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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面北眉南 -【嫡謀】《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2 AM     標題: 面北眉南 -【嫡謀】《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1-6 06:19 PM 編輯

【書名】:嫡謀

【作者】:面北眉南

【內容簡介】:

    前一世,所謂的血脈至親告訴她,能為家族利益獻身是她身為任家女子一生最大的榮耀。

    結果她與姐姐反目成仇,讓母親垂淚早逝,累父親血濺箭下……

    重生於幼學之年,她再不是那任人擺佈的棋子!

    心懷鬼胎的姨娘,狼心狗肺的長輩,咄咄逼人的外敵,朝堂暗處的冷箭……

    且看她如何謀算人心,一一揭去他們的畫皮,滅之於無形!

    所謂榮耀,是守護所愛至親一生平安順遂。

    所謂榮耀,是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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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3 AM

第1章 歸來

  承乾十七年的冬天來的要比往年早些。

  重陽節才過去幾日,靠北的幾個州縣就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大雪。

  前一日還是氣爽天高,這日午時剛至,天際卻突然被一片灰中帶橙的翻滾幕布所籠罩,短暫的預示過後,密密麻麻的雪花便迫不及待地席捲了整片天地。

  不過一夜的功夫,燕州以北地區全都換了裝扮,入目皆是一片銀裝素裹。

  燒了地龍的廂房中,任瑤期閉著眼睛躺在熱炕上,壓在她身上的被子有些重。

  她的額頭和脖頸已經浸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子,臉頰也被炕上的熱度燒得緋紅,鼻息間充斥著薄荷腦的味道。

  隔著內室厚重的棉布簾子,傳來了兩個丫鬟小聲的交談聲。

  “你這花樣子真好看,不像是自己描的,哪兒來的?”

  “這是我找方姨娘身邊的金桔姐姐要的。聽說是南邊京都裡現在最近時興的花樣子,連雲陽城裡都沒有。”

  “金桔姐姐?你竟能從她那裡要到東西?”

  “嘻嘻,我說是幫五小姐繡鞋面用的,她敢不給?”

  “你個奸詐丫頭,小心五小姐知道了讓方姨娘把你拉出去配小廝!”

  “好啊你個壞蹄子……看我不撕了你這張爛嘴。”

  隔著簾子是兩個丫鬟圍著桌子追打的嬉鬧聲,桌上的茶具被撞的嘩啦一響,聲音驀然一靜,只不過頓了片刻就又鬧將起來,總算是顧忌到內室的人,響動小了許多。

  這時一個嚴厲的斥喝聲突然插了進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是一個年紀稍大的婦人的聲音。

  外頭突然又安靜了下來。

  “朱嬤嬤贖罪,奴婢……”兩個小丫鬟急急辯解。

  朱嬤嬤卻是不耐煩的打斷道:“小姐醒了沒有?”

  她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還帶著些焦躁,雖是這麼問著,腳步卻是沒有停頓地往內室這邊來了。

  “剛喝了藥歇下,想必這會兒正睡得沉呢。”一個丫鬟急急回道,也連忙跟了上來,似是要幫那嬤嬤打起內室的簾子。

  “你們出去守著,別讓人進來。”朱嬤嬤止住丫鬟的動作。

  “是。”兩個丫鬟腳步一頓,利索地退了出去。

  任瑤期閉著眼睛躺在那裡沒有動,似乎是睡著了。

  隔斷著內室與明間的棉簾子被掀開了,內室裡悶熱的空氣被攪動,比內室裡略涼的風流了進來。

  “小姐?小姐快醒醒,小姐……”

  那人急急往炕邊奔了過來,喊了幾聲見任瑤期沒有動靜,便伸手過來隔著被褥輕推她的胳膊。

  任瑤期終於睜了眼,卻有些睡眼朦朧。

  “朱嬤嬤?”她的聲音有些乾澀,在高熱的炕上久躺,需時不時進些茶水。

  “誒,是奴婢,小姐要不要喝水?”朱嬤嬤那圓圓的臉上立即就擠出了一個笑容,眼中卻是有焦急的神色。

  任瑤期點了點頭。

  朱嬤嬤立即走到內室靠北墻放置著一整套粉彩茶壺茶蠱的長條矮幾旁,倒了一茶蠱水回來。

  她將茶蠱擱在炕幾上,再扶了任瑤期坐起身,一手撐著她的後背,一手將茶蠱端到她脣邊喂她。

  只是她傾的有些急,任瑤期偏了偏頭,茶蠱裡的水便滴到了她蓋著的棉被上,松花綠的緞面立即就濕了一塊。

  “咳咳……”

  朱嬤嬤忙將茶蠱放下,輕拍她的後背:“小姐,您沒事吧?”

  任瑤期徹底清醒了,她推開了朱嬤嬤的手,斜睨了她一眼:“水是冷的……”

  朱嬤嬤忙賠笑道:“喲,定是那兩個當值的丫鬟耍滑偷懶,忘記換熱茶了,老奴等會兒就去教訓她們。”

  說著朱嬤嬤又將放在旁邊的一件夾襖拿了過來,披到任瑤期的肩頭,一邊道:“小姐,剛剛姨娘接到消息,三太太和三小姐正在回府的路上,雖然大雪來的突然,城外好幾條路一夜之間被封,不過有燕北王府的騎衛開路,馬車最遲也能在今日傍晚前進城。”

  任瑤期身子一頓:“母親和三姐回來了?”

  她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緒,攏在襟口處的手指卻是忍不住有些發顫。

  朱嬤嬤的語氣終於不掩焦急:“是啊,聽說還是讓燕北王府老王妃的車架護送回來的,昨日上午就從莊子上出發了,府裡今日一早才接到消息。小姐,這下可怎麼辦?”

  任瑤期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掩去眸子裡泛起的水光,她將披在身上的夾襖拿下來,想要穿在身上,朱嬤嬤立即上來幫忙,一邊還在任瑤期耳邊念叨:“也不知道三小姐是使了什麼手段說動燕北王老王妃的。五小姐,等三小姐回來,這紫薇院裡哪兒還能有您的容身之地?”

  任瑤期聞言淡淡瞥了一眼正低著頭急急給她扣襟扣的朱嬤嬤,心裡卻是不由得冷笑,十幾年前的任家果然有不少的牛鬼蛇神。

  這兩日她都冷眼瞧著,想要認真瞧清楚這一張張濃墨重彩的畫皮背後的齷蹉。

  朱嬤嬤並未察覺任瑤期的異樣,幫她扣好了襟扣抬起頭接著道:“老太太向來喜歡三小姐多過您,三太太又什麼事都依著她,咱們院子裡的事無論大小都是她說了算,偏偏她又看你不順眼,處處為難於你,讓三太太也跟著不將您這個女兒放在心上,一心只信她的蠱惑……”

  說到這裡,朱嬤嬤拿眼悄悄覷了覷任瑤期,令她意外的是任瑤期只是斜倚在炕頭那大紅底子方勝紋靠背上靜靜看著她,澄澈的眸子如上好的琉璃,靜謐剔透。

  任瑤期記得三姐任瑤華是在承乾十六年秋因為推了六弟任益鴻跌入了荷花池,被老太太罰去了莊子上思過。

  她們的母親,任家三夫人去找老太太求情被拒之院外,最後便陪著三姐去了莊子上,九歲的她被留在了任家。

  母親李氏,是個膽小懦弱的女子。

  李氏的懦弱不僅僅來源於她幼時顛沛流離的經歷。

  她慶隆四十七年嫁入任家,頭兩年無所出,第三年產下一女卻在百日內夭折,第五年又生下一女。

  這時候任家老太太對李氏已經十分不滿,好在李氏在生下次女第二年又有了身孕。

  只可惜李氏命中無子,第三胎生的竟然還是女兒,這就是任家五小姐任瑤期。

  任家老太太因此對李氏徹底冷了臉,在任瑤期出生三日之後就做主為任家三爺納了自己娘家妹子的一個庶女為貴妾。

  貴妾方氏,進門半年便有了身孕,懷胎十月產下一對龍鳳胎,奠定了自己在任家的地位。

  而任瑤期的出生不僅讓自己的母親在任家的地位岌岌可危,更是一個讓祖母厭惡的存在。

  李氏從初懷上任瑤期開始,任老太太就對她這一胎滿抱希望。她找得道高僧算過命,也找有經驗的接生嬤嬤摸過胎,甚至還找巫師卜過卦,那些人眾口一致的說這一胎是個男胎,所以任老太太也堅信媳婦的第三胎懷的是個兒子。

  於是等任瑤期出生後,任老太太便認定新出生的孫女是個妖孽,將自己原本的孫子的位置給擠走了,對她喜歡不起來。

  倒是同為李氏所出的三小姐任瑤華,因為長得肖似年輕時候的任老太太,又伶俐聰慧,因而得到了老太太的另眼相待。

  “五小姐?”朱嬤嬤見任瑤期盯著自己不說話,以為她是犯了困,便試著輕輕推了推任瑤期,想著要不要再給灌一杯冷水下去。

  任瑤期掃了一眼朱嬤嬤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朱嬤嬤身子一僵,掩飾性的抬起了那隻手撫了撫鬢,一面笑道:“小姐,方姨娘說小姐您的病已經大有起色,還用原來的藥方的話擔心藥效過於烈性,說晚些時候就請大夫進府重新給您把脈開方。”

  任瑤期“嗯”了一聲,沒有反對。

  朱嬤嬤卻是在心中暗自嘀咕,怎麼這兩日五小姐瞧著有些不同了?不過是個才滿十歲的孩子罷了,那雙沉靜的眸子裡偶爾流露出來的神色卻讓人覺得滲得慌?

  對身邊這些婆子丫鬟們,任瑤期大都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因為她們在她身邊伺候的時間並不長,過後不久就會被打發出去。

  這個朱嬤嬤她倒是還記得,在她當年的印象裡朱嬤嬤似乎是個很和善很貼心的婆子,會給她出謀劃則,算是她的心腹。

  她記得自己甚至為了這朱嬤嬤跟三姐任瑤華吵了一架,最後還差點打起來。

  可是以她如今的閱歷來看,卻不覺得這個朱嬤嬤有任何的可取之處。

  她伺候她不夠上心,對她院子裡的丫鬟疏於管教,言詞之間看似全是為她這個主子打算,實則卻是處處挑破她與任瑤華的關係。

  任瑤華性子霸道剛烈,幼時的她則倔強任性,這樣的兩個人在有心之人的教唆挑撥之下,紫薇院哪裡還能得安寧?

  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允許那些人利用她們姐妹之間的齟齬來做文章,算計她們。

  爹爹……母親……

  任瑤期在心中喃喃念道,這一世,你們定都要長命百歲才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4 AM

第2章 貓膩

  正當這時,外頭又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接著簾子被掀開了。

  一個身穿深綠色緞面襖,石青色棉裙的清秀丫鬟走了進來匆匆行了一禮便急急道:“朱嬤嬤,三太太的馬車已經到了大門口,大太太正安排了人去二門迎接,姨娘讓您趕緊的安排人將紫薇院的正房和大小姐的東廂給收拾出來,地龍都給燒熱了。另外看看那被褥墊子有沒有受潮,若是不能用就趕早的換下來。”

  朱嬤嬤原本是坐在炕前的小杌子上,在聽到這年輕丫鬟說話的時候早已經慌張的跳了起來,連那張小杌子也被她的動作給帶到了,發出一聲悶響:“什麼?怎麼會這麼快?不是說要傍晚才到的嗎?這才晌午剛過。”

  “哎呀,您現在還問這些做什麼?橫豎人已經快到了,您就趕緊的吧。”說完就又轉身匆匆跑走了。

  朱嬤嬤急的在屋子裡亂轉了兩圈,終於還是跺了跺腳轉頭對任瑤期交待了一句:“奴婢先下去安排去了。”

  朱嬤嬤掀簾子走了,屋子裡瞬間便安靜下來。

  任瑤期偏頭看著窗外,眸子清亮若水。

  可能是因為下雪的關係,隔著厚厚的玻璃紙只看到外頭灰濛濛的一片,雖說是午時剛過,卻像是天剛亮的時候。

  任瑤期靜靜坐在炕頭,等著外頭的動靜,母親回來定會先去老太太的院子問安,然後才能回紫薇院。

  之前被朱嬤嬤遣走的那兩個小丫鬟這時候回來了。

  “雪梨,你看見沒有?燕北王府的那些侍衛大哥真是個頂個兒的高大勇猛,比咱們外院的那幾個護衛大哥都要威風,可惜一個個的都板著臉,連四小姐身邊的寒露走到他們面前都沒能讓他們抬一下眼。”

  “呀,我去的時候燕北王府的人已經走了。那你有沒有見到老王妃啊?聽說她是先皇的女兒,是個公主。”

  “王妃怎麼會無緣無故的進咱們府裡來?她只是派人將三太太和三小姐送進府裡罷了。不過這女人啊身份再高貴不會生兒子也什麼都白搭,就算是公主也得給別的女人讓路。”

  “這……皇帝的女兒總會不同吧?”

  “有什麼不同的?現任燕北王可不是從這位公主肚子裡爬出來的,是那位雲太夫人的兒子。公主生不出兒子,就跟老天爺不下雨,當家的不說理一樣,能有什麼法子?”

  “也有些道理。我們還是別議論這些了,否則讓朱嬤嬤進來看到又要責罵了。”

  “放心吧,我之前瞧見朱嬤嬤正領著人打掃正房呢,哪裡有空來管我們?再說了,朱嬤嬤也不過是訓斥一番罷了,若是犯到三太太身邊的那位周嬤嬤手裡,那才是真的完了。”

  “呀,那現在三太太回來了,這紫薇院不還是得周嬤嬤拿主意?那我們……”

  “不會吧?我們又不是三太太的人,我們和朱嬤嬤都是方姨娘給五小姐的。”

  “可是……”

  “噓——有人來了。”

  外頭突然安靜了下來,原本安靜的園子裡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任瑤期坐直了身子,看著窗子外面有人影走過,似是往正房方向去了。

  “三太太和三小姐去了老太太那裡,不出半個時辰就要回紫薇院來了,你們動作麻溜兒些,看看哪些東西缺了的立即去回了大太太。”

  可是任瑤期等了半日,也沒有人回來,倒是外頭來來往往回話,搬東西的聲響依舊嘈雜,

  任瑤期之前用的藥裡有安神的藥物,等到後來竟支撐不住睡著了,只是心中依舊還是有惦記,掌燈時分便又醒了來。

  她感覺到自己床邊坐了一個人,便立即睜開了眼。

  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已經點起了一對燭台,燒了大約一寸的樣子,甫一睜眼那昏黃的光線刺得她眼睛有些不舒服,她不由得偏了偏頭。

  “瑤期你醒了?”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這個聲音讓任瑤期一愣。

  那人似是注意到她的不適,起身去將燭台移到了西面的矮幾上,才又走了回來。

  “現在好些了麼?”

  任瑤期點了點頭,對眼前的女子道:“姨娘是什麼時候來的?”

  雖然有些背光,她還是清楚了旁邊的女子,她穿著一件淺紫色繡蘭草緞面的狐皮襖子,白色的挑線裙,烏黑的頭髮輓了一個墮馬髻,只插了一對式樣別緻的金簪。

  珍珠耳墜在她耳下輕輕晃動,在瑩白的側臉上投下了小小一條陰影,瞧著有一種別樣的婉約細膩。

  這是方姨娘,江南女子。她的言行舉止總是優雅溫柔,似是古畫上走出來的仕女。

  任府上下都說她不僅人長得美,還有一副菩薩心腸。

  紫薇院裡曾有幾個半大的丫鬟暗地裡學方姨娘說話走路,被三姐任瑤華撞見了,三姐便命周嬤嬤找人用竹篾片將她們狠狠的抽了一頓,抽的小腿和腳背血肉模糊後關進了柴房。

  因正當盛夏,關了三日後幾個丫鬟膝蓋以下都長了蛆。

  在母親和任瑤華去莊子上的這一年,老太太將紫薇院連同她一起交給了方姨娘照料。

  在前一世的印象裡,這位方姨娘似乎對她百依百順,極為照顧,甚至連她自己的親生女兒,九妹妹任瑤英也因此而嫉恨於她。

  “剛來不久,我瞧著你出了一身的汗,很熱麼?”微涼的手掌放在了她的額頭上。

  任瑤期沒有動:“嗯。”

  方姨娘輕嘆:“熱你怎麼不說?你剛病那會兒一直喊冷,蓋了三層被子還冷得直打顫,我才讓人將你移到炕上的。現在你不怕冷了,應當是病快好了。等會兒我讓人將床收拾好了,今晚還是睡到床上去吧,也寬敞些。”

  任瑤期點了點頭。

  方姨娘看了她一會兒,斟酌著道:“瑤期,你母親和三姐回來了,以後這院子裡的事情姨娘怕是再插不上手了,你以後就多順著你三姐一些。她氣性高,又討長輩們歡心,你若還是處處與她擰著乾,吃虧的還是你。至於夫人那裡……其實也不能怨夫人,你知道你出生那會兒……總之,夫人她不是不看重你的,畢竟你也是她的女兒,只是三小姐是長女,夫人難免會仰仗她多一些。”

  方姨娘柔聲細語的勸著,她的聲音緩緩的,雖然說的是北方話,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一些南邊的口音,軟糯悅耳。

  任瑤期努力想象若是依著自己幼時的脾氣,聽著這番話會是如何的反應,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方姨娘見她不說話,伸手替她整了整被子,又道:“等過幾日身子好些了就去看看太太和三小姐吧。我剛探著你額頭還燙著,夫人和三小姐那邊車馬勞頓才將將安頓,今日你就先歇著。我去吩咐人來給你換床鋪?”

  母親和三姐已經回了院子?任瑤期點了點頭。

  方姨娘便起身出去了,簾子外頭傳來了她低柔的吩咐聲。

  過了一會兒,兩個丫鬟便抱著被褥進來了,走到北面的那張架子床旁開始鋪床。

  那架子床已經有一陣子沒有睡過人了,原本是有些潮的,好在屋子裡燒了地龍,新換上的被褥也是乾爽的。雖是如此,可是比起那熱炕來,還是要冰冷不少。

  身體先熱而發汗,乍然又遇冷收汗,其實是極容易著涼的,不知道方姨娘知不知曉。

  任瑤期讓那個叫青梅的小丫鬟去弄了幾個小手爐來,放進了被窩裡捂著,又讓她們去拿一套乾盡的貼身衣裳,先去熏爐上烘熱了。

  青梅與另一個丫鬟雪梨小聲嘀咕:“先是嫌熱,這會兒又怕冷,五小姐與三小姐果真是親姐妹,都慣會折騰人。”

  “噓——以後這話可千萬別說了,東廂的回來了……”

  任瑤期沒有聽到丫鬟們的抱怨,等床上捂熱乎了,她讓丫鬟伺候她換了貼身的衣裳,扶著去睡了床。

  被小爐子捂了這許久,床上的熱度與炕上的溫度相差無幾。

  才躺下不久,就有人端著藥碗進來了。

  “五小姐,該喝藥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小聲喚道。

  任瑤期睜眼,便看到了之前來找朱嬤嬤的那個身穿深綠色緞面襖,石青色棉裙的清秀女子,她是方姨娘身邊的一個叫金桔的大丫鬟。

  “不是說要換方子嗎?”任瑤期被金桔扶著坐在了床頭,看了那藥碗一眼。

  金桔臉上帶著笑:“吃了這一劑再換。姨娘原本請了大夫來,半路被周嬤嬤攔下去看三夫人和三小姐了。大夫去老太太那裡回了話後卻被管事給送走了。姨娘說明日再去給您請大夫來。”

  “母親她生病了?”

  金桔聞言看了任瑤期一眼,笑道:“三夫人與三小姐趕了一日的路,外頭又是冰天雪地的,想是擔心受風寒吧。五小姐,藥要涼了,快些喝了吧?”

  藥碗湊到了她嘴邊,任瑤期的眉頭不由得微微一蹙,這不是她之前吃的藥方。

  之前吃的那方子雖然不溫不火,卻也是對症的,這碗藥卻是改了好幾味藥材。

  她離開任家後曾跟著裴先生讀了不少的書,史書兵法這些不說,律法星相堪輿佛經這些都有涉獵,藥典更是背熟了的。

  世生萬物皆是相生相剋,藥草性分陰陽平,疾病又分寒熱濕燥。

  對症下藥不僅需要清楚藥物的歸經、走勢、升降、浮沉,互相配伍,還需知道五行生克,七情和合。

  而相惡,相反,都是用藥大忌。

  比如,她原來吃的藥方中有一味烏頭,乃藥中下品,有毒。不過製成成藥之後配伍得當,也可成為良藥。今日這碗藥裡除了有烏頭,還有一味半夏。分開用都是無礙的,用到一起卻是犯了藥性相惡之大忌。

  除此之外還有幾味藥材配伍的也極為不妥,所以這藥她若是喝了,雖不至於立即就傷了身體的根本,只原本已經好的差不多的病又要拖延個幾日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5 AM

第3章 姐姐

  她依稀想起上一世母親和三姐回來的時候,她因為病情加重,沒有及時去給母親請安,卻在幾日後父親回府時,穿戴著父親給她從京都帶回來的衣裳首飾出門見客。

  三姐任瑤華因此而愈加看她不順眼。

  任瑤華恨她沒有將母親放在心上,薄情寡義。

  她也怨母親待姐姐比待她好上千百倍,願意陪著姐姐去莊子上吃苦,卻將她一人留在府裡讓姨娘照看,連她重病都不曾派人來瞧她,還將過來給她看病的大夫打發去了什麼毛病也沒有的三姐那裡。

  任瑤期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時候,過往卻又漸漸清晰起來。這時候再來看當年那些事情,她自然瞧出了當中的貓膩。

  有人在暗處搗鬼,處處挑撥她與任瑤華的關係。

  “五小姐?再不喝的話,藥就要涼了。”金桔見她瞧著藥碗皺眉,忙陪著笑臉催促道。

  任瑤期皺著眉頭接過了藥碗,湊到脣邊。金桔見她肯喝,剛要松一口氣的時候,任瑤期卻是將藥碗又移開了,眉頭皺得更緊:“我怎麼覺著今日的藥瞧著更苦了些?”

  金桔心中一跳,眼睛往那藥碗中一掃,強笑道:“怎麼會?小姐您都還沒入口……”

  任瑤期用眼角斜了她一眼,傲慢道:“本小姐久病成醫,一聞就知道今日的藥苦了!”

  “這……”

  金桔強忍著脾氣擠出一個笑臉,想要繼續勸,任瑤期又道:“你去找方姨娘要一碟烏梅絲兒來,就是那種用薄荷葉和蜂蜜一起醃制,上面還灑了雪糖的。”

  金桔嘴角抽了抽,原來今日這麼難說話是因為貪嘴,心裡卻是松了一口氣,起身道:“奴婢這就去。”說著就轉身出去了。

  任瑤期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內室,便收起了臉上的矜傲之色,披上厚厚的棉襖下了床,端著藥碗走到了內室的那架屏風後面,將藥倒在了恭桶裡。

  之後又回到了床上倚坐好了,想了想又將那碗裡還剩下的幾滴藥汁點了些沾在自己的脣角處。

  金桔很快就回來了,進來看見藥碗空了不由得一愣,任瑤期已經有些不耐煩的道:“怎麼去了這麼會兒!想要苦死我啊!”

  金桔忙將手中的一碟烏梅絲遞了上去,任瑤期用碟子旁的銀釺子取了一塊入口,之後滿意的半眯了眼睛:“好甜——”

  金桔的眼睛卻是偷偷的瞄那藥碗,又看了看任瑤期,見到她嘴角還有殘留的藥汁的時候滿意了,笑容也真誠多了:“這烏梅絲兒可是姨娘用娘家的秘法制的,別的地方都吃不到。今年雨水多,北邊好幾個種著上好的青梅的園子都遭了澇,所以姨娘也只醃制了這麼一罈子,上次九小姐說要吃,姨娘還不給呢,說是要留著給五小姐的。九小姐因此與我們姨娘置了好幾日氣呢。”

  任瑤期見外頭的簾子動了動,突然偏頭朝金桔眨了眨眼,笑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原來九妹妹這麼小家子氣,你不告訴我還不曉得呢。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她知道你與我說她的壞話的。”

  金桔聞言臉上一白,她沒有在背後說九小姐不好的意思。

  “五小姐,我……”

  任瑤期打斷了她的話,將自己手碗上的一隻瑩潤通透的白玉鐲子摘了下來遞到了金桔眼前:“我從不虧待自己人,這是打賞給你的。”

  金桔瞟了一眼鐲子,心中一跳,剛要出口的反駁的話卻是硬給咽下去了。

  她看了看左右,將鐲子小心收到了衣袖裡,輕聲道了一句:“奴婢謝五小姐賞。”

  任瑤期掩著小嘴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想睡會兒,你下去。”

  “是,五小姐。”金桔伺候任瑤期躺下後,退下了。

  任瑤期等了一會兒,輕聲喚道:“誰在外頭?”

  一番窸窸窣窣的響動之後,青梅與雪梨兩個丫鬟掀簾子進來了。

  “小姐,有何吩咐?”青梅殷勤的湊上前道。

  任瑤期道:“你過來伺候我穿衣起身。”

  青梅賠笑道:“小姐,您要做什麼吩咐奴婢一聲就是了,還是不要起身吧?”眼睛卻是在任瑤期的手腕上瞟了一眼。

  任瑤期裝作沒有看見她的視線,似笑非笑道:“本小姐要如廁,你也能替?”

  青梅忙道:“那,那將小襖披上就是了。”

  任瑤期皺眉:“你想讓我著涼,還是想要我如廁的時候衣衫不整有失體統!”

  如廁還要什麼體統?平日裡不也是這樣的嗎?青梅汗顏。

  一旁的雪梨卻是忙上前道:“小姐別生氣,奴婢伺候您穿衣就是了。”一邊還衝著青梅使眼色,讓她不要多話。

  雪梨伺候著任瑤期穿上了一件厚襖,又套上了百褶裙。

  “去把我那件猞猁皮的厚斗篷拿來。”任瑤期吩咐雪梨道。

  雪梨一驚,這是要出門的裝扮?

  “小姐?您要出去嗎?”青梅已經開口問道。

  任瑤期不理她,只看了雪梨一眼。

  雪梨被她拿眼神一掃,不得不起身:“誒,奴婢這就去。”轉身之前卻是朝青梅使了個眼色。

  青梅笑著道:“小姐,您要去哪裡?您與奴婢說一聲,奴婢好去安排。”

  見任瑤期不理她,她眼珠子一轉:“奴婢去給您準備個手爐,免得您出門著涼了。”說著轉身就走。

  “站著。”任瑤期淡聲喚道,雖然只是輕輕的兩個字,卻是讓青梅的腳步頓住了。

  “去把我那條有二百五十六顆珠子的長鏈子找出來。”

  “是,小姐。”青梅心裡雖然極想去找朱嬤嬤報信,卻是不敢違拗任瑤期的話,忙去了梳妝檯,不一會兒就找出了一串由拇指蓋兒大小的粉,白,金三色珍珠串成的長鏈子來了。

  “小姐,奴婢給您帶上?”這鏈子太長,任瑤期戴的話要繞個三四圈才行,平日裡她都是嫌累贅不戴的,今日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來了。

  任瑤期卻是搖頭:“我嫌這鏈子土氣,你給我改改。”

  “啊?”青梅呆怔,“小姐要怎麼改?”

  任瑤期指了指上頭的珍珠道:“拆開來,一顆粉的,一顆白的,一顆金的這樣夾雜著串。”

  青梅又苦著臉去壁櫃裡找針線。

  這時候雪梨已經將那件猞猁皮的鶴氅找了出來,見青梅還在屋子裡沒有離開,不由得皺眉。

  任瑤期讓雪梨給自己簡單的梳了頭,穿上了鶴氅,就要出門。

  “青梅留下串珠子,雪梨跟我來。”

  與青梅對看了一眼,雪梨猶豫了一瞬,還是趕上前去給任瑤期打簾子。

  任瑤期這還是兩天裡頭一次出門,外間的簾子一掀,寒風便裹夾著鵝毛大的雪花迴旋著撲來,冰渣子打得臉上生疼。

  即便穿的厚實,身上也還是暖和的,臉上卻是瞬間就凍冷了,睫毛上沾了雪花,眨了眨眼化開了一朵,模糊了視線。

  她已經多年沒有見到北地的風雪了。

  “小姐外頭冷,還是回去吧?”雪梨小心地勸道。

  任瑤期沒有理會,她將頭上的風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然後頭也不回的朝正房走去,越往前走腳步越快,到後來竟是小跑了起來。

  “五小姐,小心地滑——”雪梨在後面追著。

  紫薇院不小,西廂離著正房還隔了一個穿堂和大大的庭院。

  任瑤期沿著遊廊一路飛奔而過,從連接抄手遊廊的廊門筒子出來的時候還差點兒踩到正房檐廊下半化的輕薄積雪滑倒,可是等真的站在正房門口的時候卻是有些近鄉情怯。

  靛藍色繡著金玉滿堂的門簾下泄露出來了幾絲亮光,任瑤期隱隱約約聽到了正房裡有人在說話。

  “五小姐。”當值的丫鬟原本瞧見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影沿著遊廊跑了過來還有些納悶,待藉著廊下的防風燈看清楚是任瑤期後嚇了一跳,連忙墩身行了一禮就急急的進去稟報了。

  不一會兒那靛藍色的簾子就從裡面被掀開了,一個身穿銀紅色繡牡丹花出鋒毛皮襖,鵝黃色百褶裙,長得杏眼雪膚的美麗女孩子走了出來。

  她長任瑤期兩歲,身量生的又較同齡人高挑,站在門檐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俏臉含冰,正籠罩在她身上的橘紅色燈籠光也無法讓她看上去暖上半分。

  任瑤期愣了愣,張了張嘴:“三……”

  不想話還沒有出口,那女孩子卻是突然抬起手朝著她臉上狠狠地扇來,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讓在場之人都愣怔住了。

  “任瑤期,你還有臉來!”冷冷的聲音帶著些嘲諷在任瑤期嗡嗡作響的耳邊響起。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6 AM

第4章 衝突

  檐下是死一般的寂靜,唯有落雪簌簌聲可聞。

  旁邊站著的丫鬟婆子們都屏息靜氣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只是那小心的瞧著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的目光卻都是帶了些緊張。

  任瑤華冷厲的目光死死盯住任瑤期,見她挨了一耳光之後只是捂著臉頰抿緊了嘴脣看著她一言不發,沒有撲過來要還她一巴掌,心裡雖然有些奇怪,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憋屈讓她心中的恨意站了上風,她二話不說抬手又要再扇。

  這時候正房的門簾又是一動,一個四十來歲身材頎長,雙鬢微白的嬤嬤走了出來。

  她一瞧見廊下兩人的對峙臉色就是一變,見任瑤華還想要動手忙閃身過去一把將任瑤期摟在了懷裡護住,面容嚴肅的對任瑤華道:“三小姐,我們今日才剛回府,你這又是做什麼?別忘了太太還病著呢。”一面卻是悄悄朝任瑤華使眼色。

  任瑤華瞧見嬤嬤眼中的焦急和擔憂,想著母親還病著,咬了咬牙,將手放了下來,看著任瑤期的目光卻依然冷冽。

  任瑤期將她們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周嬤嬤明面上瞧著是護著她不被任瑤華打,緊緊摟著她的雙臂卻是將她的胳膊也一併抱住了,讓她不能動彈,這是防著她撲上去找任瑤華報仇。

  “五小姐,您也不要鬧騰了好不好,太太她正病著呢,你進去看看她吧。”周嬤嬤板著臉低頭對任瑤期哄道。

  任瑤期點了點頭,示意周嬤嬤放開她。

  周嬤嬤原本以為還要廢上一番口舌才能勸住任瑤期,不想任瑤期卻似是輕易的就認了這次的虧,她不由得愣了愣,隨即仔細打量了一下任瑤期的神色。

  任瑤期捂著臉微微垂眸,面上沒有過多的情緒。

  周嬤嬤試著慢慢放開了手,任瑤期果然沒有別的動作,只是繞開了任瑤華掀了簾子進了正房。

  紫薇院的總體布局是開間短,縱深長,所以雖然算得上是個三進的大院子,正房卻是只有三間,好在房間都很寬敞。

  正中的明間是正廳,東次間可以用來會客,臨窗一個大炕擺上炕桌後是平日用飯的地方。西次間則是臥室,再往裡還有一間小淨房,淨房有一扇小門朝北向開,方便從第三進的後院送熱水進來。

  任瑤期徑直往西次間走去,西次間挨著北墻擺著一張千工滿雕敞廳床,新換上去的紅色綢帳掛在了床柱的銅鉤上,床上正躺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

  那婦人長了一張鵝蛋臉,頭髮濃密,面容非常秀美,臉色卻是帶了些病態的白,嘴脣也沒有什麼血色,可能因為喜歡習慣性的蹙眉,眉間有些淡淡的“川”字紋,使她原本年輕的面容增添了老態。

  “母親……”任瑤期輕輕走到床邊,看著那即便是閉著眼睛也不斂愁容的婦人,哽咽著輕喚了一聲。

  她的聲音不大,床上的婦人卻是若有所覺的動了動眼睫,睜開了眼睛。她長了一雙嫵媚的杏眼,任瑤華的眼睛與她像足了十分。

  她似乎很睏倦,可是在看清楚眼前的任瑤期的時候卻是溫柔的笑了,朝她招手喚道:“期兒?過來讓娘看看你長高了沒有。”

  任瑤期快步上前,撲到敞廳床外的圍廊下跪了,將自己的臉埋進了李氏胸前“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氏見任瑤期哭的凄慘,不由得愣了愣,她將手放在任瑤期的頭上摸了摸,柔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這時候簾子一掀,任瑤華和周嬤嬤走了進來。

  任瑤華見任瑤華撲在李氏身上哭,怒火立馬高漲,冷笑道:“她能怎麼了?不就是向您告狀我又打了她麼?還以為她在府裡待了一年,受了那個賤人的調教,能長進不少,不想還是這麼不知所謂,只會衝人背後放冷箭!”

  說著就大步走上前來,一把扯住了任瑤期的手臂要將她拉出去。

  任瑤期身體本就沒有全好,被她這麼突然的狠狠一扯,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她的臉抬了起來,左臉上的五個手指印也赫然呈現在了李氏眼中。

  李氏驚呼一聲,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卻是失了力氣又倒了下去。

  “母親——”任瑤期將任瑤華的手甩開了,上前去看李氏。

  任瑤華也不管任瑤期了,她將任瑤期推開,自己上前扶了李氏,見她要起身就扶了她坐在床頭,將床裡邊的一個軟枕墊在了李氏背後:“娘,您剛喝了藥,起來做什麼?”

  李氏卻是一把拉了任瑤期過去,捧了她的臉仔細瞧了瞧,責備地看向任瑤華:“華兒,你怎麼能對妹妹下這麼重的手!”

  任瑤華瞥了任瑤期臉上的五指印一眼,冷冷道:“若不是周嬤嬤攔著,我定要再賞她幾個耳光。”

  任瑤期的左臉已經有些紅腫了,李氏瞧著心疼的緊,任瑤華的話讓她有些生氣,她皺眉道:“華兒!你快過來跟妹妹陪個不是!”

  任瑤華聞言微微揚了揚下顎,輕蔑地道:“我向她賠不是?下輩子吧!”

  “華兒!”李氏無奈地輕叱了一聲。

  轉頭看向已經收了淚,依舊跪在她床前的任瑤期,李氏左右為難道,“期兒,你姐姐她不是有意的,你……”

  可是看到任瑤期臉上觸目驚心的紅腫,李氏的話又說不下去了,只能又去與大女兒商量:“華兒,看在娘的份上,你就不能退一步麼?”

  任瑤華見李氏滿是疲憊的臉上焦急的神色,咬了咬脣。

  她不想讓娘傷心,可是讓她放下自尊去與任瑤期道歉她又做不到,不由得有些僵硬。

  “算了母親,不必了。”任瑤期輕嘆了一聲,突然抬頭看向李氏道。

  李氏一愣,任瑤華也皺眉的看了過來,似是不信這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任瑤期撐著李氏的床沿站了起來。

  她想起上一世等她病好了之後見到任瑤華,也挨了她的耳光。

  之後到了母親面前,母親也是讓任瑤華道歉,她卻覺得母親偏袒任瑤華,不然怎麼也該讓她將那兩個耳光還回去,而不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對不起。

  幼時總有人在她耳邊說,因為她的出生才會讓母親在任家不被婆母所喜,所以不僅祖母不喜歡她,母親對她也是厭惡的,不然也不會每次都偏袒姐姐,委屈她。

  這種事情發生的多了,任瑤期便也信了,於是她與母親李氏之間總有些隔閡。

  任瑤華喊李氏喊的是“娘”,任瑤期卻從來都是喚她“母親”。

  與庶出的九妹,六弟一樣的稱呼。

  任瑤華抬頭,便看見李氏一臉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

  見她看了過去李氏忙道:“期,期兒你最乖了,比你姐姐懂事多了。”一副安慰小孩子的語氣。

  一旁的周嬤嬤也適時笑著開口:“奴婢就說剛剛一看到五小姐就覺著有些不同了,原來是長大了也懂事了,以後太太你就可以放心了。”

  李氏點頭乾巴巴地道:“是啊。”想著任瑤期臉上的傷,忙對周嬤嬤吩咐,“快去用熱帕子給期兒敷敷,上了藥,不然晚上肯定會疼。”

  周嬤嬤看了看任瑤華,又看了看任瑤期,有些不放心讓姐妹倆在一處,可是李氏又一直催促她,周嬤嬤也只能匆匆出去了。

  房裡只剩下了母女三人,卻是安靜了下來,最後還是李氏拉著任瑤期坐在她床邊打破沉默地問道:“期兒,你這一年在府裡過的好不好?有沒有,有沒有受委屈?”

  任瑤期搖頭:“我很好,沒受委屈。”

  “哦,你有你父親在旁護著,她,她也不敢委屈你的。”李氏看著她吶吶地道。

  “呵!”任瑤華在一旁嘲諷地冷哼。

  任瑤期垂了垂眸:“母親,你剛喝了藥嗎?今日還是先歇著吧,我明日再來看你。”說著就上前去扶了李氏讓她躺下。

  李氏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卻是在躺下後拉著任瑤期的手不放:“期兒,讓周嬤嬤給你上了藥再走好不好?”

