事情洩漏出去,被全世界的組織盯上,有人決定立刻藏起來,而這些隱藏真相的就是一群叫做<軍方>的人,同樣讓人摸不清底細。

    而<軍方>為了不讓他國發現這一點,決定在這塊土地上蓋些建築物,經過調查之後,發現只有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者可以在次元裂縫之間往來。

    為了方便操縱未成年者,讓他們管理次元裂縫,<軍方>決定采用學校的制度,最後蓋了這問宮阪高中——

    像這樣理解了前因後果,就覺得這閭學校充滿了危險的味道……

    不過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學生會的人,以及那些穿著大兔沒見過的軍服,待在學校地下的家伙,那個叫做<軍方>的詭異組織。

    其他人都不知道真相。

    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都不知道這問異常的學校背後的真相。

    同時,這問學校還設有結界,讓對魔術充滿興趣的他國組織不容易發現,因此秘密主義度高達120/。

    也多虧了這種結界,希梅亞藏匿在里頭的消息不容易洩漏出去。

    『賽托希梅亞的敵人很多,暫時不要離開這間學校。』

    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月光還說:

    『別擔心,不久的將來,我會讓<軍方>去跟其他組織進行交涉,簽訂協定,所以這陣子你得先乖乖躲著。』

    所以希梅亞現在不能走出這間學校。

    大兔看著鼓起臉頰的希梅亞,以稍微強硬的語氣說道:

    「總之就是不行。」

    她表情略帶不滿。

    「那大兔你也留在學校過夜嘛—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孤伶伶的,要是連在學校里都孤伶伶的,那多寂寞啊。」

    一個女生晚上留在學校里睡覺的確很可怕,大兔腦中一瞬間閃過這個想法。隨即又想到上次看到她現在過夜的房間里是什麼模樣,這個想法立刻被拋到九霄云外去。

    理科教室校舍里有一扇著名的打不開的門,就是她現在過夜的地方。根據大兔剛進學校時聽到的傳聞,這幾十年來那扇門從來沒有開過,里頭有個叫做真奈實的女學生因為失戀而自殺,之後這個女生的鬼魂「真奈實」每天晚上都會跑出來攻擊學生,所以只好請著名寺廟里的和尚來封印:—當時流傳了這樣一則鬼故事,但真相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這扇打不開的門後,其實是一間<軍方>為了迎接來自異世界的友善<來賓>而准備的迎賓室,里頭的設備豪華得不得了,簡直就像大飯店的總統套房。

    大兔想像了一下自己跟希梅亞兩個人住在這總統套房里過夜的景象。

    「……」

    想像一對年輕男女你情我願地一起躺在套房床上睡覺的樣子。

    這幅在他腦海中浮現了好一會兒的光景卻突然打上馬賽克。

    「啊,啊,還是不行啦,不行不行。」

    大兔趕忙拒絕。

    希梅亞一臉沒趣的表情說:

    「為什麼?」

    大兔的語氣始終堅定地說:

    「不為什麼!總之累了一整天,我要先回家了,好像快下雨了。」

    說著大兔抬頭看看天空。

    天已經越來越黑,似乎隨時都可能下起傾盆大雨。

    「而且我今天沒帶傘。」

    希梅亞梢梢噘起嘴說:

    「哼~~」

    「別這樣,我明天早上還會來的。」

    「哼—」

    「……呃;你生氣啦?」

    大兔露出困擾的表情,希梅亞微微一笑說道:

    「開玩笑的啦—我沒有生氣。我知道大兔有大兔自己的生活要過,畢竟你是人類嘛。」

    她神情落寞地說出「畢竟你是人類嘛」這句話,抬起頭仰望天空,看著那彷佛隨時都會下雨的天空說道:

    「……今天一定看不到月亮。」

    「大概吧。」

    「你馬上就要走了嗎?」

    「嗯~~也沒那麼急,要待到晚上也行。」

    希悔亞笑著說:

    「不用了啦,你回去吧,畢竟都快下雨了,我們明天再見吧。好了好了,我也要回房去跟真奈實聊天了~~」

    說著就轉過身去,踩著輕快的腳步定回屋頂人口。

    大兔點點頭,跟在希梅亞後面就要跨出腳步時——

    「……咦?」

    他說。

    「……咦咦?等,等一下,希梅亞,你剛剛是不是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聽到這個問題,她不解地歪著頭。

    「奇怪的話?」

    「嗯。」

    「哪里奇怪?我回房間很奇怪嗎?」

    大兔搖搖頭說:

    「不不不,更後面一點,你好像說要跟真奈實聊天……」

    她一副抓到把柄似的表情,開心地看著大兔說:

    「啊~~大兔,我最近跟真奈實很要好,你吃醋了?」

    她的話讓他一頭霧水。

    「不用擔心,真奈實是母的。」

    她的話讓他一頭霧水。

    「咦——?你說的真奈實,就是那個真奈實?」

    這次換希梅亞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問道:

    「真奈實就是真奈實沒錯,有什麼好訝異的?」

    「等等,我才想問你為什麼都不驚訝呢?真奈實不就是傳說中那間打不開的房間里頭住的鬼魂嗎?」

    希悔亞的頭偏得更歪了。

    「……我為什麼要被區區的人類鬼魂嚇到呢?」

    她理所當然地說。

    表情十分疑惑。

    「……」

    大兔仔細看著希梅亞的臉,看著她那不像人類會有的美麗容顏,不,看著她那確實不屬於人類的美貌,看著人稱<上古魔法師>,怪物程度遠非區區鬼魂所能相提並論的她,大兔不禁感到無地自容,自己居然為了一個鬼魂就嚷嚷個不停。

    剛剛他們才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一條想要吞食幾百個學生的怪物蛇打斗,現在他卻為了校園七大靈異這種水准的話題大驚小怪,實在是太丟臉了。

    「……啊啊,呃……請你忘記我剛剛說的話。都待在這種學校,碰到一兩個鬼魂的確沒什麼好希罕的……」

    希梅亞笑著說:

    「真奈實不是鬼魂啦。」

    「她不是鬼魂?」

    「嗯。」

    「不然是什麼?」

    「是附在日本人偶身上的……妖狐。」

    大兔想像走在黑暗中的日本人偶眼角上揚,一邊發出狐狸叫聲一邊亂揮菜刀的模樣。

    「……這樣啊—早知道我就不問了。」

    他不禁咕噥。

    「你跟她很要好?」

    「嗯。她跑來攻擊我時被我揍了,哇哇叫著跟我道歉,說是誤以為我是煩人的人類,還請我吃了一種叫做稻荷壽司的東西。」

    「是狐仙!」

    「狐仙?」

    「沒有,那是一種神……呃,算了,不說了。真不知道狐仙干嘛住在學校那扇打不開的門後的套房。總之,你有交到朋友真是太好了。」

    「嗯!」

    她開心地點點頭,高舉雙手說:

    「因為大兔想起了我,我才能恢複自由。現在的我啊,自由得不得了,幸福得不得了!」

    說完,她又抱住了大兔。她的模樣真的好幸福,讓大兔說不出「這樣很不好意思,不要抱啦!」這句話。

    大兔看著她摟住自己的纖細肩膀,看著她只因為交到了一個朋友就笑得那麼開心的模樣。她連看到可樂餅都會高興,看到太陽會高興,連看到下雨也會高興,大兔就這麼看著非常容易高興的她。

    「……」

    大兔回想她過去沉重的九年,表情跟著扭曲。

    明明跟她約好了。

    明明說好要保護她,但是這些話卻全都成了謊言。

    因為他的軟弱,害她受盡折磨。

    他受夠了自己的沒出息與無力,每當看到她的笑容,就在內心深處想著,下次絕對不可以讓事情演變成這樣。

    「……」

    所以他現在每天都在做著一種有點不好意思告訴別人的事。

    為了得到足夠的力量,哪怕像日向那樣的怪物再度出現也保護得了她,大兔每天都做著有點不好意思告訴別人的事。

    放學後,他就偷偷摸摸地一邊思考該如何運用自己這種十五分鍾內死六次都無所謂的特異身體來作戰,一邊進行修行。

    光是修行這個詞就已經讓他很不好意思說出口了,又不是七龍珠……

    不過,他不想再後悔。

    他不想再看到女生在自己眼前哭,自己卻無能為力。所以……

    「……」

    大兔抓住她的肩膀,讓她放開自己,接著說道:

    「……只要希梅亞每天過得開心就好。」

    她拾起頭來,表情十分開心地說:

    「只要跟大兔在一起,我不管什麼時候都很開心—」

    又說:

    「大兔,我喜歡你。」

    大兔的表情顯得有點傷腦筋。但是,只要能讓她幸福,也就別計較了。

    希梅亞一直盯著自己看,讓大兔忍不住將目光從她身上栘開。結果就看到幾滴水滴落到地板水滴先是一滴滴地掉落——

    忽然間……

    鏗~~的一聲,幾乎沖破耳膜的巨響回蕩許久,震撼有如五雷轟頂。

    聲響大到讓他忍不住全身一顫。

    「喔,附近打雷了?」

    大兔環顧四周。

    但是天空並沒有閃光。他沒有看見天上有閃電。

    這時又是鏗—的一聲幾乎讓全身僵硬的巨響。不,不只是身體,這陣巨響震得整棟學校都開始震動。

    天空沒有閃光,只有聲響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大兔嚇了一跳,不停地東張西望。

    「一般打雷不是都先有閃電才有雷聲嗎?」

    大兔說話的聲音又被鏗;的巨響蓋過。

    接著開始一滴滴下起雨來。

    糟糕,下雨了。大兔吞下正要說出口的這句話,因為一滴滴落下的水滴並不是雨水。

    落下的水滴是紅色的。

    像鮮血一樣紅。

    一種簡直就像遭到有害物質汙染的紅色渾濁液體,開始灑落在學校的屋頂上。

    「……這是什麼玩意?」

    希梅亞也抬頭仰望天空,表情從愉悅變得嚴肅。妖豔得不像是普通女高中生的深紅色眼睛盯著天空。

    就像拚命想在遠方找出什麼東西似的注視著天空。紅色的液體打在她的臉頰上,她伸出小巧可愛的舌頭,舔著這些液體。

    接著……

    她微微露出笑容喊了聲:

    「……大兔。」

    「什麼事?」

    「我們回學校去吧,這種雨不能淋太多。」

    「你說不能淋太多?希梅亞你剛剛舔了這雨水,這樣不要緊嗎?」

    「不要緊……我對這種東西有抵抗力……可是大兔不行。不,大兔你自己也許沒發現,但是你已經被這雨弄死兩次了。」

    「咦?不會吧?」

    大兔這麼說完,看看自己的身體。

    怎麼看都不像是死了……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右手像已經腐爛似地脫落。

    「唔喔唔喔唔喔,這是怎麼回事?」

    「是毒。」

    「毒?」

    「對,跟我用的<毒(魔法)>一樣。」

    聽到這句話,大兔就想起來了。

    想起她在大兔身上注入的毒。

    想起了她注入到自己體內的<毒(魔法)>。

    聽說這<毒>是一種具有特殊效力的魔法,只有像希梅亞這種<上古魔法師(vampire)>能夠運用。

    一種只有<上古魔法師(vampire)>能夠運用,具有異常效力的魔法。

    日向就是為了得到這種力量,才會出現在他們眼前。

    <教會>就是因為忌諱這種力量,才會囚禁她。

    而此時此地會有這種<毒(魔法)>即將發動,也就意謂著……

    「……有希梅亞以外的<上古魔法師(vampire)>在這里?」

    大兔問道,同時硬是將自己脫落的手臂接回去。

    她看著大兔說:

    「感覺不像這樣啊……而且當初日向說他已經殺了除了我以外的三個<上古魔法師>。如果他說的是實話,照理說這世上的<上古魔法師>應該只剩下我一個。」

    「那這魔法又是誰使出來的?」

    「我不知道,不過待在外頭還是太危險了,我們先回學生會室去跟月光會合吧。」

    說著她就牽起大兔的手。只是這麼一牽,大免那已經變得極為脆弱的手臂就從肩膀脫落。希梅亞看到他脫落的手臂,一臉困擾地笑了笑說:

    「……唉呀,大免已經死掉四次了。再不趕快躲開這些雨,過不久你就會真的死了。」

    「那怎麼行,我不應該平白增加死掉的次數。」

    大兔心想。

    如果這場雨又是想得到希梅亞力量的人所展開的襲擊,很有可能隨時會發生戰斗。

    但是自己卻已經死了四次,也就是說,他在戰斗中只能再死兩次。這樣一來,他要如何保護希梅亞?

    所以……

    「我們回去。」

    大兔說著就開始奔跑。這一跑,雙腿便開始發抖。連雙腿都變得很脆弱。

    「哇……」

    眼看就要跌倒了……

    「來。」

    希梅亞伸手扶住了他。「你還好吧?」她這麼問了。大兔點點頭。身體都已經開始崩潰,自然不可能沒事,只是眼前他還是得先撐住。連這種時候都得靠自己保護的對象幫助,他不禁覺得自己有點沒出息。

    接著兩人一路移動到屋頂的入口,回到室內後就關上門。門才剛關好,大兔那變得脆弱的身體就開始複原,不用希梅亞扶著也能站立,接著再跟她要回她抱著的手臂,接回自己肩膀上,揮動手臂兩,三次。

    「好,接回去了。」

    然後回過頭去,望向通往屋頂那扇已經關上的門。門上貼著一張紙寫著『禁止學生進入,違反規定者將由校長親自訓誡』。會下那麼危險的雨,也難怪校方會禁止學生進入。

    他回想起這扇門後正在下的紅雨,思索這里到底又開始發生什麼事,然而……

    「……」

    他當然不可能想得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還是到上個禮拜,才知道這世上會發生許多像這種異常的事情。

    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也就是說,他得去找知道現在發生什麼事的人。

    也就是說,雖然很不爽,但是他非得去見那個混帳不可。

    啊;夠了,該死。

    「我們回學生會室去吧?」

    大兔說。

    今後除了戰斗訓練之外,好像也該學點魔法方面的事情才行。他這麼想著,但是該從哪里學起,又要怎麼學才好?

    「……」

    希梅亞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著說:

    「大兔。」

    「嗯?」

    「不用擔心,你是我挑上的人,你一定會變強的。」

    說著就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被她這麼一拍,大兔看著她的臉,呻吟說道:

    「……我總覺得不太對啊……」

    說著走下了樓梯。

    他要去的地方是中央校舍五樓。

    也就是由那個自大的笨蛋所主串的學生會室。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8:58 PM

第四章  月動


    就在大約三十分鍾前。

    與操縱飛蛾大蛇的銀發怪物打完之後,月光就回到學生會室。

    這個能夠管理次元扭曲現象的地方被稱為<聖地>,但看起來就像一間再尋常不過的學生會室,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具有特異功能的空間。

    室內擺著不常整理的文件櫃,被美雷那個笨蛋畫上怪模怪樣小狗塗鴉的白板,一張長方形的會議桌,桌上放著裝了熱水的保溫瓶,小小的茶杯與茶包,還有四劑咖啡因膠囊。

    月光抓起咖啡因膠囊丟進口中,接著再暍口紅茶將藥劑沖進胃里。

    從昨晚到今天早上,一直寫著要呈報給<軍方>的報告書,讓他有些睡眠不足。

    他整個人靠到椅背上……

    「嗯~~」

    伸了個懶腰。

    「好想睡。」

    但是他還不能睡。

    原本他想在早上將報告書呈報上去之後,就不管那些來上學的愚民,自己請假回家休息。然而等他整理好文件呈報上去,正在收拾東西准備回家時,卻又傳來了奇怪的報告。

    一大早就有一名工友失蹤。這份報告在早上六點送到月光手上,之後每過一段時間,就有幾名學生失蹤。一直到即將進入午休時間,才查出疑似是一種叫做飛蛾大蛇的蛇形怪物所為。

    接著<軍方>下達排除飛蛾大蛇的命令,一直到剛剛才處理完畢。

    接下來……

    「……」

    月光看向放在桌上保溫瓶旁邊的大疊文件。

    這一大疊文件的內容包括:

    ●飛蛾大蛇排除報告書。

    ●針對為何讓飛蛾大蛇入侵的報告書。

    ●飛蛾大蛇所造成之損害報告書。

    ●本次學校設施修複費用報告書等等。

    這些無聊的文件里頭全都塞滿了愚蠢的提問,月光必須回答每個問題。

    月光一臉受夠的表情說:

    「……那些該死又無能的官僚。」

    說著拾起他修長的腿,用皮鞋鞋底一踢,文件從桌上散落一地。

    月光看著這些散亂的文件說:

    「……人員不夠。得找個書記來處理。」

    就在這時……

    「鏘鏘!」

    一個女生的聲音從學生會室後門傳了進來。

    「鏘鏘鏘!」

    她再度出聲,試圖要吸引他的注意——但月光卻仿佛根本沒聽到她說話,頭也不回地繼續保持雙手抱胸的姿勢閉上眼睛,獨自陷入思索……

    「給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我在那邊鏘鏘鏘了老半天!你干嘛裝作沒聽到啦啊啊啊啊!」

    她大叫著逐漸靠近他。某種應付起來很麻煩的物體正在逼近他。

    「喂!美雷,你要是敢踹我,我就把你用從我錢包里偷走的錢買來的漫畫書都燒了,你可要想清楚啊?」

    他這麼一說……

    「……啊嗚啊。」

    背後就傳來一陣害怕得發抖的聲音。月光看向聲音的方向,一個明明眼角下垂卻又顯得強勢的嬌小女高中生,絲毫不在意裙子飛起,正准備一腳踹向月光。

    她就是前不久才從四樓陽台上摔下去的學生會委員之一,安藤美雷。

    月光視線掃過美雷皮鞋的鞋底,襪子,小腿肚,大腿,正要栘到裙下風光之際……

    「嗚,哇?」

    美雷大喊一聲,趕忙放下腳,按住裙子。一張娃娃臉——說是娃娃臉,其實她也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女生,似乎不能說是娃娃臉——總之她小小的臉上,染上了像生氣,又像害羞的紅暈,大喊著:

    「月,月光你這個色狼!」

    月光直視美雷。

    她分發到的一年四班班上男生都說美雷這女生雖然少根筋,但是長相實在很可愛。月光看著她惹人憐愛的臉說:

    「……我才沒興趣看小鬼頭肮髒的內褲……」

    「人家才不髒好不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雷這次可就整張臉漲得通紅,大聲叫喊。

    她的叫聲大得令人耳朵刺痛。月光受不了,一手搗住右耳,將目光從美雷身上移開。他靠回椅背上,閉上眼睛開始思考——

    「你為什麼不理我?」

    「你很吵。」

    「我才不吵啦啊啊啊啊!真是的!你也差不多一點!可愛的美雷力量被月光封印住,整個人從陽台摔下去,你卻一點都不擔心啊啊啊啊啊啊?」

    美雷繼續逼問,月光微微睜開眼睛問道:

    「你,有受傷嗎?」

    美雷得意地挺起她小小的胸膛說:

    「我毫發無傷!」

    「那就給我消失。」

    「叫你誇人家兩句你是聽不懂啊~~!」

    美雷吵個不停,但是月光已經懶得答話,決定不再理她,再次閉上眼睛,專心思考現在該想清楚的事情。也許是咖啡因開始生效,腦子里累積的睡意逐漸消退,思考也開始正常運作。

    他的思緒轉到前不久在西校舍四樓發生的事。

    思考飛蛾大蛇體內那個異常強大的銀發怪物。

    思考那個凶劍起不了作用,把我這個宮阪高中學生會長要著玩的怪物。

    「……」

    他小聲啐了一聲。光生悶氣也不是辦法,他重新陷入思考。

    那家伙到底是什麼人?

    他想了想,微微睜開眼睛,將目光投向豎在桌旁的漆黑佩劍。

    一把照理說可以克制所有惡魔的特殊佩劍。

    對那個怪物卻絲毫不起作用。

    月光思索著原因。

    他的目光停留在劍上叫了:

    「……美雷。」

    美雷似乎已經放棄了跟月光說話,開始踢著散落在地板上的文件玩,聽到他的叫聲,便轉過頭去。

    月光對她問道:

    「你有看到嗎?」

    她歪著頭問:

    「看到什麼?」

    「看到剛剛在八班鬧事的怪物,就是想要用舌頭刺穿你的那家伙。」

    她很乾脆地回答:

    「啊啊,那個啊?當然看到啦;」

    月光抬起視線,將注意力放到美雷身上問道:

    「他是你們的同類嗎?」

    她搖搖頭回答:

    「才不是呢;他跟我不一樣,根本就不是惡魔嘛。」

    他跟我不一樣,根本就不是惡魔嘛——這句話要是讓正常人聽到,大概會懷疑這丫頭足不是腦袋有問題。畢竟她都長這麼大了,卻還穿著畫有卡通人物圖案的內褲——這種難保不會讓人產生這類誤會的發言,她卻說得十分乾脆。

    但她說的話卻是事實。

    她不是普通的女高中生,而是跟月光訂了契約的惡魔。

    而盡管現在她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月光的凶劍(SpellError)封印住,但只要解開封印,倒也能發揮出挺強大

    的力量。

    照她自己的說法是:

    「本姑娘可是唯一有雷神後裔安度血統的大惡魔啊!」

    她本人足這麼堅持,但從她腦袋的容量之小來判斷,這句話八成是騙人的。

    不過她身為惡魔這點確實是事實。

    所以從四樓陽台摔下去也不當回事,而且明明只有十四歲,<軍方>卻三兩下就允許她轉入這間宮阪高中。

    月光看著這位安度的後裔米蕾。

    月光的目光直視這位身穿宮阪高中制服的嬌小惡魔。

    凶劍(SpellError)對這丫頭確實有發揮出作用。

    「……唔,你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不是惡魔?」

    她點了點頭說:

    「看得出來啊,甚至不用看也知道。因為惡魔跟惡魔之間可以感受到彼此血液里的波長。」

    「哦?有這種事?」

    「嗯,聽媽媽說好像是惡魔身上有著跟其他下等生物不一樣的高貴血統,可以感覺得出對方身上有沒有這種血統。」

    月光雙手抱胸沉吟起來。

    也就是說,那個銀發怪物果然不是惡魔。

    但是只憑這一點,並不構成凶劍無法發揮力量的理由。

    這把劍雖然說只能夠克制所有的「魔」,但實際上不只是「魔」,不管遇到什麼力量,應該都能加以克制。

    一把連天神之力都能克制的劍。

    這就是凶劍(SpellError)。就是知道這把劍有著這麼強大的力量,月光才會想得到這把劍。

    為了給弟弟日向幾分顏色瞧瞧,月光才會拚命得到這把劍。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

    今天他又被弟弟看扁了。

    以為已經殺死的弟弟其實還活著,甚至派了個不怕凶劍(SpellError)的超強怪物來,而且彷佛還嫌這樣不

    夠看扁月光似的……

    「……竟然說……要給我忠告?」

    想到這里,月光露出了笑容。他緊咬牙關格格作響,哼哼笑了幾聲。

    聽到他的笑聲,美雷問道:

    「有什麼好笑的事嗎~~?」

    月光沒有回答。

    他只想著一件事,就是等那個銀發怪物再找上門來,要怎麼殺了他才好。

    他只想著一件事,就是等那個氣人的弟弟又在自己面前傻笑,要怎麼看扁他才好。

    「……」

    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想辦法解決那個怪物。

    必須想辦法解決掉那個凶劍對它不起作用的銀發怪物。

    當然在先前的打斗中,月光也已經嘗試過幾個實驗,試圖殺死對方。

    他的思緒轉往這一方面。

    ●是所有魔法性質的力量都對那個銀發怪物不管用?

    ●還是只有凶劍不管用?

    先前的戰斗中,月光就針對這兩種可能性進行了實驗。

    首先是使出日本制的符咒。

    —就算號稱足以克制任何一種「魔」,凶劍終究是歐洲產品,那麼也許這把劍只對常在歐洲出沒的怪物很有效,遇到在美洲或非洲等其他地方出沒的怪物,效果就會變差?他想到這里,試著使出日本制的符咒,結果對方有了反應。

    他對凶劍(SpellError)完全不起戒心,但對閻王符咒卻毫不馬虎地出手抵禦。

    這個反應讓月光在戰斗中得出了一個推測,那就是對方也許是從位於亞洲圈內的次元洞穴出現,活動范圍也是在亞洲圈。

    所以接下來他使出了犬神的詛咒。犬神的詛咒擁有比閻王符咒更強大的力量,甚至足以殺死一些比較尋常的土地神,

    月光從零距離發出了犬神詛咒,但這招卻絲毫不起作用。

    對方在談笑中接下了這一招。

    照理說在亞洲圈內的怪物或妖魔之中,只有相當高階的種族才有這樣的本事。

    「……」

    也就是說,他會怕閻王符咒這點也許是裝的?也許他終究還是來自歐洲的怪物?月光接下來使出暗藏在皮鞋內的機關。由於方便用來獵殺吸血鬼,最近<教會>那些人經常使用聖水,而月光皮鞋里頭就裝了一根在這種聖水里泡了二十小時的銀制聖針。

    這招也被對方輕而易擧地擋了下來。他一瞼若無其事地阻擋了月光的攻擊,也許他並不是來自歐洲的怪物。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會足來自異次元,還不曾在這個世界的曆史中登場的怪物嗎?

    「……」

    確實還有非常多種怪物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之中。各個次元里多的是人類還沒有找出有效對應方式的怪物。

    查閱這類的資料,資料上寫著從這問學生會室的次元洞穴,偶然會連接到前所末見的世界,里頭住著前所未見的怪物,因而造成全校學生或是整個城市居民死亡的事件,倒也不算太罕見。

    這些事件全都由<軍方>透過消除記憶的方式來對應。根據資料上的紀錄,光是最近一百年內,這個城市本身就曾經毀滅兩次。

    這些事件沒有洩漏出去,可以想像<軍方>已經滲透到日本這個國家的公家機構,但是月光對這些都沒有興趣。

    他對非得成群結黨的螻蟻之輩沒有興趣。

    —畢竟日向那小子可是孤身一人就敢跟整個世界為敵。

    —那我也不需要同伴。

    其他人都只是用來達成目的的棋子。

    「……」

    月光稍微栘開視線,望向一邊哼著歌,一邊在學生會室白板上塗鴉的美雷。

    他一瞼煩悶地想……

    用來利用的棋子非常會給他添麻煩,而且很不中用,多少是個問題。

    美雷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開心地回過頭來說:

    「月光你看你看,是月光耶!」

    月光看向白板。她最近可能在練習畫畫,白板上的小插畫愈畫愈像樣。

    白板上畫著一個有著凶惡眼神,看起來個性相當惡劣的黑發男子。

    插畫的旁邊還有個對話框,里頭寫著:

    『我天才的咧~~』

    美雷說:

    「我畫得超像月光吧?」

    她舉起雙手,說得十分開心。由於她的模樣實在太開心,月光露出微笑點點頭說:

    「唔,是很像。」

    「沒錯吧沒錯吧?」

    「嗯,而且你很乖,你真的很乖,所以我要給你獎品。」

    她眼神發亮回問:

    「真的嗎?」

    月光回答:

    「是真的,拿去吧。」

    說著就拿起放在桌上裝著熱水的保溫瓶,朝美雷扔了過去。

    美雷見狀驚呼:

    「咦?咦?不會吧?嘎啊啊啊啊啊啊!」

    她趕緊閃開,保溫瓶打在『我天才的咧~~』的字樣上,直接陷進白板。瓶蓋被撞開,熱水飛濺出來。美雷瞪大眼睛大喊:

    「很危險耶!」

    說著就在地板上打滾閃避,並一路朝月光滾過去。月光順勢在她身上用力一踩,停住了她的滾動。

    「……好了,你剛剛躲過了保溫瓶,那是為什麼?」

    被他一腳用力踏住的美雷大喊:

    「放開你的腳啦啊啊啊啊~~!」

    月光踩得更加用力。美雷左手抓住他的腳,輕而易舉地推開。

    美雷一只手輕輕松松就推開他這個男生的腳,一股遠非尋常女高中生所能比擬的力量。

    這就是她的實力。哪怕能力被凶劍封印住七成,但是身為惡魔的她仍然擁有人類不能相比的能力。

    然而她卻躲開了保溫瓶。她擁有遠超越人類的能力,卻躲開了保溫瓶。

    理由自然是因為會燙。這種程度的熱水當然奈何不了美雷,但是終究還是會燙,所以她就躲開了。

    同樣的——

    月光再度將思緒拉回來。他無視於美雷嚷著「為什麼拿保溫瓶丟我萬一燙傷怎麼辦」,將思考拉回原來的方向。

    「……」

    剛剛美雷看到保溫瓶的熱水濺出來時會躲,同樣的,那個銀發怪物也在月光使出閻王符咒之前就出手抵禦。

    犬神的詛咒也被他用某種魔法中和掉。

    銀制的聖針也被他用舌頭卷住,對應得毫不馬虎。

    然而……

    他對凶劍卻全無反應,簡直像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凶劍不會起作用。就像完全不覺得疼痛或滾燙似的,完全不招架凶劍。

    也就是說……

    「……」

    只有凶劍對他不管用。

    想到這里,月光再度回想起來。

    回想起身為這把劍上一個主人的那個酒鬼神父。

    想起他說過的那句話——這把凶劍能夠克制任何「力量」,只有一個對象除外。

    那是一種比惡魔還可怕的怪物。

    那是一種比天神還可怕的怪物。

    當時還只有十三歲的月光回答:

    『要說有什麼怪物比神還可怕……我只想得到人類啊?』

    酒鬼神父聽了這句話,通紅的臉笑得皺在一起說道:

    『哈哈,你說得也沒錯。』

    『……這把劍應付不了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你想知道?』

    『不要吊胃口,小心我宰了你。』

    神父又笑了。一張喝酒發紅的臉上長著純白胡須,看上去大概六十好幾的神父笑了。

    『受不了,你這小鬼頭真跩……不過你都有辦法進到這個結界里,多半也不是尋常的小鬼頭……你是什麼人?』

    『我是天才。』

    月光這麼一答,神父瞬間睜大眼睛,笑得更開心了。

    『哈哈哈,你這小子真有意思。那麼,你這個天才想要得到劍?』

    『沒錯。』

    『你得到劍,要用來做什麼?』

    『殺了看扁我的弟弟。』

    『哼哼—?這還真是我當上劍的守護者以來最窮極無聊的理由了。你是認真的嗎?』

    月光回答:

    『如果不是認真的,誰會千里迢迢跑來這種鄉下山上見一個酗酒的大叔?』

    神父一對醉茫茫的小眼睛看著月光。

    『算了,不管是誰為了什麼理由來搶劍,對我都沒有差別……反正你連劍都拔不出來。只有被劍選上的人,才有辦法用這把劍……』

    月光打斷他的話說:

    『廢話少說,劍給我,還有說出這把劍克制不了的足什麼東西。』

    神父聽完又笑了。他說:『也好,難得有個小鬼頭一個人跑來這種山上,不妨就說個跟這把劍有關的有趣童話給你聽聽。』

    他開始針對凶劍講解:

    『其實這把劍是用一把殺了某個聖人的長槍重新熔鑄成的,你有聽說過那把長槍嗎?』

    月光回答:

    『少羅唆,劍給我。』

    『……你啊,乖乖聽人把話……』

    『死老頭,別給我羅唆,劍給我。』

    『……你這小子……你媽沒教過你對長輩說話要有禮貌……』

    『我叫你這酒鬼少羅唆,劍趕快給我。』

    『……你,你,你這小子……算,算了,最近的小孩都缺乏鈣質。不過啊,如果你想試試看拔不拔得出劍,就多聽我說幾句。多年來我一個人看守這把劍,都找不到人說話……』

    『既然孤獨又難受,就自己去死一死啊,你這老不死的。劍趕快給我。』

    『……』

    神父的拳頭忽然抖了起來,反正一定是酒暍太多了。之後這酒鬼轉為一臉放棄的表情,自顧自地說話:

    『……不過就算你不知道,這世上就是有一把因為殺死聖人而非常著名的槍。就是隆開頭的那一把,這麼說你總知道吧?』

    『你這無聊的故事到底要講幾分鍾?』

    『……等一下,你一點都不驚訝嗎?我說的可是那把槍耶?殺死救世主(耶穌基督)的那把槍耶?故事里,主角總是很驚訝地看到經常出現在電影跟小說里的那把受詛咒的槍竟然出現在自

    己眼前……』

    『我沒興趣。』

    『沒興趣也要聽。』

    『講結論。聽你說話很無聊耶?』

    『……嗚,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這是怎樣!這小子是怎樣!主啊!為什麼你要給我這樣的考驗啊啊啊啊啊!』

    神父像精神錯亂似地嚷嚷起來,月光只好先打昏他,接著拿起神父抱著的酒瓶砸到地上。

    『主你個頭,你是喝酒暍太多,開始出現幻覺了嗎?聖經上明明就有寫說酒是萬惡的根源,多看點聖經吧!』

    說著找到緊貼在教會十字架後頭的凶劍,連劍帶鞘搶了過來。

    接著放低姿勢拔劍,結果一拔就拔了出來。

    『……明明就拔得出來嘛,你這個騙子。』

    他喃喃低語。接著用水潑醒昏過去的錯亂神父,用剛拔出來的凶劍指著他的脖子說:

    『好了,劍我收下了,有什麼話該跟我說就趕快講一講。我沒時間了,從結論講起。』

    神父看看他手上的劍。以極為驚訝的表情看著他手上的劍說:

    『我,我等了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種家伙嗎……』

    神父說的顯然不是月光想聽的話。月光用劍抵住他的脖子。

    『……我叫你從結論講起。我跟你們這些只求平靜度過余生的老人不一樣,我沒有時間了。只要再過三年,我就有可能會被惡魔給吃了。要是你想再浪費我的時間,我可真的會殺了你。』

    神父看了他一眼說:

    『被惡魔吃掉……?』

    月光的劍抵得更深。

    『我不說第二次,不要閑聊。』

    神父卻笑了。盡管咽喉被劍抵住,他卻仍然笑了。

    『……你說來拿劍是為了殺弟弟,卻又說會被惡魔吃掉?原來如此,我明白劍選上你的理由了。你們是雙胞胎對吧?』

    『……』

    『我猜中啦?哈哈,這樣啊?原來是這麼安排的啊?也好,這把劍就給你,你用這把劍去開創世界吧。』

    月光眯起了眼睛說:

    『……你說的話稍微有點意思了,說下去。為什麼你知道我們是雙胞胎?』

    『你不是不需要說明嗎?只要聽結論……』

    『少廢話,小心我串了你?』

    神父一副第一次掌握主導權的模樣,笑得非常開心。

    『你動手啊。既然劍的正主已經出現,我也沒有什麼好眷戀的了。』

    『劍的正主?你到底在說什麼?』

    『預言讓我早就知道你有一天會出現。預言說,有只不幸的雙頭烏鴉,其中一邊有天會來拿劍。如果你真的是這把劍的主人,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要你繼續用這把劍,劍就會自己告訴你真相。』

    『……劍會告訴我真相?這把劍會說話嗎?』

    神父呵呵笑了起來,沒有回答月光的問題。

    『我只告訴你我知道的結論吧。首先我剛剛說這把劍是用殺了耶穌基督的隆基努斯之槍鑄造出來的。那是騙你的,是編來說給喜歡好萊塢電影的美國人聽的。這把劍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據說這把劍是早從敦皇廳<梵諦岡>還沒成立——不,甚至是從遠比基督出生更早以前,就從<教會>流傳到今天……』

    月光看著手上的劍。

    既然說是早在耶穌基督出生以前,那就表示距今至少有2000年。陽光透過教堂彩繪玻璃窗照射在刀身上,閃耀著漆黑光輝。怎麼看都不覺得這把劍已經存在這世上那麼久。

    神父也看著這把劍說道:

    『但是我知道是誰將這把劍帶給<教會>,不,應該說跟劍一起保存下來的古文書上有記載,交代要告訴劍的主人是誰把劍帶給教會。』

    『哦?那個人是誰?』

    月光這一問,神父便回答:

    『是天使。』

    『天使?』

    『對,是天使。』

    他這麼回答。

    月光抬頭望向教堂里的彩繪玻璃窗,窗上描繪了一群飛起來的天使圍繞著跪在地上的聖母瑪麗亞。

    圍繞著東方三智者。

    圍繞著在馬廄出生的嬰兒。

    基本上天使身上都沒穿衣服,一臉看不起人類的悠哉表情圍繞著他們。

    月光抬頭看著這些天使悠哉的模樣問道:

    『就是那種天使?』

    神父聽他這麼問,也跟著抬起頭望向彩繪玻璃窗。

    接著看到天使的模樣,於是搖搖頭說:

    『不是,那是Angel才對。我是因為要配合你才用日語說成「天使」,但是我們不稱Angel為天使。』

    神父這番話讓他聽得有點糊塗了。月光歪著頭說:

    『那你說的天使到底又是什麼東西?』

    神父放低聲音回答:

    『就是天魔使者。古文書上是這麼寫的。』

    月光看了神父一眼。

    天魔這個詞在他腦海里繚繞不去,心情變得不甚愉快。連月光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會變成這樣,讓他更是不舒服,於是皺起了眉頭。

    他並不是完全沒聽過天魔,那是佛教或印度數的教義里經常出現的字眼之一。

    第六天魔王波旬。

    然而……

    『你說的天魔,是佛教的……』

    神父很乾脆地打斷他說:

    『大概不是。這把劍不會在這種人類已經認知的故事里出現,我說的天魔遠比你知道的還要來得可怕。』

    月光再次看著手上的劍。

    劍上有著月亮形狀的劍柄。

    的確,這個月亮的形狀不會讓人聯想到佛教或印度數,應該是受了其他文化的影響。

    『那所謂的天魔,到底是什麼東西?』

    神父聳聳肩說:

    『誰知道呢?不過這把劍唯一不能發揮力量的對象……就是天魔的使者,也就是那群天使。萬一你有機會跟天魔使者對峙,可要多加小心……不過……天魔使者也不是那麼容易遇到的。畢

    立見我活到今天已經兩百四十年,卻從來沒有看過這些叫做天使的怪物啊。』

    月光聽了反問:

    『兩百四十年?』

    神父露出笑容:

    『好啦,我的工作結束了。這樣一來,詛咒也就可以解開了。』

    他帶著遺憾的眼神望著地上被砸碎的酒瓶說:

    『本來我打算再暍個最後一口……算了,你說得沒錯,聖經上的確有寫酒是萬惡根源啊。』

    說著笑了笑,接著他臉上的皮膚開始潰爛。他的身影簡直就像點了火而逐漸熔解的蠟燭,一步步潰爛,變形,崩潰,最後消失無蹤。

    不只是神父本身,就在他消失的瞬間,連周圍的景色都跟著完全改變。

    到剛剛為止,一直都在有著燦爛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射進屋內的教堂,如今他卻身在一問昏暗且老朽的廢屋之中。

    映入眼簾的是一尊沒有頭的聖母瑪麗亞像,滿地的碎玻璃。還可以看到暗夜里的森林樹木與藤蔓,從腐朽開洞的屋頂入侵屋內,令人毛骨悚然。

    這樣的光景——

    「……」

    用光在學生會室理想了起來。

    他想起那個活了足足有兩百四十年之久的神父,最後像蠟燭熔化一樣消失無蹤的過程。

    搞了老半天,神父只是說了一堆半點線索也沒有的廢話。

    不過,在那個神父說的話中,可能有這次在一年八班教室里遇到的敵人的情報。

    這世上唯二種可能讓凶劍失效的怪物。

    也就是天魔跟天魔使者。

    「……也就是說……」

    月光低語。

    「今天遇到的那個銀發混蛋是天使……」

    接著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跟<軍方>聯絡。又是響了兩聲鈴聲,就有個女子接了電話。

    『請說。』

    「是我。」

    『是。』

    「我要你准備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凡是有包括天魔這個字眼的文獻,全都收集好給我。」

    『天魔?』

    「對。」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趕快去工作。」

    『遵……』

    月光沒有等對方回話,逕自合上了手機,接著目光栘向又開始在白板上玩個沒完沒了的美雷身上。

    「美雷。」

    「嗯~~?」

    「你聽過天魔嗎?」

    「沒有~~」

    「我就知道。」

    這丫頭真是一點用也沒有。月光連多說這一句都嫌麻煩,就沒再開口了。

    現在他手上的情報有限,什麼也不能做,只好等<軍方>收集的天魔相關文獻送到之後,再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對付銀發怪物。

    所以他將思緒轉到下一件事。

    那個他最不想去想的問題上。

    弟弟他……

    笨蛋日向還活著,還囂張地派人來給他忠告。

    那小于的忠告,簡單說就是——

    如果哥哥打算養那個瘋狂魔女賽托希梅亞——要小心來自「月」的侵蝕……

    這句話里最讓他在意的,就是最後的「要小心……」那個部分。

    仿佛他真的很擔心。

    「……」

    月光一直對他十分氣憤。日向那小子總是看扁我,還想叫惡魔來吃我……

    「事到如今還說要我小心?別笑死人了。」

    他面無表情地喃喃低語。

    想起日向那笑嘻嘻的笑容,再想像他心中那股藏在笑臉背後深不可測的黑暗……

    「……那小子對我提出忠告,到底有什麼意圖?」

    月光思索其中的理由。

    小心月的侵蝕。

    月。

    「……月,啊……」

    他看了看立在桌旁的漆黑長劍,凝視著月亮形狀的劍柄。

    「……月。月到底又怎麼了?」

    不管他怎麼想,要理解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終究足不可能的。日向總是領先自己好幾步,要跟上他的思考是不可能的。

    煩死了。他暫時停止思考,一臉疲憊地望向窗外。

    外頭是一片晴朗,萬里無云。午後的陽光實在太亮,睡眠不足的身體有點承受不住。

    這種大白天的午後,當然看不見什麼月亮。

    月亮。

    月亮的侵蝕。

    賽托希梅亞。

    天魔。

    不幸的雙頭烏鴉。

    這些莫名其妙的關鍵字在月光的腦子里轉了好一會兒,

    「……該死,我要先睡一卜。」

    他說著,再度讓身體靠回椅背上,閉上眼睛。

    「啊,月光要午睡喔~~?」

    聽到美雷這麼問,他便回答:

    「不是,我要睡很久。」

    「不回家嗎?」

    「嗯?啊啊……要回去也是可以啦……」

    說到這里……

    他微微睜開眼睛,先前刺眼的煩人陽光突然變弱。他睜大眼睛,再次望向窗外。

    不知道哪里飄來的烏云開始遮住太陽。

    原本一片晴朗,萬里無云的天空不知不覺間迅速暗了下來。

    月光注視著這個景象。

    身旁則傳來一個聲音:

    「那個……回家路上……可以再去逛一下書店嗎?我有想要的漫畫……」

    美雷戰戰兢兢地問。她來到這個世界後迅速迷上漫畫書。最近竟然迷上一共六十集的橫山光輝《三國志》。你這笨蛋買那麼多漫畫書是打算擺哪里啊?月光心里想著。

    「……」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

    只是看著窗外云層以有些異常的速度急速增加的情景。

    接著他將視線拉回學生會室,望向他座位正對面的牆壁。那是一堵學校里再尋常不過的廉價牆壁。

    他注視著牆壁好一會兒。美雷問道:

    「我,我前天也買了,所以不能再買了足嗎?呵是可是,現在我正看到關羽被曹操抓到,好精彩啊。」

    「……」

    「我是說真的,月光你只要看過,一定也會說這漫畫超好看的啦啊啊啊啊—」

    「……」

    「不,不行……嗎?」

    月光看向美雷,美雷臉上寫滿了「求求你!」的拚命表情。

    月光看著她可愛的臉孔。

    「美雷。」

    他叫喚她的名字。

    「嗯?」

    「過來一下。」

    「啊嗚……你,你該不會生氣廠?這個,我的確從你錢包里拿了錢,可是我只拿了八,八百圓耶?剩下的我都是用月光給我的零用錢買……」

    月光無視於她的辯解,起身抓住美雷的肩膀,一把拉丁過去,接著嘴唇湊到她的臉頰邊。

    「咦?咦?做什麼!」

    美雷驚呼出聲。

    接著一張臉漲得通紅。她驚訝地看著月光說:

    「哇,哇哇哇,為,為什麼要親我?為什麼親我!」

    接著輕微地抗拒。她用雙手按在月光胸口,一臉慌張地做出小小的抗拒。

    但是月光毫不在意,一把將她拉到自己懷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閉嘴。」

    美雷露出困擾的表情。力氣比月光還大的她不再抗拒,閉上眼睛。

    用力閉上眼睛。

    這丫頭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一臉心急的表情閉上眼睛。月光毫不在意,一口氣用嘴唇印上她的臉頰說道:

    「……我解除你的詛咒,乖乖聽我的命令行事。」

    刹那間。

    月光的嘴唇印上她臉頰的這一刹那。

    美雷的眼睛睜開了,

    她綁成馬尾的橡皮圈也頓時進開,頭發轉變為金色,呈閃電狀在空中飄舞,眼睛的顏色也轉變為銳利的金色,整個人恢複了本來的面目。

    她得回了被凶劍封印住的惡魔之力。

    美雷看了自己全身閃耀著雷電光輝的模樣一眼,接著轉過頭來問道:

    「咦,咦……這個,你不是……單純想親我?」

    她的話讓月光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他沒興趣深究。

    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閑聊了。

    確定美雷恢複惡魔的模樣之後,月光再次望向學生會室的牆壁。

    望向那堵只是上了白漆的水泥牆。

    就在這時,白色牆壁正中央開始扭曲變形。

    有異樣。

    有某種異樣的事物,正要從另一個世界入侵到這個世界。

    話說回來,這種情形也不算太稀奇。在這個可以開啟路徑通往任何一個異次元的<聖地>里,每個月大概都會發生兩次有龍,惡魔或是詛咒之類的東西從碰巧接上的世界跑過來的情形。

    碰巧開出<路徑>跑出一只棘手的怪物——這樣的事件其實還挺常發生的,不過……

    「……」

    只要月光待在這問學生會室里,應該是不可能發生這種情形的。

    月光曾以學生會長的身分交出八公升的血來訂下契約,因此能夠管理所有從這里連出去的次元洞穴。

    也就是說,只要月光待在這問學生會室里,就能夠控制次元洞穴,次元洞穴擅自開啟而連上其他世界的事情不可能再發生……

    「……」

    而現在,一個不是月光所開敵的洞穴正要在眼前開啟。

    有東西正要從另一個世界入侵。

    白色的牆壁扭曲變形,龜裂,開始染上血一股的紅。

    「……敵人要來了。」

    月光說。

    「咦?」

    美雷驚呼。

    「從哪里來?」

    「從你後面。」

    「咦?」

    就在這個時候,牆上開了個洞。

    一只手從剛打開的洞口伸了出來。那是一只比人的身體還大的手,不,很難說那是不是手。

    有著二十根以上的手指,全都長著不同顏色的利爪。皮膚已經腐敗潰爛,還有令人作嘔的蚯蚓狀生物在里頭爬來爬去,尖聲鳴叫。

    看到眼前的異形怪物,美雷大喊:

    「這是什麼玩意?」

    「我哪知道?」

    「是月光叫來的嗎?」

    「我不認識這種家伙。」

    「那就是敵人了?」

    「沒錯,總之先宰了它再說。讓我看看自稱大惡魔的你有多少本事。」

    月光這麼下令,恢複本來模樣的美雷立刻兩眼充滿自信,炯炯有神。

    「遵命長官~~」

    說著握緊拳頭,拳頭發出閃電。她放低姿勢,讓閃電急竄而出。

    「暍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拳打向入侵的巨大怪「手」。

    這只「手」上的幾根手指被一拳打飛。盡管對方沒有發出慘叫,想必也受了傷。

    月光見狀後問道:

    「……好,你一個人應該就可以應付得了一陣子吧?」

    美雷露出笑容回答:

    「輕輕松松~~」

    說著,像閃電一樣尖銳突起的頭發刺在「手」上,帶著閃電的右腳撕裂手指。

    月光點點頭,接著拿起立在桌旁的劍。他的日光沒有停留在手形怪物,而是看向學生會室的窗外。

    放眼望去,天空變得愈來愈黑。明明沒有下雨,厚重的云層卻遮住了太陽,學校跟操場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接著……

    「……」

    就在云層縫隙之間……

    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物體。

    這個物體又圓又亮……

    「……是月亮?」

    月光低語。看向學生會室牆上的時鍾,現在甚至還不到下午兩點鍾。

    月亮不該在這個時問露瞼。

    「……」

    那輪充滿煞氣的紅色月亮不該在這個時問露臉。

    他想起來了。

    那則來自日向的忠告。

    ——如果哥哥打算養那個瘋狂魔女,要小心來自「月」的侵蝕。

    「……有意思。」

    月光露出了笑容,從腰問拔出劍,目光望向美雷正在對付的手形怪物。

    「……日向說我沒本事養賽托希梅亞,我就來證明他錯了吧。」

    月光筆直看向怪物,再看向跑出這只手形怪物的次元洞穴。這只子一直延伸到洞穴的另一端,真不知道手的主人身體有多大,而這個怪物所待的世界又到底有多異常,多令人毛骨悚然?