  任瑤期點了點頭,安靜的坐在了李氏的床邊。

  任瑤華站在一邊,目光帶著審視冷冷地落在任瑤期身上。

  李氏卻是拉著任瑤期的手看著她笑:“期兒,你真的長大了。”

  這時候原本出去了的周嬤嬤又回來了。

  “不是讓你去要熱水來嗎?”李氏問道。

  周嬤嬤連忙走過來:“太太,熱水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方姨娘來了,說是帶著六少爺和九小姐來給你請安的。”

  李氏皺眉,疲憊地道:“我累了,還是讓她們回去吧。”

  任瑤華卻是冷哼一聲:“您回來這麼久了都沒瞧見她來打個照面,這會兒來做什麼。娘你躺著,我出去見她!”說著轉身就走。

  “華兒——”李氏喚了一聲,任瑤華卻早已經掀了簾子出了西次間,李氏也只能由著她去了。

  周嬤嬤對李氏道:“奴婢跟去看看。”

  李氏點頭,周嬤嬤便跟著任瑤華走了。

  任瑤期陪著李氏坐了會兒,想了想,還是道:“母親,我出去找人給我擦藥,你先歇著吧。”

  李氏想著周嬤嬤怕是一時回不來,忙點頭:“那你快去吧。”

  任瑤期幫李氏理了理被子,也退了出來。

  才出了西次間,任瑤期就聽見了東次間裡有聲音傳了出來。

  走近了,便聽到一個還有些稚嫩的聲音邊哭邊罵:“立什麼規矩?祖母也沒有說要立規矩!你算什麼東西?又憑什麼罵我姨娘!”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6 AM

第5章 阻止

  “我是你嫡姐,是你姨娘的主子!你說我算什麼東西?一年未見,你學的禮儀都喂狗去了?方姨娘,這就是你教養出來的結果?”任瑤華冷笑道。

  “三小姐恕罪,是婢妾教管失職。”方姨娘聲音低柔,姿態放得極低,“九小姐,快去三小姐賠個不是?”

  任瑤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我才不要與這種惡毒的人陪不是,她要害死六哥,還打罵我們。姨娘,我們走!”

  “任瑤英,你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次。”任瑤華冷冷地道。

  “說就說,你……唔……唔……”

  “三小姐,求您饒了九小姐的口無遮攔,她還小不懂事,一切都是婢妾的過錯,婢妾給您跪下了。”方姨娘急急地懇求,一邊捂住任瑤英的嘴不讓她再激怒任瑤華。

  “姨娘——”任瑤英哭叫,聽起來場面有些凄慘。

  任瑤期看了一眼門外,方姨娘帶來的丫鬟和婆子應當還站在外頭,她有些頭疼。

  想了想,她還是掀了簾子。

  東次間裡方姨娘低垂著頭直挺挺的跪在了任瑤華面前,任瑤英在一旁拼命想要將方姨娘拉起來,被方姨娘甩開了。

  任瑤華站在炕前冷眼看著,周嬤嬤看了看方姨娘又看了看任瑤華有些欲言又止。

  六少爺任益鴻皺著眉站在簾子旁,似是想要上前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有些為難。

  那邊幾人也注意到任瑤期進來了。

  “五小姐,你的臉——”方姨娘一眼就看到了任瑤期臉上的傷,忍不住驚聲低呼。

  任瑤英也驚訝地盯著任瑤期左臉上的五指印,然後又掃了任瑤華一眼,對方姨娘道:“五姐定是被三姐給打了!”

  肯定的語氣,怎麼聽怎麼有些幸災樂禍。

  “你來做什麼?”任瑤華冷著臉道。

  任瑤期看了任瑤華一眼,走過去扶方姨娘起身:“母親讓我過來與方姨娘說,她剛喝了藥精神不足不好見你們,六弟與九妹妹的孝心她已經知道也心領了。今日雪大風寒,路面又滑,還請姨娘早些帶六弟與九妹妹回去歇著,否則若因此著了涼姨娘不心疼,她這個做母親的卻是要心疼的。”

  方姨娘身子一僵,飛快地看了任瑤期一眼,又看向任瑤華。

  任瑤期也順著方姨娘的目光也看向任瑤華,見任瑤華只冷笑著站在那裡,又接著道:“不想姨娘這麼誠心,還在這裡給母親跪下磕了頭,我一定會去轉告母親的。”

  任瑤英嚷嚷道:“我姨娘跪的不是……”

  任瑤期迅速截斷了她的話:“姨娘跪的不是母親還能是誰?這裡只有三姐,六弟,九妹還有周嬤嬤。三姐,六弟,九妹你們雖然名義上是姨娘的主子,可是方姨娘畢竟是父親正正經經抬進府裡的妾室,還育嗣有功,算是半個長輩,跪你們哪一個都不合理也不合情。若是被外人知曉了,豈不是會說你們張狂?”

  在場之人皆是面色一變。

  方姨娘似是想要說話,任瑤期卻是不給她機會:“再說了,即便我們幾人都是孩子,不懂這些道理,姨娘卻是向來被祖母誇讚知書達理,蕙質蘭心的,難道她也不懂這個道理麼?她若跪的是你們,豈不是故意陷你們於不義?我是不信姨娘會做這種事情的,是吧姨娘?”

  任瑤期放了去扶方姨娘的手,站起了身,偏頭朝著她笑,一副對她十分信任的樣子。

  方姨娘低下頭,緩緩挪著膝蓋轉過身子,面朝著西次間李氏的臥房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磕完了頭方姨娘自己起身,輕輕掃了掃嫩黃色緞面皮裙上的灰塵,然後才抬頭看著任瑤期柔聲道:“五小姐說的對,婢妾跪的是太太,非是他人。”

  方姨娘將自己眼中對任瑤期的探究之色隱藏的很好,任瑤期也裝作沒有看到,依舊是一副熟稔的模樣輕快地道:“既如此,姨娘便與六弟,九妹妹回去吧。周嬤嬤,你快派幾個婆子給方姨娘她們打燈,外面路滑,可要她們扶仔細了。”

  周嬤嬤一愣,看了任瑤期一眼,又看了看冷著臉一言不發的任瑤華,最後還是低頭應了一聲是,對方姨娘躬身道:“姨娘,六少爺,九小姐請,奴婢讓人送你們回去。”

  方姨娘朝周嬤嬤點了點頭,對任瑤華道:“三小姐,婢妾明日一早就過來伺候太太。”說完就毫不拖泥帶水的帶著一雙兒女離開了。

  周嬤嬤也跟了出去。

  任瑤期目送著方姨娘那柔美卻挺直的背影走出了正房,點漆的黑眸雖然還帶著笑,卻沉靜的如同冬日的湖面,深邃無瀾。

  任瑤華的目光則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在任瑤期臉上,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一朵花兒來。

  “任瑤期,你什麼意思?”

  任瑤期想了想,看著任瑤華認真地道:“三姐,你覺得我能有什麼意思?剛剛我若是任由方姨娘跪下去,由著七妹妹鬧下去,驚動了府裡其他人,你以為吃虧的會是誰?”

  任瑤華眼神莫測的盯著任瑤期半響,卻是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諷刺:“我以為你與方姨娘交往甚密,與六弟他們手足情深,因而見不得他們在我這裡受委屈。難不成你忘了,當初是誰當著祖父祖母的面一口咬定是我推了六弟落水。”

  任瑤期垂眸不語,這是她與任瑤華之間的死結,解釋無益。

  況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不奢望今日就能改變兩人之間的關係。

  “就當我不希望母親再受牽連吧。”

  這時候,周嬤嬤帶著四個個捧了銅壺、銅盆、臉巾和藥箱的丫鬟走了進來,對兩人躬身回道:“三小姐,五小姐,奴婢已經譴了四個婆子送了方姨娘回芳菲院。”

  方姨娘雖然是她們父親的姨娘,卻不是住在紫薇院,而是帶著一雙兒女獨自住了一個院落,雖只是一個一進的小院,也算是天大的臉面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周嬤嬤指揮著丫鬟將銅壺、銅盆等物放在了一旁的梅花小幾上,兩個小丫鬟行禮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李氏的兩個大丫鬟在屋裡:“五小姐,奴婢給您敷一敷臉吧,不然等會兒出去吹了風晚上會不舒服。”

  任瑤期點了點頭,走回去坐到了炕上。

  大丫鬟喜兒將臉巾打濕擰乾,周嬤嬤接了過去輕輕給任瑤期敷臉,面巾上滾燙的熱度讓任瑤期忍不住偏了偏頭,周嬤嬤忙道:“五小姐,敷一敷就好了,您別動。”

  任瑤期便坐著沒有動,畢竟不是任性的十歲孩子了,一點痛忍忍就過去了。

  兩個大丫鬟喜兒與鵲兒對視了一眼,又垂下了頭,一個捧著藥瓶候著,一個重新又擰乾了一條面巾等著周嬤嬤換取。

  任瑤華也沒有走,坐在炕上的另外一側低聲與周嬤嬤說起了李氏的病。

  任瑤期默不做聲的聽著,這才得知李氏是路上染了風寒,偏偏回來後又在任老太太的院子外頭跪了許久,因此病情加重了。大夫來看過,給開祛風寒的方子。

  上一世任瑤期自己也病了,所以不知道李氏生病的事情,也沒有人告訴她。好了之後去給母親請安卻被任瑤華兩巴掌打了出來。

  她當時病了四五日,好起來的時候李氏也病愈了,可見李氏這病應當不打緊。

  任瑤期想著明日還是要找周嬤嬤要大夫開給李氏方子看看。

  周嬤嬤幫任瑤期熱敷幾次,又接過鵲兒手中的藥膏給她輕輕的抹上了一層。任瑤期坐著不動,任由她折騰。

  “五小姐,您是不是病著?”周嬤嬤注意看了一下任瑤期的臉色,見她眼下有些浮腫,嘴脣也不若平日裡水潤,想著任瑤期並沒有在李氏回來的時候出門迎接,便出口問道。

  任瑤期頓了頓,點頭:“病了些時日,不過這幾日已經見好了,約莫再吃兩劑藥就能痊愈。”

  周嬤嬤又氣又急:“五小姐,生病了怎麼能見風?你身邊的婆子丫鬟們不知道攔著嗎?”

  說到這裡,周嬤嬤了臉色又是一變:“你說你已經病了些時日了?”她們在莊子上豪不知情,留在任府的人竟是沒有給她們遞信。

  “嗯,上個月時冷時熱的時候病的。”秋老虎過後,北方氣溫急降,寒熱交替,最易生病。

  周嬤嬤皺眉看向任瑤華,任瑤華已經滿臉寒冰:“看來這紫薇院的人都已經忘了自己姓什麼了!”

  周嬤嬤嘆氣:“我們走了一年,老太太又將紫薇院交給了她照管,自然是此一時彼一時。之前想著鶯兒與朱兒兩個丫鬟性子沉穩,又跟了太太多年,留下來看院子最為合適,府中若是有個什麼事也能及時遣人給莊子上送個信兒,不想卻是讓老太太給婚配了出去,如今她們連內院都難進,倒是可惜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7 AM

第6章 算計

  鶯兒與朱兒配給了外院的兩個小廝,成了外院的普通僕婦。

  任家外院與內院界限分明,有些人即便在任家當了一輩子差,想要踏入那一扇垂蓮柱出挑屋檐的垂花門都是極難的。

  “嬤嬤你應當說彼一時此一時!如今我們回來了,她還想能把手伸得這麼長不成?”任瑤華雙目淬冰,冷聲道,“明日我就將她安排進來的那些,和原本院子裡風吹墻頭倒的奴才們都給攆了出去。”

  周嬤嬤勸道:“三小姐,我們才將將回來,這事兒還是先暫且放著吧?我們帶回來的人終是少數,這紫薇院還需要人當差呢,就算是要重新挑人,或者另行采買也要先稟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那頭。況且要攆人也需有個由頭,不能平白無故的就將院子裡的人趕了,這樣做不僅下頭的人寒了心,老太太那邊也不好交差。”

  任瑤華心裡對方姨娘已是恨極,聽了周嬤嬤的話便揚眉道:“祖母那邊由我去說,至於由頭麼?那還不簡單?懶散,碎嘴,偷竊,不敬主……主子給她們定了罪,她們還能駁了不成?”

  “三小姐……”

  “三姐是要把這任家上下的人都給得罪完了才肯罷休?”任瑤期突然出聲道。

  任瑤華冷臉冷眼朝任瑤期看了過來,任瑤期對她的怒意視而不見淡聲道:“方姨娘是給紫薇院重新安排了不少人進來,只是除了我身邊的朱嬤嬤以及兩個貼身丫鬟外,大都並不是她自己的人。”

  “不是她的人?”周嬤嬤想了想,沉吟道,“按理說不過年余時間,她確實也沒有那麼大本事……”

  人脈是需要經營的,周嬤嬤幫李氏經營了十幾年也不過得了身邊伺候的十幾個正真的心腹,還被打發走了兩個。

  任家的另外幾個太太也都不是吃素的,怎麼會任方姨娘太過坐大,騎到她們上頭?

  任瑤期點頭:“現在紫薇院裡的丫鬟婆子,大多是一年前新從各處莊子上選上來的。”

  任瑤華卻是冷笑著斜睨了任瑤期一眼:“這院子是方姨娘管著,挑人不還是要經她的手?這些人即便之前與她沒有什麼幹係,走了她的路子不也成了她的人了?”

  任瑤華雖然性子剛烈,卻不是一個愚鈍的人。年紀雖然不大,卻因自幼就幫著軟弱的李氏拿主意,而自有一番主見。

  任瑤期聽任瑤華這麼一說也不否認,反而點頭贊同道:“三姐說的沒錯,這些人走了方姨娘的路子,得了這麼個閑差,所以都對她感恩戴德,這一年她在任府下人們口中的名聲越發好了。”

  李氏與任瑤華去了莊子上,紫薇院裡主子少,份例卻是照舊,方姨娘又從不克扣,所以紫薇院的差事便成了任家奴才們公認的油水多的閑差。

  這一次任瑤華雖然臉色更為難看,卻沒有立即出言了。

  大丫鬟喜兒忍不住疑惑道:“可是開始五小姐不是說這些人不是方姨娘的人嗎?現在又說是她的人……那到底是不是她的人?”

  任瑤期想了想,輕聲道:“這些人雖然都是方姨娘新從莊子上挑出來的家生子,卻都與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五太太院子裡得力的婆子丫鬟們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就比如管我們院門鑰匙的牛嫂子她的小姑子是老太太院子裡桂嬤嬤的大兒媳,管我們院子來客時的茶水的那個柳兒是大太太身邊一等大丫鬟秋分的親妹妹,後院負責熱水的劉婆子原本是任家外院的一個門房婆子,不過她的侄女現在在五太太院子裡管著賬……”

  周嬤嬤也算是在後院裡摸滾打爬過來的老人了,聽了這麼幾句就聽出了當中的厲害關係,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丫鬟鵲兒也是驚怒道:“她竟然拿我們紫薇院的差事來做人情,討好任家其他主子!”

  任瑤期搖了搖頭,她看了任瑤華一眼。

  任瑤華嘴脣緊緊抿著,讓她冷然的臉上帶了幾分倔強的神色,眸子裡卻是怒火如熾。

  “她這麼做固然能討好老太太,大太太身邊的人,不過最主要的目的卻不是這個。”

  眾人聞言,將的目光都投向了任瑤期。

  任瑤期卻是看著任瑤華:“她的目的是三姐和母親。”

  無視幾人錯愕的眼神,任瑤期繼續不急不緩地道,“她是算準了三姐的性子的,知道你定是容不得她安排的人留在紫薇院,一回來就會著手清理內院。其實這些人與她沒有絲毫干係,被打發到了哪裡都礙不著她。她給出去的人情她照收,你卻是因此而得罪了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五太太的人。”

  任瑤華怎麼說也是任家的女兒,加上任老太太對她總有幾分眷顧,所以她總會回到任家的。方姨娘自始至終都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從未想過能將任瑤華和李氏徹底趕出任家。

  她是妾室,即便生了兒子也不能扶正,所以她要的是三房後院的掌控權。

  是即便李氏與任瑤華回到任家也再不能撼動她的地位。

  “這個卑鄙無恥的毒婦!”喜兒咬牙罵道。

  任瑤華倒是因為怒極而漸漸平靜了下來,用冷漠的語調一字一句道:“她就等著瞧吧,我定會讓她好看!”

  任瑤期卻是冷靜的問道:“你要如何讓她好看?讓她來給母親立規矩,然後趁機整治她?”

  任瑤華抬目,沉著臉看著任瑤期。

  周嬤嬤怕姐妹兩人又吵起來,忙打圓場:“三小姐也是想著咱麼走了一年,任家的人更是隻知道有方姨娘,不知道有太太這個正經主子。想要藉著給方姨娘立規矩的機會給太太立威。”

  任瑤期也不想與任瑤華吵,遂點了點頭:“想法沒有錯,時機卻不對。”

  “哦?怎麼不對?”任瑤華挑眉,冷冷道。

  任瑤期認真道:“我之前不是問了三姐要怎麼給方姨娘好看?在你離府之前,確實是給過她幾次好看,不過你有沒有想過,為何你能給她好看,讓她吃了癟也無處申冤?”

  任瑤華沒有說話,喜兒卻是道:“當然是我們三小姐在老太太面前比方姨娘更得臉!有老太太撐腰,方姨娘見了三小姐自然不敢放肆。”

  任老太太不喜歡李氏,對任瑤華這個孫女卻是不錯的。

  當初任瑤華推了任益鴻落水,老太太也認為她是年少氣盛,加之失手,並非蓄意陷害庶弟性命,幫著她在任老爺子那裡說過好話。

  “方姨娘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若是有一日老太太她不再站到三姐這一方了,那又該如何?”

  “這怎麼可能,老太太向來疼愛三小姐,我們在莊子上的時候她也遣人給三小姐送過吃食。”鵲兒忙搖頭。

  任瑤華與周嬤嬤卻是沉默不語。

  老太太身邊並不缺承歡的小輩,如今的任家是大太太嫡出的四小姐任瑤音與五太太嫡出的任瑤玉最為得寵,常常被老太太留宿在榮華院的東暖閣。

  今日任瑤華與李氏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見了任瑤華雖然很是歡喜,可是在任瑤華給李氏求情的時候卻被她冷著臉斥責了一番。

  以前在任家,任老太太是從不會對任瑤華說一句重話的。每次任老太太為難李氏的時候,有任瑤華在一旁打圓場,任老太太便會給孫女幾分臉面。

  “所以三姐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想法子找方姨娘的麻煩,讓自己刻薄霸道的名聲被人有目的的大肆宣揚到人盡皆知的地步。而是努力鞏固自己在老太太面前的地位。只要你還是老太太身邊最得寵的孫女,你以後想教訓方姨娘機會多的是。”任瑤期冷靜又客觀的指出。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這份冷靜中,所流露出來的對任老太太的冷漠。似乎在她心裡,任老太太只是在內宅之中用來立足的工具,有利用價值,而非她嫡親的祖母。

  “三小姐,五小姐說的有道理。”周嬤嬤琢磨了一遍任瑤期的話,越想越是心驚。

  方姨娘先是剪除了李氏留在紫薇院的舊人,一是可以切斷了李氏與任家主宅的聯繫,讓任瑤期與李氏,任瑤華之間的隔閡加深。二是給她接下來要弄到紫薇院的那些人空地方。

  她這麼做,等任瑤華回府之後必定會暴怒,於是她的後招就來了。

  讓任瑤華徹底失寵於任老太太,並得罪任家上下的主子奴才們陷入孤立之境,這才是她的最終目的。

  任瑤華這會兒也想明白了,不由得心中憋屈,她想嘲諷地反問任瑤期一句“我失寵於祖母,不正好稱了你的意?”

  可是對上任瑤期那沉靜的眸子,她還是將話給咽下去了。

  任瑤華雖然不置可否,可是周嬤嬤卻是十分了解她的,知道她定是聽進去了。便十分欣慰地對任瑤期笑道:“五小姐果然是長大了,這些事情連夫人與老奴都沒有想過呢。”

  任瑤期垂眸不語,她前世師從帝師出身的裴之硯,這些內宅的彎彎繞繞在她現在看來就如同揭開了皮影戲的幕布與控台,掌控著人偶舉手投足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控線,皆入目了然。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8 AM

第7章 面對

  任瑤期見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便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最近因為有病在身,都是用了藥就睡下了,今日早過了她睡覺的時辰,又說了這麼些話,已是累極。

  周嬤嬤見她下盤有些虛浮,知道她定是不舒服,趕緊忙讓喜兒上前去扶了:“五小姐,讓喜兒送你回房吧,今晚就讓她給你值夜,你身邊的嬤嬤和丫鬟都不可靠,還是防著些的好。”

  任瑤期任周嬤嬤給她仔細整理身上的大氅與風帽:“喜兒姐姐送我回去之後還是回母親這裡當差吧,你們才回來,紫薇院裡又多了不少外人,人手捉襟見肘。我身邊那兩個丫鬟雖是方姨娘派給我的,卻也因此不敢輕易違拗我的意思,她們已經伺候我一段時間了,沒有出過大岔子。況且我的病也見好了,不比母親正需要照料。”

  周嬤嬤聞言,神情微暖:“太太身邊還有奴婢呢,五小姐儘管放心就是。”

  任瑤期還是搖頭:“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暫且如此吧,過幾日我若還是沒有好,嬤嬤再讓喜兒姐姐去照料我。”

  周嬤嬤是李氏身邊最為倚仗的管事,喜兒、鵲兒,以及被配了人打發到了外院的鶯兒和朱兒四個大丫鬟是她為李氏精心調教出來的心腹。這樣的人還是都留在李氏身邊的好。

  周嬤嬤見任瑤期堅持,也不好再勸,只親自送來她出門,直到看到她被幾個丫鬟簇擁著消失在了前一進過廳的角門處才又轉身回了正房。

  進了東次間,見任瑤華還坐在她原本的位置上手裡拿著一把小銀剪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青花瓷燭台上的燈芯,燭影被她撥弄得搖曳不定。

  周嬤嬤輕嘆一聲走上前去輕輕將任瑤華手中的剪子拿走:“三小姐,仔細燙到手。”

  任瑤華對周嬤嬤這個母親身邊的老僕向來敬重,便也沒有多言。

  “三小姐,明日方姨娘來給夫人請安的時候若是提出要侍疾,就讓太太推拒了吧。她性子狡詐,太太卻秉性敦厚,別吃了她的暗虧都不知道。您雖然能制住她,卻也畢竟差了輩分。哪家也沒有由嫡女出面教訓父親妾室的道理,傳了出去對您名聲也不好。”

  任瑤華淡淡“嗯”了一聲。

  她雖然不怕自己的名聲傳出去不好聽,任瑤期的話卻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犯不著在這個時候落入那賤人的圈套,要收拾她,以後有的是機會。

  “這個方姨娘當真的打的好算盤,我竟然沒有料到她能如此陰險惡毒。您若是中了她的計,壞了名聲,不僅失寵於老太太,還會得罪府裡其他的主子。紫薇院裡若是沒有你在老太太面前轉圜,夫人以後的日子必定更為艱難,我們三房上上下下豈不就全捏在了她的手中,任她擺布?”

  想到這裡,周嬤嬤忍不住一身冷汗。方姨娘雖然是設計讓任瑤華得罪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五太太身邊的人,可是周嬤嬤知道這些在主子們眼前得力的丫鬟婆子們關鍵時刻能產生怎樣的作用。

  “這筆賬,我會記下的!”任瑤華那還略顯稚嫩的臉上,狠厲的神色一閃而逝,讓不小心瞥見的周嬤嬤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周嬤嬤看著任瑤華那晦暗不明的神色,心中有些擔憂:“三小姐,五小姐她既然先向您示好了,以後你們姐妹兩人就好好相處吧。”

  任瑤華看了周嬤嬤一眼,冷聲道:“她算計我被趕離任家這筆帳就這麼算了?”

  周嬤嬤語塞,只能小心地勸道:“五小姐當時只有九歲,方姨娘又如此奸猾,她分不清是非被人利用了也情有可原。您且看她今日說的那些,哪一句不是為著您好的?你們是嫡嫡親的姐妹,應當相互扶持同舟共濟才是,否則豈不是正好稱了那女人的意,卻惹得你們的母親因你們的不和而暗自垂淚?”

  任瑤華面無表情地做在那裡一言不發。

  周嬤嬤小心地覷著她的神色,還想再勸,任瑤華卻是已經站起身來:“趕了一日夜的路,大家都累了,今日早些歇下吧。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過來探望母親。”

  周嬤嬤見她如此,也只能按下心裡的話暫時不表,想著等以後有機會再慢慢說合。這姐妹兩人一個果決,一個聰慧。若是能同心,哪裡還用擔心那個方姨娘?

  任瑤期前一夜吹了風,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便晚了,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是想著李氏那邊方姨娘早晨要去請安,不知道有沒有出什麼岔子,便有些躺不下去了。正想要把丫鬟喚進來,伺候她起身,卻聽到了外間有母親李氏身邊的大丫鬟喜兒的聲音。

  “……現如今天兒冷了,這熱茶要時刻放在炭爐子上溫著,以備主子們隨時解渴。只是你們也要知曉,饒是最上好的銀絲碳在內室中燃久了,也會令人胸悶不暢。所以這碳火爐子須得放在通風的廳裡,而主子內室裡擺放的茶水卻是每過三刻鐘就得一換。”

  “我們進府之時姨娘要我們去大太太身邊的嚴管家那裡學過規矩,嚴管家可沒有教過我們這些規矩。”青梅有些不服氣的嘟囔。

  喜兒冷聲道:“我現在不是正教著嗎?若是連這點兒規矩都學不會,就去與你們方姨娘說,讓她再換個清楚些的丫鬟給我們五小姐使喚!你們當小姐身邊每月八百錢二等丫鬟的月例是這麼好拿的!”

  兩個丫鬟都沒聲了。

  任瑤期於是朝外頭輕喚了一聲。

  不多會兒,喜兒就掀了簾子進來了,趕緊走到床前朝任瑤期行了一禮,笑著道:“五小姐您醒了?現在要起身用早飯麼?奴婢讓她們領了飯在爐子上溫著呢,等您用了早飯,藥也應當熬好了。”

  任家除了逢年過節之外,每日三餐都是各房各院按人數去大廚房按著飯點領飯食。除此以外只有任老太太的榮華院裡有小廚房,其餘就連當家的大太太那裡也是在大廚房用飯的。

  當然,份例之外再給銀子的話,大廚房也是可以開小灶的。

  見任瑤期點頭,喜兒就立即吩咐了青梅與雪梨兩個丫鬟去打水進來給任瑤期洗漱。自己則上前來幫任瑤期穿上一件蓮青色松江棉布面子的小襖。

  這種小襖是冬日裡不用出門見客的時候在內室裡穿的,舒適輕巧又保暖。

  “你怎麼過來了?”任瑤期見屋子裡只有自己與喜兒兩人在,便出聲問道。

  喜兒一邊給她扣襟扣,一邊笑著道:“太太知道您病了,怎麼也不放心,奴婢若是不過來看著您,太太就要自己下床來了。五小姐您就當心疼太太,可千萬別趕奴婢走。”

  任瑤期聽聞是李氏讓她來了,便也不好說讓喜兒回去的話了。

  “另外,周嬤嬤讓奴婢跟五小姐說一聲,方姨娘今兒一早過去給我們太太請安的時候非說要留下來侍疾,被太太好言勸回去了。周嬤嬤說讓五小姐您安心養好病,不要讓太太掛念就是您的孝順了,太太身邊有她瞧著,不會出大亂子的。”

  這種話別人說不得,李氏身邊的周嬤嬤卻是敢說的。她性子剛直嚴厲,遇到小主子們不對之處也會不避諱的指出來,而不怕被記恨責罵。

  任瑤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多會兒,青梅和雪梨便領著小丫鬟們捧著銅盆,臉巾,痰盂等物進來了。

  喜兒讓青梅和雪梨兩個丫鬟在一旁看著,自己親自示範了一次怎麼伺候主子洗臉,擦牙。

  喜兒是周嬤嬤親自調教出來的,細心周到之處自然非青梅與雪梨兩個丫鬟可比。

  洗漱事畢,喜兒又親自動手伺候任瑤期吃了早飯。

  當藥端上來的時候,任瑤期聞了聞,發現又換回了原來她吃的那個藥方。

  不知道是因為怕李氏等人回來了發現藥裡有端倪,還是見阻止她去緩和與李氏,任瑤華的關係的伎倆失效便索性收了手。

  方姨娘向來是一個知道審時度勢,行事果斷之人。

  到得第三日的時候,任瑤期的身子已經差不多好全了。

  這意味著,她要恢復每日對任老爺子與任老太太的晨昏定省。

  時隔十幾年,她又要再次面對那群所謂的血脈至親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9 AM

第8章 任家

  任家以租賃煤礦經營煤窯起家,世代定居燕北幽州。

  在幽燕十六州被遼人的鐵騎踐踏的那幾十年時間裡,儘管家產盡散,族人凋零,任家也沒有離開這片土地隨朝廷南遷。

  之後第四任燕北王簫岐山不墮先祖威名,帶領一幹部眾收復幽燕十六州,將遼人攔截在了嘉靖關外,燕北地區重歸大周治下。

  在此百廢待興之際,當時的任家家主任寶明拿出妻子藏在馬桶隔層下面的三根金條,不顧家小的反對孤注一擲買下了幽州雲陽城外西山的幾處無主的荒山山頭。

  許真是任家時來運轉了,這西山竟是出煤寶地,任家買下的那四五個山頭挖出來的煤尤其質優,每歲產量不僅能供應整個幽州地區還能販運到周邊州城。

  加上任家家主擅於鑽營,不過幾年時間任家的煤棧便開遍了燕北。

  財大氣便粗,任家從此自詡為燕北豪族。

  燕北初定之後,燕北地區一夜之間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豪族不知凡幾。

  除了世代鎮守燕北實為燕北無冕之王的燕北王府,戰後北遷回來的一些老牌北方世家如雲家,還有在跟隨燕北王在北伐之戰中嶄露頭角而躋身名流的蘇家,以及憑藉各種運氣手段大發了一筆橫財的任家之流。

  新舊貴族之間互不服氣,新貴們看不慣老牌世家們明明窮酸的要命偏偏還眼高於頂,老牌世家們瞧不起新貴們根基尚淺缺少世家氣度,雙方人馬明爭暗鬥互相耍心機使絆子。

  直到燕北王從中調和,加上兩派之首的雲家與蘇家首先把手言和,燕北局勢才真正穩定下來。

  幾十年下來,新派與舊派家族之間雖還偶有爭端,卻大都已經在燕北王府的強力施壓之下能和平共處了,還有不少結為了兒女親家。

  任家現任家主任永和之妻出生薊州世家丘家,丘氏的父親那一脈雖非丘家嫡枝,卻因丘家族長無子而將丘氏的哥哥過繼了去,由此現任的丘氏族長實為任老太太丘氏的嫡親兄長,丘氏也因這一層關係在任家愈加挺直了腰桿兒。畢竟任家雖因因緣際會勉強躋身為為燕北豪族,相較於雲家、丘家那種老牌世家,終究還是差了些底氣。

  任家主宅位於雲陽城外九十多里的西山南麓白鶴鎮上,白鶴鎮雖然比不上燕北第一城雲陽城的繁華,卻因地處南北交通要塞之上而繁榮興盛,歷為兵家必爭之所。

  任家的這幢宅子占地極廣,雕梁畫棟,亭台樓閣之美絲毫不亞於南都園林。

  據聞這裡以前也曾是一戶名門世家的祖宅,因舉族南遷而將這宅子賤賣了,後被任家家主購得,修繕一番之後搬了進來。

  任瑤期自出生起就住在這裡,在十六歲離開任家之前她極少走出這座雖然老邁腐朽蠹蟻滋生,卻被添瓦漆墻修葺得富麗堂皇的地方。

  病愈之後的任瑤期第一次走出了紫薇院,走在九曲迴廊下再一次打量這座宅邸的時候卻是另有一番心情。

  平心而論上一任任家家主她的曾祖父在購置宅邸之時還算是有些眼光的,把精緻講究的屋舍先撇開不談,整座宅子的風水取勢卻是極佳的。

  它東南高西北地,背靠西山,前有小白河,這是風水堪虞中所追求的“天地之勢”。又因所依之西山來脈悠遠,起伏蜿蜒而成為宅邸的“生氣”來源,使整座宅子成為藏風,聚氣之地。

  而樓閣如雲,房舍高下,錯落有致,大道小徑八方呼應。家主所居的榮華園更是位於中心位置,布局似太極陰陽魚圖,內院加上外院一共八座院落形成八卦之勢。

  地善則苗盛,宅吉則人榮。

  當初建這宅邸之人定是位不世出的堪輿高手。

  只是這樣的宅邸就算是住龍子鳳孫也是住得的,而任家雖然能暫時借了它的運勢,時間一久卻終究是無法壓製它的貴氣,怕是會被它的運勢所反噬。

  也難怪她在離開任家幾年後曾聽人說起任家沒落,這宅子又易了主。

  至於這宅子裡住著的其他人去了何處,她已經沒有興趣去打聽了。

  穿過榮華院那飾有琉璃瓦與壁墩的高大隨墻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庭院中央那置於淺水池中的巨型靈璧石,因那石頭形狀神似山巒而取名為“蒼山雄踞”。

  據說這石頭是前任家家主任寶明花費巨資從安徽千里迢迢運回來的,也算是任宅的一處奇景。

  繞過靈璧石便是榮華院那三間廣闊的花廳,平日裡都是關著的,只在年節和宴客的時候全部大開,客人多的時候還有兩旁東西兩個跨院可用。

  穿堂而過,是榮華園正房前庭。

  任家老太太丘氏有個怪癖,她不喜花木,嫌棄那些花紅柳綠的玩意兒招蟲蟻。所以整個庭院入目只有一水兒的接縫齊整的青石地,也只有春夏之際墻根處冷不防的冒出來一兩棵小草兒那會才能看到一點綠色,可惜一冒頭就會被掃院子的粗使婆子給連根拔了。

  大雪連下了兩日便放了晴,積雪還未花開便又被北風吹成了硬冰,任瑤期這一路都是撿著廊下或是鋪了棉地衣的地兒走。

  榮華園的庭院卻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一丁點兒冰雪的痕跡,早已經被打掃得只能看到那一片一成不變的青石地面。

  此時,正房前庭的青石地上正趴跪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

  她們穿著任府二等丫鬟靛藍色冬服,以額抵地跪得端正虔誠,身子卻鬥得如同那寥寥掛在枝頭的枯葉,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

  任瑤期從她們身旁走過,踩上連著正房台基的踏跺的時候還能聽到她們吸啦鼻涕水的聲音。

  “是八小姐跟前伺候的芳兒和卉兒。”原本落後一步的青梅打量了那兩人一眼,忙趕上前兩步,故作神秘的半掩著嘴在任瑤期耳邊稟報,不難聽出當中帶著有好戲可看的興奮。

  任瑤期置若罔聞,站在簾子外頭等婆子們朝裡頭稟報。

  任家的規矩極大,尤其是任老太爺和任老夫人的榮華院,正房裡頭若是沒有應聲是不能進去的。李氏回來那日,就是因為任老太太沒發令讓她進屋而在這廊下跪了一個多時辰。

  好在今日老太太沒想折騰任瑤期,門口的婆子很快給任瑤期打起了簾子:“五小姐您請。”

  屋裡的暖風迎面而來,任瑤期抬步走了進去。

  榮華院正房坐北朝南五間,最中間一間為明廳,這時候卻空盪蕩的,只有兩個丫鬟侍立在右邊次間的雕花月洞門前。

  見任瑤期進來,兩個丫鬟屈膝行了一禮,將那福字紋的錦簾撩了開來,右次間裡的輕微的聲響便傳了出來,還夾雜著一股烙盒子的香味。

  快到老太爺和老太太用早膳的時間了。

  任家的晚輩們來請安都得是空腹,等伺候了長輩用完了晚膳才能各自回院子進食。

  任瑤期進去的時候便看見大太太王氏正領著她的長媳趙氏在布置炕桌。

  靠著北墻一張大炕上已經擺上大大小小十幾樣早食,還有幾個丫鬟提著幾沒有開蓋兒的食盒立在一旁。

  大老爺任時中領著兒子和侄兒們坐在東西兩邊的楠木交椅上,三小姐任瑤華,四小姐任瑤音,九小姐任瑤英則立在南窗下。

  任瑤華與任瑤期同在一個個院子,來榮華院請安卻從未同進同出過。之前任瑤華在任家的時候每月有一半的時間是住在榮華院東稍間的暖閣裡的,住在紫薇院的時候每日也是來的比她早。

  任瑤期掃了室內一圈,低頭同長輩們見禮。

  大太太轉頭看著她笑道:“五丫頭身子好全了?老太太昨日還說了要你多休息幾日,晨昏定省先不用急著過來呢。”

  任瑤期低頭道:“已經全好了,再躲懶不來的話也說不過去。”

  大太太笑著點了點頭:“好孩子。你能恢復的這麼快可不要忘了你方姨娘的功勞才是,大伯母雖然掌著家,可這次給你請醫問藥之事全賴你姨娘在張羅。”

  任瑤期看了大太太一眼,笑了笑,低頭應了聲是。

  王氏這位當家太太在任家的名聲還不錯,處事公正,賞罰分明。

  該管的管,不該管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功勞她不攬,責任自然也不用她負。

  任瑤期與大太太寒暄完了便走到南窗下與任瑤華她們站到了一處,屈膝給比她大的三小姐任瑤華和四小姐任瑤音行了禮。

  任瑤華一如既往的對她視而不見,四小姐任瑤音倒是朝她和善地笑了笑還還了禮。比她小的九小姐任瑤英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朝她草草禮了禮,任瑤期只點了點頭,便站到了任瑤音身旁。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19 AM

第9章 祖父母

  這邊才剛一站定,就聽到了外頭的丫鬟們齊聲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的聲音。

  任瑤期挺立的背脊一僵,隨即緩緩吸吐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放鬆了。

  東次間裡原本坐著的幾個爺兒們都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正親自動手擺放碗碟的大太太也迅速的將手中的一碟涼拌福祿豆腐放到了炕桌偏東南的位置,急急迎到了雕花月洞門處。

  任瑤期與這屋子裡所有的人一樣,身體微微前傾立直了,雙手垂放在身側,眼簾半斂。

  大太太才迎了三四步,任老太爺與任老太太便走了進來。

  任老太爺今年五十有六,卻是高大威嚴,精神矍鑠,目光如炬。站在他身邊的任老太太比他小了幾歲,圓圓的臉盤,細眉細目,年紀雖然不小了臉頰兩側卻是各有一個酒窩,讓她不笑的時候也像是笑著的,平白無故就添了幾分慈祥。

  任瑤期看著這兩人走進來,一人一側坐在了炕上,低著頭跟著大家一起上前去給任老太爺與任老太太磕頭。

  她行禮問安的動作一步不錯,聽著上方任老太爺那如晨鐘一般渾厚的聲音:“都起來吧。”

  不知怎麼的她就想起了上一世離開任家之時,也是這個聲音在她頭頂上用不容置疑的威嚴語氣說道:“即便是離開了任家你也要時時刻刻記住你是任家的人,記住是任家讓你衣食無憂的長大成人。只有任家屹立不倒,你們這些任家女才能在外站穩腳跟!”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從任家出去的女子出門前都要受任家老太爺這樣一番教導,她當時卻只是想冷笑,那還是她第一次聽見有人能將無恥的話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的那麼冠冕堂皇。

  任老太爺似是忘記了,當時她這個正要出門的任家女並不是要出嫁。

  她的一生被徹底毀了,他還能與她心平氣和的交代要她為家族發揮最後一絲余熱。

  任瑤期的右手胳膊被人輕輕撞了撞,讓她迅速回過神來,轉頭便對上了四小姐任瑤音那微微驚訝的面容。

  原來大家都已經站起了身,唯有她還依舊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任瑤期裝作有些虛弱的樣子站起了身,任瑤音伸手扶了她一把:“五妹妹,你是不是病還沒好利索了?”