    這些月光都不清楚。

    「……美雷。」

    他喊道。美雷頭也不回地說:

    「等,等一下,我馬上解決。」

    「讓開,沒時間了,我來殺。」

    「咦?」

    月光從回過頭來的美雷身邊走過,把劍一揮,手形怪物上的指頭立刻有了反應,紛紛朝月光撲去,但每一根手指都被劍掃開。月光順勢一跳,從空中用劍劈向怪物的手腕部分,岡劍立刻輕而易舉地撕開手腕。他本來也可以順勢斬斷這只手,卻在途中停手。

    「……凶劍,釋放詛咒。」

    就這麼一句話,一切都結束了。

    一種比黑色更黑的詛咒開始從劍身滲透出來,從怪物手腕上的傷口侵蝕進去。狀似腐爛的手掌皮膚顏色變得越來越黑,皮膚下的一只蚯蚓跳了出來,張開長滿獠牙的嘴想要咬向月光。

    「……」

    月光不閃不避。凶劍詛咒的侵蝕,比這只蚯蚓的動作還快。

    想要咬向月光的蚯蚓身體開始變黑,就像木炭一樣碎裂。

    不白量力入侵到學生會室的「手」形怪物也已經碎成無數塊,散得滿地都是。

    月光確定怪物碎裂之後收劍入鞘,接著目光轉向牆上被強行扳開的洞穴。

    「……這個洞到底是連到哪里呢?」

    說著往洞口窺探。洞穴另一端一片通紅。有如鮮血般的朱紅色光景就在眼前展開。

    也許空氣本身已經是紅色的,難以判斷是不是人可以生存的空間。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搞什麼——你干嘛跑來礙事!再一下子,再一下子我就可以干掉它了。」

    「吵死了。」

    「我才不吵啦啊啊啊啊啊!我本來還想說干掉這家伙,就要你買DVD盒裝版的三國志動畫給我……」

    「我買給你。」

    「咦?」

    「只要你安靜,我什麼都買給你,你先閉上嘴。」

    「好~~」

    月光的要求非常簡明了,美雷不再出聲。她,對金色眼睛閃閃發亮,雙手按住嘴巴,強調自己很安靜。

    月光不再管她,繼續觀察洞穴。他從學生褲口袋里拿出一個小指大小的稻草人丟進洞里。稻草人飛到對面,落在一個滿足紅色土壤的地方。

    接下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稻草人沒有破裂或損壞。

    附帶一提,這種稻草人一旦被放在人類無法生存的空間里,就會發出刺耳的慘叫聲之後爆炸,然而……

    「……看樣于人可以在里面活動啊。」

    說著他就探頭到洞里四處張望。確定沒有其他敵人之後,再次將臉轉回學生會室。

    他望向窗外。

    月亮又出現在昏暗的天空中。

    一個通紅的月亮。

    一個跟這牆上洞口對面同樣通紅的月亮。

    「他要我小心月的侵蝕,指的……」

    就是這玩意嗎?

    月光再次望向洞口。

    美雷問道:

    「月?這個洞是接到月亮上?」

    「誰知道呢。」

    「可是這個洞的對面是一片通紅耶?」

    「嗯。」

    「月亮是紅色的嗎?」

    「……據我所知並不是……不過算了,先過去看看吧,畢竟是對方主動邀請我們。」

    說著就要往前踏出一步。

    口袋里的手機卻在這時開始震動。

    「……嗯?」

    月光拿起手機打開一看,畫面上顯示學校內的地圖,地圖上的某處有個綠色X號閃爍著。

    身旁的美雷問道:

    「……月光你怎麼啦?我們趕快去月亮上面看看吧。」

    月光沒看美雷一眼,眼睛凝視著閃爍綠色X號的學校地圖,

    「……該死,狀況個妙。」

    他如此說道。

    「不妙?」

    「嗯。」

    「什麼事情不妙?」

    「學校的結界被破了……」

    就在月光說話的時候,響起一陣巨大的雷聲。

    看起來不像是打雷。

    雷聲再度響起。這一次,震撼了整問學校。

    果然不是打雷。

    「……」

    他再次看向手機螢幕上的學校平面圖,仔細查看綠色X號的地方。那是在操場的角落,那個角落種有一棵很大的樟樹。

    他將目光轉往標記的方向,從學生會室的窗口望向學校外頭。

    外面已經下起了雨。雨水一點一滴汙染操場,汙染了樟樹,不久更下得有如瀑布一般。這些雨就像鮮血一樣紅。不,也許下的就是血雨。

    月光注視著這陣紅雨,接著抬頭看看天空,先前還清晰可見的紅月已經被云層遮住,再也看不見了。

    然而他很清楚,那些云層的後面有著一輪月亮,一輪紅得充滿煞氣的月亮。

    小心月的侵蝕……

    月光又想起了這句話。一大早開始就接連發生事件,讓他根本沒得睡。月光皺起眉頭。

    「……今天還真是犯沖。」

    說著就轉過身去,准備定出學生會室,前往操場去修補破損的結界。

    但才剛走兩步,身體就動彈不得。脖子被人揪住似的,讓他沒辦法向前走。

    「嗯?」

    月光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有幾根管狀物體纏在上頭。像是被紅色液體沾濕的管狀物體纏在他的脖子上。

    月光看著纏在自己脖子上的思心紅管,從某些角度看,還真像人類的腸子。這些管子是從剛剛那只「手」形怪物入侵的洞穴中跑出來的。

    「還有敵人……」

    話才出口,管子就以強勁的力道將月光往洞里拉。月光的脖子被緊緊絞住。

    「嘖!」

    他啐丁一聲,伸手去拔劍,想要劈開這些紅管。然而管子連他准備拔劍的手也沒放過,纏了上去後以強勁的力道猛力拉扯。

    月光的身體被拉離地面,他悶哼一聲:

    「糟糕。」

    美雷驚呼:

    「哇!月光飛起來了!」

    月光看向美雷說:

    「我會被拉過去,快救我。」

    他伸出了沒有被管子纏住的手。

    「我我我,我知道了!」

    說著她伸出手,想抓住月光的手,跟管子拔河救回月光。

    這時月光忽然想到一件事。

    「……」

    要是美雷用她的蠻力跟這些管子拔河,手臂不就會被她拉斷嗎?

    「月光我馬上來救你!」

    美雷一瞼拚命的表情,伸出手就要抓住月光的手。

    「不用了,我看還是算了。」

    說著他就用力拍掉美雷的手。

    「咦咦咦咦咦咦—?」

    並且順勢抓住一臉驚訝的美雷的頭發,用力拉扯。

    「痛痛痛痛,等等,干嘛?你做什……」

    「我要拉你一起上路。」

    「咦咦咦咦咦咦—」

    「一起去月亮……」

    話語未落,月光跟美雷已經被拉向牆上洞穴的另一端去——

    就這麼從學生會室中消失。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8:59 PM

第五章  月落


    就在十五分鍾前。

    時雨遙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中午突然說要舉行緊急消防演習,讓她都沒機會再見到大兔就定出了學校。

    「……不知道大兔有沒有吃我做的便當。」

    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抬頭看看天空。

    天空一片晴朗,萬里無云。

    早上氣象報告的大姊姊說今天是大晴天,是個很適合洗衣服的日子。如果跟大兔在教室陽台上一起吃便當,一定會很舒服。所以她費了不少心思做便當,只是……

    「……」

    她抬頭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歎了口氣。接著轉念一想,一旦歎了氣,一整天都會變得無聊,于是試著露出笑容。

    「嘻~~」

    她讓兩邊嘴角盡量拉成微笑的形狀。

    此時正好有個認識的鄰居大嬸從她面前走來並說道:

    「哎呀小遙,你看起來心情很好耶,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被人看到自己練習幸福笑容的模樣,遙忍不住紅了臉。

    「啊,啊,午安,酒井伯母。」

    「午安,小遙。你已經要回家啦?」

    「是。今天中午臨時舉行消防演習,所以很早就放學了。」

    「哎呀,這樣啊?那我們家里美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回到家了。我沒讓她帶家里的鑰匙,得趕快回家看看才行了。」

    遙笑著說:

    「要不要我用手機打給里美看看?」

    「可以麻煩你嗎?」

    遙點點頭,從書包里拿出手機。照著五十音選擇姓名,按下酒井里美的名字。嘟嘟嘟幾聲後,轉接到語音:『您撥的電話沒有回應,請梢後再撥。』

    「奇怪,打不通,是她關機了嗎?」

    「糟糕。」

    酒井太太慌了起來。

    「不知道她會不會已經在家門前等了。」

    「已經放學很久了,也許真的是這樣呢。」

    「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

    「小遙你不回家嗎?」

    遙微微一笑:

    「我晚一點才回家。」

    「啊,是要去補習對吧?里美說最近大家都在補習。」

    「……」

    「大家都從高一就開始補習了呀?不過小遙你很會念書,多半進得了好的補習班,里美她就……啊,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了。小遙,再見羅。」

    「好的。」

    遙笑著點點頭。

    「下次告訴我你上哪家補習班喔。」

    「好的。」

    「再見了。」

    「酒井伯母再見。」

    遙鞠了個躬,酒井太太便揮揮手離開。遙目送她的背影逐漸走遠。

    「……怎麼辦,我根本還沒去上補習班……」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用太在意,於是再度往前走。

    但她卻回頭沿著上學的路徑往學校走去。

    經過商店街,穿過行人穿越道,沿著學校外牆走了一會兒。

    接著……

    「……」

    她看到了一棵又大又茂密,枝葉翻過學校外牆的樟樹。那是種在宮阪高中操場角落的大樹。遙停在這棵樟樹前面,抬頭看著眼前這棵樹。

    她微笑著說:

    「樟樹先生,午安。」

    樹當然不會回答,但是她威覺得到。每次看著大樹,她都會有這種感覺。每當看到這種樹齡很老的大樹,就會有一種看似溫和,實則強而有力,又能夠包容一切的感覺。

    那種感覺非常溫暖,每次看到這樣的大樹,她的心情就會愉悅起來。

    遙抬頭看著這棵樟樹。

    「謝謝你一直保護學校。」

    接著說道:

    「可是今天,只要一下……一下子就好,我要暫時壓住你的力量了。」

    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悲傷。一手伸進書包,從里頭拿出了一個物體。人類的肉眼看不到,不,就連她自己也看不見這個物體。而她就牢牢抓住這個看不見的物體,往牆內扔了過去。

    接著說:

    「……<毒(魔法)>啊,進開吧。」

    就在這一瞬間。

    牆內有了改變……

    整問學校的氣息明顯有了改變。

    感覺得出樟樹發出了痛苦的哀號。

    一陣莫大的哀號。

    她感覺得到學校里傳出了一陣雷鳴般的哀號。

    但是這里聽不到哀號聲。

    校外,也就是牆外,聽不見這個聲音。

    「……對不起。」

    遙又說了一次。

    「……真的很對不起。」

    她是這麼說的——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8:59 PM

第六章  天魔之名終獲吟誦


    時間再次拉回到現在。

    屋頂突然下起紅雨,大兔差點就被這陣紅雨所殺,趕忙回到校舍內。為了去找月光那個混蛋,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兔他們一路朝學生會室前進。

    他踩著輕快的腳步下了樓梯,在走廊上飛奔。邊跑邊從口袋拿出手機,弄清楚現在的時間。

    現在時刻是兩點二十三分。

    剛剛他淋到了那陣血紅的雨水,無謂地死了四次。在那之後,時間才過了兩分鍾,所以,呃,接下來的十三分鍾,他只能再死兩次。

    只要從第一次死去的時間算起,在十五分鍾之後,也就是過了兩點三十六分,就又可以被殺六次了——

    「……好,總之到三十六分以前得盡量別死。」

    他將手機收回口袋,回過頭確定希梅亞有沒有跟上他。

    希梅亞對回過頭來的他微微一笑:

    「怎麼了?」

    「沒有,只是想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跟上?」

    「啊哈,你在擔心我啊?大兔總是那麼體貼。」

    說著就勾住了他的手臂。

    大兔足以接近全速的速度跑在走廊上,希梅亞卻輕而易舉地跟上來。

    大兔的腳程並不算慢,她卻以慢跑般的輕快腳步跟了上來。大兔忍不住問道:

    「……希梅亞,你腳程也快得太驚人了吧?」

    她不當一回事地回答:

    「因為我用了魔法。」

    「哦?有魔法可以讓腳程變快?」

    「不是,這魔法是可以跟上移動的東西。所以,我只是讓你拉著跑,自己根本沒在跑喔!」

    「沒在跑?」

    「嗯。你看看我的腳。」

    大兔朝她的腳一看,從裙子里伸出來的纖細雙腿一左一右地動著,看起來像在跑,但是沒有接觸到地板。

    「真的耶。」

    「看吧?大兔跑得好快,我都嚇了一跳。這種速度……已經不是人類跑得出來的了。」

    她才說完,大兔就感覺到自己的腳發出啪的一聲,一陣劇痛從腳上竄過。

    肌腱斷裂了。

    他全力奔跑過久,肌眯承受不住疲勞而斷裂。

    但是肌腱立刻又接上了。多虧希梅亞給他的這種有時問限制的不死之身,讓傷勢三兩下就能痊愈。

    疲勞也跟著完全消失,腳程也稍微加快了,他以更快的速度在走廊上奔跑。

    看到大兔奔跑的模樣,希梅亞開心地說:

    「你好像越來越習慣這個身體廠。所以我不是說過大兔你一定會變強嗎?」

    「只有腳程變快也沒什麼用啊。」

    「你很快就會學會很多東西,別急。」

    說著她的眼睛一轉,看向教室的方向,視線落在教室的窗外。

    大兔也跟著望向窗外。

    由於他們在奔跑中,一溜煙就跑過一間教室,自然看不清楚窗外的景色,但是只消看上一眼,就已經很足夠了。

    「……」

    窗外的景色變得令人毛骨悚然。

    如今窗外的景色已經跟先前屋頂上的光景完全不同,有著另一種極端的驚悚。

    現在明明還是白大,天空卻滿是厚重的烏云,陽光完全被隔離在外,操場就像黑夜一樣暗。

    血色的雨不停落在這黑夜般昏暗的操場上。那陣能輕易要了人命的紅雨還是下個不停。不僅如此,窗外還傳來類似尖銳蟲鳴的聲響,像是「咕嘰咕嘰咕嘰」又像「喀嘰喀嘰喀嘰」,仿佛昆蟲磨牙的聲音。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

    「……有怪東西在,對吧?」

    希梅亞點點頭說:

    「對。」

    「超危險?」

    「嗯。」

    「是敵人嗎?」

    「……不知道,不過……」

    「嗯,我都被殺四次了,敵意很明顯啊。」

    他說。

    「……」

    希梅亞莫名地沉默起來。

    她仿佛陷入沉思般閉上眼睛。閉著眼睛跑很危險呀!不過,希梅亞又不是人類,所以應該不要緊吧。

    想著想著,大兔繞過走廊,閉著眼睛的希梅亞依舊緊緊跟著他。大兔心想,她真的是用魔法跟著我啊。

    「你就算閉上眼睛也沒關系。」

    他安心了,繼續加快腳步趕往學生會室。

    狀況已經緊急到非趕快不可了。

    整個操場變得很可怕,不但出現紅色的月亮,下起紅色的雨,操場上那個喀嘰喀嘰叫的東西肯定也已經混進學校里了。

    現在不快,還有什麼時候要快?