  眾人的目光都被引了過來,大太太也忙走了過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回事?不是已經好了嗎?”

  任瑤期不動聲色的將自己衣袖下緊緊攥著的拳頭鬆開了,低聲道:“今晨起身的時候吃了最後一劑藥,想必是藥效發了出來的緣故,病確實是好全了的。”

  任老太太淡聲道:“既然不舒服還過來做什麼?我這裡還少了一兩個人請安不成?”

  大太太忙笑著打圓場:“五丫頭也是孝順,這才一病愈就過來了。”

  “好了,讓孩子們都退下去用膳吧。”任老爺的手在幾上輕輕一頓,屋裡立即安靜了下來。

  任老太太便擺了擺手,眼睛在晚輩們當中一掃:“華兒、音兒留下來在我屋裡用,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便都躬身要退,任瑤英撇了撇嘴看了任瑤華和任瑤音一眼,有些不情不願。

  這時候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笑聲,接著簾子一掀,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牽著一個滿臉不情願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這婦人穿了一件真紫色繡百蝶紋樣錦緞面子的狐皮襖子,杏黃色百褶裙,頭上輓了一個元寶髻,環佩叮噹,長相甜美討喜,臉頰上有一對與任老太太有些相像的酒窩。

  “喲,我今兒來遲了?”那婦人驚訝地看了眾人一圈,似是對自己的遲到十分意外,隨即立刻換上了甜美的笑魘:“父親母親,還請饒了媳婦這一遭吧?您二老也知道,媳婦平日裡來請安是再積極不過的了,極少有晚來的時候。媳婦給您二老磕頭了。”

  說著就趕緊拉著依著她站著的小姑娘一起在屋子當中正正經經的跪了,恭謹的磕了頭。

  等她起了身,任瑤期這些晚輩們便上前去行禮,喚了她一聲“五嬸。”

  任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我還以為這府裡的規矩要廢了,一個兩個的都要稱病不來,正想要與老爺子商量將這早晚請安的規矩給免了,好合了你們的心意。”

  五太太林氏聞言卻不害怕,反而是捂著嘴笑了,模樣兒十分嬌俏:“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別人媳婦是不知道,媳婦自個兒若是每日裡不來榮華院伺候您老人家,可是連飯也吃不香的。我家玉兒也是如此,是不是啊玉兒?”說完她還不忘輕輕拉了拉女兒的衣袖。

  八小姐任瑤玉長得與她娘有七八分相似,聞言迅速抬眸看了老太太一眼,點了點頭。

  任老太太輕輕哼了一聲,面色卻是如常,並不見難看,顯然是並不真的生氣的。

  “父親,母親,媳婦伺候你們用膳。”

  林氏煞有介事的將自己手腕上的一對翡翠鐲子摘了下來,隨手遞給了一旁立著的一個丫鬟收著,自己上前去立在了老太太身側,拿起一雙銀箸準備布菜。

  任老太太瞪了她一眼:“行了,這會兒來賣什麼乖?礙手礙腳的!這裡不用你,讓你大嫂和侄兒媳婦來。”

  林氏抿嘴一笑,也不堅持,將手中的銀箸又遞還給了大太太,還笑著道了一句:“母親嫌棄我粗笨不堪呢,大嫂總是比我得她老人家歡心。”

  大太太謙和地笑了笑,也不與她辯。

  任老太太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有些站立難安,還時不時向南窗外看的任瑤玉。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0 AM

第10章 爭寵之戰

  “去讓人再支個桌子,就擺在隔壁稍間。老大帶著哥兒們先回去,老大媳婦,老五媳婦和姐兒們暫且留下罷。”

  這是老太太要留飯的意思了。

  任老太爺平日裡對這種小事向來是不過問的。所以聽了老太太的吩咐,大老爺任時中便帶著兒子侄兒們退下了,大太太躬身應了,便要去領著丫鬟們布置桌子。

  林氏忙攔了大太太,笑道:“大嫂別忙了,還是我去吧。”

  大太太看了老太太一眼,見她沒有什麼表示,便對林氏點頭笑了笑:“勞煩五弟妹了。”

  林氏斜了大太太一眼,嗔道:“大嫂這是什麼話,倒像是我平日裡什麼活兒也不幹似的。今兒這破天荒的勤快了一回,還得當您這一回謝,您這是當著晚輩們的面兒埋汰我呢吧?”

  她聲音清脆,口齒伶俐,這話裡的意思聽著有些帶刺兒,可是從她口裡說出來卻讓人覺得是關係親密之人間的玩笑話。

  “別與這潑猴兒一般見識,她是向來黑的也要說成白的的,你讓她去就是。”任老太太發話了。

  大太太笑著又立回了老太太身後。

  林氏聞言卻是像得了誇讚一般,掩嘴一笑,扭身去了。

  任瑤期跟著林氏她們一起去了稍間,等任老爺子和老太太用完了早膳,大太太也過來了才一起吃了。

  八小姐任瑤玉有些食不知味,拿著筷子翻來覆去的撿著自己碟子裡的一隻水晶蒸餃,就是不肯入口,還好幾幾次偷偷往五太太那裡瞧。

  五太太卻是吃得慢條斯理,還與大太太誇了那道珍鮮冬筍十分可口。

  如果說任家最得寵的姑娘是任瑤華和任瑤音的話,那麼任老太太跟前最得臉的兒媳婦就是五太太林氏了,連當家的大太太也要靠邊兒站。

  不僅僅因為林氏嫁的是任老太太最小的老兒子,還因為林氏的嫡親祖母是任老太太的姑母。

  任老太太的姑母當年嫁到了燕北最大的糧商林家,林老太爺過世之後林家的當家便是任老太太姑母的嫡長子,也就是林氏的父親。

  林氏與任家五老爺任時茂兩人青梅竹馬,自幼就訂了親,成親已逾十年育有一子一女。雖然五老爺每年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會跟著二房的老太爺在京城,夫妻之間的感情卻是向來融洽。

  只是林氏雖然得臉,任老太太對林氏所生的女兒任瑤玉卻是平平,任瑤玉在任老太太跟前遠遠不及任瑤華和任瑤音兩人得寵。

  在任瑤華沒有去莊子上之前,榮華園的東暖閣可以算得上是任瑤華一個人的閨房,就連大太太所出的四小姐任瑤音也是沒有住在這裡的。

  任瑤華走後,任瑤音與任瑤玉便相繼搬了進來,頂替了任瑤華在任老太太面前的位置。

  任瑤期依稀記得,在任瑤華回來之後不久任瑤玉就被任瑤華設計趕出了榮華院,可是任瑤華自己卻也沒有占到便宜。

  最後頂替任瑤玉住進來的是她們的九妹任瑤英。

  而任瑤華卻因為這件事情徹底得罪了五太太林氏,讓原本就與她們母親的李氏有些不對付的林氏越加看她們母女不順眼,以致於得後來任瑤華徹底失寵於任老太太,最後得了那樣一門不幸的婚姻。

  任瑤華的結局少不了林氏當年在背後的加柴添火,推波助瀾。

  只是上一世任瑤期這會兒還生著病,並沒有目睹任瑤華是怎麼設計任瑤玉的。

  任瑤期想起外頭跪著的那兩個任瑤玉的丫鬟……難不成那件事情發生的時間就是今日?

  想到這裡,任瑤期看了任瑤華一眼。

  任瑤華正端著一隻精緻的粉彩福山壽海碗,小口地喝著蓮子桂圓粥。因兩人正好相對而坐,所以任瑤期看過去的時候被剛好抬頭的任瑤華看見了。

  任瑤華見任瑤期皺突然打量她,不由得眉頭一皺,瞪了回來。

  任瑤期身邊的任瑤音發現了任瑤華的視線,不由得轉頭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瑤期撇開了眼,低頭吃飯。任瑤音知道這姐妹兩人向來不合,以為她們又在鬧什麼彆扭,便笑了笑丟開了。

  等大太太和五太太都相繼放下了筷子,大家便也跟著停了箸。

  這時候任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金蓮過來說,任老太太讓太太小姐們用完早膳後便去明廳。

  眾人不敢耽擱,被丫鬟們伺候著漱了口,淨了手之後便跟著大太太一起去了明廳。

  榮華園正房的明廳十分寬敞,任老太太正坐在北面的那張紫檀木雕花大羅漢床上喝茶,沒有見到任老爺子的身影,想必已經出門去了。

  任家如今家大業大,任家的當家自然是擔子不輕。

  行完了禮之後,大家相繼按輩分落座。

  任老太太將手中的茶碗放了下來,視線往下面一掃,最後定在了任瑤玉的身上:“玉兒,你過來。”

  任瑤玉看了看任老太太,可是任老太太那張連不笑的時候也像是在笑著的臉實在是讓她分辨不出什麼來,她磨磨蹭蹭的起身,視線卻是不停的瞄向坐在對面的林氏。

  林氏雖然還在與大奶奶小聲說著話,卻是第一時間就接到了女兒的求助目光,便暗中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怕,快過去。

  任瑤玉放了些心,慢吞吞的往前走了幾步,在任老太太面前停下了。

  任老太太的聲音還算是溫和:“外頭跪著的那兩個丫鬟是你身邊伺候的?”

  任瑤玉瞥了自己的母親一眼,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她們為何被罰跪?”

  任瑤玉下意識的又要往林氏那邊看,任老太太卻是突然重重拍了一下羅漢床上的檀木矮幾,提聲道:“我是在問你話!你往哪兒看?”

  任瑤玉嚇得一抖,差點就要哭出來。她平日裡性子算是活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祖父和祖母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也不愛在老太太面前說話。她這毛病被她母親林氏教訓了許多次,卻總也改不過來。

  “娘,瑤玉她正是因為不知道那兩個丫鬟犯了何事被罰跪,才會心裡害怕偷偷跑回了蒹葭院的。她向來膽兒小,您別為她這上不得檯面的毛病氣壞了自個兒。”林氏心疼女兒,忙為她打圓場。

  任老太太面色微沉:“就是被你給慣壞的!”

  林氏自己倒是不怕挨罵,忙賠笑道:“媳婦知錯了,這不才將她送到您跟前讓您幫忙管教一番嘛?您教孩子教的好,如今雲陽城裡誰不知道我時佳表妹的?媳婦每回回娘家,祖母和母親都要比著表妹說教媳婦一番。”說到最後,林氏還委屈上了。

  林氏口中的表妹是任老太太的小女兒任時佳,嫁給了林氏堂伯的獨子。

  任老太太臉色微緩:“既是如此,我教訓她的時候你就不要在一旁心疼。”

  林氏忙道:“媳婦哪裡是心疼這丫頭,媳婦這不是心疼娘您嘛!”

  任老太太輕哼了一聲,又轉頭看向任瑤玉:“今兒一早,有人看見你的那兩個丫鬟鬼鬼祟祟的包了一包東西出了院子。”

  任瑤玉才要往林氏那邊看,又堪堪忍住了,結結巴巴地道:“祖母,我……我不知道……”把之前她娘教她說的話忘了個一干二淨。

  林氏很鐵不成剛地看了任瑤玉一眼,不得不又站出來道:“母親,是誰看見的?能否把她叫來問問清楚?這大冬天的早上,烏漆抹黑的看走眼了也是正常,又或者那兩個丫鬟只是拿了玉兒換洗的衣服出去呢?”

  一直沉默的聽著的任瑤期卻是突然記了起來,她病愈出來之後榮華院乃至整個任家雖然沒有人敢就任瑤玉被趕出榮華院的事情多做議論,她卻是從朱嬤嬤那裡聽到過一件事情,且那件事情應該與任瑤玉被任老太太厭棄有直接的關係。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1 AM

第11章 對質

  那時她剛病愈出來,聽見朱嬤嬤與方姨娘身邊的金桔說任瑤玉那兩個被賣出府去的丫鬟的娘老子和嫂子找了來,正四處託人幫她們把兩個丫鬟這些年存下來的私房捎出去,還承諾會分些抽成給幫忙之人。

  不想那兩個丫鬟的私房早就被老太太院子裡的婆子們趁著去搜她們的住處的機會給搜刮走了,連個銅板兒都沒有留下來。

  當時府裡的人傳言,任瑤玉身邊的那兩個丫鬟之所以被賣是因為她們偷了老太太房裡的值錢物什,朱嬤嬤還感嘆不知道有多少好東西被榮華院的那些人給瞞下了。

  金桔卻是嗤笑道,那兩個丫鬟根本不是因為偷東西的緣故被趕離出府,而是因為在老太太的屋子裡弄了些不幹淨的玩意犯了主子的忌諱。

  朱嬤嬤正要再問,外頭卻有人來報說任瑤華因觸怒了老太太被趕了出來。

  當時她正因為被任瑤華打了兩巴掌而感覺失了面子,裝病不出,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心裡還暗暗高興。

  之後朱嬤嬤幫她打聽到任瑤華之所以會惹怒任老太太是因為陷害任瑤玉的事情被五太太給揭露了出來。

  只是任瑤玉也沒有因此而被平反,直至她離開任家,老太太對這個孫女也始終的淡淡的。

  現在想來,當年她無意中聽到的那些也未必不是真事。方姨娘的那個丫鬟金桔有一個同胞姐姐叫做金蓮,是任老太太房裡的一等大丫鬟。

  只是這件事情未必是任瑤華所為,任瑤華很有可能是被人當了槍使。

  聯想到之後在這件事情中唯一獲利之人……

  任瑤期正這麼想著,任老太太已經在上頭髮話:“去讓外頭的兩個丫鬟進來,另外去把之前的那個婆子也叫過來。”

  任老太太身邊的桂嬤嬤忙應聲去了。

  不多會兒,之前跪在外頭的兩個丫鬟便被四個粗使婆子攙了進來。

  許是在外頭跪的久了,兩個丫鬟都被凍得臉色青烏,站都站不起來。婆子們一放手,她們便撲倒在地。

  “之前桂嬤嬤問你們話的時候,你們不肯說。如今跪了這麼些時候,想必也清醒了些。”任老太太看著兩人道。

  五太太也板著臉訓斥:“有人說瞧見你們早上從榮華院裡悄悄順了東西出去,現如今當著老太太的面,你們就說實話吧。別到最後帶累得你們八小姐也落了責備。我的性子你們是知道的,最是容不得那欺主背主的奴才!若是你們瞧著老太太仁慈而執迷不悟,出了這榮華院我也不會輕饒了你們!”

  林氏的話說的十分義正嚴詞,可是兩個丫鬟聞言卻是更加將頭埋下了,兩條膝蓋還不自覺地打著擺子。

  任瑤期卻是看了五太太一眼,難不成任瑤玉還真的做了什麼會激怒老太太的事情?林氏這話分明是暗中警告兩個丫鬟說話的時候要掂量掂量,若是她們敢把任瑤玉給牽扯進去,她絕不輕饒。

  任老太太掀了掀眼皮瞥了林氏一眼,又看向兩個丫頭:“再與你們一次機會。”

  “回,回老太太,奴婢們並未,並未從榮華院拿東西出去。”其中一個丫鬟結結巴巴地道。

  任老太太便再也不看她們。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奇怪。地上跪著的兩人一直發著抖,從她們僵硬的姿勢就能看出來她們恐懼的很。任瑤玉也是極為不安的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袖。

  其餘的人都感覺到了任老太太此時的不悅,都不敢開口說話。

  “娘……”五太太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不得不出這個頭。

  正當這時候,桂嬤嬤掀簾子進來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半新不舊的鴉青色棉襖子的婆子。

  “回稟老太太,六安家的來了。”桂嬤嬤束手立在了羅漢床邊。

  眾人的視線便都轉向了那個正有些拘謹的磕頭請安的婆子。

  任瑤期等她起身的時候也仔細打量了她一眼,果然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五太太則以十分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六安家的首先發難道:“你是哪裡的婆子?怎麼瞧著這般眼生?”

  六安家的聞言縮著頭搓了搓手,看了桂嬤嬤一眼。

  桂嬤嬤忙解釋道:“她原本是在外院回事處負責茶水的,因榮華院裡掃庭院的兩個婆子昨兒個清理院子的凍雪時摔壞了腰,老太太便讓外頭的管事新調了人進來暫代那兩個婆子的活兒。”

  “原來是外院的。”五太太林氏笑著對老太太道,“娘,這外院的婆子第一回進二門,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呢,加上這些小丫頭們都是一水兒的靛藍色棉襖子,看錯了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老太太擺了擺手,止住了林氏的話,問六安家的道:“你今兒早上看到的那兩人是不是在這裡?”

  六安家的左右看了看,目光定在了跪在她右邊不遠處的兩個丫鬟身上,用粗短的手指指著她們道:“回老太太,在的。就是這兩個姑娘。”

  “你看清楚了?這可是八小姐身邊伺候的。”林氏皺眉。

  六安家的戰戰兢兢地看了林氏一眼,又挪過去一些近距離的打量了兩個丫鬟幾眼,衝著老太太點頭:“奴婢肯定,就是這兩個姑娘,當時奴婢正在用棍子敲廊檐下的冰稜,結果冰稜落到了頸子裡,奴婢便躲到了旁邊的茶水房想要清理清理。她們就是那個時候從茶水房門口走過的,其中一個姑娘右臉頰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

  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中的一個臉上果然有黑痣。

  “她們手上拿的是什麼你看清楚了沒有?”任老太太冷著臉發話。

  六安家的搓了搓手,為難地搖頭道:“是個秋香色緞子的包袱,被她們小心的抱在懷裡,奴婢沒有瞧見,只聽到那個臉上有痣的姑娘讓另外一個先往前去支開門房的婆子。奴婢聽著覺著不對,就悄悄跟了上去,後來見她們把包袱提到了花園子裡,奴婢還聽她們商量著主子們就要起身了,先將東西藏起來,等到上午得空的時候再來處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1 AM

第12章 證據確鑿

  此言一出,眾人皆朝地上跪著的那兩個丫鬟看去。

  任老夫人皺眉:“你們可聽清楚了?還不如實招來!”她的聲音不算嚴厲,表情也不夠冷厲,卻是讓兩個丫鬟牙齒都打起顫來。因為榮華院裡的規矩向來極大,丫鬟們稍微逾規就會受一番皮肉之苦,被發賣出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任五太太看了那六安家的一眼,眼眸微轉,突然笑著問桂嬤嬤:“既如此,那包袱想必是被找到了?不如拿出來瞧瞧是什麼東西罷。”

  桂嬤嬤臉色有些為難。

  任五太太微微揚眉:“怎麼?找不著婆子說的那包袱?”

  桂嬤嬤略低了頭:“回五太太,奴婢正派人在尋,暫時還沒有尋到。”

  五太太面上怒氣一現,轉頭對老太太有些委屈道:“娘,媳婦知道您向來疼愛瑤華和瑤音她們甚於玉兒。媳婦也總教導玉兒道兩位姐姐年長,理應多受些寵愛,我們玉兒也向來懂事,待姐妹們謙和有禮,從不嫉恨。她性子木訥不討喜媳婦知道,可是也沒得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到她的頭上來吧?這沒影兒的事情,不過是被個老眼昏花的外院奴才加油添醋的渲染了一番,想要藉著混淆視聽的機會來討好主子討賞罷了,怎麼能輕信?這兩個丫鬟雖然憨傻,可畢竟是我們玉兒身邊貼身伺候的,這麼無根無據的就給她們定下了一個偷盜的名聲,這讓我們玉兒以後在府裡怎麼做人。怎麼在兄弟姐妹們面前抬起頭來?”

  五太太說著說著眼淚就來了,就跟她人是水做的似的。

  任老太太見了面上有些不悅,輕叱道:“好了!我還沒說什麼呢!不過是喊丫鬟婆子們來問問話罷了!你當著晚輩們的面這麼哭哭啼啼的像是什麼話!”

  五太太掏出帕子來揩了揩,語氣卻依舊還是有些不平:“您這還沒問清楚呢,就先給我們玉兒的丫鬟定了罪。明顯是信了這婆子信口開河之言。您若是實在看不上玉兒這個孫女,我這就帶她回去,將她打發去雲陽城扔給她外祖母得了!您這兒還是留了瑤華給您老人家做伴兒吧。她口齒伶俐,人又機靈,向來得您歡心。”

  “娘……我不去外祖母家……”任瑤玉輕輕扯著五太太的衣擺一臉委屈。

  五太太輕輕推了女兒一把,罵道:“誰要你性子木訥不討長輩歡心!”

  任瑤玉委屈的直抹淚。

  任老太太看著她們如此額頭上青筋一跳,終於怒得拍了炕幾:“誰說要送瑤玉去雲陽城了!她是我任家的孫女,哪兒也不去!”

  任家大太太眼見要鬧得不成樣子,這會兒她再不站出來,等會兒老太太下不來台就得找她算賬了,便上前去拉了五太太母女,溫和道:“誰說老太太不疼玉兒了?若是不疼這個孫女,她老人家能將玉兒帶在身邊親自管教?”又低頭柔聲安撫任瑤玉,“好孩子,你乖,不要聽你母親的氣話。府裡的長輩們誰不喜歡你謙和有禮,活潑可愛?快勸勸你母親。”

  五太太見大太太出來打圓場了,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便漸漸收了聲。眼睛卻是瞟向了那當中站著的六安家的。

  大太太與五太太做妯娌多年,素來知道她的脾氣,便主動幫她對老太太道:“老太太,五弟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大清早的,婆子年紀大了看差了也不是不可能。要不讓桂嬤嬤帶人清點清點屋裡值錢的玩意,看看有沒有遺失的?若是沒有丟什麼重要東西,那想必就是個誤會了。”

  五太太這會兒也贊成道:“媳婦也贊成將這屋裡的值錢玩意兒清點清點。看看到底是我們玉兒的丫鬟吃裡爬外,還是這刁鑽的婆子在信口開河!”

  大太太詢問地看著任老太太。

  任老太太轉頭吩咐桂嬤嬤:“你帶人去照著單子清點一下罷。”

  桂嬤嬤應聲去了。

  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後桂嬤嬤帶著幾個大丫鬟回來了。

  “回老太太,屋裡的東西都對著冊子清點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有東西遺失。”

  五太太頓時怒火沖天,指著滿臉不安的六安家地罵道:“好你個目無主子的刁奴!是瞧著我們玉兒性子好好欺負是不是?別人的貼身丫鬟你不污衊,偏偏要污衊我們玉兒的!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任老太太見折騰了這麼久就折騰出了這麼個結果,臉上也是不好看了,正要發話,那被五太太罵得就差要將頭埋回脖子裡的六安家的忙跪了下來,急急對任老太太辯解。

  “老太太明察,奴婢哪裡敢扯這種謊來糊弄您?奴婢確實是看見了的,並不敢半句虛言。”

  桂嬤嬤皺眉道小聲道:“無憑無據的你要主子們怎麼相信你?虧我還信了你替你將事情報了上來,現在臉我也要被你連累了。”

  六安家的聞言,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來了,急急道:“奴婢,奴婢有法子能找到證據。”

  五太太氣得咬牙:“你又想糊弄主子們嗎?”

  六安家的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是奴婢知道外院有個婆娘家裡養了一條狗,鼻子極為靈驗。前幾日他們家男人出府之時被個扒兒將錢袋給扒了,結果被那狗兒領著人在五條街外的破弄堂裡的一戶人家家裡將錢袋子找到了。”

  眾人聞言皆是驚奇。

  任老太太道:“真有這麼靈?”

  “靈不靈您讓奴婢去試試便知道了,奴婢這就去外院借了狗兒來。讓它嗅一嗅兩位姑娘身上的味道,再跟著它去園子裡找準沒錯。”六安家的打著包票道。

  “荒謬!那麼多奴才都找不到,一條畜生能頂個什麼用?難不成人還不如那畜生了?”五太太不屑地反對,

  六安家的忙道:“奴婢敢保證一定能成,若是最後真的找不出來,奴婢願意領罪。”

  “娘……”

  五太太轉頭對著任老太太還想說什麼,大太太往老太太那裡看了一眼,卻突然攜了五太太溫和地勸道,“既然這婆子敢這般斷言,那便讓她試試吧。找不到的話正好還兩個丫鬟的清白,這樣玉兒的臉面也保住了。至於這說謊的婆子……到時候就打了板子賣出去,看以後還有誰敢隨便在老太太面前信口開河。”

  五太太聞言還想說什麼,老太太卻已經發話了:“讓她去!看她能翻出什麼花樣來。玉兒是我孫女,我自然會給她做主,誰也別想隨便往她的丫鬟身上潑髒水!”

  “多謝老太太。”六安家的大喜過望,磕了頭謝了恩才出去了。

  “奴婢跟過去瞧瞧?”桂嬤嬤請示道。

  任老太太點頭讓她去了。

  又過了大概兩刻鐘,屋子裡的人便聽到外頭傳來了狗叫聲,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大傢伙。

  屋子裡的小輩們都有些好奇的轉頭往門簾處看,可惜被門簾擋住了,什麼也看不見。

  只有任瑤玉臉上十分的驚惶不安,五太太臉色雖然也不好看,但是她還是忍住了,還往自己女兒那裡使眼色讓她稍安勿躁。

  不一會兒,桂嬤嬤就掀簾子進來了,這簾子一開一合間外頭的狗吠聲更為清晰可聞。

  “老太太,還要請這兩個丫鬟出去讓那狗兒嗅上一嗅。”

  兩個丫鬟聞言花容失色,下意識地看向了五太太。

  任老太太點了點頭,桂嬤嬤衝自己身後地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兩個婆子便迅速上前摻起了兩個丫鬟。

  見她們有些站不穩,桂嬤嬤便好心安慰了一聲:“別害怕,那狗兒雖然瞧著大,卻是不咬人的。”

  兩個丫鬟幾乎是在出了正房門的那一刻就驚聲尖叫了起來,屋裡的人聽著被嚇了一跳,老太太去捏著碗蓋的手也抖了抖。

  “怎麼回事!”

  桂嬤嬤已經忙跑進來回道:“沒事,沒事,那兩個丫鬟膽兒小。不過主子們還是都不要出來的好,免得驚擾到。那狗兒身子有這麼長呢。”桂嬤嬤用自己的手臂比劃了一下,竟有六七歲的孩童那般的身長。

  大太太忙吩咐道:“安排幾個人把手住門,別讓那狗兒闖進來了、”

  桂嬤嬤應聲去了。

  直到外頭的狗吠聲跑遠了,屋裡的人才松了一口氣。

  這一次不到一刻鐘,桂嬤嬤就回來了。

  她進來的時候手上提了一個秋香色的包袱,走在她身後的是兩個被攙扶著的面若死灰的丫鬟和大松了一口氣的六安家的。

  八小姐任瑤玉臉色一白,一把拽緊了她娘的衣擺。五太太林氏立即牽住了女兒的手,狠狠地瞪了兩個丫鬟一眼。

  可是兩個丫鬟已經嚇得魂不附體,感受不到她的眼風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2 AM

第13章 一箭雙鵰

  “老太太,這是從假山下的石頭縫裡搜出來的。”桂嬤嬤低著頭將包袱呈了上去。

  任老太太的眼風在五太太和任瑤玉面上掃過,示意桂嬤嬤將包袱打開。

  桂嬤嬤將包袱放在了炕桌上,背轉身子將那包袱解開了,突然屋子裡響起了她驚懼的抽氣聲。

  任老太太皺眉看了一眼,隨即瞳孔猛然一縮,臉色變得鐵青。

  眾人都好奇的朝那炕幾上看去,卻見那秋香色的包袱皮已經被攤開在了炕幾上,當中是一個白色的布偶,那成人兩個巴掌大的布偶上竟是被紅色的硃砂畫滿了亂七八糟的符號,一眼看去觸目驚心,也難怪向來沉穩的桂嬤嬤乍然一見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座之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在後院婦人們當中流傳的詛咒之術。

  將風乾的陰陽草包上白布製成人形,在上面縫上被詛咒之人的生辰八字,用狗血畫上詛咒的咒語。

  任老太太那冷肅的目光看向那兩個已經嚇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的丫鬟:“你們竟然有膽子在府裡行這種齷蹉的勾當!”

  兩個丫鬟瑟瑟發抖地趴伏著求饒:“老太太饒命,老太太饒命啊……”

  大家族裡最是忌諱這種邪門歪道,尤其是當家的人,最是不能饒恕這種行為。若是下人牽扯進去了,送到官府裡也會被當眾廷杖一百大板。

  衙門裡的一百大板,其實就等於是要了人的性命。

  大太太也是臉色難看著道:“你們也太糊塗了,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我們任家最是不能容忍下人用這種陰私手段的!你們……哎……”

  那面上有痣的丫鬟似是反應了過來,突然轉頭看向了面無人色的任瑤玉,突然膝行了幾步撲了上去:“八小姐救命,八小姐就命啊——”

  五太太正當惱怒的時候,見狀一腳踢到那丫鬟的心口上,罵道:“給我住嘴!”

  那丫鬟卻是把心一橫,不管不顧地嚷嚷道:“這是八小姐的東西,奴婢只是奉命拿出去埋了,並不知曉當中內情啊!”

  另一個只顧著哭的丫鬟也忙一邊抽泣一邊道:“老太太,奴婢們怎麼敢用這種東西詛咒主子,奴婢們真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若是將八小姐拖下水,任家礙於顏面就不會將她們送到衙門去了。

  任老太太冷眼看向任瑤玉:“你怎麼說?”

  任瑤玉正腿軟,見問“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五太太火冒三丈,上前就將兩個丫鬟踹倒在地,再也不顧及自己的形象罵了起來:“你們兩個吃裡爬外的東西!這種髒水也敢往自己的主子身上潑?活得不耐煩了!”

  任瑤玉卻是已經被屋子裡的氛圍嚇得快精神崩潰了:“我只是好玩罷了,我……我……我用的不是狗血是硃砂……三姐她不會死啊……”

  可是這話卻是承認了著東西是她做的。

  被點名提到的任瑤華臉色錯愕,下意識的看向那炕幾上的布偶。

  五太太被自己的女兒氣了個倒仰,真想甩她一巴掌罵她一聲“蠢貨!”可是這會兒她再罵人也晚了。

  見屋子裡的人皆是神情複雜的看向她們母女,五太太勉強忍下了心頭的火氣,轉頭對老太太賠笑道:“娘,玉兒她年紀小,不知道輕重。姐妹間的玩鬧罷了,竟然扯上了這種東西。她不過是受到下面的人的挑撥,其實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的。這次也是媳婦管教不嚴,還請您老人家寬恕這一次。”

  詛咒之事被她三言兩語就說成了姐妹間的小打小鬧。

  見任老太太沉著臉不做聲,五太太把目光投向了面色冷然的任瑤華,好聲氣兒地道:“瑤華,這次是你妹妹不懂事。你是姐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與她計較了,她不過是孩子心性兒,對你沒有惡意的。五嬸嬸親自給你賠罪了。”

  任瑤華卻是不吃她這一套,面容譏誚地道:“五嬸嬸這話瑤華就不明白了,我原諒八妹妹是大人大量,不原諒就是小雞肚腸?您這個做長輩的紆尊降貴親自來向我這個晚輩賠禮,我若是不順從您的話就是目無尊長?這頂帽子可著實大了,恕瑤華腦袋太小,戴不下。”

  五太太眼中閃過一絲惱羞成怒,可是今日是她女兒理虧在先,她不得不忍住了氣,正想再說幾句軟話將場面穩住,那邊桂嬤嬤卻是“咦”了一聲,將那布偶背後的那張寫了生辰八字的布條抽了出來,這一看竟是驚恐不已,下意識的往老太太那裡看了一眼。

  任老太太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也往她手上的那張布條上掃去,這一看竟是臉色大變,轉頭怒指著任瑤玉喝罵道:“畜生!跪下!”

  任瑤玉正抽噎著,見任老太太突然間勃然大怒,嚇得身子一抖就跪倒在地。

  原本還在與任瑤華說話的五太太一愣,回過頭來:“娘……”

  “不要叫我娘!看看你養的什麼好東西!”任老太太起的連連喘氣,拿起那布偶就朝五太太摔來,正好摔在五太太的臉上。

  五太太一愣,隨即覺得有些屈辱,眼眶立馬就紅了。

  這還是她嫁到任家以來第一次收到任老太太這種責難。

  她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就備受家中長輩的寵愛,從未受過丁點兒委屈。嫁到任家以後,任老太太也待她親若閨女,從來都是在妯娌之間給她撐腰。

  這次卻是當著大太太和這麼多晚輩的面摔了她一臉。

  五太太委屈得眼淚像是掉金豆子一樣,她抬袖往臉拭了淚,正要表達自己的不滿,可是眼睛掃到地上的那個布偶的時候,卻是身子一僵,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屋裡眾人也看清楚了地上那張標著生辰八字的布偶,一瞬間屋裡鴉雀無聲。

  那生辰八字是用硃砂筆寫上去的,觸目驚心,可是上面卻不是任瑤華的生辰八字。

  任瑤華出生在庚午年八月初六未時,那上面寫著的時辰是對的,卻是庚寅年。

  任府上下都知曉,任老太太之所以對三小姐任瑤華另眼相看,不僅僅因為任瑤華像她年輕的時候,還因為任瑤華的生辰與她是同一日,且是同一時辰。

  這用來詛咒的布偶上的生辰八字,很明顯是任老太太的。

  任瑤期從頭至尾看在眼裡,五太太母女以及任瑤華臉上的驚訝都不似作假。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何上一世五太太會一口咬定是任瑤華陷害了任瑤玉了。

  看任瑤玉的表現,這布偶應當確實是出自她手,可是她寫的生辰八字是任瑤華的,最後卻不知怎麼的變成了任老太太的。

  最後任瑤玉因此被任老太太厭棄,而任瑤華重新獲得入住榮華院的資格,試問還有誰比任瑤華更有陷害任瑤玉的動機?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3 AM

第14章 姐妹商議

  “這……這不是我家玉兒做的!”五太太瞪圓了眼睛,抬頭道。

  任老太太眼中是明顯的失望之色:“是不是她做的,她自己都承認了,你還為她辯解什麼?”

  “祖母,真的不是我!”任瑤玉滿臉是淚,委屈地道。

  任老太太看了不看她,板著臉對桂嬤嬤吩咐:“把八小姐關到祠堂去,小小年紀這般目無尊長心思惡毒,這還得了?”

  五太太嚇得立即跪了下來,懇求道:“娘,天兒這麼冷,祠堂裡連個暖爐子也沒有,玉兒凍病了怎麼辦?”

  “我是讓她去思過!又不是讓她去享福!”任老太太不為所動。

  五太太拭淚:“娘,上次玉兒病了我祖母擔心的吃不下睡不著,最後還親自派了身邊的嬤嬤來看過才放心。媳婦不是心疼她受這皮肉之苦,只是不想長輩們擔心。”

  五太太的祖母是任老太太的姑母,每次五太太一搬出這位祖母,就會起到些作用。

  果然,任老太太雖然臉色依舊不好,卻是皺眉不語。

  任瑤華見狀,嘴角溢出一絲諷刺的冷笑,正要開口說上幾句。

  站在她旁邊的任瑤期眼疾手快的從後面拉了拉她的衣裳。

  任瑤華怒而轉頭,任瑤期朝她使了個眼色要她稍安勿躁。

  原本任瑤華不想搭理她,卻見大太太突然柔和地開口道:“五弟妹這話不妥當。林老太君疼愛曾外孫女這是人盡皆知的,可是我們老太太對晚輩們也向來是寵愛有加。今兒罰玉兒也不過是出於長輩對晚輩的一片望子成龍的苦心,而非故意為難。”

  任老太太臉色好看了些:“還是老大媳婦腦子清楚。”

  五太太看了大太太一眼,任家明面上雖然是大太太當家,但是憑著老太太的寵愛,她也掌了府里幾項實權。大太太性子好,對她從來都的能讓則讓,遇到什麼事情也向來是扮演和稀泥的角色。

  只是今日不知道為何,沒有幫她說話。

  五太太正琢磨著,大太太已經快步走到她身邊,小聲勸道:“老太太正在氣頭上,你就先服個軟,要求情也要等她老人家氣消了才好辦,否則豈不弄巧成拙?”

  她這話雖然說的小聲,可是也能讓周遭的人聽到,既當眾勸了五太太,似是偏向於她,又不讓老太太對她的行為反感。

  五太太知道她這話說的有道理,勉強按捺了下來,想著等下另外想法子。

  桂嬤嬤讓丫鬟扶著淚如雨下的任瑤玉出去了。

  因任老太太心情不好,大家也都暫且退了下去。

  任瑤期帶著丫鬟們回到紫薇院的時候,看見任瑤華正站在東廂的廊檐下,像是在看著她這邊,又像是在欣賞門前石榴樹上倒掛的冰鉤。

  任瑤期腳步一頓,沒有往連接西廂的迴廊走,卻是拐向了西廂的方向。

  等到她快走到任瑤華身邊的時候,任瑤華撇頭冷冷看了她一眼:“給我進來。”說著轉身就往自己房裡去了。

  任瑤華跟著她身後進去了,她身後的兩個大丫鬟對視了一眼也想跟上,卻是讓任瑤華的大丫鬟香芹攔了下來。

  “我們三小姐讓你們進去了麼?”香芹斜眼看向她們,氣勢十足。

  三小姐的厲害紫薇院裡的丫鬟無人不知,兩個丫鬟縮了縮脖子半句話也不敢有的在廊下站了。

  任瑤華的屋子布置的與任瑤期的差不離,只是這裡任瑤期很少來,因此還是十分陌生的。

  任瑤華徑直走到自己的內室,坐在了炕上,也不招待任瑤期,只是有用那種含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

  任瑤期並不在意她的目光,自行坐在了炕幾的另外一側。

  “你在外院有人手嗎?”任瑤期知道任瑤華在等她解釋,可是她沒有開門見山的說那件事情,反而先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

  任瑤華微微眯眼,目光銳利:“什麼意思?”

  “你若是不想別人將今日這件事情牽扯到你頭上,就趕緊派人去查一查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六安家的,還有之前的那條狗。”

  任瑤華聽出來了任瑤期的話裡有話,眉峰一蹙:“這件事情與我有什麼幹係?”

  “現在是沒有幹係,不過可能馬上就要有幹係了。有人可不願意放過這個可以一箭雙鵰的好機會。那布偶上面,老太太的八字根本就不是任瑤玉寫上去的。”任瑤期不急不緩的輕聲道。

  任瑤華聞言一怔,她畢竟是個聰明人,仔細想了想就覺得這件事情確實是有些蹊蹺。

  任瑤玉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弄個詛咒來噁心她還有可能,要她去害老太太她還真沒有那個膽兒,儘管她也經常私下裡抱怨老太太偏心她和任瑤音。

  “任瑤玉想要害的人是我,可是那生辰八字卻是讓人做了手腳改成了祖母的?”任瑤華得出結論。

  她這個姐姐果然是極為聰明的,任瑤期微微一笑。

  “若是有人讓老太太和五太太誤會這個手腳是你做的呢?”

  任瑤華瞳孔一宿,轉頭瞪向任瑤期。

  “以五太太的性子,我們紫薇院以後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任瑤期嘆道。

  五太太林氏,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蕪菁!”任瑤華揚聲喚她的大丫鬟。

  一個與任瑤華年紀相當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小姐有何吩咐?”