    「幸好其他學生不在……」

    忽然之間……

    先前照亮學校的燈光同時熄滅,眼前瞬間變黑。大兔趕忙停下腳步,伸手扶牆以免跌倒。

    接下來只要從前方的樓梯走到樓下的五樓,再從西校舍前往學生會室所在的中央校舍,就可以抵達月光所在的地方了。

    「……」

    大兔一動也下動,眯起了眼睛,想讓眼睛快點習慣黑暗,在心中默念:「快點,快點,快點。」眼睛習慣的速度比他想得還快,馬上就能夠看清周遭的景色。

    還不到三點,校舍里卻暗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所在的地方,是有著視聽教室,游樂室,音樂教室等各種教室的西校舍六樓走廊末端。只要再往前走個幾步,就可以抵達樓梯。

    大兔將視線轉往樓梯的方向。樓梯非常暗。從教室窗口照進來的些微光線,也幾乎完全照不到走廊最旁邊的樓梯。樓梯的方向黑暗到什麼都看不見。

    這片黑暗處的下方傳出了極輕微的聲響,一種奇怪的聲響。大兔側耳傾聽,聲音似乎正在逐漸接近。

    「……」

    小小的喀嘰喀嘰聲。喀嘰喀嘰,喀嘰,一陣像昆蟲磨牙的聲響,沿著埋沒在黑暗之中的樓梯爬了上來。

    「……不妙。」

    大兔說。

    「有東西上來了。怎麼辦?不走這個樓梯下去就到不了學生會室……就算要硬拚,我們打得贏嗎?」

    大免問道:

    「希梅亞,你覺得呢?」

    他回頭看向藉著魔法跟在自己背後的她。

    然而……

    「……咦?希梅亞?」

    應該就跟在他身後的希梅亞卻失蹤了。

    「等等,希侮亞,你上哪兒去了?」

    大兔出聲呼喊,但是沒有聽到回答。

    他的眼睛只看得到昏暗的走廊,以及從各間教室門窗縫隙問微微露出的光線。

    「糟糕,下會吧,竟然走散了。」

    他趕忙沿著走廊折回,探頭看看第一問教室,但是她沒有在音樂教室里。大兔繼續奔跑,探頭看看游樂室,還是找不到她。

    就在這時。

    「這邊啦,笨蛋。」

    他聽見說話的聲音。陌生而異常尖銳的聲音。

    聲音是從視聽教室前面一帶傳來的。

    大兔朝那個方向望去。希梅亞正倒在昏暗的走廊上,還有一群紅色的果凍狀物體往她身上聚集過去。

    「希梅亞!」

    大兔驚呼一聲,就要朝那里跑去。

    希梅亞大喊:

    「……不,不可以過來!」

    希梅亞泫然欲泣地喊著,沒有抬頭看著大兔。

    但是大兔沒有停下腳步。

    「我馬上過去。」

    「不行。」

    「我馬上就過去。」

    「不要過來,不要看我……」

    她難受地說,語氣中帶著生不如死的痛苦。

    「……不,不要看……這樣的……我。」

    有那麼一瞬間,大兔就要停下腳步。她喊得那麼聲嘶力竭的一句話,讓大兔一瞬間差點要停下腳步。

    但是——

    「我馬上去救你。」

    大兔說著。她現在很痛苦,倒在地上發出快要死了的聲音,還受到奇怪的果凍狀怪物攻擊。

    除了去救她,沒有其他選擇。

    大兔立刻跑過去。

    「……不行……不行……不行。」

    朝著一直喃喃說著這句話的希梅亞跑去。

    「不要,不要,不要……」

    大兔朝著聲淚俱下的希梅亞跑去,接著又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仿佛說著夢話般喃喃自語:

    「……這不是真的……不,不要……我不想這麼快,這麼快就恢複原狀……我好不容易才見到大兔……我再也不想跟大兔……分開……」

    大兔大喊:

    「希梅亞!」

    他終於跑到她身邊,踢開圍繞在她周圍的紅色果凍,想要扶起她。

    希梅亞突然抬起頭來,望向大兔。凝視著大兔的她,臉龐漂亮得超越人類境界。

    然而……

    「……」

    大兔嚇了一大跳。

    她一貫帶著幾分慧黠的眼晴,竟然完全沒有白色的部分。整個眼球都像用油漆刷過似的一片通紅。

    一對全紅的眼睛。

    就像兔子一樣紅的眼睛。

    她輕輕將手伸向前方,伸向想要抱起她的大兔胸口。

    接著……

    胸口發出嘶的一聲。大兔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希梅亞纖細的手臂貫穿大兔的胸口,破壞了他的心髒。

    「……為什麼……」

    他喃喃問道。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失去心髒,身體也無法運作。膝蓋當場一軟,整個人倒在地上。

    反倒是希梅亞站了起來。大兔還看得到她的裙擺輕飄飄地飛舞,一雙苗條的腳站在紅色的果凍上。

    「啊~~」

    她發出了聲音。是先前聽到的那種尖銳到不太容易聽出在講什麼的聲音。

    接著她再次開了口。

    「啊啊!」

    這次的聲音稍微低了點,比較容易聽出在說什麼。雖然是希梅亞的嗓音,聽起來卻像是別人在說話。

    接著她又叫了一聲,調整到不同的音高。

    「大概就這樣吧……」

    此時,她的嗓音,表情跟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都已經跟希梅亞判若兩人。

    這個不像希梅亞的希梅亞低頭看著大兔。

    「……哼,賽托希梅亞不惜丟掉性命,為的就是……就是這無聊的人類……?」

    她說。

    「……回答我,賽托希梅亞,你就是為了這種雜碎拋棄我?」

    這時大兔鹹覺到胸口的心髒開始修複,威覺到心髒開始慢慢修複。然而他還動不了,沒辦法這麼快就恢複行動能力。

    這時,希梅亞仍然像在對不在場的人發問似地繼續說:

    「回答我,賽托希梅亞。你背棄跟我之間的約定,喜歡上了這種人是嗎?」

    她非常生氣地說著。舉起雙手大喊,明顯非常生氣。

    心髒已經修複完畢,接著只等胸口的大洞填補起來,不過就算胸口還開著洞,他也照樣可以活動。雖然會痛,但是還是可以活動。大兔拾起上半身,抬頭望向她的身影。

    抬頭望向一雙眼睛紅得像兔眼一樣的希梅亞。

    大兔看著她。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如此問道。希梅亞轉頭看著他,笑了笑。她在臉上鋪了一層陰沉而且冰冷得令人不敢相信是希悔亞所露出的笑容。

    「跟你無關……」

    說著一揮手,手上產生了大量跟覆蓋整個地板的紅色果凍十分類似的物體,朝大兔灑了過去。這些物體灑上大兔的上半身,緊接著就看到他的身體開始迅速融解。先是皮膚融解,露出骨—頭,接著連骨頭也被融解,一陣陣令人難以置信的劇痛折磨著他的身體。

    大兔發出痛苦的哀號,隨即連發出哀號的嘴跟喉嚨也被融化,大兔整個人完全消失。意識跟上半身完全融解,消失無蹤。

    接著又重生了。

    「嗚啊……」

    盡管因先前遭受到的劇痛而呻吟,他仍然勉強重生出來。

    眼前的希梅亞笑得十分開心,看著他說:

    「好了,這下子已經死第六次了吧?只要再殺一次,這小子就複活不了……」

    希梅亞說到這里……

    「住手……巴爾思庫拉。」

    這次她的口中發出了真正出自希梅亞的嗓音,大兔瞪大眼睛大喊:

    「希梅亞?」

    聽到大兔的叫聲,她的表情便轉為和緩。到剛剛為止還判若兩人的臉上露出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

    「大,大兔……你等一下。我馬上,馬上就壓住『他』……」

    壓住「他」?

    「……你被那個叫做巴爾思庫拉的搶走身體了嗎?」

    大兔問道。

    巴爾思庫拉。

    (上古魔法師)巴爾思庫拉。

    他聽過這個名字。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月光說這個人曾經是希悔亞的同黨,是全世界通緝的罪犯。他創造出了一種會讓世界定向混沌的危險魔法,讓全世界都為之恐慌。最後是希梅亞封印了他,勉強解決了這件事。

    而這個應該已經被封印住的危險(上古魔法師),現在卻出現在這里,看樣子還強占了希梅亞的身體。

    「……」

    大兔暗叫不妙。何止不妙,如果用電玩來比喻,巴爾思庫拉完完全全就是最終大魔王等級的對手。

    畢競就連那個強到不行的日向,都是為了讓巴爾思庫拉複活才會盯上希梅亞。

    希梅亞也稱這些企圖讓巴爾思庫拉複活的人為瘋狂魔神信徒。

    瘋狂魔神信徒。

    魔神信徒。

    魔神。

    魔神不也是一種神嗎?

    大兔想到這里,皺起了眉頭。

    大兔看著模樣十分痛苦的希梅亞。

    「我,我該怎麼辦才好?我要怎麼做,才能把巴爾思庫拉從希梅亞體內分開?」

    希梅亞回答,不,不對,不是希梅亞的聲音,是巴爾思庫拉。他瞪著大兔說:

    「……分開?強占身體?哼,哼哼,胡扯,是你從旁強占了她的心,強占了她的身體啊,人類。她是屬於我的,美麗的賽托希梅亞只屬於我,所以我要帶定她,帶她到你碰不到的世界,到一個你絕對碰不到的世界,只屬於我跟她的<樂園>。」

    說著她伸出手,手上產生出紅色果凍狀的物體。

    就在這個時候……

    「住,手。」

    是希梅亞的聲音。手往旁邊射出了果凍,教室的牆壁一瞬間就融解消失。

    大兔皺起眉頭。

    要是被打中,這次就真的死了。

    他已經在十五分鍾之內死了六次,再死一次就沒辦法複活了。

    「……大,大兔……你快逃……趁我……趁我還壓得住他的時候……快……逃……」

    希梅亞這麼說。

    然而……

    「……」

    就算她這麼說,大兔也不能只顧自己逃命。

    大兔看著她。

    「該死,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他說,環顧四周,大聲喊叫:

    「喂!月光!學校里出了人事,你還在摸什麼魚?」

    沒有回答。

    那個學生會長雖然令人火大,遇到緊急狀況卻還挺靠得住的。但是,他現在完全沒有要現身幫忙的跡象。

    就在他叫喊的當下,希梅亞的身體仍然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家伙強占,而且這家伙還有著強大無比的力量,想要殺死大兔。

    接著希梅亞又說話了:「快逃。」她想救我這個像垃圾一樣派不上半點用場的家伙一命,要我趕快逃。

    九年前他沒有逃。

    當時大兔大喊著,要救出即將被擄定的希梅亞,挺身對抗日向。盡管他完全不是對手,仍然挺身對抗日向,想要保護她。

    只是結果糟得不能再糟。

    不過當時至少自己還能為了保護她而站出來。

    這次他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這個叫做巴爾思庫拉的怪物是怎麼做到的,看樣子他已經強占了希梅亞的身體。

    他用希梅亞的嘴巴說話,企圖用她的手殺死大兔。攻擊他也就等於是攻擊希梅亞。大兔咒罵一句:

    「該死。」

    他不斷掙紮。

    「到底該怎麼辦?」

    「快……點……啊啊,不行……我又……壓不住……快……逃……」

    大兔搖搖頭說:

    「我不要。」

    又說:

    「要是……要是我現在跑了,希梅亞又會像九年前那樣被帶走?不行,我不能只顧自己逃命。雖然我現在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沒辦法幫忙,可是我一定會想辦法……我會努力想辦法處理,你等一下。」

    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順著日文五十音找出「氣人的混蛋紅月光」,按下撥號鈕,鈴聲響了兩三聲之後就切換到答錄語音……

    「那小子在這種重要關頭一點用都沒有。」

    大兔大喊。

    希梅亞伸出手說:

    「一點用都沒有的人是你,你該去死了。」

    她的表情哭得皺在一起,聲音痛苦地顫抖著:

    「不,行……」

    手的方向一轉,紅色果凍又灑向不正確的方向,融解了天花板。

    「……求,求你……我求求你,大兔……聽我的話……我再也……再也保護不了……你了……:我不要你死。要是你死了……要是你死了,我……」

    她全身顫抖得無力再說下去。眼淚溢出眼眶,從那雙像兔子一樣紅的眼睛溢出。

    連眼淚都像血一樣鮮紅。

    大兔看著她的眼淚。他又害她哭了,卻只能夠袖手旁觀。他只是侗包袱而已,她卻為了他而哭泣。

    「該死。」

    他咒罵。

    「該死,為什麼?為什麼我每次都只能袖手旁觀?」

    他受夠了自己的無力。眼前有個女生哭著向自己求救,自己卻笨得連此時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搞不清楚,他實在是受夠了。

    只想得到找月光求救,等別人來幫忙,無力到這種程度,他實在是受夠了。

    他又要失去重要的人了。

    女生哭著被怪物擄走,孤伶伶地呐喊多年,自己卻會完全忘記這一切,每天過著只會傻笑的日子。

    「……」

    他想起了這九年來找不到想做的事情,每天只會傻笑再傻笑,過得窮極無聊的日子。

    想起了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忘記重要的人而虛度的九年。

    「……我不要再來一次。」

    大兔喃喃自語。

    那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動動腦啊!上次他就只是傻傻地跟日向硬碰硬,明明沒有力量,卻只會不自量力地喊著要救她。不能再這樣了。就算自己的力量不夠,就算自己的能力遠遠不如眼前

    的敵人,他也不能再輸。

    他絕對不想再有同樣的遭遇。

    「……」

    到底該怎麼辦?

    動動腦啊。就算完全不能理解現在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得想辦法才行呀!

    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到底要怎麼做……才保護得了希悔亞?」

    他看著希侮亞。

    「請你指揮我。我是個笨蛋,所以不知道怎麼做。可是只要你肯指揮我,我就會好好做,這次我一定會好好做……告訴我,我要怎樣才保護得了你?」

    大兔問道。

    「你死了就能保護……」

    她笑道。大兔大吼一聲:

    「我沒問你!」

    她的手又伸向大兔,再次灑出紅色果凍。這次希梅亞沒能保護他,也不知道是不足已經失去了力量,她沒有保護大兔。

    「該死。」

    大兔咒罵一聲,勉強躲過了攻擊。果凍輕易就將教室的門融解得一乾二淨,一旦被這些果凍灑到,肯定是死路一條。

    大兔留神提防她手上的動作。

    「希梅亞!」

    他大喊。

    「你聽得見嗎?希悔亞。我會保護你,所以請你回答我,我該怎麼做?我要怎麼做才救得了你?為了保護希梅亞,我到底該怎麼做……」

    但是巴爾思庫拉卻打斷了大兔的話。

    「哈,哈哈,現在是什麼情形?救她?你說要救她?把她毀成這樣的元凶想要救她?」

    說著又伸出手,制造出紅色果凍。足以塞滿整條走廊的大量果凍灑了出來。

    大兔跳進視聽教室,躲過了攻擊。果凍吞沒並融解半問教室,讓空間連到隔壁的游樂室。

    但巴爾思庫拉沒有放緩攻勢,繼續伸手制造果凍,看著大兔說:

    「我絕對饒不了你,鐵大兔。你只不過是個丑陋的人類,只不過是個只能在地上爬的蟲子……竟然得到她的愛,我絕對饒不了你。」

    「我跟你沒話好說!希梅亞,回答我。」

    「不必回答。她不必Z答你這種雜碎。」

    「你閉嘴。」

    「該閉嘴的廷你,鐵大免。她本來是那麼完美的存在,完美得不是我這種角色可以趁隙而人的。她本來可是連強大的<天魔>都聞風喪膽的完美存在……」

    「夠了,閉嘴……」

    「但是你卻毀了她,你讓她變丁。為了讓你這死了七次的無能小子複活,她……她幾乎奉上了自己所有的生命作為代價……」

    巴爾思庫拉說。

    「……」

    大兔愣住了。

    巴爾思庫拉的一番話讓大兔說不出話來。

    不,應該說他對巴爾思庫拉所說的話有點意會不過來。

    但是巴爾思庫拉還沒說完,他繼續用希梅亞那惹人憐愛的粉紅色嘴唇說著:

    「這樣的你說要保護她?要救她?笑死人了。殺了她的人不就是你嗎?毀了她的人不就是你嗎?她因為愛你而瘋狂得選擇了死亡,如今她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這全都是你害的,是你害得她沒剩多少時間可活了。」

    他說。

    「……什麼?等,等一下。」

    大兔問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沒剩多少時間可活?這到底是……」

    但這時希梅亞卻痛苦地說:

    「……不,不要聽……大兔。你不必聽他胡說八道……」

    巴爾思庫拉打斷她的話說:

    「愚蠢,為什麼不告訴他?為什麼不告訴他事實?為什麼只有你傷心難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哭了……」

    「閉嘴,巴爾思庫拉……我的命……由我自己作主……」

    「開什麼玩笑。就為了這個人類,你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了啊!:<天魔>就要來了,來侵犯已經失去力量的你。這樣一來,一切都會結束。失去力量的你沒有辦法防止這種事情發生。你需要我的幫助……」

    「我不用你幫……我只要能在大兔身邊笑著過日子,就已經……就已經夠了,所以……所以讓我在他身邊再多待一會兒,然後……我就可以心滿意足地消失了。」

    她這麼說了。

    帶著幾分悲傷,幾分死心,還有些許開心,說自己願意消失。

    大兔表情扭曲地望著希梅亞。

    望著她那一直流著紅色眼淚的臉孔。

    思索她剛剛那番話的意思。

    「……」

    他當然聽不太懂希梅亞跟巴爾思庫拉之間的談話。

    他們說的天魔是什麼東西?

    巴爾思庫拉到底在急什麼?

    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這些他都不懂。

    但是他也有聽得懂的地方。他們兩人的談話之中,也有大兔聽得懂的部分。

    那就是希梅亞為了他而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她為了救他這個笨蛋,救他這個百無一用的普通人類而舍棄了生命。

    「……」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時候明明……

    當日向在公園大打出手的時候,他可是為了救她才丟了命啊。

    為了讓嘗過九年苦痛的她今後不再哭泣,他才舍棄了生命啊。

    結果卻是這樣?

    九年前保護不了她。

    九年後又像這樣害她哭,甚至奪定了她的生命。

    還說她已經沒剩多少時間可活。

    莫名其妙地就被宣告,說她已經沒剩多少時間可活了。

    他還以為今後可以一直在一起。在他失去記憶,而她被囚禁長達九年之後的現在,好下容易一切都恢複原狀,千辛萬苦打倒日向,救了她,現在終於可以慢慢彌補她失去的時間。

    然而……

    「……」

    卻被宣告說她已經沒剩多少時間可活。

    都是為了我。

    她為了讓我這種不中用的雜碎複活而犧牲自己,已經沒剩多少時間可活。

    她每天卻還是笑得那麼開心。

    每天小聲說大兔我喜歡你,笑得那麼開心。

    說只要待在一起就很聿福,笑得那麼開心。

    說可樂餅面包很好吃;說只要跟大兔一起吃飯,吃什麼部很好吃;說已經不再孤伶伶一個人,所以過得非常開心;說想一直在一起,想一直待在大兔身邊,笑得那麼開心。

    她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經不多,卻仍然對大兔笑得那麼開心,說想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

    而他卻什麼也不知道,天真地為自己還活著而歡呼?因為她看到什麼都很開心的天真模樣很可愛,以為只要繼續待在這間學校,多少能撫平她心靈的傷痛,所以整天只會傻傻的笑?

    這樣說來……

    「……那我不是成了真正的雜碎嗎?」

    巴爾思庫拉以怨恨的眼神看著大兔說:

    「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了……你已經玷汙她太深了。」

    大兔反駁不了。

    「你保護不了她。」

    大兔反駁不了。

    「我求你,請你消失,今後再也不要來擾亂她的心思。」

    大兔還是反駁不了。

    他保護不了希梅亞是事實。

    他能力不足,遇到關鍵時刻都保護不了她,這是千真萬確的。最糟的是讓她獨自承擔痛苦,自己卻絲毫沒有發現,連她在哭都沒有發現。

    這樣的雜碎到底保護得了什麼?

    大兔打從心底這麼覺得。他受夠了這樣的自己。

    希梅亞卻直視著他說:

    「……大兔。」

    大兔看著她。她還是一樣笑著,難過而悲傷的笑容中仍然帶著幾分開心說著:

    「……大兔,你的表情不要那麼悲傷。你一直……有保護我……」

    「可是……」

    她打斷了他的話說:

    「是真的……這些年來我一直被孤獨壓得喘不過氣來,寂寞得想一死了之……可是你卻找到了我,你在那個公園找到了我……保護我不再受到孤獨的傷害。所以大兔,不要那麼悲傷,你一直部有保護我……」

    「閉嘴,賽托希梅亞,你有我……」

    「你辦不到。你……你保護不了我。保護得了我的就只有大兔……」

    「沒有這回事。我生來唯一的目的就是保護你,讓你不會寂寞。」

    「……可是……可是,我好寂寞。你……終究填補不了我內心的空虛,能填補我內心空虛的人只有大兔,只有找到了我的大兔。所以大兔……你對自己要有信心……」

    希梅亞說著。一對兔于般血紅的雙眼望向大兔,眼神深處流露出一貫的慧黠,卻又帶著幾分悲傷。

    「……大兔。」

    希梅亞喊了他的名字。

    以泫然欲泣的聲音喊了他的名字。

    「大免……所以,你要保護我。只要你緊緊抱著我……他就會消失。我因為太寂寞而創造出的另一個我——巴爾思庫拉就會消失。」

    大兔瞪大了眼睛。

    照她的說法,現在這個強占她的身體,像個怪物一樣雙眼鮮紅的巴爾思庫拉,是她創造出來的人格。

    這麼說來……

    巴爾思庫拉說想要救她的那句話,不就是她自己的心聲嗎?

    巴爾思庫拉說大兔毀了她,毀了一切,這些話——

    希梅亞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喜歡你。」

    她說。

    「我喜歡你,大兔。」

    她張開雙手,大大地張開雙手等著迎接大兔,接著微微一笑:

    「……好了,讓這些都結束吧,大兔。抱緊我……」

    「……你想收回送給那個人類的不死之力,消除我的存在?」

    「……」

    「你瘋了,你太瘋狂了。一旦除掉我……一旦除掉我,你也會跟著消失啊?」

    「……」

    「<天魔>就要來了,來攻擊已經失去力量的你,所以我才會醒過來,為了救你而醒來。要是殺了我,你會……」

    她無視這段話。

    「來,快點。」

    並且說著。

    「快點擁抱我,大兔,這樣一來一切都會結束,我們兩個又可以獨處了。」

    大兔總覺得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巴爾思庫拉像是要印證他的感覺般,不斷地喊著:

    「等等,住手,賽托希梅亞……啊啊,該死,你也得住手,人類。要是你喜歡賽托希梅亞……要是你真的喜歡她,就趕快住手。一旦除掉我……會一發不可收拾的。一旦除掉我,她會沒命的。」

    「他騙人,不要相信他說的話。我不會消失,只要行人兔陪在我身邊,我就……」

    「你在胡說什麼?怎麼可能?事情不是這樣的,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別管那麼多了,大兔,這出鬧劇就別再演下去了,讓它結束吧。抱緊我,消滅這個羅唆的巴爾思庫拉吧。」

    她張開雙手。

    踏上一步。

    以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笑了笑,雙眼直視大兔。

    她的眼睛還是很紅。

    就像兔子一樣紅。

    大兔直視著她的眼睛。

    大兔直視著她的微笑。

    巴爾思庫拉那種狗眼看人低的表情,如今卻又換成希梅亞那溫和而慧黠的表情,大兔直視著她那張變幻莫測的美麗臉孔。

    「來。」

    希梅亞說著。

    「抱緊我。」

    大兔看著希梅亞——

    「……你到底是誰?」

    他問道。

    「你在說什麼呀?我當然是希梅亞啦。」

    希悔亞笑著回答。她以希梅亞的聲音和希梅亞的笑容回答他。

    「……你騙人,希梅亞不會笑得這麼下流。」

    大兔說了。

    希梅亞又笑了,表情依舊溫柔而慧黠,然而她的嘴角卻逐漸扭曲,露出嘲笑似的扭曲笑容。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拆穿了呀?區區一個人類竟然能拆穿我的把戲啊……這可讓我嚇了一跳……」

    是一個尖銳的女子聲音。簡直就像又跑出另一個不同人格,一個既不是希梅亞也不足巴爾思庫拉的尖銳女于聲音。

    「……你是什麼人……」

    巴爾思庫拉震驚地問。

    「不告;訴你。我還以為混進來的時機挑得很漂亮—啊哈哈,不過沒關系啦,大兔,總之你就先抱我再說,這麼一來一切就會結束了。」

    尖銳的嗓音這麼說著,又往前踏上一步。

    巴爾思庫拉驚呼:

    「住手,要是除掉我,賽托希梅亞真的會死……」

    「吵死了—這種事情一點都不重要,反正早在賽托希梅亞喜歡上這種雜碎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好了,抱我吧,人類,趕快抱我。還是要我先脫衣服?這樣你會比較來勁?」

    說著她就拿下胸前的領結,隨手丟開,哈哈大笑起來。

    大兔皺起眉頭,呼喊她的名字:

    「希梅亞!」

    但是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出現大兔所熟悉的希梅亞的表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裝成賽托希梅亞?」

    巴爾思庫拉問道。

    「就叫你閉嘴了你還羅唆;啊,算了,反正我會除掉你,眼前就先不計較了。我會從大兔身上搶走力量消滅你,就算你不閉嘴也無所謂啦。」

    「住手……」

    「我才不住手呢~~哈哈哈哈。好了,大兔,來跟我做好棒的事吧~~」

    這個有著希梅亞外表卻來路不明的人物這麼說,朝大兔走近。

    巴爾思庫拉掙紮地說道:

    「該死……這家伙力量比我強……人類,你快走,現在你待在這里會……」

    「不行不行—大兔他要跟我做很棒的事情。好了,過來吧,我會讓你舒服得嚇一跳。」

    說著她就朝大兔走近,一臉開心的表情朝著大兔走近。

    但是眼睛卻仍然流著淚水,流著紅色的淚水。

    大兔看著她的眼淚說:

    「……希梅亞,你一定還在吧?回答我。」

    「她不在,我已經吃了她。」

    「你騙人。」

    「是真的~~我已經吃掉了,好好吃~~你就死了這條心,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絕對比較開心……」

    「閉嘴,你這個臭婆娘,趕快交出希梅亞。我只聽希梅亞說的話……」

    「就說她已經不在了嘛~~你這孩子真是講不聽。」

    她說得非常開心。

    流著淚說得十分開心。

    大兔瞪著她說:

    「那你為什麼流淚?不就是因為希梅亞在哭嗎?不就是因為你弄哭了她嗎?」

    她用手指抹起眼淚一看,笑著說:

    「哇,真的耶,她在哭耶,真是好笑。不過嘛,就算她哭了,狀況也不會變啊……」

    巴爾思庫拉打斷她的話說:

    「……別再說了……人類,你快定,這里有我擋著……賽托希梅亞也希望這樣……」

    「她才不希望這樣呢;她說想跟大兔做好棒的事情~~?好了,我們就來做吧,順便消滅這啰嗦的巴爾思庫拉。」

    說著又踏上一步,朝大兔走近。

    大兔則退後一步,再次呼喊她的名字:

    「希梅亞。」

    到底誰是誰,事情變成怎樣,誰說的話才對?他已經完全搞不清楚了,只是一個勁地大喊:

    「希梅亞!」

    她露出笑容說:

    「我已經吃了她。」

    「你閉嘴。」

    「不過也對啦,我還沒全部吃掉,可是她的意識已經幾乎全被我吃掉了。」

    「閉嘴。」

    「反正你也只是喜歡上她這漂亮的外表吧?無聊的人類只會被肉欲沖昏了頭。既然這樣,又何必計較這麼多呢?我會好好陪你玩……你只管享受就好了。」

    「我叫你閉嘴聽到沒有!」

    「啊哈哈哈,你還硬撐—那為了害羞的大兔著想,我就先脫掉裙子吧。」

    她這麼說著,開心地一手放上裙扣。

    大兔不予理會。

    「希梅亞。」

    他人喊。

    「希梅亞!」

    在昏暗無光的學校里卯足全力大吼:

    「回答我,希梅亞!」

    她解開裙子的手停住了,轉過頭來面對大兔,陰沉地看著大兔。

    「……啊哈哈哈,瞧你喊得那麼起勁,還希梅亞~~咧……你明明沒打算接受她的心意,承受她的孤獨……她可是也發現這點了唷?她對你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吧?你只想讓她白白付出……然後就拋棄她對吧?既然這樣,就不要隨隨便便叫她的名字叫得這麼親熱~~」

    她如此說道。

    大兔直視著她。她還是在哭,一直流著眼淚。

    他看著希梅亞的臉說:

    「……我才沒有。我對她……」

    希梅亞卻笑了笑。

    「騙人。那小遙呢?那個對你好,還會做便當給你吃的小遙,你要怎麼辦呢?」

    「……」

    「答不出來了吧!像你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喊她的名字~~哈哈哈哈哈。結束了,全都結束了。不過……至少抱抱我,安慰我嘛,都最後一次了~~這樣一來我就會消失了,抱抱我,安慰我嘛。」

    她笑著說,彷佛一切都只是一場笑話。

    大兔茫然地望著她。

    「……」

    原本她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像希梅亞,只是神秘的怪物,但話說到一半,聽來卻像是希梅亞的心聲,讓大兔只能呆呆地望著她。

    望著流著眼淚,看似不安地發著抖的她。

    接著仔細思量她剛剛說的那番話所代表的意思。

    明明沒打算接受她的心意。

    你只想讓她白白付出然後就拋棄她對吧?

    那小遙你要怎麼辦呢?

    你答不出來了吧!