  任瑤華道:“鶯兒和朱兒你聯繫上了沒有?”

  鶯兒和朱兒原本是她們母親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在任瑤華和李氏去莊子上的時候被方姨娘想法子給配給了外院的小廝。

  蕪菁點頭:“奴婢前日去找過她們,她們知道夫人與小姐回來了都十分高興。”

  任瑤華點了點頭,正要交代,任瑤期卻是突然出聲打斷道:“除了她們沒有別的可用之人了?”

  任瑤華皺眉:“她們在紫薇院多年,是母親的心腹。”

  任瑤期沒有反駁,只淡聲道:“是啊,誰都知道她們是紫薇院的人,所以反而不好隨便用了。另外換一個吧,小心為上。”

  任瑤華看了任瑤期一會兒,才與蕪菁道:“你進府的時候不是曾認過一個乾娘嗎?我記得你上次說她在外院的茶水房當差?”

  蕪菁忙點頭:“是的小姐,前年她兒子生病求我和香芹借些銀兩與她,最後還是周嬤嬤求了夫人才湊齊了銀子。”

  “你去找她打聽些事情。”任瑤華細細囑咐了蕪菁幾句。

  任瑤期等她說完了,又補充了幾句,最後道:“在中午之前,我要知道消息,去吧。”

  蕪菁一一記下了之後,便匆匆去了。

  任瑤期與任瑤華兩人沒有別的什麼好談的,便一起去了李氏那裡。

  見她們兩人一起過來,李氏和周嬤嬤十分高興,兩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有一句沒一句的陪著李氏說了些話。

  蕪菁是紫薇院傳午膳之前回來的,任瑤期與任瑤華把她叫到了東稍間裡問話。

  “小姐,那六安家的原本是外院回事處負責茶水的,奴婢的乾娘正好認得她。還真讓五小姐給猜對了,她與我們紫薇院當真是有些關係呢。且不單單是她,就連那條大狼狗的主人也與我們有關係!”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4 AM

第15章 布局

  蕪菁的話讓任瑤華面色微冷。

  “是什麼人?”

  “那六安家的是不久之前從莊子上來的,她與外院門房當值的徐婆子是妯娌。”

  “門房的徐婆子?”任瑤華一愣,愕然道,“鶯兒的婆婆?”

  蕪菁點頭:“正是她。六安家的今日帶進來的那條狗正是從徐婆子那裡借來的。”

  任瑤華聞言,臉上神色變幻莫測,突然她轉頭瞪向了任瑤期:“竟還真讓你猜對了!如此一來,五嬸嬸她想不懷疑我也難。”

  “這層關係五嬸嬸也很快就能查到。”任瑤期笑了笑,看向任瑤華。

  任瑤華眼眸微眯,邁步在屋子裡走了幾步。

  “鶯兒與她婆婆關係如何?”任瑤期沒有任瑤華那麼焦慮,反而打探起了不相干的事情。

  蕪菁忙道:“奴婢那日聽朱兒姐說鶯兒姐運氣不錯,她公婆對她很是看重,她家男人也是個老實本分的。鶯兒姐在家中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說一不二?”任瑤期微微挑眉,仔細咀嚼著這幾個字。

  “呵!”任瑤華冷笑,“好一個說一不二!”

  任瑤期睇了任瑤華一眼,笑道:“若非如此,這贓要如何栽到你身上來?定然是你暗中指使了你以前的侍女動員了她的家人來給為你出頭。”

  “現在要如何?總不能眼睜睜讓那賤人得逞,躲在暗處漁翁得利吧?”任瑤華咬牙道。

  “辦法麼……自然是有的。”任瑤期想了想,緩緩道。

  任瑤華瞪了過來。

  任瑤期從正房出來之後,將朱嬤嬤叫了來。

  在李氏和任瑤華去莊子上的時候,這紫薇院裡最大的管事嬤嬤就是朱嬤嬤,這讓她著實風光了一陣子。

  可是自從任瑤華回來之後,這紫薇院裡的事情她便是一點兒手腳也插不進來了。因此這幾日,朱嬤嬤的日子也是極為不好過,她甚至還想過要去求方姨娘。

  只是方姨娘這幾日不見人,聽說是染了風寒,身子不適。

  “嬤嬤怎麼無精打采的?”任瑤期打量了朱嬤嬤幾眼,皺眉道。

  朱嬤嬤看了看左右,湊到任瑤期身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哎喲!小姐您是不知道啊!這幾日奴婢的日子也不好過!那三小姐她看您不順眼,對待咱們這些終於您的奴才哪裡會有好臉色?就說昨日吧,管事新從庫房裡搬了幾個梅瓶出來,奴婢瞧著其中一個天青煙雨色的是您曾經想要來擺到廳裡,冬日裡插梅枝用。可是管事說這梅瓶是找出來給三小姐的。奴婢好聲好氣的求了幾次,最後卻被三小姐身邊的幾個刁鑽的丫鬟給羞辱了一頓!奴婢這張老臉哦……”

  任瑤期火冒三丈:“豈有此理!任瑤華當真欺人太甚!”

  朱嬤嬤偷偷看了任瑤期一眼,見她果然是怒容滿面,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她聽院子裡的丫鬟說,這幾日三小姐與五小姐的關係並不像以前那樣劍拔弩張了。可是她是最清楚任瑤期的性子了,尤其是在還挨了任瑤華一個巴掌的情況下,是怎麼也不可能咽下這口氣的。

  “可不是嘛!小姐您也是夫人嫡出的,可是到了三小姐那裡,您連個庶妹都不如!”

  任瑤期想了想,突然笑了。

  朱嬤嬤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小姐?”

  任瑤期朝朱嬤嬤招了招手,朱嬤嬤將耳朵湊近了些。

  “嬤嬤你放心,我這就幫你出這口氣!原本我還想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忍她一忍的,不想任瑤華她才回來幾日就這般囂張,對我也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我是不想再忍她了,定要將她再弄到莊子上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朱嬤嬤面上一喜,忙道:“那小姐您有法子了嗎?”難怪這幾日都沒有鬧起來,原來五小姐是在找機會。

  任瑤期點頭:“這是自然。我今日發現了任瑤華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朱嬤嬤一愣。

  任瑤華笑了:“你知道今日祖母院子裡發生的事情吧?八妹妹被禁足了。”

  朱嬤嬤想了想,小心道:“聽說是八小姐身邊的兩個丫鬟將髒東西帶進了內院?”

  “其實根本就不關八妹妹的事,這是任瑤華在背後搗鬼!”任瑤期一口咬定。

  朱嬤嬤眼珠子一轉:“小姐此言當真?”

  任瑤期斜了朱嬤嬤一眼:“自然為真,我是聽說今早那個污衊八妹妹的婆子是任瑤華的人。只要我去將這事兒告訴五嬸嬸,你猜五嬸嬸會饒了她嗎?她才回來就做出這種陷害姐妹的事情,祖母定是會將她又打發到莊子上去的!這一次她想再回府,那可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朱嬤嬤琢磨了一會兒,想著以五太太的性子,確實是不會讓任瑤華好過。

  “小姐說的對,弄走了五小姐,這院子裡還是您最大!”

  於是,任瑤期帶著朱嬤嬤去了五太太的院子。

  五太太剛從祠堂偷偷看完任瑤玉回來,正在為怎麼把女兒弄出來的事情發愁。聽聞任瑤期過來的消息,還有些奇怪。

  等任瑤期行完禮畢,五太太也懶的與她寒暄,直接道:“你到是稀客。”

  任瑤期知道五太太自來就不喜歡她們,便開門見山的將自己之前對朱嬤嬤的話重複了一遍。

  果然,五太太愣了愣之後,恨的咬牙切齒:“任瑤華!她竟然敢!”

  任瑤期與五太太同仇敵愾:“她有何不敢的?您不知道,自從她回來之後,我可被她給欺負摻了!平白無故打了我一巴掌不說,今日又將我叫過去狠狠教訓的一頓!我任瑤期與她勢不兩立!”

  五太太見她比自己還激動,倒是冷靜了些,看了她一眼道:“可是,任瑤華為何要這麼做?”

  “自然是為了將八妹妹趕出榮華院,她自己住進去!”

  五太太皺眉,摸著茶杯沉吟了片刻:“這些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任瑤期聞言似是有些猶豫,悄悄往朱嬤嬤那裡看了一眼,朱嬤嬤朝她鼓勵的眨了眨眼,任瑤期輕咳一聲道:“哦,這個……這個是我自己從任瑤華的丫鬟那裡聽到的。”

  她們主僕這番互動看在五太太眼裡卻是讓她有了別的想法。

  五太太想著,莫非任瑤期這話其實是從朱嬤嬤那裡聽來的?

  “這是你身邊的朱嬤嬤?”五太太的目光再朱嬤嬤身上轉了幾圈。

  朱嬤嬤忙低頭做恭謹狀。

  任瑤期點頭,有些沒心沒肺:“五嬸嬸若是有什麼話儘管說,朱嬤嬤是我的心腹,平日裡沒少幫我的忙。”

  五太太聞言卻是笑了笑,低頭喝了一口茶,不置可否。

  這朱嬤嬤是誰的人,任瑤期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五嬸嬸?你什麼時候去祖母面前揭露任瑤華呀?”任瑤期急切地道。

  “哦,這個……先不急,我還得去查證一番。”五太太敷衍道。

  任瑤期又看了朱嬤嬤一眼,然後道:“對對對,事關重大,確實是要自己去查一查才好。這個六安家的是鶯兒的嬸嬸,鶯兒又是我娘的人,以前在紫薇院的時候最是聽任瑤華的話了,這事兒你隨便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

  五太太聽著有些漫不經心,卻是問起了別的事情:“我許久沒見到你姨娘了,她最近在忙什麼?”

  任瑤期道:“姨娘她這幾日病了,一直沒有出門呢。”

  五太太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哦……又病了啊?這到像是她的性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5 AM

第16章 大姑

  五太太林氏與方姨娘其實是自幼就認識的,名義上,還算的得上是表姐妹。

  只是林氏作為正室,自恃身份,向來就不屑與方姨娘之流往來,平日裡見到了也都是當作沒看到。

  任瑤期在林氏這裡又磨蹭了一會兒,話裡話外無非就是暗示任瑤華是陷害任瑤玉的幕後黑手。

  等任瑤期走後,林氏便招來了自己的心腹孫嬤嬤去外院查探此事。

  孫嬤嬤在任家也是有頭有臉的嬤嬤了,很快就將這一層關係調查的一清二楚。

  “太太,這三小姐性子也太狠毒了些,竟然使出了這等手段!”孫嬤嬤氣道。

  林氏卻是輕敲著小幾琢磨了許久:“我倒是瞧著這事兒不像面上這麼簡單。”

  “太太的意思是?”

  林氏慢條斯理道:“我祖母曾經說過,上趕著的都不是買賣,人家巴不得想讓你知道的消息多半不是真相。今日那朱嬤嬤不慫恿著五丫頭來這一趟,我倒真的會信了也不一定。”

  孫嬤嬤一驚:“太太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挑撥您與那邊的關係?”

  林氏皮笑肉不笑:“是故意挑撥還是想要借此機會一箭雙鵰,我們不妨再等等看。以那女人的心機,一出手絕對還會留有後招。”

  孫嬤嬤琢磨了一會兒,恍然:“太太說的是方……”

  林氏漫不經心的用銅釺子撥弄著那青銅三足刻梵文的香爐子裡的香灰:“做姑娘的時候我就最厭惡她那副作態,明明是庶女的賤命,譜兒卻是擺的比誰都大。偏偏又喜歡玩陰的。你瞧瞧我那位表姑姑,也是個厲害的吧?一屋子的庶子庶女,哪一個不是被她收拾得俯首帖耳到了她面前連屁也不敢放一個的?偏偏就她們姐弟兩人得了好,如今她兄弟可是已經做到正七品知縣了。”

  孫嬤嬤笑道:“奴婢倒是覺得這位姑太太是個慈和人兒,據說方家那位庶出的少爺也都是虧了她的上下打點才能謀到這份差。換做別家的主母,不變著法兒的打壓就算不錯了。”

  林氏笑睨了孫嬤嬤一眼:“你當我那表姑姑真是吃素的不成?她自己雖然只生了一個傻兒子,庶子可是有五六個的。你當她當年為何獨獨挑了方姨娘的兄弟好生栽培?”

  “這是為何?”

  林氏撇了撇嘴,極為不屑:“還不是因為方雅茹跑到嫡母面前表衷心,上趕著來任家做了妾?要知道做妾就等於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別人手裡,我們老太太與方雅茹的嫡母可是嫡親的姐妹,她這麼做就是為了告訴嫡母她這一輩子都跑不出她的手掌心。她這麼一表態果然正中嫡母的下懷,她兄弟也因此在方家眾多庶子之中脫穎而出。”

  “這麼說起來,這位方姨娘對自己兄弟到是不錯,肯為了兄弟的前程這般犧牲。”

  林氏聞言一哂,拿著手中的銅釺子搖了搖:“你啊,你不了解她。我表姑姑有六位庶女,卻是個個嫁的寒磣,唯有一個嫁的高點兒的,那男人還是個癆病鬼!獨獨她,因為是到任家來做妾,表姑姑礙於情面給她的嫁妝比別的庶女多了十倍不止。且咱們老太太也看在表姑母的面兒上對她另眼相待。她兄弟因承了她的情,如今更是她在任家最大的後盾。你瞧瞧她的算計,你能算的她這麼精嗎?”

  孫嬤嬤感嘆著搖頭:“奴婢不能,奴婢就是個奴才命。”

  林氏冷笑:“她是個不認命的。非但不認命,還喜歡掙,喜歡搶,偏偏又要將自己給摘乾淨了。用句糙話講就是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那這事,咱們就先瞧著?”孫嬤嬤猶豫著道。

  林氏皺了皺眉,眼中不掩憂慮:“玉兒那邊我都打點好了,只是不知道老太太什麼時候才會氣消。”

  說到這裡,林氏面色一狠,“我母親再三叮囑我不要輕易與她對上,說她心思太深,怕我吃虧。可是她若真的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兒頭上來,我一定要讓她好看!外院那邊你繼續仔細盯著,若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立即來報與我知曉。”

  “是,太太。”

  下午,喜兒過來告訴任瑤期,已經照著她吩咐的那些安排好了。

  任瑤期今兒一早已經將喜兒打發回去伺候李氏了,她這會兒過來是替任瑤華傳話的。

  說話之間,喜兒還不忘好奇的打量任瑤期,神色之間卻是真正歡喜的。

  對於姐妹兩人如今的和睦,李氏身邊的人沒有不高興的。

  晚上,眾人去到榮華院昏省的時候,任老太太便當眾說了讓任瑤華搬去榮華院的話。

  為自己女兒求情被老太太無視的五太太林氏,看了一眼任瑤華,心中對自己的懷疑又有些搖擺不定起來。

  她問過任瑤玉了,那布偶甚至是生辰八字都是出自她手,僅僅被人給改動了一個字,所以她想要給自己的閨女辯解也不成。

  原本她是懷疑方姨娘想要借她之手除去任瑤華的,可是若這件事真的是任瑤華鬧出來為了讓任瑤玉給自己讓地兒的也不是不可能。

  誰都知道,任瑤華之所以在任家橫著走依靠的就是任老太太的疼愛。這次她一走一年,正是需要彌補祖孫情分的時候。

  那邊任瑤華高興的應了。

  林氏心中不悅,正想著要不要先把任瑤華給拉下水再說,旁邊的任瑤期卻是悄悄往她身邊邁了半步,有些焦急的朝她使眼色讓她出頭。

  林氏心裡轉念一想,實在是不岔給方姨娘那種人當槍使,便索性撇過頭去裝作沒有看到。

  第二日一早,任瑤華的丫鬟婆子們就開始大張旗鼓的往榮華院裡拾掇衣裳器具。那架勢好像生怕府裡的人不知道任家三小姐重得了老太太的青睞了似的。

  上午,外院的門房來報說肖大姑來了。

  “大姑”算的上是一種尊稱,它指的大都是那種在特定的圈子中聲望頗高,又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本領的女子。這樣的女子還往往不是過了適婚之齡未嫁就是喪夫守寡。她們時常出沒於富戶人家的內院,被奉為座上賓。

  這樣的人,各戶人家都不敢輕易得罪。不僅僅因為她們本領高,人緣廣,還因為只要她說你一句不好的,保管第二日大街小巷都會知道。

  就如同收生嬤嬤,媒婆這種職業的人往往都會劃分自己的地盤一樣,“大姑”們也有自己的“領地”。肖大姑在白鶴鎮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當然,這種有名的大姑向來只出沒與豪門富戶,尋常人家她們是不上門的。

  “大姑今日怎麼有空來了?”落座之後任老太太笑容滿面的招呼,態度十分客氣熱絡。

  肖大姑也算是任家的常客了,她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面容清秀,衣著樸素整潔,身上不見半件配飾,一看就是十分端正的正派人。

  “今日是來給府上送明年的皇歷的。”肖大姑臉上掛著得體的笑意,語速適中。既不會讓人感到她態度清高,又不會讓人覺得卑躬屈膝。極容易博得上位之人的好感。

  任老太太失笑著輕輕拍了拍自己額頭:“瞧瞧我這記性!把這事兒給忘了。”

  “倒也不是老太太記性不好,實是今年的皇歷比往年要早了半月印出來。”肖大姑示意跟著自己進來的婆子將一個精緻的紅漆木盒子呈上去。

  任老太太讓桂嬤嬤上前接過了:“你這麼一說我到是想起來了,往年你都是十月初才送來,今年怎麼早了這麼些時候?”

  肖大姑道:“往年的皇歷都是由欽天監頒發了之後我們燕北各書局照著印,今年卻是有些特殊,是過了燕北王府的眼的。”

  任老太太聞言一愣,笑道:“我只聽說朝廷頒發皇歷,倒是沒有……”說到這裡任老太太意識到了這話說不得,便笑了笑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讓了讓茶。

  肖大姑當作沒有聽到任老太太的失言,只道:“去年燕北的皇歷錯了幾處,結果牽連了好幾個書局被抄。”

  這件事情在燕北無人不知。

  “出了去年那事兒,今年還有哪家敢沾這個?”任老太太奇道。

  皇歷向來是由朝廷的欽天監頒發後各個州縣的書局照著印的,一般都不會有錯。去年不知為何,燕北的歷書比照欽天監頒發的那本錯了多處,最後被人告到朝廷,不少人因此丟了性命。還有人彈劾燕北王府縱容此舉,是想要改朝換代。

  “聽說今年燕北王府的那些書吏們校核了不下十次,所以斷不會有錯。”肖大姑笑道,“且這次燕北幾個州的歷書都是由韓家承印的。”

  “韓家?”任老太太想了想,“可是去年才從薊州遷到我們白鶴鎮的那個韓家?”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6 AM

第17章 勝負

  “正是。”肖大姑點頭應道。

  任老太太有些驚訝:“他們去年剛遷來的時候我們老太爺還譴了管家送了些賀儀過去,韓家也送了回禮回來。只是他們府上的女眷們都極少出門,所以我們兩府雖然有些禮數往來,我卻是還未曾見過韓家的人。怎麼韓家還與燕北王府有淵源嗎?”

  肖大姑想了想,搖頭:“這我倒是沒有聽說。我去過韓家兩次,見到過韓家的老太太和太太,韓老太太是個慈祥人,韓太太也很能幹。”

  “聽說韓家如今當家的這位韓老太爺是招贅的?”

  任老太太對韓家也著實有些好奇。按理說,贅婿向來是被人瞧不起的,在妻子的家族也沒有什麼地位。偏偏韓家的這位老太爺卻是在韓家的前任當家去世之後接管了韓家,不是族長卻勝似族長。

  白鶴鎮關於韓家的傳言有不少,有人說韓家原本只是薊州的一戶土財主,不過是稍有些資產罷了。是現任的這位韓老爺子眼光獨到,說服了岳父賣了幾處田產做起了生意,結果賺了個缽豐盆滿。

  可惜韓家人向來低調,男人們外出經商,女人們閉戶不出,與鎮上的人幾乎沒有什麼往來。

  肖大姑正想答話,東次間的簾子一掀,任瑤華走了出來。

  “祖母,我都拾掇好了……咦?您有客人吶?”任瑤華在任老太太這裡自幼就受寵,說起話來也比別的孫女要隨便,話說到一半才看到肖大姑在。

  任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對肖大姑道:“這丫頭被我慣壞了,沒什麼規矩,大姑別見怪。”

  肖大姑忙道:“任家的姑娘們一個個的不是溫婉親和就是活潑可愛,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任瑤華笑嘻嘻的上來給肖大姑見禮,然後對任老太太道:“祖母,我還要回紫薇院一趟,就不打擾您待客了。”

  任老太太點頭:“晌午飯你就在那邊吃吧,我今兒要與肖大姑吃素。”

  任瑤華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

  肖大姑笑著目送任瑤華離開:“這是府上的三小姐吧?有些時日不見,出落的越發水靈了。”

  任老太太哈哈笑道:“性子太跳脫,皮猴兒一個。”

  “我瞧著是個知分寸的。”肖大姑說著,突然伸出右手來掐算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之後又將手收回去了,不動聲色的端起手邊的茶小飲了一口。

  她的動作被任老太太看在眼裡。

  任老太太知道肖大姑會看風水和算命,還看得很準,不由得忙問道:“大姑剛剛是在?”

  肖大姑見任老太太追問,猶豫了片刻,便道:“我記得府上三小姐是庚午年出生的?”

  “大姑好記性,華兒正是庚午年八月生的,今年十二了。”任老太太點頭道。

  肖大姑仔細想了想,沉吟道:“那今年不恰好是本命年?”

  任老太太眉頭一皺:“可是有什麼不妥的?我記得大姑你曾說華兒的命格與我的極為相宜。”

  肖大姑搖頭:“原本是這樣沒有錯,任老太爺是丙戌年生,您是庚寅年生,丙庚原本相沖,卻三小姐屬虎,因寅午戌會成火局,恰恰合了這任家宅子的八卦運勢,此乃大吉。可是今年三小姐是本命年,犯了太歲,這吉兆就會變為凶兆。”

  任老太太聞言大急:“那要如何才能破了這局?還請大姑指點一二,我必當重謝。”

  肖大姑忙道:“老太太言重了,我平日裡沒少承府上的照拂,這些都是應該的,當不得您的謝。要破了這局也不難,讓三小姐今年先暫時不要搬來榮華院,另外找個子時正刻出生的還未成年的姑娘來就是了。”

  “子時出生?”任老太太皺眉細思。

  “老太太,九小姐正好是子時正刻出生的。”桂嬤嬤出生提醒道。

  “可是與六少爺雙生的那位九小姐?”肖大姑問道。

  “大姑記性真好,正是她。”任老太太點頭。

  肖大姑掐指算了算,微微一笑:“那就沒有錯了,九小姐的命格也是極好的。她又五行屬木,這榮華院正好位於離位,離屬火,木能旺火……正好相宜。”

  任老太太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只是華兒若是過了本命之年……”

  肖大姑忙道:“等三小姐過了本命年,自然一切無礙。”

  任老太太想了想,轉頭吩咐桂嬤嬤道:“你去一趟紫薇院,就說讓華兒暫時先別搬進來了,等過了今年再說。另外再去芳菲院與方姨娘說一聲,讓她幫著英兒收拾收拾,以後就住裡間的暖閣裡。”

  桂嬤嬤低頭應了,轉身出去了。

  任瑤期與任瑤華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紫薇院的正房陪李氏說話,任瑤華臉色驀然一沉,屋裡的人見狀都不敢出聲了,氣氛凝窒。

  桂嬤嬤將任老太太的意思帶到後,輕輕退了出去。

  任瑤華突然從椅子上起身。

  李氏忙勸道:“華兒,你祖母說讓你明年再搬過去,你還是不要違拗她了。這風水命格之事,你祖母向來是極信的。”

  任瑤華卻是看向任瑤期,冷著臉道:“你跟我來。”說著就往外去了。

  李氏急得衝她喊道:“華兒,這事與你妹妹又有什麼幹係,你不要將氣撒到她身上。”

  任瑤期笑著握了握李氏的手:“母親,您別急。三姐她是有別的事情要與我說,不是要找我撒氣。”

  李氏有些不信,任瑤期便對一旁的周嬤嬤道:“周嬤嬤跟著一起來吧,這樣母親就放心了吧?”

  周嬤嬤朝著李氏點了點頭,李氏才將任瑤期的手鬆開,還是有些不放心:“如果你姐姐欺負你,你……你就跑。”

  任瑤期忍不住“噗哧”一笑,起身眨了眨眼,頑皮道:“放心吧母親,我跑的快,三姐追不上我的。”

  任瑤期與周嬤嬤跟著任瑤華去了東次間。

  “這就是那賤人原本的目的?讓任瑤英住進榮華院?”任瑤華瞪著任瑤期道。

  任瑤期走道炕桌的另一邊坐下,沉靜地道:“她布下這局,既可以讓你與五嬸母女結仇,又能讓九妹妹提了身價。”

  “現在五小姐這麼做不僅讓三小姐摘清了,還讓方姨娘自食惡果與五太太對上了。”周嬤嬤面上一喜。

  五太太向來是睚眥必報,她若是恨上了誰,絕對是不死不休的架勢。

  “只是,五小姐怎麼知道這肖大姑會答應幫忙?且您讓我派人過去的時候還說不要透露身份。要知道這肖大姑的名聲向來是極好的,信口開河的事情她從來都不會做。”周嬤嬤疑惑道。

  事實上,上一世也是因為肖大姑來了任家一趟,任瑤英才得以搬入榮華院的。

  只是上一世肖大姑是在任瑤華被五太太揭穿之後搬離了榮華院才出現的。那時候五太太已經與任瑤華掐上了。

  任瑤期猜想,方姨娘可能早就與肖大姑達成了某種默契。於是她讓周嬤嬤派人去以方姨娘的名義讓肖大姑提前進府了,這樣方姨娘就別想置身事外了。

  方姨娘不知道是因為性子謹慎還是出於什麼考量,肖大姑竟然沒有親自與她身邊親近的丫鬟婆子私下接觸,而這正好給了任瑤期可趁之機。

  肖大姑接到消息之後,立即就出現了,還真的按照她的吩咐編了一套說辭。

  只是這話卻不能說出來,於是任瑤期只道是不小心聽到了方姨娘與丫鬟的談話,猜到了一些。

  任瑤華面色還是不佳:“那任瑤英呢?就這麼便宜她?”

  任瑤英若是養在祖母膝下,會讓她以後議親之時提升不少的身價,這也是方姨娘打的好算盤。

  任瑤期笑了笑:“站的高確實是能望的遠些,不過勢必也會成為別人的靶子。”

  任瑤華想了想,不由得冷笑:“以任瑤英那性子,怕是捧的越高摔的越重。方姨娘聰明了一世,偏偏生了這麼個貨色,虧她還在那裡費盡心機。”

  任瑤期聞言眸光一閃,忽而一笑:“等著吧,或許你會看到些有意思的事情。”

  任瑤華皺眉:“什麼意思?”

  任瑤期笑了笑,沒有回答,只轉頭吩咐周嬤嬤:“今兒早上搬過去的東西,等會兒讓人去搬回來。”

  周嬤嬤低頭應了,想了想又有些擔心:“可是現在三小姐離了老太太身邊,以後會不會生分了?”

  任瑤華瞥了任瑤期一眼。

  任瑤期知道任瑤華這一眼是什麼意思,不由得苦笑。

  想必任瑤華還是認為她見不得她好吧。既對付方姨娘,也不想讓她占到便宜。

  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任瑤期突然忍不住低聲問道:“你真的相信只要得了祖母的歡心,她就能事事為你考量?”

  任瑤華冷笑著看向任瑤期:“你想說什麼?”

  任瑤期心中輕嘆,站起身往外走去,掀簾子的時候才頭也不回的輕輕說了一句:“我只是覺得,求人不如求己。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到別人身上,最後說不定只剩下絕望。”

  任瑤華一愣,看著那已經被放下來的棉簾,抿脣不語。

  原本“臥病在床”的方姨娘在聽到桂嬤嬤的傳話後卻是驚得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什麼?你說肖大姑來了?老太太讓英兒今日就搬去榮華院?”

  桂嬤嬤笑道:“正是如此,奴婢恭喜姨娘也恭喜九小姐了。”

  方姨娘卻是面無喜色,愣忡著道:“她怎麼會今日來?我明明……”

  桂嬤嬤見狀有些不解:“這不是好事麼?姨娘布下這麼一局,不就是為了讓九小姐出頭?”

  方姨娘苦笑:“是啊,可是時機不對啊……”

  而五太太在得到消息的時候,氣得直打哆嗦:“方雅茹!你好!你真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7 AM

第18章 歸人

  五太太自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如今被個她從未看上眼的妾給擺了一道,她怎麼能咽下這口氣?

  當即便怒氣衝衝的跑到了榮華院裡找任老太太告狀。當時,任老太太正與肖大姑用午膳。

  五太太可不管那麼多,闖進來後就開始哭鬧,控訴方姨娘包藏禍心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出頭,設計了任瑤玉。最後還將靜坐一旁的肖大姑也一併罵了進去。

  任老太太當即就沉下了臉色:“放肆!誰允許你沒大沒小隨處撒潑的?任家的臉全給你丟盡了!給我滾回去!”

  林氏還從未見過對她這般疾言厲色的任老太太,愣了愣之後就開始哭。

  這時候大太太得到消息趕了過來,將林氏拉到一邊勸慰。

  肖大姑面色尷尬的起身告辭,老太太十分惱火林氏的不識大體,在外人面前讓她丟了臉面,說了幾句場面話輓留了肖大姑幾句之後,才朝桂嬤嬤使了眼色讓桂嬤嬤送肖大姑出門。

  桂嬤嬤看懂了老太太的意思,小聲吩咐了大丫鬟金蓮去拿銀子,然後陪著笑臉送肖大姑出去。

  等人一走,任老太太就發作了:“是我平日縱你太過了才讓你這般沒了分寸!從今日起你給我去祠堂裡跟玉兒一同閉門思過!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出來!”

  五太太委屈的不行,她之所以在任老太太面前這般放肆是因為任老太太平日裡待她跟待女兒似的,偶爾她任性那麼幾次,任老太太還會為她在妯娌和晚輩們面前遮掩。

  她母親林大太太曾經提醒過她多次,讓她長點心眼,婆婆再好都不可能是親娘,讓她在婆家謹慎些行事,她向來不以為然。

  “娘,若不是方雅茹那個賤人設計我家玉兒,我怎麼會急?”五太太語氣軟了些,哭著道。

  任老太太卻是氣得拍桌道:“什麼賤人?就算她沒有嫁到我任家來也是你表姐!你說方氏陷害了玉兒,可有人證或物證?玉兒卻是已經自己承認了那布偶是出自她之手!”

  五太太語塞,她確實是拿不出證據的。

  可是她與方雅茹打了二十幾年的交道,她比長輩們更了解方雅茹的為人。若是說這次的事情方雅茹沒有摻合,她是死也不信的。

  憑什麼別人都倒了霉,就她得了好處?這種橋段在她方雅茹的生命中重複上演了無數次,她就是憑著不斷的將別人踩下而上位的。

  “讓人將桌子撤下去,我不吃了!”任老太太見她不說話,認定她是胡攪蠻纏,十分火大。

  大太太見那一桌子素菜基本上還未動過,便陪著小心勸了幾句。

  那邊五太太卻是不甘心道:“娘,你關我去祠堂我沒有怨言。可是玉兒她身子骨弱,能不能先讓她回來?至於您說的證據,我……我暫時還拿不出來,不過我會讓人去我娘家讓我娘派個厲害的婆子過來,那布偶有沒有人動過手腳我就不信查不出來!”

  任老太太額角青筋一跳:“老大媳婦!把她給我關到祠堂去!誰要是敢沒有我的允許私自出府,一旦發現,亂棍打死!”

  “娘——”

  大太太忙上前去將林氏拉住,小聲道:“五弟妹,你怎麼這麼糊塗?雖說你曾是林家女,如今卻已為任家婦。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娘家人插手?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娘家你在婆家受了委屈嗎?”

  大太太看了老太太一眼,又道:“再說了,你娘家的長輩們自然都是千好萬好,可是……那些婆子們卻不見得個個兒都好。你還記得以前你身邊的那個陳嬤嬤嗎?”

  林氏一愣,似是想起了什麼,臉上一白。

  林氏作為林家最受寵的女兒,出嫁的時候身邊怎麼會少得了厲害的陪嫁婆子和丫鬟?這個陳嬤嬤就是她娘當初千挑萬挑給她挑出來的。

  陳嬤嬤也著實是能幹,她所知道的關於方姨娘的那些事情也都是從陳嬤嬤口中聽來的。

  可是幾年前,這個陳嬤嬤卻是被發現偷漢子,還曾悄悄放了男人進內院偷|歡。這件事情差點連累她也名聲掃地,最後還是任老太太使出鐵血手段幫她善的後。也是因為那次,她身邊的幾個婆子和丫鬟不是死的死,就是賣的賣。

  林家也因為這件事情理虧,而不敢再送人過來。

  好在讓任老太太對她十分疼愛,她在任家也沒有吃過什麼虧,所以林家便也放了心。

  如今聽大太太提起這樁事情,林氏自然是滿身的不自在,也不敢再說要回娘家搬救兵了的話了。

  “還杵在這裡做什麼?我的話沒聽見嗎?”任老太太冷著臉趕人。

  “是,娘。我這就帶五弟妹出去。”大太太恭順地道,接著又拉了憋屈的五太太往外走。

  正當這時,桂嬤嬤匆匆跑了回來,滿臉歡喜地道:“老太太,三老爺和五老爺回來了!馬車已經到了門口了!”

  任老太太臉色好看了許多:“老三回老五回來了?不是說被大雪阻了路,要耽擱幾日的麼?”

  大周朝不禁商戶出身的人蔘加科舉,任家的二老太爺年輕的時候曾想過要科舉取士光耀門楣。可惜屢試不第,最後也不過是中了個秀才。

  好在到了他這一代,任家也不缺錢,任老太爺便使了不少錢讓弟弟謀了個官身,雖然沒有正經的差事,卻也成為了燕北設在京城的一個大商會的會長。

  二房老太爺的大兒子任時遠在任家排行第二,留在了白鶴鎮伺候母親,排行第四的小兒子任時序則與二老太爺一同在京,娶的是一個五品京官的嫡女,並在岳家的幫助下謀了一分內務府采辦的差事。

  大房的五老爺任時茂每年都有幾個月跟著自己的叔父在京城,學一些官場上的應酬往來。

  三老爺任時敏算是任家的一個異數,他不喜經商也不愛做官,卻只對吟詩作畫彈琴舞劍之類的高雅之事感興趣,自比魏晉風流名士。他這次進京是去參加京城五年一次的畫會的,已經離家半年。

  今日兄弟二人結伴而歸。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7 AM

第19章 爹爹

  五太太立即停了步子,眼中的驚喜之色讓她瞬間就充滿了活力,之前的怨氣與委屈立即就不見了蹤影。

  “大嫂你看看我眼睛腫不腫?”林氏忙扯了大太太的衣袖,有些嬌羞的問道。

  大太太還沒有說話,老太太房裡的婆子丫鬟們倒是捂嘴笑了起來,剛剛緊張壓抑的氣氛也沒有了。

  老太太看了過來:“怎麼還在這裡?”

  林氏滿臉祈求的看向老太太:“娘,時茂回來了,我……”

  任府的人都知道,五太太與五老爺是打小的交情,小兩口自成親之後雖也有過吵鬧卻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只要五老爺在家,兩人就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任老太太疼愛幼子,這媳婦又是娘家人,因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這次,林氏顯然是將老太太得罪狠了,老太太板著臉呵斥:“我的話你當了耳邊風?”

  大太太拉了拉高興過頭了的五太太小聲道:“五弟妹,你這眼睛腫的像個桃子,妝也花了……”

  林氏伸手摸了摸臉,急了:“娘,那我先回去洗臉。”說著就自個兒匆匆忙忙往外跑了。壓根兒忘了老太太要她去祠堂思過的話。

  任老太太火氣又來了,指著她的背影對大太太道:“你瞧瞧她,你瞧瞧她,哪裡有半點兒規矩?無法無天了都!”

  大太太低頭一笑,上前指揮者丫鬟們將桌子撤了下去,才溫和道:“五弟妹知道您向來疼她,這是與您親近才會如此。”

  任老太太冷哼了一聲:“是我縱得她失了分寸,如今連我也不放在眼裡了!”

  此言一出,外頭就有個響亮的聲音接道:“誰敢不把娘您放在眼裡了?兒子第一個不饒他!”

  緊接著簾子一掀,兩個差不多高矮的男子走了進來。

  走在前頭的那個圓臉圓眼,雙頰上的兩個深深的酒窩與任老夫人的如出一轍,讓他顯得有些孩子氣,明明已經二十七八的年紀看上去卻像是弱冠少年。

  走在他後面的男子與他相比成熟了不少,長得俊眉修目,這麼冷的天氣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廣袖單袍,行動之間飄逸如仙,姿態高雅。

  任老太太看了那娃娃臉的男子一眼,冷臉道:“這話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不認賬!”

  剛剛隨口接了話的任時茂見了知道情況不對,眼珠子一轉,立即拉了任時敏上前,笑嘻嘻的給任老太太磕頭,將之前的話題揭過。

  老太太的視線轉到了任時敏的衣服上,皺眉道:“你這是穿的什麼?身邊伺候的人都死了嗎?”

  任時敏不慌不忙的抬頭:“回母親,這叫望仙袍,是最近京中正時興的,士林名士們人手一件。我這身還是京城巧手娘子慕英娘親手縫製的。五弟也有一件相似的,只不過是藍色雲錦的。”

  “回去給我換了!被你父親看見了你又得去跪祠堂!都起來吧”任老太太面帶不悅。

  任時敏也不爭辯,姿勢優雅的起身,一旁的丫鬟知道他講究的性子,忙走過來跪在他腳邊給他整理微皺的袍擺。

  那邊任時茂已經坐到炕上去與老太太說起了路上的事情:“……原本是要耽擱幾日的,正好遇到了韓家父子,他們商隊人多有專門開道的,我跟三哥就跟在他們後頭回來了。”

  “既然承了人家的情,一會兒記得讓管家備一份謝儀送過去。”任老太太交代。

  任時敏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接過丫鬟端上來的茶:“我已經送了韓家公子一副字畫。”

  “什麼字畫?”

  “韓公子見了三哥的字畫,十分喜歡。三哥就將自己近期的一副得意之作送給了他。”任時茂朝任時敏眨了眨眼。

  任老太太瞪了他們一眼:“那不過是小孩子的玩物,怎麼能作數?你記得再讓管家備上一份厚禮,若是得閒就親自帶人送到韓家去,或是讓身邊的貼身小廝陪著管家去一趟也可以。”

  任時序笑嘻嘻道了一聲知道了,任時敏卻是皺了皺眉看了他母親一眼,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自顧著喝茶。

  母子三人說了會兒話,任老太太見任時茂雖然一直在湊著趣兒,心思卻是不在這裡,心裡明了卻是裝作不知道,反而對任時敏道:“李氏和華兒回來了,你回去見見吧。”

  任時敏愣了愣,才點頭道了聲:“是,母親。”

  任時茂高興的起身:“我與三哥一起走吧,先回去換身衣裳,晚些時候再過來陪娘說話。”

  任老太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有讓你走嗎?你留下,我還有話交代你!”

  任時茂有些失望,卻是乖乖的坐了下來,笑道:“那好,我也想多陪陪母親,只要您不嫌棄兒子風塵僕僕,衣裳髒污。”

  任老太太聞言冷哼了一聲,不上他的當。

  任時敏將茶碗放下,起身告退。離開之前卻還在給他奉茶的丫鬟面前頓了頓,緩聲道:“水溫不夠火候,下次上這種武夷茶的時候記得用剛燒開的沸水。”

  “奴婢記住了,三老爺。”丫鬟苦著臉低頭應了。

  任時敏灑脫的走了。

  待快走到紫薇院的時候,他遠遠看見院門口站了一個穿著厚厚的毛皮大氅,用風帽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身影。

  走近了些,那人似乎看見了他,急急的往前迎了兩步,卻是差點因為踩空了石階而摔倒,風帽也因此滑落了下來,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

  任時敏見了哈哈大笑,快步走了過去,愉悅清朗的聲音在冰雪正消融著的庭院中迴盪:“瑤瑤,你是在等爹爹嗎?”

  任瑤期看著朝自己大步走來的俊朗男子,看著他依舊飛揚的眉采,看著他連行走都不忘講究儀態,淚水模糊了眼眶。

  “爹爹……”

  她曾經怪過自己的父親,怪他一心只沉迷在書畫裡,卻對任家的事情毫不關心,對長輩的決策沒有半分發言的權利。

  可是最後,他卻用自己的生命來為她抗爭。

  任瑤期猛地撲上去抱住了任時敏,將滿是淚水的臉埋在了他的胸口的衣襟上。

  任時敏原本還很高興,這會兒卻是身子一僵,滿臉糾結的瞪著自己的小女兒的頭頂,終於還是忍不住將雙手按上她的肩膀把人給扒拉了開去。

  “瑤瑤,爹爹的衣裳被你弄髒了!”任時敏一臉嫌棄的看著胸口處那一團水漬,指責道。

  任瑤期看著他那一臉嫌惡的模樣卻是“噗哧”一笑,再也哭不出來了:“爹爹,您還是這樣……”她輕聲道。

  “什麼?”

  任時敏掏出手帕先將自己的衣裳擦乾淨了,才用兩根手指捏了帕子遞給任瑤期。

  “快把臉擦擦,髒的跟只小花貓兒似的。”

  任瑤期無語地看了那帕子一眼,搖了搖頭,從袖口掏出了自己的:“沒有,您回來了,我很開心。”

  任時敏隨手將帕子扔了,拍了拍任瑤期的頭:“乖,爹爹記得你要的衣裳和首飾,給你買了兩大箱子,等會兒讓人送你屋裡去。”

  任瑤期正想說什麼,卻見任時敏將視線移到了她身後,還愣了愣。

  她跟著回頭,便看見只穿了一身胭脂色棉襖棉裙的任瑤華站在了門後,正看著她與任時敏。

  “啊,瑤華回來了?”任時敏面帶笑意地朝著任瑤華點了點頭。

  任瑤華上前幾步朝著任時敏屈膝行禮:“父親。”她姿態端正,低著的頭讓她看上去少了幾分平日的跋扈與矜傲。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8 AM

第20章 字畫

  任瑤期與任瑤華跟在任時敏身後往正房去。

  任時敏時而轉頭與任瑤期說起他在京城參加畫會的事情。

  “……這次奪得魁首的是我們燕北王世子的《東莊秋居圖》,不過為父最喜歡的還是陳景陽老前輩的那幅《過梅林》,當真是氣骨古雅、神韻秀逸、使筆無痕、用墨精彩、布局變化、設色高華……”

  任瑤期見他一說起畫來就搖頭晃腦激動不已的模樣,忍不住莞爾:“爹爹這次不是也參加了嗎?我記得是您最得意的那副《西山四景》。”

  任時敏話語一頓,有些羞斂:“這是為父第一次參加畫會,進京之前還信心滿滿,以為即便不奪魁首,前三甲也定是逃不的。可是在見過陳老先生的畫之後,為父深以為自己之前是夜郎自大了……”

  任瑤期聞言搖頭:“陳老先生已是年過花甲,爹爹您卻還未到而立。他是您這個年紀的時候未必會強過您,我聽人說畫畫雖然倚重於功底技巧,個人的人生之閱歷卻也不容忽視。即便是同一個人,三十歲的時候眼中的秋景與他五十歲的時候眼中的秋景都是不同的。眼界不同,心態不同,筆下自然就不同。”

  任時敏聞言驚愕,甚至停下步子仔細琢磨了一番,隨即轉頭看著任瑤期大笑:“瑤瑤,你這話倒是新鮮,不過也極有些道理。不知是聽哪位高人說的?為父一定要找他討教一番。”

  任瑤期低頭一笑,思緒卻有些飄遠。

  她爹爹的這一幅《西山四景》沒有參加今年的畫會其實挺可惜的。這幅畫是她當年離開任家之時唯一帶出府的東西。後來無意間被裴先生看見之後驚嘆不已,直問她作畫之人在何處。當得知是她亡父的時候,扼腕不已。

  裴先生曾與他一些友人品評過這幅畫,都說作畫之人極具靈氣,只是稍稍欠缺一些火候,假以時日必定能名揚天下。靈氣才是作畫之人最為珍貴且不可或缺的靈魂。

  “瑤瑤?”任時敏湊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任瑤期不滿道:“爹爹,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拍我的頭!”語氣中不自覺的帶著小姑娘的嬌嗔,讓她自己也愣了愣。

  任時敏卻是已經習慣了小女兒時不時的撒嬌,哈哈大笑:“你小小年紀就能這麼聰慧,說不得就是為父這每日一拍的功勞,這叫做當頭棒喝!”

  看著他自得的表情,任瑤期忍不住微笑。在任家所有人眼中都是任瑤華比任瑤期聰明懂事,她的母親也不例外。

  唯獨她爹爹覺得,自己的小女兒比誰都好。

  她自幼就對畫畫表現出了異於同齡人的天賦,又為了與自己的姐姐別苗頭,爭取父親的寵愛,肯在書畫上頭下足苦功。

  雖然後來裴先生評價她的畫是急功近利而太過匠氣,永遠成不了大家。在她爹爹眼中,這個年紀小小就能與他談論琴棋書畫的女兒是最像他的。

  也因此,他對自己的其他幾個兒女都是淡淡的,唯獨對她十分疼愛。

  任瑤期往一旁的任瑤華看過去,任瑤華一路上十分沉默,事實上她在面對任時敏的時候向來是十分沉默的。對於父親,她並不親近。

  說笑間已經到了正房。

  周嬤嬤早就在門口探頭探腦了,見她們三人走來忙笑著上前來行禮:“老爺,您總算回來了,太太和兩位小姐一直念叨著。聽聞大雪封了城外好幾條道,不少商旅都被阻在了半道上,知道您已經從京中出發太太急的不得了,打發了好幾撥人去探聽消息……”

  任時敏朝她微微頷首,帶頭進了正房。

  李氏早已經得知了任時敏回來的消息,已經讓人梳好了頭,換了身顏色鮮艷些的衣裳,坐靠在床頭。聽見外頭的說話聲的時候就將目光定在了隔簾上。

  等父女三人進來的時候,李氏忙坐直了身子,有些拘謹的看著任時敏道:“你,你回來了”

  任時敏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然後找了離著床邊較近的一張椅子坐了,溫和道:“聽聞你病了,大夫來看過沒有?吃的什麼藥?”

  李氏一一認真的回答了。

  夫妻兩人一問一答,任時敏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雖然周到卻也淡漠。李氏卻是每一句話都回答的小心翼翼,生怕哪個字用的不夠妥帖。

  等任時敏問完了,夫妻兩人便沒有什麼話說了。一個低頭喝茶,另一個看著交握著的雙手發愣。

  周嬤嬤在一旁看著幹著急,一個勁兒的朝李氏使眼色。

  李氏見了,咬了咬脣,終於鼓起勇氣主動撿起話題。

  “我之前聽說您要過幾日才到,不想今日就回來了。”

  周嬤嬤不由得暗自撫額,心中嘀咕:這話怎麼聽著像是不樂意人這麼早回來一樣?

  好在任時敏也不介意,放下茶碗點頭道:“正好遇見了韓家的人,他們人多,開路也便利。”

  李氏吶吶道:“哦,韓家呀。”

  韓家是新搬來白鶴鎮的,李氏之前就極少出門應酬,又去了莊子上一年,因此沒有什麼印象,這話就接不下去了。

  周嬤嬤忙道:“那倒要備一份禮送去韓府道謝才是。”

  李氏也立即點頭:“對,對,對,周嬤嬤……”

  任時敏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悅的打斷了李氏的話:“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備過禮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8 AM

第21章 命運

  任時敏想到了之前任老太太說他送人自己的畫作是小孩子的玩物之事。當時他心中雖然極為不悅,卻因為任老太太是長輩而不好反駁。

  李氏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嬤嬤。

  周嬤嬤想要開口說什麼,對任時敏十分了解的任瑤期卻是笑著插嘴道:“爹爹備了什麼好東西給人家,能否說來我們聽聽?”

  任時敏面色緩和了下來,對任瑤期道:“韓公子在我那裡看中了一副字畫,臨走之時我讓小廝將那幅畫送去與了他。”

  任瑤期眨了眨眼:“我猜那位韓公子看中的字畫一定是爹爹您的畫作!”

  任時敏心中歡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哦?何以見得?”

  任瑤期一本正經的:“他幫了咱們這麼大的忙,若是隨便挑了別人的什麼字畫不是虧大了嘛?”

  任時敏哈哈大笑,屋裡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發自心底的愉悅。

  李氏瞧著父女兩人的模樣也高興起來,任瑤華卻是隻低頭把玩著自己手腕間的瑪瑙手鐲,似是心不在焉。

  “這韓家公子到也是個風雅之人。若是韓家有小姐的話,倒是可以與我們三小姐和五小姐往來。”周嬤嬤趁著任時敏高興在一邊湊趣,實際卻是拐著彎兒打探韓家的情況。

  韓家是去年才搬來白鶴鎮的,那時候她們還在莊子上,回來之後曾挺人提及過韓家的事情,卻沒有過往來。

  周嬤嬤這種內宅裡的莫滾打爬慣了的老人,自然是知道有些事情是打聽的越清楚明了越占優勢的。

  任時敏心情正好,便賞臉接了周嬤嬤的話:“聽韓老爺說他有一兒一女,韓公子今年十五歲,韓小姐就不知道了。我瞧著韓家的家教不錯,那位韓公子年紀雖小,卻是好學知禮,尤其是那一手顏體楷書,寫得極為大氣。”

  任瑤期原本聽聞任時敏提起韓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是哪個韓家,現在聽他誇讚韓家公子,突然想了起來。

  在她母親和任瑤華去莊子上的這一年,白鶴鎮上新搬來了一戶韓姓大戶。後來任時敏看中了韓家小公子的才華,給任瑤華定下了這門親。任家見韓家雖然處事低調,卻人脈甚廣,家產頗豐,且只有一個獨子,對這門親事也樂見其成。

  只是後來韓家公子不知何故突然退婚,任家原本不同意,最後卻不知為何妥協了。

  任瑤華深受打擊,脾氣越加暴躁,任家已經視她為棄子。

  最後在二房二太太蘇氏的牽線搭橋之下,任瑤華嫁給了二太太娘家侄兒媳婦蘇大奶奶的堂兄弟曾奎。

  蘇大奶奶是京城人士,她的堂叔是當時新繼任的寧夏總兵曾潽,曾潽妻妾無數卻只有曾奎一個獨子。

  當時任家未嫁的姐妹都羨慕任瑤華命好,被人退了婚還能尋到這麼一門打著燈籠也找難找的好親。可是一直到任瑤華出嫁前她們幾日才知道,這位曾家少爺年幼時曾被乳娘用滾水燙壞了半邊臉並瞎了一隻眼。

  任老太太須紆尊降貴親自前來紫薇院勸說任瑤華出嫁,過程中老太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任瑤期不知道當時任老太太是如何勸動她“平生最為疼愛”的性子驕傲跋扈的孫女去歡歡喜喜的嫁給一個容貌醜如厲鬼之人的。

  但是她成功了,任瑤華不吵不鬧的嫁去了曾家。

  半年後,任瑤華用自己的頭髮勒死了新婚夫婿,被曾潽暴怒之下扔到了軍營紅帳。任瑤華在刮著西北風的當夜,一把火燒了軍營,自己也葬身火海。

  任家因此與曾家結仇,厄運接踵而來。

  而與任瑤華退婚的韓家公子恰在這一年迎娶了雲家大小姐雲秋晨,郎才女貌,十里紅妝,不知羨煞了燕北多少少年男女。

  “瑤瑤?瑤瑤?”任時敏將手在任瑤期眼前晃了晃,皺眉喚她。

  任瑤期回神,見屋子裡的人都看著她,勉強笑了笑。

  “瑤瑤你是不是不舒服?”任時敏伸手過來探她的額頭。

  李氏也道:“是不是病還沒有好?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任瑤期乖順的由著任時敏毫無章法摸她的腦門,也不提醒他才端過熱茶的手心是探不出體熱的,只低頭道:“沒有,我剛才不過是突然想起來爹爹離家之時曾給我布置了不少畫作和字帖臨摹,我因為病了許久所以沒有完成,怕爹爹等會兒檢查課業的時候會責備我。”

  任時敏聞言無奈地將手收回去,笑罵道:“爹爹什麼時候責備過你?還讓你嚇成了這樣?”

  李氏見任瑤期臉色已經好看了許多,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沒病就好。”

  接下來任瑤期都雖然一直都在充當任時敏與李氏之間溝通的橋梁,心理卻是一直憂心忡忡,她要如何才能在一切事情發生之前阻止。

  “老爺,太太,方姨娘帶著六少爺與九小姐來請安了。”大丫鬟珊瑚隔著簾子稟報道。

  任時敏訝異地看向李氏:“方姨娘不是還病著嗎?”

  李氏以為這話是責備她,不安道:“我,我交代過讓她不要來的。”

  任時敏點了點頭,示意讓人進來。

  不多會兒,方姨娘便帶著一雙兒女走了進來。

  今日的方姨娘穿了一身淺藍色的面料普通的羊皮襖,輓了個圓髻,額間帶著個昭君套。妝扮素淨卻不改端莊秀美。一路行來螓首微低,蜂腰盈盈,蓮步輕點,自有一番風流姿態,又難得的不見輕浮。

  也難怪任家的丫鬟們都喜歡暗地裡學她了。

  任時敏看著方姨娘,眼中也不由得含了些欣賞之色。對於美的事物,他向來是不吝視線的。

  方姨娘的眼波微微朝著任時敏的方向掃了過來,又立即避開了,上前來給任時敏和李氏磕頭行禮。

  任時敏微笑點頭:“起來吧,太太不是讓你歇著養病麼?”

  方姨娘美目灩斂,笑容有些虛弱,歡喜之色卻是從內而外的散髮出來:“是妾聽聞老爺回來了,妾……妾是來請安的。”

  任瑤華看著方姨娘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雖然極力克制,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十分冷硬:“既然讓你歇著就好好歇著,你這麼一出來萬一吹了風病又重了,外頭的人不知情還以為是我母親待你刻薄呢!”

  方姨娘聞言面色一暗,嘴角的笑容帶了些苦澀,卻是十分柔順的低頭應到:“三小姐教訓的是,是妾思慮不周。”

  任時敏皺著眉頭看了任瑤華一眼,他這個一家之主還未發言,女兒就教訓起父親的妾來了,這在他看來是失禮的。

  任瑤期朝方姨娘笑道:“姨娘您別見怪。三姐姐她說話向來直來直去,一句好話經了她的口也會變得不好聽了,我平日也最不耐煩與她說話。不過我想她的本意並不是想要‘教訓’您,只是見您穿的太單薄了,因而擔心會您吹風受涼。”

  任時敏看了看方姨娘身上的衣服。

  周嬤嬤也驚訝道:“姨娘您今日怎麼穿的這麼少?外頭多冷啊?您這也太不愛惜自己了。前幾日沒這麼冷的時候您還知道穿狐皮襖子厚披風呢,您這不是存心讓我們太太心疼嘛。”

  方姨娘面上一紅。

  “是我與六哥急著想見父親,吵著要快些過來的。姨娘只顧著我們身上穿的了,自己身上反而疏忽了。母親,您不要責備我姨娘好不好?”任瑤英委屈地看著李氏道。

  “你母親並未責備誰,怎麼你們一個個的就先委屈的不行了?”任時敏出聲打斷,聲音和緩,將自己不耐克制的很好。

  他雖然不屑管這些內院之事,可是由於性子敏感,女人之間的這種你來我往讓他煩不勝煩。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29 AM

第22章 改畫

  屋裡頓時靜了一靜。

  任家上下都知道,任三老爺性子溫和,平日裡是很少發脾氣的。

  但是很少發脾氣,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任時敏的書房曾有個伺候筆墨的小廝偷拿了他的一方端硯出去換銀子,這小廝是自幼在他身邊伺候的,是他乳娘的侄兒,平日裡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也做過幾回,對於這種身外之物任時敏向來是不甚在意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不想那一次任時敏卻是大發雷霆,絲毫不理會乳娘的哭求,當即命管事將小廝重打了五十大板後抬去了官府,那小廝熬了三日最終死在了獄中。

  因大周律中有明文,凡是奴僕犯了殺主,奸|淫,盜竊之罪,一經查實主家有權將之仗斃,事後只要交給官府二十兩銀子的“入檔”錢就能結案。

  所以儘管任時敏向來是一副如玉君子的謙和模樣,任家的奴僕們也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最是不能招惹,因為你不知道什麼事情會突然觸怒他,只能對他格外的小心翼翼。

  任時敏彈了彈衣擺起身:“我去書房了,你們各自散了吧。”

  眾人都起身相送,任時敏走到任瑤期面前的時候轉頭道:“瑤瑤也來吧,為父要瞧瞧你這半年到底偷了多少懶。”

  “父親。”任瑤英輕咬著下脣,小聲的喚了一聲。

  任時敏偏頭看向她,溫和道:“何事?”

  任瑤英鼓起勇氣道:“父親,女兒這半年也一直在練字畫畫。前幾日剛好完成了一副雪景圖,想請父親指點一番。女兒知道自己不如五姐姐有才華,可是……可是女兒也是真心喜愛畫畫。”

  方姨娘看著任瑤英,微笑道:“九小姐她這半年來確實是下了不少功夫在練字畫畫上頭,說起來還要謝謝五小姐時不時的指點呢。”

  “哦?”任時敏看了任瑤期一眼,想了想,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也一併來吧。”

  任瑤期看了方姨娘一眼,低頭一笑。

  如果方姨娘將她同意將自己的畫借給她也算作是她對任瑤英的指點的話,她還真不得不接受這一功勞。

  不過她知道任瑤英畫的畫確實還算不錯就是了。

  方姨娘一心為兒女打算,自然是每一步都是計算好了的。在任家傾覆之前,她還能說服任老太太讓她回一趟娘家,並借機將女兒嫁給了弟弟的嫡長子。

  “爹爹,不如三姐和五弟也一起來?龍生龍,鳳生鳳,既然老鼠的兒子都會打洞。那你的孩子也應該都會畫畫!”任瑤期衝著任時敏眨眼俏皮道。

  任時敏哭笑不得:“你這都是打哪學來的亂七八糟的玩意?”

  最後,兒女四人一起跟著任時敏去了書房。

  紫薇院的第二進沒有廂房,卻有東西兩個小跨院。西跨院做了李氏的庫房,東跨院是任時敏的書房。

  書房三間,滿滿的都是書和畫,一進院子就能聞到一陣墨香。

  跨院中有一口極小的池塘,水很淺卻是墨黑色的,如今已經凍結成冰。上面的浮雪被鏟去之後,那小池子如同一方瑩亮深邃的墨玉。

  這是任時敏平日裡洗筆的池子,他命名為文瀚池。

  這裡對任瑤期而言原本應該是最為熟悉的,可是進來之後她卻是忍不住四下打量。推開書房的門,裡面雜亂的模樣讓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一間書房。

  任瑤期記得,任時敏的書房是她見過的最亂的地方。

  他不喜歡下人進來收拾,又喜歡將自己的書和畫擺得到處都是。

  只不過他自己可以很快找出每一幅畫,並因此自得。

  整個任家,能清楚的記得任時敏書房的每一本書,每一幅字畫放在什麼位置的人除了任時敏本人就只有任瑤期。

  任時敏回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四個孩子,皺眉想了想,最後指著正對著門的檀木嵌雲石的書案道:“你們都坐到那裡去吧,不要亂動。”

  任瑤期知道,任時敏平日裡寫字畫畫並不是在這張書案上的,他喜歡用右邊那間房裡的矮幾,這裡張書案是他平日裡喝茶的地方,所以相對整潔一些。

  幾人小心翼翼的穿過滿地狼藉,圍著書案坐了一圈。

  任瑤期伸手將書案中間的那個倒扣著的如同平底罩鐘一般的圓柱形竹筒拿了過來,然後手不受控制一般的從書案下的抽屜裡摸出了幾粒圍棋放了進去,正想要放到耳邊搖一搖,卻是被坐在她旁邊的任時敏奪了過去。

  “爹爹說了很多次了,這是爹爹喝茶用的,不是玩具,你又頑皮。”任時敏板著臉,不贊同道。

  任瑤期回過神來,眨了眨眼,迅速將自己眼裡的淚水眨了回去。

  任時敏一愣,想著是不是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了些,最後只能將手中的竹杯又放回道任瑤期手裡無奈道:“算了,這個杯子已經半年沒用過了,給你玩吧,爹爹明日再做一個就是。”

  任瑤期看著手中做工粗糙的竹杯,破涕為笑。

  這種杯子她床底下的小樟木箱子裡還有兩個,她小時候總喜歡趁爹爹沒看見時,用他自己做的竹杯搖骰子玩,被抓到過兩回並樂此不彼。

  任瑤英眼中嫉妒的神色一閃,笑容卻是七分天真三分好奇就是瞧不見半分惡意:“五姐姐剛剛玩的是博戲麼?聽說舅舅最擅長這個了,五姐姐是從舅舅那裡學來的吧?”

  任時敏面色猛然一沉。

  任瑤華如利刃一般的目光冷冷看向任瑤英,任瑤英強撐著笑臉,卻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能被任瑤英大張旗鼓的稱呼為舅舅的只有嫡母的兄弟。

  任瑤期把玩著手中的杯子,不以為意的莞爾一笑:“姨娘不是說妹妹博覽群書了麼?怎麼不知道搖骰子其實是一種占卜之法?什麼博戲?哪裡聽來的胡言亂語?”

  養在閨中的小孩子哪裡知道這些?可況任瑤英從未與她所謂的“舅舅”接觸過。她知道的不過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任時敏勉強忍下怒氣,對任瑤英淡聲道:“不是說要我指點你畫畫嗎?”

  任瑤英吃了憋,咬了咬脣低頭將自己一直拿在手裡的一卷畫卷拿了出來,看了任時敏一眼,小心的攤開在了書案上。

  任時敏抬眼看去,面上的表情微微緩和,難得的點頭稱讚道:“果然進步神速,看得出來你是下過一番苦工的,”

  任瑤期也認真看了看,平心而論,以任瑤英的年紀能畫出這種水平的畫當真的不錯了。她知道方姨娘對一雙兒女要求極嚴,任瑤英這半年來確實是沒少費工夫。

  只是以任時敏挑剔的眼光……

  果然,接下來就聽他道:“不過,畫畫除了講究筆墨,尤其還要注意構圖。陰陽、向背、縱橫、起伏、開合、鎖結、回抱、勾托、過接、映帶,須得跌宕欹側,舒卷自如,如此才能避免工而無韻。你的畫缺少的就是這份構圖的靈巧。”

  其實依著任瑤期對任時敏的了解,這話算的上的級高的評價了,因為依著他的性子,看不上的畫他最多含蓄的來一句“尚可”,絕對不會多費這麼多的口水。

  可是任瑤英不知道,於是她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爹爹常誇讚五姐姐畫好,不如五姐姐幫我看看這畫要怎麼改才好?”任瑤英突然面帶期盼的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記起來上一世任瑤英也曾這般請求,不過她那時候年紀小,無從動筆,加上對任瑤英的不喜,便當即拒絕了。任瑤英也不是真心要她幫忙,於是最後還是任時敏動筆幫她改了幾處。

  不過這一次任瑤期倒是大大方方的點頭笑道:“既然妹妹的畫都是跟我學的,幫你改也是理所應當。”一副當仁不讓的模樣。

  任瑤英額頭青筋一跳,對之前方姨娘那般抬高任瑤期十分不舒服。

  任時敏笑睨了任瑤期一眼,帶著明顯的看好戲的神色從右次間裡拿了筆墨過來。女兒是她教的,有幾分本事他清楚的很。任瑤期的水平或許比任瑤英要強上一些,不過終究還是有限的。

  任瑤期一邊將墨化開,一邊自己偏頭看畫,等墨磨好了之後,她便提筆在那副雪景圖上小添了幾筆,最後還在上面加上了被大雪壓彎了的竹身的雙竹。

  雖然只是寥寥幾筆,卻讓人感覺到了竹子被壓彎之後那蓄勢待發的力道,勃勃的生機立時從畫面上顯現了出來。

  任瑤英原本的畫仿佛都成了背景,整體上卻又顯得異常協調,絲毫不見突兀。整幅畫的格調立即就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任時敏原本要看女兒笑話的表情也慢慢變的認真起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0 AM

第23章 韓家來人

  “意在筆先,畫盡意在。”任時敏走近了些,低頭仔細看那幅經過任瑤期潤色之後的畫,面露驚喜地贊道,“瑤瑤,你這半年的進益真讓人難以置信。”

  半年嗎?她畫畫何止半年……

  任瑤期心下一嘆,卻只是抿嘴一笑。

  “五姐姐畫的真好。”任益鴻看著任瑤期有些羞澀地道。

  任益鴻是任時敏的獨子。

  方姨娘對這個兒子的期望很高,也從不讓摻合內院之事。在任瑤期的記憶裡,這個庶出的弟弟性子靦腆,與她關係還算不錯。

  他現在與任家其他幾位堂兄弟一起跟著府裡請的一位老先生學著經史,讀書還尚可,喜歡畫畫,但是天分不高。

  任瑤期記得上一世任益鴻在任時敏死後在方姨娘的安排下去了方家跟著方家子弟一起讀書,至於他最後有沒有如方姨娘期盼的那樣出人投地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在她有生之年沒有在京城裡聽聞過任益鴻的名字。

  任瑤期衝著他禮貌地笑了笑。

  這時候,前院管事過來道給韓家的謝禮已經備好了,五老爺問三老爺有沒有空閒與他一起去韓家。

  任瑤期扯了扯任時敏的衣袖,不滿道:“爹爹,您還沒有跟我們說畫會上的事情呢。這次畫會除了陳老先生,燕北王世子外還有哪些名家參加了?他們都是哪一派的畫風?”

  任時敏看著幾個孩子都一臉好奇的看著他,想了想,對管事道:“韓家的人也是今日方回,去太多人怕反而會給人家添麻煩。今日就讓五弟一人先去吧,我改日再去登門拜訪。”

  管事應聲退下了。

  任瑤期松了一口氣。

  任時敏這一下午便留在書房裡與幾個孩子談論畫會上的事情。

  用完晚膳之後,任家人都去榮華院給任老爺子和任老太太請晚安。任瑤玉正式入住榮華院。

  任老太太為了安撫任瑤華,賞了她一對珠花,說話間也對她格外和藹。

  五太太倒是與五老爺一同出現了,不知道五老爺是怎麼為五太太求情的,任老太太竟不罰她去祠堂思過了。夫妻兩人連站在一處的時候,都是眉眼往來不斷。

  最後五老爺又涎著臉給女兒求情,任老太太勉強同意讓任瑤玉從祠堂出來在自己房裡禁足。

  從榮華院回來之後,任瑤期讓人將任時敏帶回來給她的那一箱子衣料首飾分揀了幾份出來,分別給任瑤音、任瑤英以及二房的任瑤亭送去。然後帶著給任瑤華的那一份去了對面的東廂。

  見了任瑤期送來的衣裳首飾,任瑤華面無表情道:“這是父親給你買的,你拿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任瑤期笑道:“四姐姐,七妹妹,八妹妹,九妹妹都有,自然也不能少了三姐你這一份。父親說是給我們姐妹買的,我豈能獨吞?”

  任瑤華聞言,面色微緩。

  任瑤期讓讓喜兒將帶來的東西交給了任瑤華的大丫鬟蕪菁收著。

  有婆子進來找任瑤華回話,任瑤期見裡面的案幾上鋪開了筆墨宣紙,便走過去隨意瞧了一眼,卻發現是一副畫了一半的雪景圖。

  畫上面的墨跡還未乾,顯然在她進來之前任瑤華正在畫畫。

  任瑤華的畫十分普通,還有些涂涂改改的痕跡,不過看得出來她很用心。畫畫寫字並不是任瑤華的專長,任瑤期知道她是最不喜歡這些東西的。

  任瑤期以前一直覺得像任瑤華這麼驕傲的人,應該是不在意父親對她的看法的。她平日裡對任時敏的態度也是淡淡的,甚至很少在他面前開口說話。

  這時候,任瑤華走了過來,看了任瑤期一眼便將桌上那張才畫了一半的雪景圖扯了過來,揉成了一團,隨意的丟棄在了地上。

  任瑤期一愣,任瑤華冷淡道:“無事隨便畫了畫,畫廢了。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任瑤期點了點頭,也不多問:“那我先回去了。”走了兩步,卻又頓下道,“三姐不妨試試工筆畫,且若是不能確定布局的話可以用炭筆先構圖。”

  任瑤華看了任瑤期半響,直到任瑤期走到門口她才淡聲道:“多謝費心。”

  第二日,從榮華院請完安回來之後,任瑤期正在李氏的正房裡說話,外院卻有婆子進來道三老爺讓三太太派人將他從京城帶回來的那罐雲霧茶送到前院去。

  “可是來了什麼客人?”任時敏對自己珍藏的茶葉向來是寶貝的,一般只用來招待他的至交好友,因此任瑤期才問了這麼一句。

  “是韓家的人來了。”管事婆子回道。

  任瑤期臉色微變:“韓家來人了?”

  “是啊,韓家太太帶著韓公子和韓小姐來了。”管事婆子沒有注意到任瑤期的臉色,笑著回道,“五老爺說要讓韓公子品一品他新帶回來的好茶。”

  任瑤期已經不記得上一世韓家的人有沒有來過了,在韓家退婚之前她根本就沒有關注過這一家子。

  可是這一世難道還要走上一世的老路麼?

  想到這裡任瑤期猛地站起了身。

  “期兒?”李氏訝異地喚道。

  任瑤期回過神來發現大家都朝她看了過來,她努力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她微笑道:“昨日聽父親誇韓家的家風好,我十分好奇韓家的小姐是什麼模樣的,娘,我去祖母院子裡看看韓家小姐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0 AM

第24章 見面

  李氏聞言更加驚訝。

  任瑤期任瑤期與任瑤華不同,她自幼不得任老太太的歡心,所以她最不喜歡去榮華院。

  平日裡除了晨昏定省,她是能不去就不去。

  任瑤期知道李氏在想什麼:“我正好要去找四姐姐,所以不過是順便去看上一眼罷了,母親不用擔心。”

  李氏見她堅持,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對任瑤華道:“華兒也一起過去看看吧?”

  若是以前,李氏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只是最近任瑤期與任瑤華姐妹兩人的關係有所緩和,這是李氏與身邊幾個親近之人有目共睹的。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三姐姐留下來陪您說話吧。”任瑤期一邊說著一邊往外去了。

  她心裡有事,一路上只顧著帶著丫鬟們埋頭往前走。繞過九曲迴廊,正要從花園拐過去的時候聽到了花園裡有幾個男子的交談聲順著風飄了過來。同時她還聽到好幾雙靴子踩在雪地裡的“咯吱”聲越來越近。

  “三叔帶了我們來園子不是說要親自采梅花樹上的雪煮茶嗎?府裡頭梅樹到是種了幾顆,竟沒有一枝開了的……咳咳……”一個少年的聲音不滿地抱怨道。

  “失策!失策!不過益均啊,不是三叔說你,你也應當多出來轉轉才是,總悶在房裡沒病也會給憋出病來了。”任時敏悠然道。

  “三老爺,您沒瞧見三少爺他剛剛又咳嗽了嗎?糟了糟了,肯定是出來吹了風著涼了,等會兒回去大太太定會揭了我的皮!少爺,既然沒有梅花,咱還是回去吧?您得仔細著自己的身子!”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急急道。

  “囉嗦!少爺去哪裡還輪的到你管東管西?給我……咳咳……”少年不滿地發作,卻又被咳嗽聲打斷。

  “少爺……”

  任瑤期聽到這裡,便明白了是此時是她爹爹和三堂兄在園子裡。

  三堂兄任益均是大老爺的次子,有從娘胎裡帶來的不足之症,曾有相士斷言他活不過十歲。這些年來大太太四處尋找補身的秘方,每日給他燉補湯,一日三餐只也吃藥膳,可以說她這位堂兄是在藥罐子裡泡大的。

  如今任益均十六歲了,雖然小病不斷,卻也還活的好端端的。

  想著又是自己的爹爹將這位極少出門的堂兄拐了出來,還讓他在雪地裡吹冷風,任瑤期不由得一陣頭疼。任益均若是真的因此得了什麼傷風鬧熱的,大太太定是又會將這筆賬算到他頭上。

  任益均因為身體不好總是被拘在自己的院子裡很少出門,加上家中上至老太太下到兄弟姐妹們都縱著讓著他,讓他養成了有些古怪孤僻的性子。他與同輩兄弟包括他的嫡親兄長之間的關係都是淡淡的,唯獨與任時敏這個三叔十分投緣。

  任瑤期記得自己上一世也不喜歡這個陰陽怪氣,臉上從未有過笑容的三哥。

  直到後來,爹爹死後任家不敢將他的屍身抬回來。

  六月的烈日下她跪在榮華院的庭院裡哭著懇求任老爺子和任老太太為爹爹收屍,最後差點中暑昏厥也沒有讓裡面的人有半分動靜。

  就在那時候任益均拄著拐杖陰沉著臉走了過來,拉起她就走。

  她昏昏沉沉跌跌撞撞的被他拉到了任家的“三省堂“,那裡是供奉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是任家的祠堂。

  “你哭有何用?他們的心是冷的,血也是冷的。你應該這樣……”說著,任益均舉起手中的拐杖就將供桌上的十幾個牌位一股腦兒地掃了下來。

  她當時嚇得整個人都傻了,眼睜睜地看著他扔了手中的拐杖,瘋了一般地往地上的牌位上踩踏,一邊還破口大罵道:“吃著我們的供奉卻任由子孫們遭罪,縱著任家那些齷蹉的人作踐我們,這樣的香火斷了也罷!”

  她被他瘋狂肆意的模樣感染,想著父親的死因,心中恨意升騰,爬起來撿起地上的牌位一個一個的狠狠地砸到了墻上。

  等任家其他人聞訊趕來的時候,地上只剩下支離破碎的碎木頭。祖宗的牌位被他們砸得一個不剩。

  任老爺子氣得差點昏厥,大老爺上前就給了任益均一個耳光將他打倒在地,大太太也嚇得癱倒在了地上。

  他卻是冷笑著環顧了一圈眾人:“全是我砸的!家法什麼的也都衝著我來!反正任家的人命也不值什麼錢!”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自幼就被當作瓷娃娃一般對待的三哥,其實並沒有他們所想象的那麼柔弱回不堪一擊。

  任瑤期轉身又走了回來,正想著要將他爹爹和任益均勸回去,卻聽到一個陌生的少年的聲音。

  “沒有梅花上的無根之水用泉水煮茶也甚好,我那裡正好有一壇新運回來的惠泉泉水,不如我現在讓人回去取了來。”

  任瑤期腳步一頓,

  她透過前面幾叢海桐的枝葉往花園裡看過去,與任時敏和任益均並排走著一位大概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年。她離得不是很近,又有樹木遮擋,看不清那少年的長相。只知道他身形頎長,身姿如臨風玉樹,不同與任時敏廣袖寬袍的灑脫出塵,他有一種少年人身上極其難得的內斂沉穩。

  任瑤期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這時候她身後又有腳步聲響起,回過頭去任瑤期看見任瑤華正沿著迴廊走過來,見她站在花園邊的入口處欲進不進,不由得皺著眉頭看了過來。

  那邊任時敏正提議去花園當中的暖閣喝茶下棋,任瑤期又回轉身往回走。

  “你在那裡站著做什麼?”任瑤華往園子裡看了一眼,顯然她也隱隱聽見花園裡有人。

  任瑤期朝著她一笑:“沒什麼,剛剛好像聽到了爹爹和三哥的聲音。原本想過去打聲招呼的,卻發現還有旁人與他們在一起。我還是不過去了。”

  任瑤華便不再過問,帶頭往榮華院走。任瑤華又看了一眼花園的方向,才跟在任瑤華身後走了。

  榮華院裡,任老太太的正房裡正熱鬧。任瑤華和任瑤期進去的時候便看見除了任老太太,任瑤音和任瑤玉之外,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子。

  那婦人長相清秀面容卻有不健康的蠟黃,身體好像帶著病的樣子。

  靠著她坐的那位女子長相與她相似,只是一雙眼眸不似婦人的大,而是斜長的單眼皮。她膚色極好,白皙剔透,襯得脣色不點而朱。

  都說一白遮三醜,可況她本身就不醜,因此瞧著十分水靈。

  “你們怎麼過來了?”任老太太見任瑤華和任瑤期走了進來,有些驚訝。

  “我是來找四妹妹的。”任瑤華笑著走過去朝任老太太行禮。

  任老太太聞言便也不再追問,至於任瑤期是為了什麼來,她更是不關心。

  “這是老三家的兩個女兒,”任老太太對韓太太道,然後又吩咐姐妹兩人:“韓家太太和韓家小姐。你們以前沒有見過,過去見個禮吧。”

  任瑤華和任瑤期兩人上前與韓家母女見禮。

  “我聽肖大姑提起過,任家的小姐果然個個都出挑。今日一見果然沒錯。”韓太太笑著一手一個將任瑤華和任瑤期拉起來,打量著道。

  肖大姑這種人緣廣會來事的人,對別人提起她的那些主顧向來都是隻說好話,不會說不好的,

  任老太太笑道:“還是韓家姑娘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4 AM

第25章 韓姑娘

  韓姑娘聞言,有些羞澀的將頭埋下了,看上去有些靦腆。

  任瑤華朝任老太太揚起笑臉:“我瞧著韓家妹妹在這裡坐著有些拘謹呢,不如讓我們姐妹幾個招呼她如何?”