    至少抱抱我,安慰我嘛。

    都最後一次了。

    這樣一來我就會消失了。

    大兔再次喊了她的名字:

    「希梅亞。」

    她還是—樣哭著說:

    「就叫你不要叫她的名字叫得這麼親熱了。」

    大兔不予理會。

    「……希梅亞你……你……覺得不安嗎?」

    他說道。

    「……你到底在對誰說話啊?我不是說過她已經不在了嗎?」

    她哭著說。

    大兔充耳下聞,繼續說:

    「……你當然會不安……畢竟你舍命救了我……九年來—直等著我……可是我卻沒有好好回答過你……」

    他回想起來了。

    自從她回來以後,一次又一次地說喜歡大兔,每次他都只會露出困擾的表情。

    她主動抱住自己,說只要在一起就很幸福,只要跟大兔在一起就很開心,他卻從來沒有好好回答她。

    他從來沒說過很高興希梅亞回來。

    或是跟你在一起就很開心。這樣簡單的話,一句都沒對她說過。

    就只是露出困擾的表情,仿佛對突然跑回來的她不知所措。

    她等了自己足足九年。

    不惜舍棄自己的性命讓他複活。

    為了他,自己沒剩多少時間可活。

    「……我……我什麼都沒有回答。」

    大兔說著。

    想起了從前跟她訂下的約定。

    想起了九年前跟她訂下的約定。

    她曾經說過。

    要在大兔脖子上注入會<毒>,更以認真的表情說:

    「說聲你愛我嘛。這樣一來<毒>就可以完成了。還是……你,討厭我?」

    她平常總是十分強勢,說這句話時表情卻有點不安,於是大兔回答了她。

    因為大兔想讓她放心。

    想讓平時總是戲譫地笑著的她能夠像平常那樣露出笑容,於是大兔說了:

    「我也……我也,愛你,希梅亞。」

    這一瞬間,魔法就在他們倆之間生效了。

    這一瞬間,<毒>就在他們倆之間生效了。

    她說那是讓相愛的兩人能夠永遠結合的魔法。

    她的這句話說得非常高興。

    她的這句話說得非常車福。

    而她真的相信了。

    九年來……

    這九年來,孤伶伶地一人,深信大兔的這句話不是謊言。

    好不容易脫困,大兔卻不正面回應她,身邊多了一個從小就認識的女生,還跟她很要好,總是擺出一副傷腦筋,敗給她的態度。

    「原來是這樣啊……」

    大兔低語。

    「原來希梅亞你這麼不安,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啊……」

    大兔低語。

    她還在哭,流著紅色的眼淚。

    「你白癡啊?你自顧自地在那邊擺什麼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惡心。別扯了,趕快把你的力量交出來,我要用這種力量殺了巴爾思庫拉,重新得到自由。」

    大兔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希梅亞,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覺得不安……才會崩潰的嗎?」

    「就說你很惡心了……」

    「回答我。是因為我不遵守約定……不回應你的心意,所以你才會崩潰嗎?」

    「啊啊啊啊啊,你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你可不可以閉嘴?賽托希梅亞已經不在了!」

    大兔無視於她,繼續說下去: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你其實不需要崩潰,我會好好回答你,我會好好回應希梅亞的心意……」

    「閉嘴,閉嘴,閉嘴……那丫頭給了你太多力量,已經耗弱消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爽啊!搞什麼?算了,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只要有我的力量,就算不靠你,我照樣解決得了巴爾思庫拉!」

    說著她就舉起手。她舉起了右手,手上又湧出了紅色果凍。

    大兔筆直地看著她的動作。

    「躲啊!笨蛋。」

    巴爾思庫拉出聲警告,但是大兔不予理會,兩眼直視著她。果凍射了出來,命中他的頭部。

    他的頭當場消失,隨即又重生出來。

    希梅亞表情扭曲:

    「該死……十五分鍾已經過去了嗎……那麼我就再連續殺你七次!」

    她瘋狂似地喊叫。

    大兔仍然不為所動,直視著她說:

    「我大概……」

    他踏出一步,走近她。

    「我大概,喜歡……希梅亞。」

    「閉,閉嘴!」

    希梅亞大叫一聲,射出紅色果凍。大兔的上半身融解得無影無蹤,意識也跟著消失,接著立刻又重生。

    他以剛重生的眼睛注視著她說:

    「……是真的,我對希梅亞……」

    「閉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凍又灑了出來。第二次,第三次。每次灑出果凍,大兔就立刻重生,更往前踏上一步。

    他已經死了五次。

    只能再死一次。

    要是再死兩次,就再也不能複活。

    他不死心。

    「……希梅亞,請你回來吧。你不需要覺得不安,不需要畏縮。我會保護你……所以請你變回原來的希梅亞……」

    「她已經不在了,你有沒有聽懂啊?賽托希梅亞已經不在了!吵死人了!你從剛剛就一直啰嗦到現在!」

    說著又要灑出果凍,但另一只手卻抓住了准備灑出果凍的手。接著……

    「笨蛋……這娘兒們說的是真的……我從剛剛就一直感覺不到賽托希梅亞的力量……所以你快逃吧,不然會被殺的。一旦你被殺……賽托希梅亞也許真的會消失。你的存在……在賽托希梅亞心中就是這麼大……」

    他的話還沒說完,又出現另一道尖銳的聲音。

    「你也給我閉嘴,全都給我閉嘴。你們全都……全都全都全都吵死人啦!」

    她泫然欲泣地大叫,彷佛快被逼到絕境。

    她揮開巴爾思庫拉的手,將手對准大兔,射出了果凍。輕而易舉地要了大兔的命。

    這樣就六次了。

    已經被殺了六次。

    不會再複活了。

    只要再被殺一次,大兔就會真的死亡。

    巴爾思庫拉說:

    「快跑啊,笨蛋。我的力量已經壓不住這娘兒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結束了,快結束啦……只要再殺一次,這小子就會死,這樣一來,賽托希梅亞也會死,巴爾思庫拉也會失去存在意義,一切就結束了。我的痛苦會結束,胸口的痛會結束,我的瘋狂也會結束。好了,去死,去死吧,全都給我消失吧!」

    說著伸出了手,朝大兔伸出了手。

    大兔看著她的手,仍然往前踏七一步,距離已經近得幾乎可以碰到她伸出來的手。

    「沒關系的。」

    大兔說道。

    「……如果是被希梅亞所殺……我沒關系。就算你不殺我,我也已經要走了希梅亞的生命。如果說你的生命已經所剩不多……那我們就一起死吧。可是……」

    大兔伸出乎,輕輕碰上她的手,抓住她那眼看就要憑空生出紅色果凍的手。她大喊著要他放開,但是大兔不放,死也不放。大兔就這麼抓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瞼上,要是她在這時創造出果凍並發射出來,大兔的頭八成會當場消失,就再也無法複活了。

    但是他已經不在意了。他用力握住她纖細的手,放到自己臉上。

    「……可是,在死之前我們得先好好談談,因為我還有話沒跟希梅亞說。我還沒告訴希梅亞說我也喜歡你……你醒一醒,我們再談談,一次就好,好嗎?」

    「閉……」

    「我喜歡你,希梅亞。」

    「……」

    「我喜歡你。」

    「……」

    「所以你不要再這麼不安了。」

    「……」

    「以後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

    「絕對不會再放你孤伶伶的一個人了。」

    「……」

    「所以……」

    「……」

    「我的命隨你處置。」

    「……」

    「只要再一次就好,再對我笑一次。」

    「……」

    「我最喜歡看希梅亞笑了。」

    大兔說著閉上眼睛,嘴唇印上她的手。以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將嘴唇印了上去。

    她的手猛然一顫,大拇指尋找著大兔的嘴唇,輕輕地碰了碰說:

    「……傻瓜。」

    大兔睜開眼睛,發現她就在眼前,

    一如往常的她就在眼前。

    眼睛已經不像兔子那樣紅,眼淚也已經不紅了。

    她以溫柔又慧黠的眼神看著大兔,一張臉哭皺成一團說:

    「……太慢了啦。」

    大兔看著她的瞼,笑著回答:

    「對不起。」

    她整個人抱了上來,以稍微重了些的語氣說道:

    「要是死了怎麼辦啊……」

    「對不起。」

    「要是我的意識沒有恢複……要不是我的意識剛好恢複,你早就死了你知道嗎?」

    大兔只能不斷地說著對不起,緊緊抱住她的身體。她的身體纖細得讓人覺得只要一用力就會碎裂。大兔用盡全力緊緊抱住她。

    「對不起,我一直放著你不管。」

    她任憑大兔抱住自己好一會兒才說:

    「不會,我沒事。既然大兔說喜歡我,我就是無敵的。」

    大兔笑著說:

    「……如果真是無敵,剛剛也未免太危險了。」

    「就是說啊。」

    「那,你已經沒事了?」

    「嗯。」

    「巴爾思庫拉呢?」

    她很乾脆地回答:

    「還在啊。」

    大兔聽了稍微將她從自己懷里放開,看了看她的臉問道:

    「咦?那另一個女的也……」

    「她也還在。現在我的力量恢複了,所以稍微安靜了點……不過他們都還在。」

    大兔仔細看看她,確定從臉孔,神態,表情都毫無疑問是希梅亞之後問道:

    「……呃~~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剛剛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你的其他人格?」

    她搖搖頭說:

    「不是,那是魔法。」

    「魔法?」

    「嗯。施展<幸福>所需的第一階段魔法。」

    「……幸福?第一階段?呃,我愈聽愈迷糊……」

    「你不用懂,因為我不會再放他們出來了。對不起喔,給你添了麻煩……」

    說著她就從大兔身上離開,四處張望,找到掉在地上的領結後撿了起來,綁在胸口。

    大兔就這麼看著她……

    看著她一如往常的模樣。

    「……可是,剛剛提到的……」

    他正要開口問,她立刻打斷說道:

    「忘掉吧。」

    但是大兔不可能忘記,不可能忘記巴爾思庫拉說的話,也不可能忘記那個嗓音尖銳的女子說的話。

    「剛剛巴爾思庫拉說過……說希梅亞的命已經所剩不多……」

    「我不要緊,你別在意。」

    雖然她這麼說,但大兔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

    「不不不,怎麼可能會不要緊。是我的錯嗎?因為要讓我複活,希梅亞你才會……」

    她一臉開心地看著大兔,眼神一如往常的強勢,仿佛想用笑容阻止他繼續追問下去。

    「大兔。」

    「嗯?」

    「我最喜歡你了。」

    「等等,我才不會讓你這麼容易就轉移話題……」

    她突然撲了過來,輕巧地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嘴唇印上他的嘴唇。

    「…………………………」

    三兩下就被轉移開話題了……

    嘴唇很快就分開,但是大免仍然感覺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跳愈來愈快,愈來愈快,幾乎就要蹦出來了。

    「你,你,你做,什麼?」

    她戲謔地笑了笑:

    「嘿嘿嘿~~」

    她似乎也有點害羞,臉變得有點紅。

    「大兔,我最喜歡你了。」

    「呃……」

    「大兔你呢?」

    「咦?啊~~」

    「大兔喜歡我嗎?」

    大兔忍不住又露出困擾的表情。他抬頭看看沒有燈光的昏暗天花板,再轉頭盯著地板掩飾自己的臉紅,最後才說:

    「……啊啊,呃,嗯……我喜歡你。」

    沒想到光是說出一句我喜歡你,就這麼令人不好意思,以後的路走起來可累了。

    希梅亞探過頭來觀察大兔的臉色。

    「你的臉變紅了。」

    「希悔亞也是啊。」

    她哈哈大笑。大免也跟著笑了起來,接著抬起頭來問道:

    「那麼,事情已經全部解決了?因為希梅亞體內的那些我搞不清楚的力量失控,才會下起這次的紅雨?」

    「不是,我沒有下紅雨啊。」

    她回答說。

    「咦?不然是誰?不是巴爾思庫拉為了強占希梅亞的身體才……」

    她搖搖頭說:

    「不是。巴爾思庫拉是因為我變得太虛弱……才會跑出來救我。」

    「來救你?」

    「嗯。」

    「什麼東西威脅你?」

    對於大兔的問題,她只回答了短短一句話:

    「<天魔>。」

    刹那間。

    背後傳來了喀嘰喀嘰喀嘰的聲響,是先前操場上那陣像是昆蟲磨牙的聲響。

    是先前在走廊盡頭的樓梯處,聽到的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嘰喀嘰聲。

    「咦?」

    大兔想要回過頭去。

    「不可以回頭看。」

    希梅亞立刻制止他,接著微微一笑說:

    「我們接吻了耶。」

    她還真是不會看情況說話呀!

    「希梅亞,現在不是這種時候……」

    「大兔說喜歡我,我真的好高興。」

    「不,現在不是談這種事的時候……」

    她打斷他的話,自顧自地說:

    「所以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聽到這句話,大兔問道:

    「……咦?等等,希梅亞,你剛剛說什……」

    大兔想要將她從懷里推開,卻發現身體不聽使喚,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全身受到一種奇怪的力量束縛,絲毫不能動彈。

    大兔大吃一驚,

    「這怎麼回事?」

    希梅亞一臉幸福地看著大兔的臉孔,開心地望著他。接著一瞬間——只有短短一瞬間——露出了悲傷又寂寞的表情。

    「我是騙你的,說沒有遺憾是騙你的……不過,已經夠了。」

    「等一下啦,你不要什麼都不跟我商量就自己決定好不好?發生什麼事了?現在這里到底發生什麼……」

    她的一根手指按在大兔嘴上,一瞼傷心地笑了笑。

    「噓——不要說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笑一笑嘛。」

    雖然她這麼說,但是大兔當然笑不出來,怎麼可能擠得出笑容。

    「這是怎樣?希梅亞你到底想做什麼……」

    希梅亞朝大兔背後看了一眼。目光筆直望向走廊遠方的黑暗深處。

    「那玩意盯上的是我。」

    「那玩意?你說的那玩意,就是巴爾思庫拉說的<天魔>?」

    「嗯。」

    「那到底是什麼?希梅亞給過我一種叫做貂魔的力量……」

    「不一樣,要難纏得多了。要是再跟我待在一起,別說是大兔,連整個學校,整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會毀掉。可是只要我過去……只要我被對方的力量消滅,世界就可以維持住一陣子,至少夠讓大兔活一輩子……」

    她停了一下,落寞的表情轉為笑容。

    「我說的太多了,都已經最後一次見面了,實在不必講這些。那該說再見羅。大兔你要在這個世界……跟那個叫小遙的女生一起幸福喔。」

    接著說:

    「你最後跟我說喜歡我,我好開心。讓我覺得自己沒有白活。」

    她再次踮起腳尖,在大兔的下巴上輕輕一吻。

    「掰掰,大兔,我最喜歡你了。」

    說完便開始朝他背後走去。

    朝著還回蕩著喀嘰喀嘰喀嘰聲響的走廊遠方走去。

    「……」

    開什麼玩笑?

    這是怎樣?

    我才剛救丁你,現在又到底出了什麼事?