  任瑤華在任老太太面前不同於在任時敏面前的時候的沉默寡言,而是一副活潑開朗的模樣。

  任老太太笑著道:“我看明明是你這小猴兒想交新玩伴吧?攸姐兒是個知道規矩的溫和姑娘,你可別把人嚇到了。”

  攸姐兒應該是稱呼韓家小姐的,於是任瑤華便將有些戲謔的目光投向了韓攸。

  韓攸忙道:“我也很喜歡任家的姐妹,正想著要找機會親近呢。”

  韓太太含笑睇了女兒一眼,對任老太太道:“她平日裡不喜出門,搬來白鶴鎮一年也沒有交過幾個同齡朋友。今日見了任家的幾位姑娘心裡正高興呢。”

  任老太太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們小輩們一邊玩去吧。音兒,華兒,英兒你們好好招待攸姐兒,可別怠慢了客人。”

  任老太太在客人面前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和藹寬容的長輩形象。

  任瑤華與任瑤音忙應了聲。

  任老太太看向站在一旁的任瑤期,當著客人的面還算溫和地道:“既然來了,就跟著兩位姐姐一起招呼客人,切不可再頑劣胡鬧了。”

  這話說的好像她剛剛忽略了她這個孫女,是因為她平日裡太過“頑劣胡鬧”。

  若是上一世,任瑤期定會覺得委屈難過,如今卻是心下一哂,低頭應了聲是。

  她教任瑤華不要失去任老太太的歡心,卻沒打算自己去討她喜歡。

  有些人你再如何努力討好她,到最後該犧牲你的時候她還是會毫不手軟。

  重活一世,憑藉所學要討好任老太太得到她的重視並不難,只是她不樂意去白費這功夫!

  幾人一同去了東邊的暖閣,這裡如今是任瑤音與任瑤英的起居之處。

  任瑤音自覺的當起了主人的職責,譴派丫鬟婆子準備茶水點心,一應事物都做的有條不紊,很有她母親大太太的做派。

  “韓姑娘平日在家中喜歡做些什麼消遣?”任瑤華無視東暖閣的另一位主人任瑤英,徑自領著韓家小姐落座。她在這裡住的時間比任瑤音還要長,對冬暖閣熟悉的很。

  任瑤英掩飾住臉上的不滿,坐到了任瑤期下手。

  韓攸看了看笑容明朗的任瑤華又看了看強忍著不快的任瑤音,有些無措。

  “我三姐姐喜歡下棋和女紅,五姐姐喜歡彈琴看書,我和九妹妹喜歡寫字畫畫。因此三姐姐才問韓姑娘你喜歡什麼消遣。”任瑤期看著韓攸笑著道。

  “韓家妹妹才來,你就將家中姐妹們的底都給露了。”任瑤音走了過來,故作不滿地輕輕拍了拍任瑤期的肩膀。

  韓攸終於沒有那麼拘謹了,抿嘴笑道:“我喜歡讀書,偶爾也跟著我哥哥學寫字和畫畫,可惜資質不佳畫的不好。你們也別喊我韓姑娘了,不介意的話就喚我一聲攸姐兒吧。”

  任瑤期暗自打量她,見她言行還算大房。雖然瞧著有些靦腆,可能是平日裡少與外頭的人交往之故。

  任瑤期對韓家好奇起來了,瞧著韓太太和她的一雙兒女都是休養不錯的人,可是她上一世也僅僅是聽聞過韓公子是個才學出眾相貌堂堂的翩翩公子,只是因他大多數時候是在雲陽城的一家有名的書院裡讀書所以幾乎沒有見過他的人。

  而對於韓家其他的人,她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依稀記得韓太太過不了多久就會病逝,韓小姐因給母親守孝開始足不出戶。

  “攸姐姐家中沒有別的姐妹嗎?”任瑤期一臉好奇地問,“我家就有好多姐妹,除了坐在這裡的三姐姐,四姐姐,九妹妹,還有已經出嫁的大姐姐,二姐姐。隔壁東府還有叔祖家的七妹妹和跟著四叔在京城的六妹妹。哦,還有……”

  “行了五妹妹,你那一溜長的姐姐妹妹把我都饒暈了,就別提攸姐兒了。”任瑤音失笑著搖頭打斷任瑤期的話。

  韓攸羨慕地道:“你們有這麼多姐妹真熱鬧,我家只有我和哥哥。”

  任瑤音溫柔地安慰:“以後你經常來玩,把我們姐妹當作是你的姐妹就好。”

  韓攸卻是臉色一暗:“祖父和父親不喜歡我們經常出門,我以後怕是不能常來了。”

  “為何不讓你出門?”任瑤英好奇道。

  韓攸低頭:“祖母說女子應當嫻靜自重,總是往外跑不好。我和母親平日裡都不出門的。今日祖母本也只讓母親來,是我求了好求祖母才準我一同來的。”

  眾人聞言都有些不敢置信。

  燕北因曾被遼人統治,燕北人從未真正的屈服在遼人的鐵騎下,後在燕北王的領導下燕北人將遼人趕出了長城以北。可能是因為有了這種歷史背景,燕北人相較南人要開放不少,連男女之間的大防都沒有南邊那麼森嚴,世家大戶的小姐們平日裡結交遊玩十分正常。

  如今怕是連南邊的那些世家都沒有如韓家這般的嚴厲家風。

  “你平日裡真的都不出門?跟著長輩們拜訪親友,去寺院拜佛……這些都沒有過?”任瑤英問道。即便是生為庶女的她,平日裡也是有出門露臉的機會的。

  韓攸臉紅地搖頭:“在薊州的時候還有族親往來,到了白鶴鎮之後……今日還是我第一次出門。”

  任家姐妹便不好再說什麼了。

  韓太太與任老太太和之後過來的大太太說了一會兒話,婉拒了任老太太的留飯,派人過來叫韓攸回去。

  韓攸難得有這麼多的同齡人一起聊天,極為不捨,不過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就起身了。

  “你們以後去我家玩吧?”韓攸邀請道。

  任家姐妹都笑著說好,一起送了韓攸出門。

  任瑤期見韓家母女離開了,也不想再待在榮華院,與任老太太告了辭。任瑤華留了下來陪著老太太說話。

  任瑤期一面往回走,一面想著韓家的事情,走到花園的時候忍不住頓住了腳步。

  思索了片刻,便吩咐自己身後的丫鬟道:“父親之前吩咐要我在午膳前去找他一趟,喜兒和雪梨跟著吧,青梅先帶她們回院子。”

  喜兒是李氏房裡的大丫鬟,剛剛跟著她一起過來了。

  青梅看了看雪梨,笑道:“奴婢還是留下來伺候小姐吧?您身邊只跟著兩個人怕是伺候不來。”

  喜兒冷聲叱道:“小姐讓你走就走,若是還學不會什麼是上下尊卑,就先去周嬤嬤那裡領一頓板子再說!”

  青梅如今不敢對正房的大丫鬟放肆,只能討好地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已經徑直轉身走了。

  喜兒和雪梨連忙跟上,青梅對著喜兒地背影無聲地呸了一聲,才扭身走了。

  “小姐,這些小蹄子若是用著不順全打發了出去就是。您是任家的小姐,還缺了使喚的人不成?”喜兒一邊說著,一邊意有所指地瞥了雪梨一眼。

  任瑤期也轉頭看了雪梨一眼,雪梨忙將頭低了,姿態越發恭敬。

  任瑤期輕輕一笑,對喜兒道:“這貓兒狗兒的在身邊久了都會有感情,何況是貼身伺候的親近之人?我瞧著雪梨到是個不錯的,你以後得空就指點她一番,假以時日未必上不得檯面。”

  雪梨面上一喜,打蛇隨棍上:“奴婢多謝小姐,多謝喜兒姐姐。奴婢定不辜負小姐提拔。”

  喜兒輕哼了一聲,當著任瑤期的面也沒有再說難聽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4 AM

第26章 觀棋不語

  之前聽聞任時敏說要去園子裡的暖閣中品茶下棋,任瑤期便徑直從遊廊中出來,往通往花園的小徑裡走去。

  任家的花園亭台樓閣,水榭飛檐皆是南邊的風格,雖然因為地利的原因,花園裡許多的畏寒的花草不能成活,不過時令花卉也都是每季都有換的。所以園子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花團錦簇。

  園子當中有湖心亭一個,那是夏日乘涼的好去處。不過因為那兒四周種的都是些春夏季的時令花草,秋冬時節的湖心亭入目不是枯荷殘枝就是白茫茫一片,且四面透風,寒風刺骨,所以秋天一到,任家的主子們便都舍了亭子去了西北角坐落於梅林中的暖閣。

  暖閣雖然不大,卻是燒有地龍,且四面窗戶都是蒙的玻璃紙,能隱隱看見四周的疏影橫斜,精緻靜雅。任時敏時常會來這裡作畫。

  任瑤期走近暖閣的時候裡面寂靜無聲,任瑤期卻依舊是腳步不停。

  “你們去那邊亭子裡候著吧,我與父親說幾句話就出來。”不遠處的亭子裡,兩個丫鬟正圍著一個碳盆烤火,看樣子應該是分管這暖閣的丫鬟,被裡面的主子譴了出來。

  見這邊來了人,兩個丫鬟起身,其中一個正想要迎過來,喜兒不等她們過來就笑著快步走了過去。雪梨原本想說什麼,看了任瑤期一眼,想了想,還是行了一禮轉身跟著喜兒去了。

  任瑤期抬手掀開了暖閣的簾子。

  暖閣當中擺著一個矮幾,任益均與一個陌生少年分坐兩端。任時敏打橫坐著,手裡拿著個小茶壺一邊啜飲一邊觀戰。三人不管是對局之人還是觀局之人皆是全神貫注,連有人進來了都沒有察覺。

  倒是蹲靠在一旁的任益均的小廝抬頭看了過來,見任瑤期輕輕朝他打手勢,他便又蹲了回去。

  這是任瑤期第一次正面看清楚這位傳說中的韓家少爺。

  只見他外頭毛皮披風已經脫下,身上只穿了一件袖口與襟口皆繡有蘭草的白色袍子,烏發修眉,鼻梁高挺,嘴脣薄成一抿,微微偏頭思索的表情認真沉寂,從她的角度看去能感覺到他微微垂下的眸子眼尾微揚。

  這是一個相貌出眾的男子,且氣質沉穩。

  似是察覺到了任瑤期的目光,他抬眸看了過來,狹長的眸子烏黑深沉如冬夜。

  任瑤期不動聲色地垂眼,朝著他的方向福了福,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到了任時敏身邊。

  任時敏這才看見她,不由得面帶驚愕,卻還是輕輕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不要出聲,有話等棋局完了再說。觀棋不語,且不可打擾下棋之人的思路,這是任時敏向來遵守的。

  任益均皺眉朝她瞪了過來,面色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快,又很快轉過了頭,不再看她。

  任瑤期便靜靜的立在任時敏身後,半點聲氣兒也不出的盯著面前的棋盤。

  任益均與任時敏之所以投緣,是因為兩人愛好相近。除了喜歡吟詩作對,彈琴畫畫之外,還酷愛下棋,且兩人都算的上是個中好手。

  可是,儘管如此,這盤棋任益均也是是露了敗勢。

  一刻鐘之後,任益均長吁了一口氣,投子認輸。

  “我又輸了!”任益均這麼說著,語氣卻是沒有半分不快。然後他轉向任時敏道,“三叔,這傢伙當真厲害,我三戰三敗,還是換你上場吧?你一定得殺一殺這傢伙的威風!”

  韓公子低頭一笑,默不做聲地撿拾棋子兒。

  任時敏觀戰了半日,早就犯了棋癮,有些躍躍欲試,他看向任瑤期小聲商量:“瑤瑤,有事情能否等爹爹下完了棋再說?”

  任瑤期點了點頭,任時敏便立即高高興興地與任益均換了座位。

  戰局再次開始。

  任瑤期依舊是默不做聲地看著,存在感級低。因此也沒人覺得她站在這裡礙事了。

  這次任時敏堅持的時間可能比任益均要久一些,只是最後依舊是鎩羽而歸,輸了兩個子兒。

  任瑤期看著最後的棋局,若有所思。

  再來一盤,結果也是一樣,這一次任時敏輸了三個子兒。

  任益均哈哈大笑,伸長了手去拍韓公子的肩膀,十分欣賞地道:“你小子,真不錯!”

  任瑤期不由得微微一愣,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任益均笑,且還是開懷大笑。這一笑,他身上原本有些陰郁地氣質歷時煙消雲散,少年人的活潑生氣散髮了出來,到是俊朗了幾分。

  任時敏也目含欣賞地看著韓公子:“雲謙,我認輸!”

  任瑤期看著任家的兩位男子,終於明白為何上一世從來不管後院之事的爹爹會突然心血來潮的操心起他女兒的婚事了,他是真心希望這位韓雲謙給他當女婿的。在他眼裡畫好,字好,棋品好是他擇友的標準也是擇婿的標準。

  而幾個女兒中任瑤華的年紀與韓雲謙最為合適。

  “再來一盤?”任益均興致勃勃的提議。

  韓雲謙卻是往外看了看,帶著些歉意道:“時候不早了,我母親和妹妹怕是已經回去了。今日就到這裡如何?下一次我做東道,請二位過府品茶下棋。”

  任益均這人脾氣很怪,他若是看你順眼,就會對你十分容忍。相反若是你惹了他的厭,他便處處與你過不去。

  韓雲謙對了他的胃口,所以拒絕了他的提議他也不見著惱,反而點頭道:“如此也好,三叔您說呢?”

  任時敏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也不強求,笑著道:“那就下次再下,我今日得好好研究一下制勝之道才行。”

  韓雲謙起身告退,任時敏也起身:“我陪你出去。”

  韓雲謙忙道:“您是長輩,雲謙怎能勞您相送?雲謙還要去一趟老太太那裡,告辭一番。”

  任時敏突然想起來女兒還在這裡等著他,不由得有些猶豫地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益均卻是擺擺手:“計較這些虛禮做什麼?雲謙還能怪我們怠慢了他不成?我讓多寶送他過去吧。三叔你坐下來與我探討一下之前的棋路如何?”竟是一點也不見外的模樣。

  韓雲謙微笑著點了點頭,又向眾人作了一揖。

  “韓公子,多寶送您出去。”任益均地小廝上前來道。

  韓雲謙跟著多寶走了,任瑤期靜靜的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暖閣裡,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三叔,我們來將之前的棋局再復盤如何?”任益均躍躍欲試,一邊說著,一邊著手恢復棋盤,正是上一局任時敏剛露敗勢的時候。

  “瑤瑤,你找爹爹有事?”任時敏笑著問女兒。

  “三叔,有事情等會兒再說也一樣。”任益均不滿地瞪向任瑤期,十分不耐。

  任瑤期衝著任時敏眨了眨眼,然後蹲下身來幫著任益均復盤。

  任益均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差錯,便也隨她去了。

  任時敏哈哈笑著摸了摸任瑤期地頭,坐到了任益均對面。

  “我記得,剛剛就是在這裡三叔你開始輸的。雲謙那一著下的極妙!頃刻間就定下了半壁江山。”說著任益均落下一子,正是之前韓雲謙的棋路,“三叔,再給你一個機會反敗為勝如何?”

  任時敏托著小茶壺,摸著下巴琢磨了許久,正要落子,卻見旁邊突然伸出了一之纖細白嫩的小手,拿過他手中的白子兒,往棋盤上一放。

  任時敏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任益均卻是生氣了,正想罵人,眼睛在棋盤上一掃,雙眼立即瞪圓了:“妙……招!”

  “那位韓公子當真那麼厲害?”任瑤期撐著下巴做了個鬼臉,一臉的不服氣的道,“我可不這麼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5 AM

第27章 棋品如人品

  任益均愣了半響後,輕哼了一聲:“你這丫頭不過是僥倖罷了。”說著他便按著韓雲謙之前的棋路又走了一著,斜睨著任瑤期,“下面你該怎麼下?”

  任瑤期衝她皺了皺鼻子,從棋罐裡又摸出一子,輕輕放下。

  任益均眉頭一皺,又走了一著。

  兩人你來我往,任益均皆是按照之前韓雲謙的路數,任瑤期一一破解。到最後竟然奇跡般的將任時敏之前的敗局扭轉了過來。

  走到最後,任益均那一方竟倒輸了三個子。

  “這怎麼可能?”任益均滿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任瑤期。

  任時敏卻是哈哈大笑,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情道:“瑤瑤可算是幫爹爹報了仇了!”

  “哼!再來!”任益均又擺了一局,是任時敏與韓雲謙第一次的對局棋局。

  這一次他不再輕敵,還根據任瑤期的棋路做出了一些變化,時而還會仔細思索一番。任瑤期卻是下的極快,往往是任益均才落子她就跟上了,就像無論棋局如何變化,她都記在了心理一樣。

  這一局,任益均輸了兩個子。

  這麼一來,連一直看熱鬧的任時敏也認真起來。

  任益均看了任瑤期一眼,又默默的將自己之前與韓雲謙的對局擺上。只是他走的是韓雲謙的棋,任瑤期走的是他之前的路數。

  暖閣中,兩個男子皆是全神貫注,任瑤期也是托腮落子,一言不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任益均將今日所對之局都擺了個遍。令人驚奇的是,他原本輸了韓雲謙幾個子,任瑤期最後就贏他幾個子,且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一開始還好,越下到後面任益均臉色越臭,到得最後一局塵埃落定的時候,任益均突然間發了脾氣,拍桌而起瞪著任瑤期:“你這是什麼意思!”

  任時敏也察覺出了不妥了,不贊同地對任瑤期皺眉道:“瑤瑤,爹爹沒有發現你下棋也這麼有天份。只是爹爹之前可能是忘了教你了,下棋最重要的是棋品。棋品如人品,無論何時尊重你的對手是你最起碼應該做到的。如若不能做到這裡點,即便你棋藝再好,也會被人看不起。你既然可以贏得更漂亮,為何偏偏要愚弄你三哥?”

  任瑤期聞言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們,然後滿臉委屈地對任時敏說:“爹爹,女兒不是在與三哥復盤嗎?我以為是要按照之前韓公子的路數走。我……我不是要戲耍三哥……”

  任時敏看著任瑤期泫然欲泣的模樣,忙道:“瑤瑤,爹爹並不是責備你。爹爹只是擔心……”

  “等等,你說你是按照雲謙的棋路在走?”任益均驚愕地打斷任時敏的話。

  任時敏也愣了愣:“雲謙是這麼下的?”

  任瑤期肯定的點頭,一臉無辜:“是啊,你們沒發現韓公子每次都是贏你們一點點麼?最多不會多於五個子。我見你們輸的很開心樣子,還以為這是最近流行的下法。”

  任益均臉色鐵青:“這怎麼可能!”

  任瑤期見她不信,便將棋盤上的棋子移動了幾個,一邊比劃一邊道:“你看,你們下到這裡的時候,他明明可以這樣……乾脆利落的贏了你。”

  棋盤上任益均那一方形勢急轉直下,再也不是之前勢均力敵的膠著狀態。

  “可是他偏偏沒有這麼做,”任瑤期同情的看了一眼任益均,“韓公子可能是好心吧,怕你們輸的太難看。畢竟以後兩家還要往來的,這樣給你留了些臉面。”

  見任益均還是不肯相信自己之前傾力對敵卻是被對手耍了。

  任瑤期搖了搖頭,又將之前的對局一一復原,只是到了後面棋風大變,每一次都讓任益均的棋失了大半壁江山。

  任益均到最後臉色簡直可以用黑如鍋底來形容。

  任時敏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對局,最後輕嘆一聲,摸了摸任瑤期的頭:“好了瑤瑤,別氣你三哥了。他最恨別人在下棋的時候不尊重對手了。”

  “哼!”任益均冷哼一聲,撇過頭去,氣的著實不輕。

  任瑤期狀似不經意的道:“爹爹曾說從一個人下棋的路數就能看出那人的性情。韓公子此人棋藝甚高,可是卻喜歡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明明能贏得漂亮卻又不夠爽利。總覺得有些過於……事故。”

  任時敏聞言不由若有所思。

  任瑤期緩緩將棋盤上的棋子兒拾起,一粒一粒的認真的放回到細白瓷的棋罐裡。

  “原本我瞧著他很是投緣,還想以後能結交一番。如今瞧著,這種性子的人,實在是讓人不喜!”任益均冷著臉道,他本身就性子詭異,常常翻臉如同翻書,這會兒面上又恢復了他一如既往的陰沉。

  任時敏嘆氣:“這世上人無完人,才德兼備的終究還是極少數的。韓公子也是出身商賈之家,韓家在他這一輩只有他一個男丁,聽他所言他平日裡除了在雲陽城的書院,就是跟著家中長輩們走南闖北,會沾上一些商人謹慎的性子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說起來任家也是商家,任時敏對商賈卻是一直有些輕視的。

  這種分析到也合理,任瑤期一邊將棋罐子蓋上,一邊愉悅的想。

  她對“棋品如人品”這句話倒是不怎麼在意,那位韓公子是真的故意讓棋,還是他原本的棋藝真的與任時敏和任益均差不多她也不關心。

  她只是不想眼前兩個男人對韓雲謙的印象太好,好到不把他拐到家中當女婿和妹夫就不甘心的程度。

  雖然她不知道上一世最後任家倒霉,韓家有沒有插過一腳,但是與韓家的人保持距離是再穩妥不過的做法了。

  她絲毫不為自己這樣暗中詆毀一個男子的品德而自責。一個在婚約上背信棄義的男人,不管他有什麼理由,她都是厭惡的。

  男子退了婚,依舊還可以娶他的美嬌娘。女子卻是因此被毀了一生。上一世任瑤華的悲劇就是韓家和任家一同造成的。

  這件事之後,又過了兩日。韓家派人送來帖子邀請任時敏和任益均去韓府做客,任時敏當時正忙著裱畫,便婉言拒絕了。任益均乾脆稱病,連人也沒見。

  之後韓家又相繼請過兩次,任時敏和任益均都沒有去,倒是任五爺任時茂和大少爺任益延去了一次。

  轉眼就快到年尾了,今年的冬天特別冷。人們都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冬日裡的應酬也少了不少,韓家也沒有再送帖子過來。

  任瑤玉的禁足終於免了,只是她也不能再回到老太太的院子裡。從那以後她與任瑤英就成了冤家對頭。對於原本她視為敵人的任瑤華的態度到是緩和了不少。

  還有一個變化就是任家那個脾氣古怪,與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們都關係冷淡的三少爺任益均突然間對五小姐態度和藹起來。還常常冒著風雪,拄著拐杖來紫薇院找五小姐任瑤期下棋,這讓任家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驚疑萬分,唯獨三老爺見怪不怪淡定如初。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7 AM

第28章 偷聽

  李氏的病已經全好了,卻依舊是不愛出門。每日除了給榮華院的長輩們請安,基本上是足不出戶的。

  這一日任瑤期與任瑤華都在李氏的正房裡跟著李氏和周嬤嬤做針線。

  任家的小輩們,男孩子都在外院跟著請來府裡的西席讀書。女孩子則是跟著母親識字,好在任家的女眷們出生都不低,寫寫畫畫都是不在話下的。

  或者像任瑤期這樣的,有父兄願意教的。一般這樣的女子不是格外受寵就是確實是有些天分的。

  至於其他的如針黹,才藝等等,任家也曾特意請過繡娘和女先生進府。只是一般都是在開春的時候才開課,到了中秋前後就散了學,平日裡也並不強求每個人都去上課,全憑個人愛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也沒有人追究。

  至於任家既然不重視女子的教育,為何還會花銀子請女先生,那隻能說這是當時大戶人家當中流行的。別人家都請女先生,就你家不請,說不過去。

  任瑤期正與李氏等人說了個笑話,大家都樂得不行,屋子裡的氣氛正歡快著,突然就聽見站在內室通往淨房門口的丫鬟鵲兒皺著眉頭轉身往淨房方向輕喝了一聲:“誰在外頭!”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李氏還一不小心用繡花針給扎了手。

  “你做什麼呢!一驚一乍的!”周嬤嬤立即起身走了過去。

  鵲兒忙道了聲罪:“奴婢剛剛聽到淨房裡有動靜,好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淨房裡的木馬扎。”

  李氏的正房西次間的內室裡有一間小淨房,淨房開了個北門,為了方便從後院朝淨房裡送水,是與後院相通的。

  周嬤嬤忙走進淨房裡去查看一番,沒有發現有人,只看到了一個放在北門簾子旁的一個馬扎給踢倒了,證明剛剛確實是有人進來過。她又特意掀開淨房北門的簾子,往後院看去。紫薇院的後院十分狹小,從淨房的北門到最後那一進的檐下不過是七八步遠的距離,因是冬日,外頭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因庭院裡的雪每日都要打掃三次,尤其是中間的過道,所以只能看到淺淺幾行腳印,都是通向後院那間專門用來冬日裡燒水的小廚房的。周嬤嬤盯著那腳印看了一會兒,放下簾子又回去了。

  任瑤華放下手中的繡棚,也起身走了過去,正遇上查探回來的周嬤嬤,面色微冷道:“剛剛來偷聽的是後院的人?”

  喜兒氣道:“這幫人當真是無法無天了,晚上鬼鬼祟祟來偷聽也就罷了,白日裡居然也這麼明目張膽!真是可惡!”

  任瑤華看向喜兒且驚且怒:“什麼!她們之前也來偷聽過?你們怎麼沒有告訴我知道?”

  喜兒聞言看了李氏一眼,為難地低下了頭。

  李氏嘆氣為丫鬟解圍:“是我不讓她們告訴你的,反正也沒有被她們聽去什麼,還是算了吧。我也聽說了,咱們院子裡後院住著的那些人都是各有來頭,得罪了哪個都不好。”

  “娘!”任瑤華氣得跺腳。

  周嬤嬤忙道:“夫人也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小姐別生夫人的氣。”

  任瑤華自然不會生李氏的氣,她只是有些不滿李氏息事寧人的態度。正是因為李氏這種怕著怕那的性子,別的那些人才能騎到她們頭上作威作福。

  “這些人,你若是不給她們一些顏色瞧瞧,她們就會得寸進尺。現在連偷聽主子說話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以後還指不定能幹出些什麼呢!娘您這是姑息養奸!”

  說到這裡,任瑤華轉頭看向任瑤期,斜睨著她帶的目光著三分挑釁:“你不是說那些人動不得麼?難不成我們就這樣忍著她們,什麼也不做?”

  任瑤期想著那幫人的大膽,心下也有些不快,聞言卻是搖頭道:“我並沒有說那些人都不能動,只是要收拾她們不能經過你的手,也不能急於一時。”

  任瑤華抬了抬下巴。冷著臉道:“這麼說你要幫忙?我不管你要做什麼,反正若是在過年之前你不能把她們的事情解決了,我就要用我的法子趕人了!只要我想到要我和娘每日都活在那些人鬼鬼祟祟的目光中,我就咽不下這口氣。”

  “好端端的怎麼又吵起來了?”李氏在一邊急的不行,深怕兩個女兒一言不合又大打出手。這兩人的關係最近好不容易才緩和一些,若是又鬧僵了她會十分頭疼。

  任瑤期卻是沒有如同大家預料的那樣生氣,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就冷靜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些人我會負責處理的。”完了又補充了一句,“在過年之前。”

  眾人松了一口氣,尤其是李氏,再一次感嘆小女兒長大了。

  見任瑤期態度良好,而且這件事情也不能說是任瑤期的錯,任瑤華反而是沉默了,她有些不自在,又不願放下身段為自己之前的語氣道歉,只點了點頭冷聲道:“若是需要幫忙,你就讓人去找我身邊的蕪菁,她會幫你的。”

  任瑤期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了。”

  這一笑又是讓眾人驚呆不已,任瑤華便沒有再說什麼。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7 AM

第29章 爹爹的劍術

  “五小姐……”

  任瑤期頓住腳步,回頭看去。

  周嬤嬤站在明間與左次間的門口輕聲喚住了她。

  看了一眼左次間的內室,任瑤期朝著周嬤嬤打了個手勢,周嬤嬤會意,輕手輕腳的跟著任瑤期走到了西次間。

  “母親她向來淺眠,醒了一次她就再難睡著了。嬤嬤有話不妨就在這裡說吧。”任瑤期。

  周嬤嬤看著任瑤期感嘆的一笑:“五小姐,您……真的變了許多。太太很高興,奴婢也很高興。”

  任瑤期笑了笑,由此可見她小時候是多麼讓人頭疼的存在?幼時的記憶她已經很模糊了,因為承載了太多的痛苦,她總是避免讓自己想起。

  “嬤嬤可是有什麼話想要與我說?”任瑤華已經先行回去,任瑤期想著周嬤嬤可能是有什麼話想要單獨與她說。這可是破天荒的一遭。

  周嬤嬤想了想,說道:“之前奴婢去淨房查看的時候,在外頭的雪地上發現了幾行腳印。”

  “嬤嬤能分辨出來是誰的腳印?我記得中午的時候母親曾要過兩次熱水。”任瑤期問道。

  周嬤嬤點頭:“原本是不好分辨的,後院的粗使婆子們為了保暖穿的都是厚底的棉鞋,尺寸也比較大。丫鬟們大多愛好看不喜歡那粗笨的厚底棉鞋,又常在屋裡伺候,所以寧願受一些凍穿繡花棉鞋。可是剛剛奴婢在那些腳印中看到了一雙靴子的鞋印。”

  任瑤期聞言感興趣地笑道:“嬤嬤觀察的倒是仔細,那您可是知道那靴子的主人?”

  周嬤嬤肯定的點了點頭:“管著柴火的關婆子今日穿了一雙鹿皮小靴子,因那靴子小了,不合她的腳,她走路的時候有些……丫鬟們暗地裡笑話她的時候被奴婢聽見了。”

  “關婆子?”任瑤期偏頭想了想,依稀記得是個長的高壯的婆子,平日裡與她房裡的朱嬤嬤有些往來。

  “她女兒是九小姐房裡的二等丫鬟。”周嬤嬤回來以後經過任瑤期的提醒,很快就將院子裡各路人馬的底細都摸清楚了。

  “九妹妹麼?”任瑤期沉吟道。

  原本她就猜到今日來偷聽的人定是與方姨娘那邊脫不了干係,畢竟別的房裡的人不會對她們母女之間的閒聊感興趣。只是依著她對方姨娘的了解,方姨娘應該不會派個這麼粗心的婆子過來明目張膽的聽人墻角,八成是這個婆子想要討好那邊自作主張的。

  “嬤嬤之前怎麼不說?”任瑤期問道。

  周嬤嬤聞言猶豫了一下,繼而一嘆:“五小姐,三小姐的脾氣您是知道的。若是讓她知道偷聽的人是誰,她定是會鬧出來。奴婢,奴婢還是怕她中了他人的圈套。所以想著還是暫時閉口不提,五小姐您雖然年紀小,卻是知道輕重緩急的,加上您剛剛說要動手處理了那些人,奴婢就想著要告訴你知道,也方便您以後行事。”

  任瑤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便先不說吧。”接著又問道,“嬤嬤可知道這位關婆子平日裡與誰不合麼?”

  周嬤嬤有些驚訝的看了任瑤期一眼,見她只淡淡笑著,也看不出什麼別的意味,便也沒有急著多問,想了想點頭道:“倒是有一個,就是後院管熱水的劉婆子。”

  任瑤期原本也只是隨便問問,畢竟周嬤嬤跟著李氏回來也沒有幾日,問她這些她不一定知曉,不過看來還是她低估了周嬤嬤了。

  “是侄女在五太太那裡管賬的那個劉婆子?”

  “對,正是她。這管熱水的婆子平日裡還能用熱水從大方的丫鬟手上換些錢。管柴火炭火的婆子卻因為府中對普通的柴火炭火都供應的足,上好的銀絲炭卻是管的極嚴,且下人房裡都是禁用明火的,所以撈不到太多了好處。關婆子極為不滿劉婆子這個從外院調進來的婆子得到差事比她好,經常在劉婆子找她要柴火的時候為難,兩人互相看不順眼。雖然兩人一直沒有大鬧,但是院子裡的人都知道她們兩人不合。”

  任瑤期沉吟了片刻,對周嬤嬤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嬤嬤告知我這些。”

  她‘醒來’的時日尚短,雖然暗中打探了一下院子裡的人,卻不可能像周嬤嬤這樣打探的這麼清楚細緻。

  見任瑤期說著話已經站起了身,周嬤嬤不由得問道:“五小姐,眼看著年關就要來了,您可有想好了法子?若是到時候任由三小姐鬧的話,怕是我們紫薇院會吃大虧的。”周嬤嬤始終記得上次任瑤期分析的那些,不然她也不會任由那些人在紫薇院裡杵著。

  任瑤期衝周嬤嬤一笑:“嬤嬤別急,說不定很快就需要您幫忙了。”

  周嬤嬤忙道:“小姐說的哪裡話,有什麼需要奴婢的地方,小姐儘管吩咐一聲就是了。”

  任瑤期從李氏的正房出來,路過西跨院的時候發現裡面傳來了舞劍的破風之聲,以及極有韻律的輕喝聲。

  任瑤期的身子不由得一頓,她在西跨院的門外立了許久,直到身後的丫鬟冷的打了一個大噴嚏她才回過神來。

  “我去看看爹爹。”她輕聲說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語。

  一走進西跨院,任瑤期便看見庭院中的雪地裡任時敏手中拿了一把三尺長劍正舞得劍聲如唳,宛若蛟龍。純白的寬袖袍子隨著他的劍姿颯颯翩飛,劍刃偶爾反出一道刺眼的雪光。瞧起來似乎是煞有其事。

  見任瑤期走了進來,任時敏輓了一個劍花收了劍勢,有些自得的衝著任瑤期道:“瑤瑤,爹爹的劍術是不是又有進步了?”

  若是以前,任瑤期一定會順著他的意思誇獎一番。

  可是任瑤期卻僅僅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手中的劍,輕聲道:“是很好看,可惜全是花架子。”

  任時敏不以為然:“小孩子懂什麼?這次進京,連那些鏢師見了我的劍術都只有誇的,與我對局了幾次,都敗在我手上。”

  任瑤期看著自己的爹爹,閉了閉眼,肯定的道:“爹爹,女兒不是騙你的。你的劍術只是一個花架子罷了,到了真正會武之人面前,不堪一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8 AM

第30章 挖坑

  任時敏臉上一僵,瞪著任瑤期。

  任瑤期毫不妥協的瞪回去,父女兩人就立在寒風中大眼瞪小眼。

  最後任時敏覺得自己這樣與一個小孩子較真實在是有失身份,便輕咳一聲,自己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好言道:“爹爹舞劍不過是為了強身健體,感慕一下古人風采,又不是為了與人逞凶鬥勇。”

  任瑤期看著他手中那一把銀質的劍柄上綴了琥珀和瑪瑙,並已經開了劍刃的貴重長劍,突然伸手過去想要將之拿過來。

  任時敏忙後退一步,驚訝道:“瑤瑤,爹爹這把劍是真劍,你別碰,會劃傷手的。”

  她自然知道這把是真劍,她還知道自己的父親不知在外頭聽信了誰的讒言,覺得自己練劍的天賦極佳,練了幾年之後就認為自己是不世出的高手了。

  所以上一世她去任時敏面前哭訴任家要將她送給盧監軍之時,任時敏在去了任老太爺和任老太太那裡理論未果,就從書房右次間的墻上取下了這柄劍。

  “瑤瑤別怕,爹爹這就去找那個曾潽。”他摸著她的頭安慰,然後就自信滿滿的提劍衝了出去。

  再回來卻已經是天人兩隔。

  任瑤期往前邁了一步,異常堅決的握住了劍柄:“爹爹,既然您練劍僅僅是為了強身健體和效仿古代名士,那就不要用這把劍了。”

  任時敏被任瑤期嚴肅的表情唬地愣了愣,不由得放了手:“為何?”

  劍落在了任瑤期手上,很沉,她拿著有些吃力,不過她還是緊緊的握在手裡,嫌惡地道:“因為這把劍瞧著俗氣得不行。古代聖賢們仙風道骨,怎麼會用這種飾有金玉的劍?況且強身健體根本就用不上這種開了劍刃的。”

  任時敏仔細打量任瑤期手上那把劍幾眼,之前他還沒有覺得,可是經過任瑤期這麼一說他還真感覺那把劍有些俗氣了,不由得無奈道:“這把劍是五弟給我找的,還花了不少銀子,不過瞧著也確實是花俏了一些。要不我明日讓管事去給我再尋一把外表普通些的?”

  任瑤期搖頭:“爹爹,您為何不考慮自己削一把竹劍?‘有節骨乃堅,無心品自端。幾經狂風驟雨,寧折不易彎。依舊四季翠綠,不與群芳爭艷。’這才是名士風采!爹爹自己不也常說,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嗎?”

  任時敏聞言摸了摸下巴:“竹劍?會不會太兒戲了些?”

  任瑤期認真的搖頭,語氣中帶著些批評:“您練劍又不是與那些野蠻武夫一樣喜歡逞凶鬥毆!在俗人眼中或許有些兒戲,可是他們怎麼看我們與我們自己又有何相干?難不成爹爹因為在意別人的目光所以一定要用這種俗物不成?”

  任時敏瞪了任瑤期一眼:“自然不會。”

  想了想,他笑著點頭贊同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等爹爹有空的時候自己削一把‘君子劍’。”

  任瑤期松了一口氣,許多人衝動都是因為覺得自己有利刃在手,有所依持。武器能讓人壯膽。

  以後她會好好督促爹爹練那種只能強身健體的“君子”劍的!

  “這把劍我替你丟了吧。”任瑤期將手中的劍遞給了自己身後的丫鬟,也不管任時敏答應不答應。

  好在任時敏大多數時候是個脾氣很好的軟柿子,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任瑤期滿意的拿著任時敏的劍走了,走之前還不忘將書房裡伺候的丫鬟都敲打一番,讓她們以後一定要多誇誇三老爺舞竹劍的時候比舞真劍的時候有氣質!

  時間眼見著就到了臘月,紫薇院裡原本的外事管事簡嬤嬤因年紀大了,晚上起夜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腿被送到了外頭的莊子上休養。

  外事管事的權利不小,尤其她還負責一些采買事宜。

  年關將至,任家采買年貨等等事物自然有大太太派人打點。只是這紫薇院裡要置辦些什麼難免不方便了。按理說任家還未分家,各房需要什麼物品大多可以從公中領。可是還有一些東西是需要自己花銀子置辦的。

  比方說,今日三老爺心血來潮嫌自己院子裡擺的那些石榴花盆景俗氣,要換成金邊瑞香,他老人家脾氣來了說要換,那就必須立刻馬上得換的,所以紫薇院的人就得去尋幾盆金邊瑞香回來。

  又比如這日三老爺在畫畫時,突然想起了“筠籠帶雨摘初殘,粟粟生寒鶴頂殷。眾口但便甜似蜜,寧知奇處是微酸。”這類的詩句,這就代表紫薇院的人要四處給他找楊梅了。

  這種突發狀況在紫薇院裡是很常見的,尤其是年關將至的時候,狀況就會越多。

  三老爺人挑剔,要求高,這是任家的人都知道的。

  可是三老爺出手大方!只要是他要的東西你能給他馬上弄過來,他不在乎你花了多少錢。

  再加上院子裡其他主子丫鬟們私下裡要置辦什麼衣裳首飾、針頭線腦……這外事管事的油水是很足的。當然,你也必須要有些門路和人脈才能勝任。

  如此一來,紫薇院裡那些婆子們心思便涌動起來。

  三太太李氏身邊如今得用的老資格的嬤嬤只有一個周嬤嬤,其餘的能得重用的就是幾個大丫鬟,且臨近年關周嬤嬤的事情也多,這外事管事最終還是得從院子裡的那些婆子媳婦當中挑選出來才是。

  果然第二日就聽主子放出消息要從紫薇院的二等嬤嬤們當中挑一個出來暫代外事嬤嬤一職。

  一時間紫薇院的二等嬤嬤們便開始想盡法子打探消息。這些婆子們大多數都有些子侄在外院做事,若是領了這份差,以後能借機在三老爺面前得了臉,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原本的那位簡嬤嬤的小兒子就因為給三老爺辦了幾回差,最後三老爺覺得他機靈會辦事,將他留在了身邊做了個貼身長隨,專門跟著他出門。

  連任瑤期房裡的朱嬤嬤也都拐著彎兒找任瑤期打聽起了消息。

  “怎麼?嬤嬤你不願意在我房裡伺候了,想另謀出路?”任瑤期單手托腮,笑睨著朱嬤嬤道。

  “不是不是,奴婢是幫著後院的關嬤嬤打聽的。”朱嬤嬤在任府沒有別的親人,那關嬤嬤卻是有個侄兒住在外院的群房,也沒有領到正經的差事,只平日裡等著府裡指派些閑差。關嬤嬤許了朱嬤嬤些尺頭讓他幫忙打聽一下。

  任瑤期想了想:“我好像聽周嬤嬤提過一兩句,說是母親看上了茶水房的魏嬤嬤和管我們院門鑰匙的牛嫂子。”

  朱嬤嬤聞言,眼珠子一轉,轉頭就將這消息告訴了關嬤嬤。另外又將這事兒當作一樁喜事說給了魏嬤嬤和牛嫂子,想要借機賣個人情。

  不到一日,紫薇院裡的婆子丫鬟們就都知道了魏嬤嬤或者牛嫂子要接任那外事管事一職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9 AM

第31章 等你跳

  晚上,任瑤期從正房出來,李氏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喜兒親自給任瑤期打的燈,送她回來。

  喜兒最近經常到任瑤期的西廂,屋裡的丫鬟們都被她教訓了個遍,因此都很怕她。

  這日她又將屋裡的丫鬟們都支使了個團團轉,自己扶著任瑤期回了內室,伺候她換上室內的常服。

  丫鬟青梅和雪梨捧著銅盆進來的時候,喜兒正湊在任瑤期耳邊小聲說著什麼,見兩個丫鬟進來了,喜兒若無其事地站直了身子,皺眉訓斥道:“進來之前也不會先吱個聲兒的麼?這麼冒冒失失的驚擾了主子怎麼辦?”

  雪梨低下了頭乖順的應了聲是,青梅面上原本還有些不服,最後也勉強忍住了沒有說話。

  任瑤期這時候已經收回了原本有些驚訝的表情,輕咳了一聲:“我困了,伺候洗漱吧。”

  喜兒招了兩個丫鬟上前,親自伺候任瑤期洗漱完了,然後才行禮退了出去。

  青梅與雪梨兩個丫鬟也退出去不久,朱嬤嬤就進來了。

  見任瑤期正斜倚在床頭,就著床頭櫃上的燭台翻著一本什麼書,朱嬤嬤臉上綻開了一個慈愛的微笑走上前去福了福:“小姐,夜都深了您怎麼還看書?可要仔細您的眼睛。”

  任瑤期抬頭看了朱嬤嬤一眼,右手掩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手中的書卻是沒有放下,語氣懶洋洋地:“爹爹今日考了我一個典故,我一時沒有答上,依稀記得好像是這本什麼《瓊林傳》上頭的。”

  “喲——小姐,您這是要考狀元呢!”

  朱嬤嬤說完自己先掩嘴笑了,見任瑤期精神萎靡,沒有搭理她,便又湊上前去道:“要說為何我們院子三位小主子就小姐您能得了三老爺的歡心,別人不曉得,奴婢伺候這麼些日子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這半夜用功的事情,小姐您可沒少做!這一點就連六少爺都比不上您呢。”

  任瑤期聞言倒是頓了頓,她其實是料到朱嬤嬤會過來,因此隨便拿了本書等著她,她差點忘了自己小時候似乎也有很多次這種半夜讀書寫字用功的事情了。

  為了獲得父親的喜歡,為了與自己的姐姐別苗頭,她小時候沒少努力上進。任瑤期失笑著搖了搖頭。

  “小姐,奴婢說的不對麼?”朱嬤嬤以為任瑤期是不贊同自己的話,察言觀色道。

  任瑤期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嗯,嬤嬤說的對,時候不早了我該歇下了,不然明日起來晚了,又是最後一個去給祖父和祖母請安的。”

  朱嬤嬤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書,賠笑道:“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見任瑤期點頭,朱嬤嬤連忙見自己手裡的書先放在一旁,親自上前去給任瑤期寬衣。

  “之前是太太房裡的喜兒送小姐回來的麼?“朱嬤嬤笑著問。

  “唔。”任瑤期隨意地點頭。

  “可見太太也是疼小姐的,喜兒都快成小姐您的貼身丫鬟了。”朱嬤嬤幫任瑤期將衣服寬了,輕手輕腳的扶著她躺下,一面笑著道。

  “小姐要奴婢陪著您說說話麼?”朱嬤嬤幫她掖好了被角,躬身站在了床頭。

  任瑤期閉著眼點點頭:“也好,嬤嬤坐下與我說話吧,說著說著我就睡著了。”小孩子睡覺喜歡有人陪著,任瑤期小時候也有這個毛病,

  “誒!”朱嬤嬤爽快地應了一聲,在任瑤期床邊坐下了。

  “小姐與喜兒姑娘的關係很好?”朱嬤嬤繼續道。

  “還行。喜兒姐姐人很好。”任瑤期翻了個身,將臉朝著床的外側,閉著眼睛回道。

  “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朱嬤嬤湊近了些問道。

  任瑤期懶懶地抬眼看了朱嬤嬤一眼,又閉上了。

  朱嬤嬤陪著笑臉,小心道:“小姐,老奴就是隨便問問。畢竟著正房裡伺候的丫鬟比咱們知道的事情都要多得多,奴婢有些好奇罷了。”

  任瑤期又打了個哈欠,嘟囔道:“有什麼好奇的。總不過是那外事嬤嬤的事情罷了,沒勁兒。”

  朱嬤嬤卻是心中一動,臉上的笑更加和藹,也不管閉著眼睛的任瑤期能不能看到:“那確實是沒勁兒,這人選不是說已經定了麼?不是魏嬤嬤就是牛嫂子啊!”

  任瑤期撇了撇嘴:“那可沒準兒。”

  朱嬤嬤又往前湊了湊:“小姐,您的意思是,夫人那邊換了人選?”

  任瑤期皺了皺眉,索性睜眼:“換了又怎的?反正不關我們的事情。”

  朱嬤嬤忙道:“怎麼會不關我們的事情?以後我們也少不了與外事嬤嬤打交道,早些知道也有些準備。”

  任瑤期想了想:“喜兒說她是聽母親說的,雖然告訴了我卻不讓我聲張。”

  “奴婢不會說出去的!”朱嬤嬤連忙打包票。

  任瑤期似是被她纏得有些煩了:“聽說因為過年忙,我們院子裡要暫時安排兩個嬤嬤,等年節過後看誰比較合適誰再正式接任。母親和父親商量,定下了牛嫂子和後院小廚房管熱水的劉嬤嬤。”

  朱嬤嬤一愣:“不是魏嬤嬤麼?怎麼又換成了劉嬤嬤了?”

  任瑤期不耐煩道:“我怎麼知道?想必是覺得劉嬤嬤更合適。”

  朱嬤嬤心思轉了半響,小心地問道:“小姐,您這消息可靠麼?”

  任瑤期瞪了朱嬤嬤一眼:“這是喜兒從我母親那裡聽來的!大概明日上午就會公布消息。不信的話你還問我做什麼?”

  朱嬤嬤此時已經是信了,一邊陪著笑臉道了聲罪,一邊琢磨著怎麼為自己撈些好處來。

  任瑤期又翻了個身,面朝了內側:“這劉嬤嬤倒是個好運氣的,原本都已經定下了魏嬤嬤了,她倒是半路殺了出來。到時候人家還以為她走了什麼門路呢。”

  朱嬤嬤聞言心中一動,往床裡側探了探頭:“怎麼劉嬤嬤沒走路子?”

  任瑤期不耐道:“走什麼路子?是母親與爹爹商量的時候,爹爹隨便點的名兒,外頭都不知道呢。她還有本事走我爹爹的路子不成?”

  朱嬤嬤恍然大悟,這種事情三老爺可沒少做,他做的決定理由也是五花八門讓人看不透,比方說名字好聽,手指甲好看……等等。

  而且任瑤期的話也提醒了她,說不定她還真能趁機撈上一筆。

  “小姐,奴婢還是不打擾您休息了,奴婢這就把青梅叫進來守著。”朱嬤嬤迫不及待地起身道,她得趕在明日之前將事情給辦了。

  任瑤期似是正困,不在意地擺手:“出去吧,讓青梅在外間候著就行了,不用進來了。”

  朱嬤嬤忙應聲退下了。

  任瑤期聽見她地腳步聲消失在了房裡,眼睛雖然沒有睜開,嘴角卻是微微一勾。

  想要別人按照你定下的路子走,就得先知道那個人在想什麼,以及想要什麼。

  朱嬤嬤這個人她這些日子以來仔細觀察過,知道她愛財如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撈錢的機會。

  總想著從她身上得到好處,也得付出些代價才行。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39 AM

第32章 上鉤

  朱嬤嬤從任瑤期房裡出來之後,見青梅和雪梨兩個丫鬟正站在不遠處的廊下,兩人似乎正在小聲爭吵。

  朱嬤嬤眉頭一皺,走了過去,壓低了聲音訓斥道:“做什麼你們!半點兒用處也沒有,盡會胡鬧!明兒我就稟了姨娘將你們賣出去!”

  青梅斜斜看了雪梨一眼,冷笑道:“就怕有人得了新主子幾句好話,就不將舊主放在眼裡了!人家可早就另攀了高枝兒了。”

  朱嬤嬤聞言狐疑地看了雪梨一眼。

  雪梨急的眼淚都要掉了:“嬤嬤您別聽她胡說,奴婢沒有……”

  “沒有?沒有怎麼這些日子小姐去哪裡都讓你跟著,卻獨獨將我譴開了?人人都說你雪梨與太太房裡的喜兒一樣都成了小姐的心腹!剛才喜兒走的時候還特意將你拉到一邊說悄悄話,我來問你,你卻不肯說!你們早就是一夥的了!”青梅咬牙,略略提高了些聲音。

  雪梨急急辯解:“喜兒不過是誇我之前送她的那隻荷包繡工好,想……”

  “呵,總算露了馬腳了吧?你好端端的送她什麼荷包?我整日與你在一塊兒我怎麼不曉得?你不就是背著我偷偷討好那邊嗎?虧得我是個實誠人,被你這般耍弄”青梅撇嘴嚷道。

  “大晚上的,你鬼叫什麼!”朱嬤嬤伸手在青梅胳膊上擰了一擰,青梅吃疼想喊,一對上朱嬤嬤那瞪過來的目光,忍痛將呻吟咽了下去。

  見青梅老實了,朱嬤嬤皺眉看向雪梨。雪梨咬著下脣,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什麼。

  朱嬤嬤原本還想要問問,可是想著還有事情要趕緊去辦便暫且按捺住了,只瞪著兩個丫鬟道:“明日再找你們算賬!還不快進去伺候小姐!”

  兩個丫鬟都低頭應了一聲是。

  朱嬤嬤剛剛轉過身去又調轉頭來問:“你們之前去後院要水,見到劉嬤嬤了沒有?”

  雪梨低聲道:“之前魏嬤嬤請諸位嬤嬤們喝酒,劉嬤嬤多喝了幾杯被小丫鬟扶了回房休息了。”

  朱嬤嬤這才想起來,魏嬤嬤認為自己比那牛嫂子資歷老,又有個成氣的大兒子在煤棧裡當二管事,因此以為自己當這個外事嬤嬤已經是十拿九穩,因此下午的時候就給院子裡的人通了聲氣兒,晚上要請大夥兒吃酒。

  她今日因為要去外頭辦些事情就推脫了沒有去,只接了魏嬤嬤一個三分的銀裸子做茶錢,

  朱嬤嬤不由得在心理嘆氣:這魏嬤嬤怕是要白歡喜一場了。

  雖是這麼想著,可是這事兒畢竟與朱嬤嬤干係不大,反正她茶錢也收了,且是魏嬤嬤自己主動給她的,萬沒有再吐出來的理兒。

  於是朱嬤嬤半點猶豫也沒有就朝後院裡劉嬤嬤的住處去了。

  路過後院一個供婆子丫鬟們當值的時候歇息的耳房的時候,隔著簾子有些許亮光和笑聲從棉布簾子下的空隙裡泄露出來,應當是魏嬤嬤她們吃了酒後在一起說話。

  紫薇院裡並不嚴禁丫鬟婆子們私下裡設宴席,畢竟誰都會有喜事。只是不允許因此而誤了差事。喝酒也只允許喝不怎麼會醉人的果酒,且還是限量的。劉嬤嬤估計是個酒量十分淺的,才會飲幾杯果酒也上頭。

  朱嬤嬤只站在耳房外的簾子邊上側耳聽了一會兒,然後便看了看左右,抬步往劉嬤嬤的住處走去。

  劉嬤嬤此刻靠坐在床頭被一個小丫鬟伺候著茶水,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她抬頭一看,先是一愣,然後忙笑道:“是朱嬤嬤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朱嬤嬤平日裡與劉嬤嬤的死對頭關嬤嬤走的近,因此劉嬤嬤與她的關係不過是一般。見她今晚不請自來,實在是有些納悶兒。

  朱嬤嬤臉上掛著熱絡的笑,看了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一眼:“有些事情想要與你說說,便自個兒過來了,你可別怪我不請客自來。”

  “哪能啊。”關嬤嬤客氣地笑了笑,對小丫鬟道,“你去小廚房看著灶台,今兒三老爺在正房留宿,晚些時候說不定會要熱水。”

  小丫鬟應聲下去了。

  朱嬤嬤轉頭看著丫鬟輕輕將房門帶上了,這才笑吟吟的上前:“我今兒過來是有樁好事。”

  “好事?”劉嬤嬤不解地道。

  朱嬤嬤點了點頭,越發湊近了些:“聽說你之前也想要外事嬤嬤的差事?”

  劉嬤嬤聞言似笑非笑:“朱嬤嬤的消息倒是靈通。”

  朱嬤嬤搖頭笑道:“你可別與我怪聲怪氣的,我今兒只問你一句,這差事你還想不想要了?”

  劉嬤嬤聞言狐疑地道:“朱嬤嬤這話是何意?不是說已經定了魏嬤嬤或是牛嫂子嗎?魏嬤嬤的贏面兒當要大一些。”

  朱嬤嬤撇了撇嘴:“實話與你說了吧,太太打算先定兩個外事嬤嬤下來,等年後再從這兩個嬤嬤中挑一個正式接任。這牛嫂子是一個,另外一個……另外一個還未定。”

  劉嬤嬤一驚,微微坐直了身子:“此話當真?那魏嬤嬤……”

  “嗨,你管他那麼多做什麼?你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當這分差。”劉嬤嬤擺了擺手,微微一笑,一臉的高深莫測,好像誰要這差事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情。

  劉嬤嬤琢磨了一會兒,有些懷疑道:“你有門路?”

  朱嬤嬤又是一笑,沒有說話,卻是一副默認的樣子。

  劉嬤嬤這下考慮的時間更久了些,說實在的,新空出來的這個位子院子裡的二等嬤嬤們誰不眼紅?可是如今三太太回來了,這事兒最終還是得三太太定,偏偏她們與三太太的人都沒有什麼交情,就算是想要走走門路都沒有法子。

  只是……

  “這話你怎麼不與關嬤嬤說去?我記得你們兩人關係向來不錯。”劉嬤嬤也不是個笨的,仔細想了想就覺得有些不對。

  朱嬤嬤似是早就料到她有這麼一問,不慌不忙地笑著道:“我即便是有些門路也是需要為主子考量的,關嬤嬤她是與我有些私交,可惜她家那侄兒實在是個扶不上墻的爛泥。你想必也知道,這外事嬤嬤的差事雖然很有些油水,偏偏我們三老爺是個求精的,到時候若是差事出了漏子我這個舉薦之人可是要擔責的,一般人我可不敢舉薦。我瞧著滿院子,除了魏嬤嬤的大兒子也就是你劉嬤嬤的二兒子有出息。”

  這話劉嬤嬤聽著心理舒坦極了,對朱嬤嬤的防備也沒有那麼深了:“那魏嬤嬤……”

  朱嬤嬤但笑不語。

  劉嬤嬤想起來今日魏嬤嬤請大夥兒喝酒,朱嬤嬤沒有去,想著是不是兩人之間有了什麼過節?又或者是朱嬤嬤的主子方姨娘對魏嬤嬤不甚滿意?

  朱嬤嬤一直在注意著劉嬤嬤的表情,見她有些動搖,又好像有些疑慮,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哎!罷了,我便與你露些底吧。你來我們紫薇院也有些時日了,應當知道我們五小姐在三老爺面前是最得寵的!而這後院之事雖說是太太做主,可是誰都知道只要三老爺一句話,太太從來不會說一個不字的。”

  劉嬤嬤琢磨著朱嬤嬤這一番話,似是有些了悟:“你是說讓五小姐在三老爺那裡……”

  “噓——”朱嬤嬤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四周,“你心裡清楚就行了,不必說出來。”

  劉嬤嬤沉吟了片刻:“院子裡的規矩我是知道的,想必嬤嬤你也需要打點一番,不知道需要多少……”劉嬤嬤做了個手勢。

  朱嬤嬤十分歡喜劉嬤嬤的上道,故作遲疑了一番:“按理說我不應當開這個口,可是如你所料……這事兒我還需要打點打點。這個數如何?”朱嬤嬤比了個二十的手勢,意思是要二十兩銀子。

  劉嬤嬤又沉默了許久,二十兩銀子不算少數,不過她也不是拿不出來,何況若是真能謀到這份差事,給三老爺辦幾回事兒錢就能回來了,連帶著還能讓家裡的小兒子露一露臉。

  只是,這事兒萬一不成……這銀子……

  朱嬤嬤似是劉嬤嬤肚子裡的蛔蟲,當即笑道:“這樣吧,你先給五兩的定錢,等明日我辦妥了這件事兒你再付餘下的?這五兩我也給你立個收據。”朱嬤嬤是空手套白狼,因此自信滿滿。

  劉嬤嬤一愣,覺得若是這樣的話自然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若是最後事情不成她手裡有收據,就連五兩銀子也能要回來。

  這便宜若是她還不占的話,那就白活了這麼些歲數了,於是劉嬤嬤立馬笑道:“朱嬤嬤心誠,我自然也是個爽快的,那就這麼說定了。”

  朱嬤嬤掩嘴一笑,心下卻是得意不已。

  劉嬤嬤下床來從自己的衣櫃子底層翻出了五兩銀子,朱嬤嬤去喚了丫鬟取了紙筆印泥來,她不會寫字,不過她們這些內宅婆子丫鬟之間暗地裡銀錢往來的字據自有一番術語符號,只要數字對上號,最後用按下手印就成了。

  兩人最後分開之時,皆大歡喜。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0 AM

第33章 衝突

  第二日上午,周嬤嬤當著紫薇院眾人的面將外事嬤嬤的人選敲了下來。

  果然是牛嫂子與劉嬤嬤兩人。

  原本滿臉笑意的魏嬤嬤笑容僵在了臉上,眾人也都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當然也有一些不滿她昨日的張狂姿態,因此而幸災樂禍的。

  有那好事的還特意上前去問周嬤嬤:“昨日不是還說是定了魏嬤嬤麼?怎麼突然又換成了劉嬤嬤?”

  周嬤嬤攏著衣袖,面無表情地瞥了那人一眼:“誰人在外頭語言亂語,妄自揣測主子的心思?我不記得哪位主子曾經許過別人差事。”說完這一句就轉身走了,留下了小聲私語的眾人。

  魏嬤嬤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看了一陣被眾人團團圍住的劉嬤嬤和牛嫂子,她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等到眾人熱絡勁兒都散去,朱嬤嬤朝著劉嬤嬤使了一個眼色,徑直回了自己的房裡。劉嬤嬤見狀,與大家又寒暄了幾句,等到大家都散去了,才悄悄跟了上去。到了朱嬤嬤房裡,劉嬤嬤喜不自勝地上前朝著她福了一禮:“朱嬤嬤果真是個有本事的,此次全虧了你為妹子周全。”

  朱嬤嬤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我雖出了力,卻也要你能上得了檯面。要知道我們上頭那位爺可不是好糊弄的。”說著朱嬤嬤又瞧了劉嬤嬤一眼,“既然已經成了,那字條不知道你……”這是在提醒劉嬤嬤兌現二十兩銀子了。

  劉嬤嬤拍了拍腦門:“瞧我,光顧著高興了。”說著就從自己的袖袋裡掏出了一個荷包,從裡面掏出昨日朱嬤嬤寫的條子遞了過去,朱嬤嬤但笑不語的繼續盯著劉嬤嬤的動作。

  劉嬤嬤在掏錢的時候卻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卻是笑著掏出了兩個大約五兩重的元寶,恭謹的遞了上去。

  朱嬤嬤看著卻是不接,似笑非笑地睨著劉嬤嬤也不言語。

  劉嬤嬤賠笑道:“身上沒有多的現銀……”

  朱嬤嬤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劉嬤嬤的荷包一眼,反手將劉嬤嬤的手擋了回去:“昨日我便說了,幫你全是看在你人實在是個爽快的,如今瞧著……罷了,這銀子我還是不要了,不過……你可別忘了,這人選最終定下來還需要到過年以後呢,即便是想要過河拆橋,是不是還早了點兒?”

  劉嬤嬤聞言心中一“咯噔”,轉眼便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雙手一擊掌:“看完這記性。”說著就在自己腰間摸了摸,最後也不知怎麼的就給摸出了幾個一兩重的銀裸子來,然後與之前掏出來的十兩銀子一起雙手捧到了朱嬤嬤面前。

  “這是我之前藏在腰帶裡的壓驚銀子,竟是忘了,正好是五兩呢。”

  朱嬤嬤微微一笑,這才接了:“我果然沒看錯人……”

  這時候門邊卻是突然有些響動,朱嬤嬤眉頭一皺,一邊將銀子攏到袖子裡一邊幾步上前,拉開了門往外看,卻是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有人在外頭?”劉嬤嬤也走了過來。

  朱嬤嬤想了想搖頭:“當是風吹的,沒事。你先回去吧。”

  劉嬤嬤應了一聲,臨走之前還不忘笑著道:“到時候還有需要仰仗老姐姐之處還請老姐姐別忘了妹子。”

  朱嬤嬤矜持地笑著,送了劉嬤嬤出門。

  等人走了,她才拿出自己剛剛得來的銀子仔細看了看,嘴角的笑意有些不屑又有些滿足:“還想與我玩那招數,呵——”

  那邊任瑤期坐在正房的西次間慢條斯理地飲茶,見周嬤嬤進來了,抬眸睇了她一眼:“如何了?”

  周嬤嬤上前低首道:“已經照著小姐地吩咐安排好了。”說完她有些猶豫地看著任瑤期道,“小姐,這麼做真的有用嗎?”

  任瑤期看著周嬤嬤一笑,難得的有些頑皮地眨了眨眼:“嬤嬤不妨走著瞧。”

  “可是方姨娘塞進來的人不少……”

  “人多有人多的妙處。”任瑤期說完這一句就端起了茶杯飲茶,周嬤嬤雖然心中還有疑慮卻也沒有再問了。

  到了下午,不知怎麼的,劉嬤嬤私下買通朱嬤嬤,兩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合謀將魏嬤嬤擠了下來的消息竟然不脛而走。

  雖然不知道消息的真假,可是魏嬤嬤卻是氣得不輕。晚上趁著主子們都去榮華院請晚安的時候,插著腰站在後院的庭院裡就破口大罵起來。

  劉嬤嬤終究還是有些心虛的,被罵得雖然心中惱怒卻也不敢出去辯解,只自己閉門不出。

  朱嬤嬤或許是臉皮厚,又或許是明白這件事情其實還是主子的意思,自己不過是順手撈了一筆,因此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反正最後要查的話也查不到她頭上來。

  好在魏嬤嬤也是知道些厲害,在聽聞主子們回院子裡來的時候就閉了嘴,朝著劉嬤嬤的門上吐了一口唾沫就走了。

  可是到了晚上,卻是又有那好事之人唯恐天下不亂的將這泄露消息之人偷偷告訴了劉嬤嬤。

  原來正是她的死對頭關嬤嬤,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了這件事情,然後加油添醋的告訴了後院的婆子們。

  劉嬤嬤聞言,心中對關嬤嬤更加惱怒。第二日一早,看見關嬤嬤那幸災樂禍的笑臉,劉嬤嬤咬牙操起了灶台上的滾水就朝關嬤嬤潑去。

  關嬤嬤殺豬一般的嚎叫著跳開,好在天氣冷,劉嬤嬤又沒有潑準,只將水潑了些到關嬤嬤的靴子上。

  關嬤嬤反應過來之後火冒三丈,尖叫著就撲了上去。兩人就在燒熱水的小廚房裡打了起來。最後動靜太大了,驚動了李氏,李氏派了朱嬤嬤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朱嬤嬤冷著臉訓斥了劉嬤嬤與關嬤嬤一頓,之後又將劉嬤嬤單獨訓了許久,然後罰了兩人半個月的月例。

  關嬤嬤與劉嬤嬤的梁子卻是結得更大了。

  眼見著到了臘月,各家各戶越加忙了起來。任家各房也開始忙著換庭前內室的擺設。像是內室的花瓶,擺件,主子們看了一年看煩了的,就要收起來一些收入庫房,再從庫房裡尋了新鮮樣子的擺出來。紫薇院裡的石榴盆景也被三老爺要求要換成君子蘭和水仙。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1 AM

第34章 一鍋端

  新上任的兩位外事管事劉嬤嬤和牛嫂子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也是忙碌了起來。

  新盆景搬進來當日,三老爺任時敏見了十分滿意,還誇了劉嬤嬤幾句。

  可是到了第二日,不過一夜之間,那十幾盆君子蘭竟然被發現從根部開始爛掉了。

  “劉嬤嬤,這是怎麼回事?”周嬤嬤指著丫鬟搬進來的那一叢君子蘭,沉著臉問道。

  劉嬤嬤大冬天裡出了一身冷汗,見只有自己一個人過來,便賠笑道:“周嬤嬤,這事兒……奴婢也不十分清楚。不過,您不用也一起問問牛嫂子她們麼?”

  周嬤嬤拉下來臉道:“問別人做什麼?牛嫂子說她只負責水仙,是你負責的君子蘭。”

  劉嬤嬤原本也不過是見自己一人在這裡被指責有些緊張,下意識的想要拉人一起好責任均攤,這會兒聽著周嬤嬤的話卻是有些心理不舒坦了,不由得抬頭辯解道:“周嬤嬤,這些君子蘭是奴婢挑的沒有錯,可是挑選的時候奴婢是與牛嫂子一起去的。且那賣花的華農還是牛嫂子家當家的介紹的。”

  周嬤嬤不悅:“那為何牛嫂子說君子蘭是你與你家小兒子精挑細選出來的?”

  劉嬤嬤聞言一愣,隨即氣得冷笑道:“您聽她放屁!我還說為何鎮外那麼多養花的花農,她們夫婦偏偏就挑了了一家地兒那麼偏的!後來我聽隔壁的花農議論才曉得,原來是她們夫婦收了那家花農五兩銀子。現在想來定是那些花本來就有問題,她們合夥來整我呢!”

  牛嫂子與原本的外事嬤嬤候選魏嬤嬤私交甚好,聽說雙方還有結成兒女親家的意思。

  不想最後劉嬤嬤這一匹黑馬殺出來,讓魏嬤嬤對她起了不小的成見,於是連帶著牛嫂子對劉嬤嬤也有些愛搭不理。加上兩個外事嬤嬤之間也有競爭的關係存在,所以兩人的關係實在說不上好。

  其實采買管事收回扣這種事情是很常見的,就連劉嬤嬤自己每一盆花也都是有油水可撈。甚至在她知道那五兩銀子的事情之後,牛嫂子還給了她二兩銀子。她雖然不滿牛嫂子撈的比她多,可是想到來日方長便也沒有說什麼了。

  如今她卻覺得自己是落到了人家的圈套裡,說不定是牛嫂子為了替魏嬤嬤出頭所以給她下了絆子。她雖然來到紫薇院不算久,可是任家三老爺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別的事情做的不好他壓根兒就不會管,可是他在意的事情若是出了什麼岔子,負責之人就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這罪名她擔不起。

  周嬤嬤聞言一臉驚訝:“竟會有這種事!”說著她便氣急的指著一旁的喜兒吩咐道,“去將牛嫂子給我叫進來!”

  劉嬤嬤見周嬤嬤的樣子,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將這事情給捅了出來。雖然管事嬤嬤吃商家回敬的是常事,可是這種事兒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擺到明面上來的。她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喜兒已經領命出去了。

  不一會兒牛嫂子就被叫了進來。

  周嬤嬤劈頭蓋臉就道:“虧我之前還想著你只負責那些水仙花兒,君子蘭是劉嬤嬤的責任,因此只叫了她過來問話。不想卻聽說那花農是你找的?還收了人家五兩銀子的孝敬?牛嫂子,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牛嫂子聞言驚怒地瞪向了劉嬤嬤,見她眼神閃爍,不敢看自己,立刻就明白了是劉嬤嬤將自己給出賣了。

  她朝著劉嬤嬤那邊“呸”了一聲,轉頭對周嬤嬤道:“您可別信那些兩面三刀的老貨!我今兒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碗就罵娘’了!拿銀子的時候怎麼就不嫌銀子扎手了?如今出了問題倒是忙不急的將自己給撇乾淨了,跟她自個兒手有多乾淨似得!又不用去花樓裡賣,裝什麼黃花閨女兒啊!”

  牛嫂子年輕的時候是出了名的潑辣,還有個外號叫‘辣子’,如今兒女大了,脾氣收斂了不少,卻也是個不肯吃虧,一點就著的脾氣,脾氣一上來什麼話都能出口。

  劉嬤嬤聽這話也被氣得不輕,抬頭就頂了回去:“我是拿了銀子,可是我拿的不就是你給我封口的銀子麼?那花農卻是你與你家當家的接的頭!如今出了事,自然要從你們夫婦那裡討要說法!”

  牛嫂子原本收了五兩銀子,最後被劉嬤嬤硬是要了二兩過去,還答應不得不下次讓她拿大頭。到嘴的肉飛了,她心裡正不順。不想劉嬤嬤卻是這種有好處她要占,出事情了讓別人頂的不要臉的貨色。當即便氣得火冒三丈。

  “你個死不要臉的!有種你把銀子給吐出來啊!就會在人背後玩陰的!誰還不知道你這管事是怎麼當上的?不就是給了朱嬤嬤二十兩銀子麼!”牛嫂子指著劉嬤嬤的鼻子罵。

  劉嬤嬤惱羞成怒:“呵,你這管事就當的清白麼?當初還不是你家小姑子求了老太太房裡的桂嬤嬤?最後給方姨娘身邊的人塞了多少銀子當別人是瞎的?”

  一直坐在一旁袖手旁觀的周嬤嬤瞥了一眼窗外。牛嫂子嗓門大,已經引了不少的人在外頭探頭探腦了。

  見時機差不多了,周嬤嬤拍著案幾起了身:“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扯到老太太身上去了!還有剛剛你說的朱嬤嬤收了二十兩銀子是怎麼回事!”

  劉嬤嬤臉色不好看了,牛嫂子的事情因為牽涉到了老太太房裡的人,自然是沒有人敢多說什麼,她那二十兩的賄賂卻是不好說的。

  牛嫂子哂笑:“滿院子的人都知道,在您宣布外事嬤嬤人選的前一日晚上,劉嬤嬤給了朱嬤嬤二十兩銀子讓她走的五小姐的路子謀了這外事嬤嬤的差事。”

  周嬤嬤臉色一變:“放肆!還敢攀扯上五小姐!這外事管事的人選是在那日前一個下午老爺就與太太商量好了的,與五小姐有什麼關係!”

  劉嬤嬤聞言一愣,驚愕道:“下午就商量好了?”

  牛嫂子見劉嬤嬤的表情,眼珠子一轉已經明白了一些,不由得幸災樂禍的捂著嘴笑:“我這下算是明白了何為臭味相投了!”

  劉嬤嬤臉色鐵青。

  周嬤嬤也是氣得不輕,一邊吩咐丫鬟去將朱嬤嬤叫過來,一邊掀簾子出了耳房去正房向李氏稟報今日的事情。

  周嬤嬤從李氏正房回來之後朱嬤嬤已經來了,經過一番對質,朱嬤嬤利用從五小姐那裡聽來的消息故意騙劉嬤嬤二十兩銀子的事情徹底敗露。

  只是牛嫂子與劉嬤嬤因為收取賄賂的事情也沒有落到什麼好。

  不想對這三人的具體處置還沒有下來,三老爺任時敏就發怒了,原因是他發現那十幾盆瀕死的君子蘭不是病死的,而是因為被人從根部澆了熱水給燙死的。

  三老爺是風雅之人,這種“殺花”的事情在他看來是極度不能忍受的。當即命令李氏徹查。

  這一查就查到了魏嬤嬤的頭上。

  原來魏嬤嬤對劉嬤嬤替代自己成為外事嬤嬤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又從牛嫂子那裡得知這一次辦差劉嬤嬤就撈了好幾兩銀子的好處,心中惱怒非常。便乘著晚上的時候,將劉嬤嬤買回來的君子蘭用滾水一株株淋死了。

  三老爺知道了之後當即下令要將魏嬤嬤杖責五十大板趕出任家。五小姐知道了之後忙跑了過去找三老爺求情,終於將魏嬤嬤的命保了下來。

  只是加上另外幾個嬤嬤的事情也是同時發生,三老爺心中不耐,讓李氏將院子裡的人都清一清,上不得檯面的都給趕出去,不要在他面前礙眼。

  李氏雖然也落了幾句不是,卻依舊是心中歡喜,因為這些人全是方姨娘弄進來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1 AM

第35章 因勢利導

  這幾個嬤嬤原本都是方姨娘從莊子上找來的,都是或多或少的與各房主子們院子裡得用的嬤嬤丫鬟們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原本就是方姨娘針對任瑤華下的套,最後在任瑤期的勸說下留了下來。

  如今她們自己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證據確鑿,又是三老爺開口要趕人的,自然扯不到李氏母女身上。

  這幾位嬤嬤一開始還不願意坐以待斃,四處去托關係。可是任家上下都很清楚任三老爺的脾氣,他不管事兒的時候你鬧翻了天他也視而不見,可是一旦惹得他動了怒,誰的賬他也是不會賣的。

  比如牛嫂子就託人給自家小姑子帶過信兒,讓小姑子去求求她婆婆桂嬤嬤。可是偏偏之前牛嫂子與劉嬤嬤爭執的時候,劉嬤嬤說她是托了桂嬤嬤賄賂了方姨娘身邊的人。

  這一句話就將好些人牽連了進去,且傳揚的府裡的下人都知道了。

  所以牛嫂子的小姑子還沒有開口,就被桂嬤嬤給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她娘家人上不得檯面,並不準她再插手娘家的事情。

  偏偏這幾個婆子在托關係的時候還不忘互相拆台,深怕對頭留了下來自己被趕走日後被報復,結果可想而知。

  李氏的正房裡大丫鬟鵲兒正滿臉笑意地小聲與李氏說著自己剛剛打聽來的消息:“……老爺因此對方姨娘也生了氣,在方姨娘拖著‘病體’來請罪的時候說她識人不明,什麼人都往紫薇院裡放。還說現在太太回來了,讓她顧好自己的身子和六少爺與九小姐就好,不要再胡亂插手我們紫薇院的事情。”

  “父親真的這麼指責了方姨娘?”任瑤華看了鵲兒一眼,皺眉道。

  鵲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爺神仙般的人,說話自然比奴婢要好聽一些。”

  事實上任時敏在妻妾面前大都數時候都是彬彬有禮的,很少口出斥責之語。所以這次任時敏對方姨娘的幾句指責在丫鬟們看來也是十分令人高興的。

  果然李氏聽了也面容微亮。

  她是一個善良又懦弱的女子,可是因沒少在方姨娘手中吃虧,要妻妾和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因為方姨娘的嫡母是任老太太的同母姐妹,她又沒有生下兒子,所以這些年在方姨娘面前難免少了底氣。

  任瑤華看了坐在李氏身邊微笑不語的任瑤期一眼:“方姨娘那裡來日方長,以後總有她吃苦頭的一日。現如今那幾位婆子是不是可以立即派人送回莊子上去了?還得在過年之前再重新挑了人來。”說到這裡任瑤華冷笑一聲,“按著我的脾氣,我倒是想將她們都提腳賣了!”

  任瑤期微微搖頭,說起來那幾個婆子除了那個偷聽關嬤嬤,其餘的都算不上的方姨娘的人,她之所以將人趕走不過是為了將方姨娘這一年來的布局徹底打破,並讓紫薇院的人都認清形勢,讓李氏鞏固地位而已。

  至於嬤嬤們收受賄賂之事,根本就算不上是什麼事。是不是錯處,端看主子心思罷了。

  所以任瑤華的意氣之氣在她看來毫無必要。並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被她們當對手的。

  於是她沉吟著,溫聲道:“今兒已經晚了,明日一早再送吧。左右大伯母那邊已經知會過一聲了。母親,我們院子裡是不是要再挑些丫鬟進來?”

  原本李氏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被方氏弄出去了,周嬤嬤又從二等丫鬟中挑了兩個出來好生調教,只是李氏說要把新調教出來的兩個丫鬟給任瑤期用,她自己身邊就還需要再添幾個。

  另外任瑤期和任瑤華身邊也要添幾個年紀略小一些的,先讓大丫鬟們帶兩年。等幾個年紀較大的大丫鬟都配了出去,她們就能頂上來了。

  “我已經與周嬤嬤說了,讓她這次一併挑些小丫鬟進來給你和華兒用。”李氏捋了捋任瑤期的一縷碎發,笑著道。

  任瑤期點了點頭,轉頭對周嬤嬤道:“嬤嬤等會兒去與那幾個被送回去的嬤嬤說,母親憐惜她們家中生計,所以她們雖然不能在留在府裡,每一戶卻是可以送一個小丫頭進來當差。她們家中如果有女兒,孫女,或者侄女兒的先挑幾個出來,再讓你從中挑選。”

  周嬤嬤聞言一愣,任瑤華卻是差點忍不住跳腳:“你這是什麼意思?好不容易趕出去又要弄回來?你是嫌府裡的牛鬼蛇神不夠多是不是?”