    大兔終於想通丁。原來是這麼回事。巴爾思庫拉剛剛說她的生命已經所剩不多,原來是這個意思。

    為了讓大兔活過來,代價就是失去抵禦天魔的方法,所以她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

    都是為了大兔。

    「……都,都是為了我,希梅亞才會死嗎……?」

    他掙紮著說出這句話。

    他試著挪動手臂,轉過身去,卻被一種強勁的力道壓住,全身無法動彈。

    「希梅亞,等一下。」

    他大喊。

    「解開定住我的力量!」

    她沒有回答。大兔繼續呐喊:

    「開什麼玩笑,我絕對,絕對不會放你走。」

    他全力想要挪動身體。

    「我剛剛才說過要一直在一起,你又想害我變成騙子嗎?別小看我了,我絕對……」

    說到這里,他的右手微微一動,右腳也有了動作。

    「我絕對,不會放你一個人走……」

    他咬住嘴唇,力道之大幾乎咬破嘴唇。接著,左腳也有了動作。大兔就這麼用動起來的右手,往自己臉上使勁打了一拳。這一拳讓他的身體微微後仰,臉朝向了背後。

    這一瞬間,背後的景色映入眼簾。

    他看見一股黑不見底的黑暗,從走廊的遠方接近,還發出喀嘰喀嘰喀嘰的聲響,那是一種奇怪的……

    就在這時,希梅亞大喊:

    「不可以回頭看!」

    大兔的目光就這麼被她用手遮住。

    「不可以看,你為什麼要回頭?只要看一眼,人類的存在就會被消滅了呀!」

    她焦急地說。

    大兔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繞上她的腰。

    「那你就不要過去,不要丟下我。」

    「可是……如果我不過去……」

    大兔打斷她的話說:

    「我才不管這麼多。如果你打算自己犧牲,我就陪你一起死。我不知道存在被消滅是怎麼回事,不過這都不重要,我陪你一起消失。」

    「等一下,傻瓜大兔,不要這麼任性……」

    大兔大吼:

    「任性的人明明是你!不要說什麼自己一個人去,不要想全都一個人背。為什麼你要一個人默默背起這一切?不要擅自一個人受苦。要是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肯告訴我,自己一個人受苦,我有多寂寞啊!」

    「……」

    希梅亞沒有說話,但是看得出她的手在微微發抖。

    「所以,好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們一起解決。如果我靠不住,沒辦法幫你,至少還有那個氣人的學生會長……所以……我們一起想辦法吧。不要說什麼你要死,一定還會有辦法的,只要一起到學生會室……」

    「不可能的。」

    「才不會不可能。」

    大兔反駁,將她的手從自己眼前拿開。當然他並沒有回頭看背後,如果她說只要看上一眼,人類整個存在都會消失,那麼事情八成就真的是這樣。

    所以大兔沒有回頭。

    他注視著希梅亞。

    「我會救你。」

    「不可……」

    「閉嘴。我就是要,你好歹也跟我一起努力吧。」

    「……」

    「我們這就去學生會室,去找月光幫忙。不過,走廊上過去樓梯的路已經被堵住了,沒有辦法下樓。」

    「……」

    「所以我要從視聽教室的陽台跳下去。」

    「……」

    「叫月光從那里開路通往異次元,先遠離天魔再說。然後我們就先在那邊想辦法解決這個叫天魔的玩意,好嗎?」

    她一臉像是困擾,又像快哭出來的表情笑說:

    「……真是的,我可沒想到大兔會變成這麼任性的孩子……」

    他得意地一笑:

    「會嗎?我從以前就很任性了耶。」

    說完便用力抓住她的手,再也不讓她跟自己走散。

    她乖乖跟了過來。雖然不能回頭,但感覺得出她有乖乖跟來。

    大兔滿意地點點頭說:

    「好,我們定。」

    他們進入視聽教室。

    視聽教室的窗戶全都已經被剛剛希梅亞灑出的紅色果凍融解得無影無蹤,就連陽台上也殘缺不全,開了大洞。

    「漂亮,不用淋雨就可以下去了。」

    大兔說著。

    「希梅亞,你跟得上嗎?」

    她回答:

    「……嗯。我會跟著大兔。」

    他點點頭,准備跳向陽台。

    就在起跳之前,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

    一輪血紅的月亮升上天空。

    云層覆蓋著月亮,一直下著紅雨。

    大兔望著這樣的景色。

    「好了,走吧。」

    說完一躍而下。

    兩人一起跳向學生會室所在的五樓。

    ????

    鏡頭拉到梢遠處。

    拉到另一個次元。

    這里是學生會室牆上所開的洞穴另一端。

    遙遠的另一端。

    那是個一片通紅的世界。

    一個眼中所見盡是紅色的世界。

    有著紅色的土地,紅色的天空。

    放眼望去盡是紅色,紅色跟紅色,直到遙遠的地平線。

    這樣的紅色實在太紅……

    「……該死,眼睛好痛……」

    月光喃喃地抱怨,眨了兩三次眼睛,才一臉不耐地環顧四周。

    「然後呢?」

    他問道。

    「為什麼帶我到這里來?」

    美雷也從身後開口:

    「對啊對啊!到底為什麼要帶我們……」

    「羅唆,你閉嘴。」

    「咦咦咦咦咦咦咦?」

    「閉嘴就對了。」

    說著月光回過頭去,半閉著眼睛看著她。

    看著有著閃電狀頭發,身穿水手服,存在本身就像一本活漫畫的雷電少女說:

    「美雷,我今天一整天幾乎都沒睡,我睡眠不足。當我睡眠不足,心情就會不好,光是聽到你嘰嘰亂叫就會頭痛,所以你先閉嘴。」

    美雷鼓起臉頰生氣,揚起下垂的眼角瞪著他說:

    「人家才沒有嘰嘰叫!」

    「那不然就是噗噗叫。」

    「人家也沒有噗噗叫啦!等等,你這形容根本就像拉肚子的聲音啊啊啊啊啊!」

    聽了美雷這麼大喊,月光的頭真的痛了起來,伸手按住頭,煩不勝煩地歎了口氣。

    「……」

    他決定先不理美雷。

    拉肚子的小鬼頭還在背後亂叫,月光不予理會,轉過身去。

    「總之,我現在睡眠不足,沒有耐心。要是惹我不高興,小心我殺了你。」

    說著拔出腰間的劍,回手轉過劍尖朝前,做出隨時都能應戰的准備。

    「……」

    接著他抬頭看看眼前的物體。

    這個比自己大上百萬倍的巨大物體。

    「……」

    有點像足童話里的龍,但是實在太大,看不見整個形體,根本看不出這個物體實際的模樣。

    像這樣抬頭看去,總覺得與其說是龍,更像是在抬頭仰望一座真正的高山。

    面對一座山要怎麼打?盡管心中一瞬間這麼自嘲,月光還是壓下這個念頭。

    「……好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他問道。這個高山似的物體回答了。

    「我想看看你的長相。」

    嗓音聽不出是男是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屬於人類。

    畢竟是山嘛——月光在心中這麼自言自語,不禁覺得可笑,看樣子自己真的是睡眠不足。

    他抬頭看著這個像山又像龍的怪物繼續說:

    「想看我的長相?」

    「是啊!」

    「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很想知道這次被選上的是什麼樣的烏鴉。」

    「我不是烏鴉,是人。」

    「哈哈哈,呵呵呵,哈哈哈。」

    這陣來自山上的笑聲,讓月光皺起眉頭。

    「閉嘴,你的笑聲也讓我不爽,聽了頭都痛。」

    他這麼一說,山又笑了。

    「這次的烏鴉又是個有意思的家伙。那,你是什麼東西?」

    「我是天才。」

    對方對這句話充耳不聞。

    「你是心中有黑暗的右頭嗎?」

    「黑暗?」

    「對。」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聽不懂?」

    「對。」

    「那麼……心巾有著黑暗而痛苦的一定就是你的弟弟。」

    月光睜大了眼睛。睡意稍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知道我弟弟?」

    「對。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光在遠方升起……月亮……紅色的月亮在哭……瘋狂魔女在哭。烏鴉的右頭在啼叫。那麼,你這個左頭又會發出什麼樣的啼聲呢?」

    這一番話讓人一頭霧水。這個像山又像龍的怪物沒有回答月光的問題,自顧自地說話。

    「問答我的問題。」

    「哈哈哈,哈哈哈。」

    「我說過你的笑聲很刺耳,小心我真的宰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

    月光把劍往地面一插,不,那已經不能說是地面,而是這個紅色怪物的一部分了。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只是這個怪物的一部分。

    月光把劍插在這個怪物的身上,小聲地說:

    「……凶劍,詛咒他。」

    但是……

    「……」

    劍沒有反應。

    能夠破除一切的凶劍沒有反應。

    月光抬頭仰望天空問道:

    「你是什麼人?」

    聲音從空中落下。

    一樣讓人聽不出是男是女的聲音。

    「我是天魔。」

    他說。

    「我來小小幫烏鴉一把。」

    他接著說。

    「我來教你怎麼殺死那個魔女……殺死會扭曲世界的瘋狂<上古魔女>。」

    天魔這麼說道。
作者: fu5040    時間: 2011-2-23 09:00 PM

後記


    《天魔黑兔》第二集這麼快就登場了!不知道各位讀者覺得如何呢?

    第一集描述的是為整個故事揭開序幕的重要劇情,到了這一集才總算開始描述這個故事的設定與各種真相。反過來說,第一集是以完全不知情的大兔觀點為主軸,描寫平凡高中生在不經意問被扯進超常現象的過程,重點放在展現角色與世界觀,具體的內容則是從這一集才開始。不過,這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獲准寫成大長篇,所以才能做出這樣的安排。總之,這是一篇格局很大的故事。

    在第一集里只埋下伏筆而完全沒有收回的部分,在這一集里都接二連三地跑了出來,例如天魔是什麼?黑兔是什麼?巴爾思庫拉又是何方神聖?<幸福>是什麼?不過這還只是第二集,並不是所有伏筆都已經收回。但是,角色們心中的黑暗與真正的苦惱都一口氣浮上台面,他們又要如何跟這些問題對抗,就是本作的焦點所在了。

    順便附上我第一次把第二集交出去時,美少女責任編輯凱瑟琳的反應。

    『咦?這種進展應該是最後一集用的吧!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甚至連編輯長也主動問我說:

    『鏡老師,你該不會打算寫三集就收掉吧。』

    第二集的進展就是這麼快!不過不用擔心,《天魔黑兔》的題材格局真的很大,用這樣的速度去寫也不要緊的。很多地方在第一集里可能會讓讀者覺得不滿,但是沒交代後續情形的部分,其實都是在埋伏筆,到了第二集就會讓人大吃一驚(啊,不過本書是第二集,所以不能透露是哪些地方),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那樣……像這些驚人的發展非常多,所以《天魔黑免》會繼續以百米短跑速度拚命往前沖!由於題材非常多,我會以快得讓人想喊「等一等」的速度進展下去,還請各位讀者多多支持!

    好了,作品已經談過了。

    接下來要先致謝。托大家的福,狀況好得幾乎讓人害怕!好到可怕!好到幾乎整個編輯部都籠罩在一片慶典氣息當中!虧我跟責任編輯凱瑟琳在發售前還整天發抖,擔心萬一讀者不接受這樣的小說該怎麼辦。實際上市之後,發現在大家的鼎力相助下,狀況變得非常理想。為了讓各位讀者知道我跟責任編輯凱瑟琳有多抖,以下就揭露一小段我們之間的談話。

    「鏡,鏡老師。」

    「有。」

    「新,新作就快要上市了耶!」

    「請,請你不要再說了,你提這個會害我睡不著啊!」

    「對了,鏡老師有聽過這樣的魔咒嗎?這個魔咒在漫畫界很常聽到。」

    「什麼魔咒?」

    「就是說寫過暢銷作品的作家,第二作都賣不好!」

    「不要講這種不吉利的事情啊啊啊啊!」

    「順便講一下,鏡老師簡直是奇跡,第一作《武官律師L•維恩》跟第二作《傳說的勇者的傳說》,都持續保持暢銷。」

    「這真是太令人感謝了。」

    「不過第三次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喂~~~~!等等,你為什麼這麼喪氣?為什麼要這麼喪氣啊?」

    「因因因,因為人家會怕嘛~~大家都對我說:『凱瑟琳,萬一這套書賣不好會有什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吧?』」

    「別這麼說,我也一樣很怕啊啊啊啊!」

    「可是呢~~天才的本小姐找出了一個可以跟月光媲美的天才方法,用來克服這種恐懼!」

    「咦?真的嗎?什麼方法?」

    「一到發售口,本小姐就要去新加坡旅行!」

    「根本就是逃避現實嘛!那我也要去!我要去峇里島!」

    「為什麼是峇里島?」

    「因為我想去。你又為什麼選新加坡?」

    「因為我想去。」

    『就是說啊~~!』

    這段白癡的雙人對話有八成是假的,不過責任編輯在發售日之後接連熬夜好幾天趕完工作,然後跑去新加坡,是千真萬確的!等她回到編輯部,發現《天魔黑兔》竟然超級暢銷,全編輯部都鼓掌歡迎她。我都沒有被人鼓掌歡迎,跑去新加坡玩的責任編輯卻有這樣的待遇,實在是太詐了啦!(笑)

    玩笑話就說到這里,其實從我到責任編輯以至整個編輯部,大家真的都非常顫抖,拜看了本書的各位讀者所賜,總算避免了第一集里說要讓我接不到工作的處置!太棒了!我活下來啦!

    不,其實真正的戰斗才正要開始。總之,多虧大家的支持與愛護,讓我活到了今天!

    謝謝大家!

    從現在開始,我會仔仔細細地努力寫出能讓大家覺得有趣的作品,還請各位讀者多多支持。

    附帶一提,這段後記是在第一集上市後一個禮拜,簽名會的隔天寫的。昨天有幸見到看過本書的各位讀者,讓我更是認真地想要努力寫好作品,大家人真的都很好。還有,呃,其實這個我每次都在提,不過在這套《天魔黑兔》的後記里還沒有寫過,所以還是得乖乖寫一下。不過我想

    各位讀者已經在我的其他系列里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應該早就看膩了,真是對不起。

    可是我還是要說,我認為小說是屬於大家共有的。要是沒有人看小說,小說本身也不能成立,所以我是靠著大家的幫助才能寫出這本書,編輯部也才能推出本書。我打從心底認為無論何時都不可以忘記感謝的心情。謝謝大家!我跟編輯部都愛各位讀者!我們唯一的心願,就是回應各位讀者的期待。

    再來就是要請各位讀者跟我們一起創造出這套才剛起步的《天魔黑兔》。這點也要請各位讀者多多支持了!

    好,該說的都說了!

    篇幅也差不多快用完了,就來談談今後的計畫。

    現在我還處於六個月連續出書的狀態,本書是其中的第三本,總算來到折返點了!

    下個月要出《大傳說的勇者的傳說5》,劇情也是急轉直下,不,應該說照計畫將會是《傳勇傳》史上格局最大的劇情,一場戰爭就要開始了,這下萊納真的會面臨到極為困難的抉擇。不過要是沒看過《傳勇傳》,大概就會想說萊納到底是誰啊?對吧—在此先跟還沒看過這套書的讀者說聲抱歉了。而且《傳勇傳》集數又多,相信也有讀者會不太敢貿然踩進去,嗯。

    連我也這麼覺得啊!(笑)

    為什麼《傳勇傳》都出了這麼多本,大家卻還一直在看,讓銷售量得以維持水准,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大家人真的太好了!謝謝你們!

    不過我寫的時候也有注意到要讓讀者可以輕松閱讀,所以只要請各位讀者帶著輕松的心情試著挑戰一下第一集,我想一定會發現其實門檻意外的低!

    如果各位讀者還是覺得集數實在太多,不妨試著改從漫畫版上手。其實《傳勇傳》的漫畫版終於要發售了!之前在《DRAGONAGE》上連載,看了就會完全了解傳勇傳第一集內容的漫畫要出書了。每次他們都讓我去做最終確認,看了就發現實在超好看的!各位讀者不妨試著先從漫畫看起,喜歡的話再看小說,不知道大家覺得如何?這種從漫畫版上手的方法,門檻應該夠低了吧?對不對?重點是我剛剛做了很棒的宣傳!而且是足以跟日本知名郵購網站Jap○Takata。

    嬈美廣告的超棒宣傳!(笑)這麼一來編輯部一定會為了獎賞我而去預約高級烤肉店……咦?叫我快點趕稿?啊哇哇哇哇。

    另外在二月九日還會推出門檻更低,由とょな老師描寫的爆笑四格漫畫《差不多傳說的勇者的傳說》,還附上我新寫的極短篇。從這邊入門也是個好方法!

    承上述宣傳,《天魔黑兔3》也近在眼前了,下下個月就要出書!六個月連續出書,實在太可怕了!(笑)

    說了這麼多,就請容我先告退了~~

    鏡貴也官方網站:。kagamitakaya。

    鏡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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