  任瑤期耐心的與她解釋道:“我們挑丫鬟本就是挑的任家的家生子,就算不給她們這個恩典,最後從莊子上送來的人不還是與她們沾親帶故?且大部分還是勢大的那幾家陪房家中出來的?既然如此,這個人情為何不賣?”

  因勢利導在任瑤期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李氏當年嫁進任家的時候除了周嬤嬤以外根本就沒有她自己的陪房,就連之後身邊的四個大丫鬟也是周嬤嬤一手調教出來的。所以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李氏總是被孤立在了任家之外。

  以致到最後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都還不知道問題是出在何處。

  任家的形勢複雜,任家的家生子並非不能用。

  恰恰相反,如果用得當了,絕對會比外頭買來的丫鬟要順手的多。將那幾個老奸巨猾的嬤嬤送回去,換了她們自己的親眷來紫薇院裡當差,益處絕對大於害處。

  任瑤華聞言仔細想了想,雖然臉上依舊十分不快,卻也沒有再出言反駁。

  周嬤嬤這個段數的自然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任瑤期的用意,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高興地道:“五小姐這一招,奴婢瞧著可行。”說著她又轉頭撫慰任瑤華,“三小姐,您應當信得過老奴才對。你放心,老奴挑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就算胚子長歪了,老奴最後也能將她扭過來!”

  對於這一點周嬤嬤還是十分自信的。小丫頭到了她手裡就如同是一張白紙,她想怎麼畫就怎麼畫。

  李氏對周嬤嬤十分信賴,對任瑤華點頭道:“周嬤嬤以前是跟著我母……母親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她說可行,就不會有問題的。”

  說到這裡李氏似是想起了什麼,目光有些黯淡地低下了頭。

  周嬤嬤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得一嘆,忙笑著看向任瑤華:“三小姐?”

  任瑤華將頭撇向一旁,冷冷道:“不要送到我房裡就成!”

  這就是不反對了。

  任瑤期笑著點頭:“到時候人來了讓嬤嬤調教好了以後。任三姐先選。”

  任瑤華卻是覺得這話怎麼有些像是安慰小孩子的?還顯得她這個當姐姐的小氣?不由得瞪向了任瑤期。

  任瑤期卻已經轉頭去與周嬤嬤說話:“那位關嬤嬤就不用給恩典了,直接送回去,放話下去以後與她有幹係的人紫薇院都不用。”

  讓那些站錯了隊的人引以為鑒。

  周嬤嬤想了想,點頭贊同:“五小姐說的極是,我們太太性子好,可是不代表就是軟柿子能任由人拿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2 AM

第36章 天生相剋

  那幾個嬤嬤原本正提心掉膽,等到周嬤嬤過去與她們把任瑤期交代的話一說,幾人皆是驚喜不已,對李氏更是感激涕零,直誇她為人寬厚,有一副菩薩心腸。

  誰都知道,大宅門內的奴才,除了管事嬤嬤以外就屬女主子們身邊近身伺候的丫鬟們身價最高。

  紫薇院兩位姑娘都是嫡女,這個時候挑選出來的小丫鬟若是出色的話會被留著做陪嫁丫鬟。即便是最後不能陪嫁,等到她們談婚論嫁的時候也比一般的丫鬟要尊貴,主家也會給不少的添妝銀子。

  而且她們被送回去原本就不光彩,若是家裡又有人進府,說明她們以後翻身還有望,別的家僕也不會對她們逢高踩低,。

  對於關嬤嬤為何沒有這個恩典,幾人不過略略思索就明白了過來,不由得開始盤算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叮囑自家的丫頭。

  也因此,第二日她們被送走的時候沒有一人對李氏懷有怨氣,還求著周嬤嬤要去李氏面前磕頭。

  任瑤期沒有再插手這件事情,挑丫鬟調教丫鬟不用她操心,自有周嬤嬤去忙。

  方姨娘又病了,李氏免了她請安,她便開始閉門不出。

  任時敏倒是忙碌了起來,他開始忙著寫春聯和制桃符。當然,任三老爺的對聯和桃符是極為講究的,從選紙到刻符都是不經他人之手的。產量不高,也因此千金難求。

  這一日上午,任瑤期從任益均那裡回來。

  任益均喜歡找任瑤期下棋,偏偏外頭天氣極冷,他身體又不好。

  任瑤期念著前世的事情,對任益均的古怪脾氣也多了幾分包容,因此每隔幾日就主動送上門去與他切磋一番,省得他冒著風雪去紫薇院。

  腳步輕緩的走在九曲迴廊上,任瑤期捂著手中的一隻小巧的和田玉青花花紋手爐。

  這隻不過巴掌大小的暖手爐是她臨走的時候任益均硬塞給她的。

  她瞧著是個貴重物件不想要,任益均陰沉著一張臉拿過手爐就要往地上砸,嚇得她忙撲上去奪了過來。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可以將一番好意表達的那麼……彆扭。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嘴角微勾。

  抬頭的時候卻是看見外院的大管家楊成側身彎腰姿態恭謹的領著兩個人往這邊走來。任瑤期腳步不由得一頓。

  走在楊成身後的是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右邊的一個穿了一件黛青色寶相花紋面子的紅狐披風,相貌算的上清秀端正,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教養良好的公子。

  左邊的少年穿了一身窄袖的出風毛紫貂皮長袍,右手還握著一根馬鞭。他身材修長,劍眉星眸,五官極其分明俊朗。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微微往一邊勾,這個表情在別人做起來像是有些不懷好意,偏偏在他臉上卻是讓人瞧著賞心悅目。

  兩個原本悠哉悠哉邊走邊談笑的少年看見任瑤期的走了過來也是一愣。

  任瑤期回過神來的時候忙收回了自己眼中那一抹複雜的神色。

  “五小姐。”大管家見了任瑤期叉手行了一禮,見任瑤期沒有動,他回頭看了那兩位少年一眼,忙道,“五小姐,是丘家表少爺來了。另一位是他的同窗文公子。”

  任瑤期聞言微微垂眸將頭低了,緩緩朝著他們福了一禮。

  她記得他們,且記憶深刻。

  丘家表少爺丘韞是她祖母任老太太兄長的嫡孫,如今在雲陽城的書院讀書,因為從雲陽城回薊州丘家要經過白鶴鎮,所以丘韞也算是任家的常客。

  而在他身邊的那位並不是什麼文公子,而是雲陽城雲家的二少爺雲文放。

  她之所以記得雲文放這個不相干的外人,是因為他們曾經是死對頭。

  她聽說有些人天生八字不合,想必她與雲文放就是這一類。兩人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互掐,到最後她離開任家的時候還被他狠狠擺了一道,讓她記憶深刻,想忘記都難。

  上一世她第一次遇見他的確切時間已經記不清了,好像也是在這個迴廊。她因為與任瑤華吵架從榮華院裡氣呼呼的跑了出來。因跑的有些急,結果不小心撞到了雲文放身上。

  然後雲文放當著眾人的面輕佻的吹了一聲口哨。

  這一聲口哨讓在場之人都“噗哧”笑了,也讓她顏面無存。

  她當時委屈的不行,氣急敗壞抬手就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然後拋下眾人哭著跑走了。

  那時候年幼,任性衝動,沒有想過後果。

  結果就是她被任老太太關了半個月的祠堂,年也是在那冰冷的祠堂裡過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外面一片歡聲笑語,她連被人探視都不允許。因外頭的婆子忘了給她送飯,她又冷又餓又害怕,縮在供桌下哭。

  他不知從哪裡溜了進來,扯著她的發辮,挑起一邊的嘴角笑得惡劣如惡魔:“給爺磕三個頭,叫三聲‘好哥哥’,爺就與丘韞去給你求情放你出去如何?”

  她當時恨他恨得要死,聽了這話想也沒想,跳起來就去撓他的臉,結果給他脖子上撓出了四條血痕。

  最後暴怒的他被丘韞拖走了。

  她這才覺得害怕,以為自己又要被罰。好在當晚她爹就求了任老太太把她接了出去。

  又過了幾日,她偶爾聽丘韞的小廝說雲家二少爺之所以化名在白鶴鎮住了這麼久連過年也沒有回家,是因為他在雲陽城裡惹了大禍,將一個朝廷官員的小舅子給揍成了傻子,被雲老太太偷偷藏了起來。

  雲家老太太與任老太太是遠房堂姐妹。雲老太太的父親原本是丘氏一族的族長。

  因丘老族長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最後過繼了任老太太的兄長。

  丘氏的老族長去世之後,就由任老太太的兄長丘新民接任了族長的位置。

  丘新民是快二十歲的時候才被老族長過繼的,那時候雲老太太已經嫁到了雲陽城。任老太太這一房原本就是丘氏旁支,因此兩邊的關係不過泛泛。任老太太與雲老太太的關係就更遠了,平日裡也幾乎沒有往來。所以雲家二少爺會來任家避風頭也是別人沒有想到的。

  她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悄悄將雲文放在任家事情透露了出去。

  沒過幾日,雲家大少爺就過來將雲文放帶走了。

  她以為她做的很小心,沒有人會知道。不想他臨走之前卻是突然湊到她耳邊冷笑道:“任瑤期,你會後悔的!咱們走著瞧!”

  她被任老太太下令禁足,不能出紫薇院半步。

  之後幾年她幾乎足不出戶,因此與雲文放相安無事。

  後來爹爹去世,任家要將她送給盧監軍,母親病重之際讓周嬤嬤收拾了細軟偷偷助她逃離任家去雲陽城裡找外祖父一家。

  不想逃到半路的時候遇見了打馬出城來的雲文放,她跪下來求了他放她一條生路,卻還是被他敲暈扔到了馬背上。

  許久之後,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任家派來找她的馬車上了,而雲文放不見了蹤影。

  她當時萬念俱灰,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有生之年若是再遇見雲文放,她定要他不得好死!

  如今時過境遷,他又站到了他面前。

  依然俊美的五官,壞壞的笑臉,漆黑的眸子晶亮的如同夏夜星子。

  卻是再也激不起她半分的情緒。

  年少時的仇恨,在她現在看來已是幼稚至極。

  這一世,她不想與雲文放再有任何牽扯。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2 AM

第37章 帶路

  “五表妹是剛從姑祖母院子出來嗎?”丘韞儒雅的姿態中帶著些疏離的微笑問道。

  丘家是燕北的老牌世家,如今丘韞的祖父這一房已經是丘家的嫡脈,丘韞雖然在孫輩中排行第三,他的父親卻是丘家族長的嫡長子,他又是長房的獨子,可謂根正苗紅。

  因此無論在丘家還是在任家,丘韞都是眾星捧月搬的人物。在同輩的兄弟姐妹們當中備受推崇。

  任瑤期前世就不喜歡丘韞,他在人前是一副儒雅貴公子的模樣。背著人的時候卻總是站在一邊笑眯眯看雲文放找她的樂子,而他則是負責望風的。

  對雲文放她是恨不能踩上一腳痛恨,對丘韞卻是不屑與之為伍的厭惡。

  “是的,三表哥。祖母知道你來,定是很高興。”任瑤期回了他一笑,安靜地回道,笑容比他還要完美,姿態比他還要規矩。

  說完這一句她就低頭側了側身,客氣的讓他們先過去。

  丘韞似是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站在他身邊的雲文放輕笑一聲,將手搭到了丘韞的肩膀上,斜了半個身子,眼睛卻是戲謔地打量著任瑤期:“晉元,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性子古怪的表妹?瞧著不像啊。”

  他這副模樣不像是世家公子,倒像是遊戲人間的浪蕩子。好在他年紀小,相貌也長的好,因此瞧著並不是太討厭。

  丘韞有些尷尬的用手握拳,抵著脣輕咳了一聲:“子舒,你記錯了,那是元會說他家表妹的話。”

  雲文放笑睨了丘韞一眼又去看任瑤期,想看看她是不是像丘韞說的那樣容易生氣,卻見她姿勢不變的低頭站在那裡,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似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調侃。

  態度客氣又疏離,倒是顯得他們有些無聊。

  雲文放眉頭微挑,不知道怎麼的,任瑤期的表情讓他覺得十分的不舒服。

  雖然他們這才是第一次見面,任瑤期也沒有絲毫做得不對的地方,他就是覺得不爽快。

  或許真如任瑤期想的那樣,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合不來。

  於是他轉頭對丘韞眨眼道:“既然遇到了你表妹,那就不用他帶路了吧?”他指的是領他們進來的外院管事楊成。

  雲文放在雲家的時候就是個萬事任著自己性子來的人,如今到了別人的地盤也沒有意識到要收斂。

  管事楊成抬頭看了任瑤期一眼,又看了看丘韞,最後老老實實的將頭低了。表示自己只是個奴才,一切聽從主子們的安排。

  丘韞看到雲文放臉上的笑容就知道他那愛捉弄人的壞毛病又來了,不由得有些無奈。他們兩人是同窗,他對雲文放的了解還是挺多的,知道他想要找人麻煩的時候,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只是……他看了看任瑤期,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今日的五表妹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任瑤期這才抬頭,面不改色的對楊成點了點頭:“楊管事回去吧。客人既然讓我遇上了,理應由我領到長輩那裡見禮。”

  她如今已經明白了,有些人不能與他們硬碰硬,而是要順毛捋。

  她無意再與雲文放和丘韞結仇。這兩個不過是不相干的人,不值得她花費太多的力氣和心思。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楊成本就不想摻合到主子們的糾紛中去,這會兒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行禮退下了。反正榮華院那邊已經先一步派人稟過了,並不會因此失禮。

  任瑤期又朝丘韞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領著兩人繼續往榮華院去。

  丘韞見她這麼好說話倒是不好再為難她了,轉頭與雲文放說起了白鶴鎮附近能遊玩的地方。

  任瑤期不緊不慢地低頭走著,並不插話。雲文放卻總是時不時的往她身上看上一兩眼。因為他看的頻繁又無所顧忌,連丘韞也注意到了。

  丘韞朝他悄悄使眼色,問他何事。雲文放卻是摸著下巴眨眼笑,並不言語。

  “咳,表妹最近在忙什麼?”丘韞無奈,開始與任瑤期搭訕。

  任瑤期輕聲回道:“與姐妹們一樣,做做女紅,聊天說話。”

  “五表妹不是喜歡讀書寫字畫畫麼?”丘韞笑容溫和地問道。

  任瑤期微微一笑:“無聊時的消遣而已,比不得表哥與哥哥們是真正做學問。”

  “你還會畫畫?”雲文放悠然插嘴道,“明兒畫一幅送給小爺瞧瞧。”

  他這話語氣倒是挺大的,任瑤期不想與他計較,不過是笑了笑,並不搭腔。

  倒是丘韞雙手一合,笑著看了看兩人道:“子舒兄的畫技確是不錯。不過……我這位五妹妹別的不敢說,畫畫麼……子舒你未必及得上。”

  任瑤期微微皺眉。

  果然下一句就聽雲文放道:“那我就真要見識一番了。”

  好在離著榮華院並不遠,很快任瑤期就領著人到了榮華院。

  任老太太應該之前就已經得了消息,知道雲文放的真正身份,因此在看到雲文放的時候對他的態度十分慈愛。

  任瑤期將人帶到之後,就行禮告退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3 AM

第38章 香餑餑

  雲文放在任家住下了。

  丘韞作為任老太太的侄孫,又經常來任家小住,因此他在任家有一座獨立的院落。而雲文放這個初來任家的少年並沒有住外院的客房,而是與丘韞一起住在內院他的院子裡。任老太太對外宣稱這位“文公子”是她娘家至親的孩子。

  因任老太太的態度,除了少數幾個知情人,任家眾人對雲文放的身份都好奇起來了。

  作為知情人之一的五太太林氏對雲文放十分熱情,除了交待自己的兒子任益健多與丘韞和雲文放親近之外,對自己的女兒任瑤玉也交代了一番。

  大太太倒是淡定的多,除了對丘韞和雲文放住的錦繡院諸多照顧外,並沒有特別的舉動。

  不過不知情的人也都猜到了這位“文公子”的身份定然不低。

  任瑤英就將事情告訴了方姨娘。

  方姨娘想了想後將兒子任益鴻叫了去,細細問了一番。只是任益鴻與雲文放接觸的不多,又不是那喜歡嚼舌之人,只知道那位文公子除了丘韞之外,只與五少爺任益健走的稍近一些,幾人在一起談的都是些雲陽城裡的事情還有冬天的白鶴鎮哪裡可以遊玩等等。

  方姨娘倒是沒有對兒子的不知情有什麼不滿,反而好好誇讚了他一番,又交代了他好好用功讀書便讓他回去了。轉頭便又吩咐自己的心腹去五太太從雲陽城陪嫁過來的陪房那裡打聽“文公子”的身份。

  最後又叮囑女兒道:“按照之前我交代你的去做,不要受她們影響。林氏向來喜歡上跳下竄,那是因為她命好。即便犯了錯,也總有人給她收拾爛攤子。”方姨娘溫和的語氣中含著一絲不屑和嘲弄。

  “娘說了會為你謀一個好前程,就一定會做到。”

  在外人面前性子衝動易怒的任瑤英低頭輕緩地應了一聲“是,女兒知道了。”

  榮華院裡,五太太林氏對任老太太又格外殷勤起來。

  雲文放來任家的第一個晚上,林氏一邊給任老太太捏肩捶腿,一邊含蓄的打聽了一番雲家老太太對雲文放婚事的態度。

  任老太太眯著眼睛淡聲道:“這事以後再說。”

  五太太賠笑道:“娘,雲家大少爺今年十五了,雖然也是一表人才可是與玉兒隔的年歲大,媳婦也覺得不太妥當。不過這位二少爺……媳婦今日瞧著與我家玉兒那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任老太太一把拍開林氏的手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混賬話!傳出去以後玉兒的名聲就毀了!”

  林氏撇了撇嘴:“娘,雲老太太這個時候將孫兒託付給我們任家難道就沒有那個意思?現在的燕北王可是雲老當家的親外甥,那位雲太夫人雖然不是老燕北王正妃,卻是有正式誥封的,加上有燕北王在,燕北王府還有誰比她尊貴?雲家也因此成為我們燕北的第一世家。我們任家若是能與雲家結親,好處多了去了。您與雲老太太是堂姐妹,是她的娘家人。若是您向她老人家開這個口,她定是不好回絕的。”

  任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擺手道:“我說了這事兒以後再說。”

  林氏還想再勸,對上任老太太瞪來的目光,還是摸了摸鼻子住了口。

  心裡卻是想著一定要讓自己的女兒與雲家二少爺多親近親近。

  也不能怪林氏“開放”。她與任五老爺就是因為自幼感情就好,兩人青梅竹馬,所以最後才嫁到任家來的。

  因此林氏也想為自己的女兒找一個好姻緣。

  任瑤期對家裡的這些暗涌毫不在意,一如既往的每日早晚兩次去榮華院報到,然後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是待在李氏房裡陪她說話做女紅,就是去西跨院的書房陪著任時敏寫對聯制桃符。她很榮幸的得到了任時敏施捨給她的磨墨遞茶和用砂紙打磨桃符的資格。

  這日晚上,任瑤期去給李氏請安的時候,正好聽見周嬤嬤在向李氏稟報家務事。

  “……兩隻火腿,四壇金華酒,一對活羊,六隻風雞,兩張狐皮,一張猞猁皮,還有六匹錦緞……”

  李氏在一旁聽著點頭:“家中人少,這些也足夠過年了。另外再給兩百兩銀子,全都換成十兩和五兩重的小錠子。”

  頓了頓,她有些無奈地強調道,“記得把銀子交到母親手上。”

  周嬤嬤嘆氣:“奴婢省得的。”

  聽見身後簾子有響動,兩人立即回頭。

  看見是任瑤期李氏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期兒你來了?”

  任瑤期一無所察的回了李氏一個笑臉:“母親在與周嬤嬤商量事情麼?我先去西次間等著吧。”

  李氏忙道:“那你先去坐坐,我與周嬤嬤處理完了事情就過去。”

  任瑤期從東次間退了出來,去了西次間。

  不多會兒周嬤嬤便出來了,對任瑤期笑道:“太太還在更衣,五小姐今日來的倒是早些,三小姐還在老太太院子裡沒有回來嗎?”

  任瑤期點了點頭:“三姐姐過會兒就來了。”想了想,她突然問道,“外祖和舅舅那裡……還好嗎?”

  周嬤嬤一愣,想起來之前任瑤期可能是聽到她與李氏的對話了,忙道:“好著呢,好著呢。”

  看了任瑤期一眼,周嬤嬤賠笑道,“爺他捎了年節禮來,太太便讓奴婢明日送些回禮回去。”

  任瑤期笑著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並沒有過問她舅舅讓人捎了什麼年節禮來。

  周嬤嬤松了一口氣,正要說話,任瑤華掀了簾子進來了,隨口問道:“什麼年節禮?”

  看了一眼面色緊張的周嬤嬤,任瑤期笑著接話:“我在問嬤嬤一些親戚間的人情往來。三姐之前不是在與表哥他們陪祖母打葉子牌麼?誰贏了?”

  “你不是不喜歡玩麼?誰贏了與你又有什麼相干?”任瑤華走到炕上坐下,周嬤嬤藉口要去請李氏退了出去。

  任瑤期也不與她爭辯,笑了笑,提起手邊的小茶壺給她斟了一杯茶水。

  面對任瑤期友好的態度,任瑤華也不好再伸手打笑面人。自從她這次回來之後,就感覺到任瑤期與之前判若兩人。以前任瑤期與她動不動就爭鋒相對,現在卻總是避免與她爭執。吵架這種事情果然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兩人也一直相安無事。

  “三表兄和文公子說要辦一場冰嬉戲比賽,祖母已經應了。”任瑤華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道。

  任瑤期雖然有些驚訝任瑤華主動對她開口說這些,卻還是裝作有些興趣的樣子道:“哦?什麼時候?家中的兄弟都參加麼?”

  “嗯,就在鎮外的小白河上。到時我們也都要去。”任瑤華難得友好的賞臉回應道。

  任瑤期愣了愣:“我……不會。”

  任瑤華轉頭瞪向她:“那又如何?又不用你上場比。到時候自然會安排府中僕從們上去,我們不過是在一旁看熱鬧。”

  任瑤期輕咳一聲:“哦,這樣啊。我最近容易著涼,外頭太冷了,我就不去了。”

  “祖母交代了家中的兄弟姐妹都要去,東府的人也去。三表兄今日還特意問了你一句。”任瑤華說到這裡,皺眉打量了任瑤期一眼。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4 AM

第39章 姐妹論婚

  任瑤期一臉驚訝地看向任瑤華:“三表兄?他找我有事?”

  任瑤華見任瑤期的表情,似是真的不知情的樣子,便轉開了視線:“我怎麼曉得。想必是見你很少出現在祖母的院子,隨口問了一句吧。”

  任瑤期聞言微笑道:“三表哥向來禮儀周道。”

  任瑤華摩挲著茶杯,低頭想了想,又看了任瑤期一眼,微皺著的眉頭似是在思考著什麼。

  “怎麼了?三姐?”難得遇到任瑤華軟和的時候,任瑤期笑著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任瑤華一愣,不由得瞪向任瑤期。

  這還是任瑤期第一次在她面前做這麼親密的動作,她有些不適應。

  任瑤期笑容不變,微微偏頭看著她:“想什麼想得出神?”

  任瑤華原本想說“干你何事!”可是不知道為何,話到嘴邊竟然變成了一句:“祖母似乎有意把四妹妹嫁到丘家。”

  此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脣。

  按理這種沒頭沒尾沒根沒據的話,又是關係到姑娘家的婚姻大事,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應該說出來,而且還是說給與自己向來不合的妹妹知道。

  任瑤期也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會從任瑤華口中聽到這種事情。

  不過任家想與丘家親上加親的事情上一世就有,任老太爺和任老太太也確實是打算將大老爺嫡出的四小姐任瑤音嫁給丘氏一族下一任族長的嫡長子丘韞。

  只是上一世兩人的婚事不知為何到最後終究還是沒有成,任家沒落後,丘家為丘韞另娶名門淑媛。

  而任瑤音好像是給雲家大公子雲文廷當了貴妾。

  只是上一世原本任家給丘韞的未婚妻人選有兩個,一個是四小姐任瑤音,另一個是任瑤華。因為兩人都是嫡出,且在任家諸女中年紀與丘韞最為相配,又是任老太太最喜歡的兩個孫女。

  據他所知,當初任老太太似乎更中意任瑤華一些。

  關鍵時刻偏偏半路殺出來“韓雲謙”這個程咬金。任時敏對韓雲謙十分喜歡,不等與任家的長輩商量就先向韓家提出了結親。任家最後覺得將任瑤華嫁給韓家獨子韓雲謙也沒有吃虧便同意了。而任瑤音就被定給了丘韞。

  這一世韓家的婚事根本還沒有影,任家給丘韞的未婚妻人選就定了任瑤音麼?按照排行的話,也是應該任瑤華的婚事先提出來吧?

  想到這裡任瑤期看向任瑤華:“怎麼突然提起了四姐姐的親事?”

  任瑤華這才想到兩人私下裡談論這些事情有些尷尬,臉上也帶了些不自在的神色,偏偏看到任瑤期一臉正經的鎮靜模樣,任瑤華不想在這個做妹妹的面前矮了陣仗。

  於是她勉強鎮定了神色,裝作若無其事地道:“上午二伯母過府來了,提起了二哥的親事。大伯母正好也在,便與祖母商量要給三哥說親。之後不知怎麼的大伯母又繞到了四妹妹頭上,祖母說四妹妹的事先別急,她心理有數。這時候二伯母就提到了一句丘家。我原本是與四妹妹在暖閣裡的,出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這些話。後來見四妹妹也出來了,不好再聽下去便與她一起離開了。不過當時沒有聽到祖母和大伯母反駁的話,想必二伯母說的並沒有錯。”

  他們的祖父任永和與叔祖父任永祥這一支是任家的嫡枝,分住任家主宅。

  任永和與任永祥還有幾個庶出的兄弟,已經分出府去單過,那些堂叔伯所出的兄弟姐妹與她們也不走一個排行,每年也就是過年和中元節祭祖的時候會見到。

  二伯母是一墻之隔的東府當家太太,是她們叔祖的長媳,出身雲陽城蘇家。

  二哥任益林是二伯父的庶子,二伯母蘇氏沒有兒子,只生了在任家排行第七的任瑤亭一個女兒。不過蘇氏是個大方人,給二伯父納了好幾房美妾,有兩個庶出的兒子。

  蘇氏家世顯赫,又有賢惠的名聲在外,因此她雖然沒有兒子,卻比同樣無子的三太太李氏處境要好的多。

  “二哥的未婚妻不是還在孝期嗎?”任瑤期隨口問道。

  她記得任益林的親事兩年前就定下了,定的是薊州的一個姓劉的舉人的次女,按理說也算是一門好親。

  原本婚期定在今年的四月,偏偏才出了正月任益林的未婚妻的祖父去世了,要守一年孝,而劉舉人之前正好花銀子補了莫州一個通判的缺,因為父親去世上任還沒有兩個月就回家丁憂了。

  禍不單行,前陣子薊州傳來消息,劉舉人父親孝期未出就出去與友人喝花酒,最後為了躲避熟人,慌不擇路,不知怎麼的掉到了河裡淹死了。

  劉小姐一年孝期還未過,三年重孝又要來了。

  任益林今年已經十七了,那位劉小姐今年也十六了。

  “奴婢聽說東府裡已經鬧翻了天了,袁姨娘天天跑到二老爺和二太太面前哭訴。說那位劉小姐命不好,還沒嫁進任家就剋死了自己的祖父和父親,是個掃把星,吵著要退婚為二爺另娉呢。”

  答話的是任瑤華身邊的丫鬟蕪菁,對這些事情她知道的比兩位主子都清楚,忍不住插嘴答了。

  說完了之後又有些緊張的看了任瑤華一眼,深怕她怪罪自己多話沒規矩。

  任瑤華眉頭雖然皺了皺,卻是沒有說什麼,只低頭喝茶。

  任瑤期朝著蕪菁微微一笑。

  蕪菁松了一口氣,知道任瑤華這是不阻止她繼續說話,五小姐也想要聽的樣子,有些高興的繼續道:“二太太向來對二少爺和四少爺似如己出,如今自然也是急了。我們任家雖然分了東西兩府,但是大事也都是我們西府老太爺和老太太做主。所以東府的二老太太便譴了二太太來向老太太討主意。”

  任瑤期聞言不過是低頭一笑。

  其實東府的老太太廖氏與西府的老太太丘氏年輕的時候就不合,別的事情廖氏是巴不得自己做主與西府分的清清楚楚最好。可是這種需要違背信義的事情,她自然是希望西府幫她拿主意,所以讓二太太來找丘氏。

  這個時候任家上下應該都是希望與劉家退婚的。原本任家看上劉家的姑娘也不過是因為劉小姐父親的舉人身份。劉舉人之前能謀到通判的位置,任家是出了不少力的。

  任家是經商起家,投入多少都是要收到回報的。

  如今劉舉人這個“可造之才”死了,劉家又沒有別的可利用之處,這門親事也就失去了它的價值。

  任瑤期記得上一世劉家的親事最終還是退了,只是那位劉小姐也是個性烈的女子。被退婚之後不久就懸梁自盡了。

  想到這裡,任瑤期不由得看向任瑤華。

  任家將別人家的女子視為物什,想棄就棄,最後還是報應到了她們這些無辜的任家女子身上麼?

  “怎麼了?”任瑤華見任瑤期看著自己發愣,不由得皺眉。

  任瑤期回過神來:“哦,我在想那位劉家小姐真可憐。”

  任瑤華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淡聲道:“這世上可憐的女子又何止劉家小姐一人?端看命數罷了。命若是不好又能如何?”

  任瑤華的聲音中隱隱有些惆悵,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李氏這些年在任家內院的艱難掙扎還是想到了自己將來未知的命運。

  任瑤期看著任瑤華,神色有些複雜。

  她原本也是信命的,可是這一世,她不想信。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4 AM

第40章 出行

  任瑤期沒有過多的糾結去不去冰嬉比賽的事情。

  這些天她不過是藉口天冷很少出紫薇院,丘韞就當著眾人的面提了她一句,若是刻意避開雲文放和丘韞兩人反而會引人注意。

  冰嬉是燕北人在冬日裡常玩的一項活動,任瑤期雖然沒有自己玩過,卻也看過幾回。

  她們這些女子不過是坐在岸邊臨時搭建的暖棚裡觀看。男子們則分成幾隊穿著冰鞋在結了一尺來厚的冰層的河面上競技。

  當然觀看之人也有各自出些彩頭博哪一隊的輸贏,只不過出的都是些碎銀子,且即便是押對了,那些銀錢也是用來打賞那些上場的家丁僕從,沒有真靠這個賭錢的。否則就不是風雅而是有辱斯文了。

  這日出門之前任瑤期先去了李氏那裡,原本想著等與任瑤華一起請了安然後去乘車,不想任瑤華已經先一步去了榮華院了。

  李氏讓周嬤嬤拿了一個繡花錢袋出來遞給任瑤期道:“這裡面是些碎銀子,給你當彩頭和打賞用的,你交給丫鬟收好了。”

  任瑤期接在手裡,抬頭衝著李氏笑道:“知道了,母親。”

  出來的時候,任瑤期卻是把錢袋又給了周嬤嬤:“我的月例銀子一直在箱子裡沒動呢,加上年節收到的打賞少說也有兩百來兩。前幾日父親又給了我兩張一百兩的銀票讓我添置自己喜歡的書籍和筆墨。這銀子還是嬤嬤收著吧。”

  周嬤嬤忙道:“這是太太讓奴婢給小姐備的,三小姐也有呢,您還是收下吧。”

  任瑤期還是將袋子遞了回去,溫和地道:“我知道母親是不想委屈我和三姐,我也不想辜負她的心意,所以之前當著她的面收下了。不過嬤嬤您是一直替母親管著賬的,紫薇院的情形你比我要清楚。母親她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

  李氏嫁進任家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嫁妝,每個月也不過是領著任家三十兩的月例。

  好在任時敏每個月那三十兩的月例銀子在李氏回府之後又發到了她手裡,而任時敏是不在意這點銀子的,這錢他從來沒有問李氏要過。

  任家不缺錢,任家的幾位爺每年可以從外院的帳房支取兩千以內的銀子作為應酬費用。已經成親的大少爺任益言每年也能支取一千兩。

  只不過超過了兩千兩就需要從任老太爺那裡拿到蓋有他印章的批條。除了在京城的二房老太爺和四老爺,其他幾位爺很少有需要任老太爺批條的時候,畢竟兩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了。

  李氏每月六十兩銀子,除了要打賞下人還要時不時的補貼娘家,經常捉襟見肘。

  “五小姐……”周嬤嬤愣愣的看著任瑤期,眼睛不由得微紅。

  這次回來之後任瑤期的表現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任瑤期笑了笑,轉身走了。

  從正房出來之後,經過西跨院的時候任瑤期想了想還是去了一趟書房。

  任時敏正坐在他的大書案後一邊喝茶一邊鑒賞幾方他新買的硯台。

  見任瑤期推門進來,他放下了茶杯招手笑道:“瑤瑤快來看看,這幾方澄泥硯是爹爹新得的,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任時敏的笑容帶著些小孩子的純粹歡快,每次他得了好東西的時候都是這麼毫不掩飾他的喜悅心情。

  以前任瑤期會暗自腹誹她這個爹爹太過灑脫淡薄,不通庶物,現在卻不會如此。

  任瑤期上前與任時敏好好賞玩了一番硯台後問道:“今日我們府裡有冰嬉比賽,爹爹不去麼?”

  任時敏興趣缺缺:“冰嬉有什麼好看的?一群莽漢推來撞去的!有辱斯文!你要去?”

  任瑤期點頭:“好久沒有出門了,姐妹們都去。”

  任時敏從書案下的抽屜裡翻出來一個檀木盒子,從裡面拿出了兩張一百兩面額的銀票遞給任瑤期:“去找你母親換成銀裸子拿去當彩頭吧,隨便幫爹爹選一隊。”

  任瑤期笑眯眯的接了,收到了自己的荷包裡:“那我押紅色腰帶的那隊好不好?”

  任時敏偏頭認真想了想:“紅色忒俗氣,還是選白隊吧。”

  任瑤期鄙視道:“就快過年了,誰家系白腰帶啊?也不嫌晦氣!”

  “那就藍隊?”

  任瑤期做了個鬼臉:“偏要押紅隊!我就喜歡紅色!”說完就得意的起身走人。

  “小孩子就是任性,輸了又要哭。”任時敏搖了搖頭,滿臉無奈的嘆氣道。

  出門的時候,任瑤期與四小姐任瑤音同乘一輛馬車。

  前後幾輛馬車坐的都是任家的幾位小姐,任瑤期還能聽到後面那一輛馬車裡隱隱傳來的任瑤玉嘰嘰喳喳的聲音,以及嬤嬤小聲勸阻她放下簾子的聲音。

  相比之下,任瑤期這輛馬車就安靜的多了。

  任瑤音坐在馬車上的小幾後沏茶,動作熟練優雅,笑容沉靜,搖搖晃晃的馬車也沒有讓她的手有絲毫不穩。

  任瑤期撐著下頜坐在她對面欣賞她的動作。

  “之前表哥還特意問了一句五妹妹會不會去呢。”任瑤音用紫砂杯倒了一小杯茶遞給任瑤期,微笑著道。

  任瑤期穩穩的接過,笑著朝她道了一聲謝。

  任瑤音的表情溫和與平日無異,任瑤期感覺不到她的話語裡有半分不悅。

  任瑤期不知道任瑤音知不知道任家有將她作為與丘家聯姻的人選,也不知道她對這件事情持有的態度。

  她前世與家中的幾個姐妹來往都不算密切,任瑤音相比任家其他幾個姐妹要好相處的多,雖然在老太太那裡受寵,也沒有因此在其他姐妹面前擺姿態,對誰都是一副好脾氣,因此任瑤期與她算是走的比較近的。

  但是,也因此任瑤音在任家沒有特別要好的姐妹。

  “哦?這倒是難得,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了。”任瑤期衝著任瑤音眨了眨眼,調侃了一句。

  任瑤音“噗哧”一聲,笑嗔道:“你就愛頑皮。表哥想必是很少見你出來,以為你身體不適才特意問的。他這也是出於關心之意,你等會兒見了他還是道一聲謝。”

  任瑤期扁了扁嘴:“知道了。”

  任瑤音搖了搖頭,收斂了神色小聲道:“五妹妹,別說三表哥在丘家身份尊貴,就是在我們任家也是備受長輩們看重,祖母更是對他如同自家孫兒一般。你與他交好,他待你友善,以後若是有事,他替你在祖母面前說一句好話抵得過別人說十句。”

  任瑤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謝四姐姐提點,我知道了。”

  任瑤音笑著點了點頭,將任瑤期面前地茶杯端了回去,將裡面地溫水倒在了小甕裡,換了一杯熱的放了回去。

  任瑤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裡卻是在想著任瑤音與她說這話的意思。

  任瑤音這是在鼓勵她與丘韞多接觸,以得到任家老太太或者任家的重視?

  前一世她這麼大歲數的時候確實是每日都在想著怎麼讓任老太太喜歡她這個孫女,也與任家其他同輩一樣想與丘韞搞好關係。

  任瑤音這話說搔到了癢處。

  只是任瑤音這個時候與她說這些話……

  是因為她當真關心自己這個妹妹,還是有其他的什麼心思?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5 AM

第41章 彩頭

  小白河位於白鶴鎮南郊,任家的馬車駛抵時岸邊的暖棚已經於前一日搭好,任家也已經派人在河面上豎起了無數彩棋,圍出來一個廣闊的空間,將閒雜人等都隔離在外。

  任瑤期等女眷下馬車時,看到外頭已經圍了許多的看熱鬧的民眾。還有一些半大的孩子用粗麻繩拖著木板拼成的平底小板車在沒有被圍起來的冰面上來回跑,或是穿著自製的冰鞋呼嘯著來回,大聲笑鬧。

  任家的管家嫌他們太吵,派家丁去驅趕了幾次,可是人一離開別的孩子又跑了回來,怎麼也驅趕不盡。最後還是任家大少爺任益言發話說今日出府本就是為了玩樂,熱鬧些更好,才作罷。

  今日來的除了五老爺任時茂和五太太林氏,其餘都是任家的小輩。五老爺夫婦在眾人出行前說有事情要先去辦,不與他們同路,所以暫時由大少爺任益言與大少奶奶趙氏做主。

  任瑤期與任家眾姐妹都跟著趙氏去了暖棚,才一落座便見又有一行人走了進來,竟是那位輕易不出門的韓家小姐。

  任瑤期往外看去,果然看見韓家少爺韓雲謙正與任益言,丘韞幾人一邊說笑一邊朝這裡走來。

  “咦?這位是?”東府的七小姐任瑤亭看著朝她們走來的韓家小姐疑惑地問道,她之前並未見過韓攸。

  任瑤音笑道:“這是韓家小姐,她的兄長與三表哥他們是雲陽書院的同窗好友,所以表哥給韓家送了帖子。”

  韓攸笑著上前來見禮,大少奶奶趙氏安排她在任瑤音和任瑤期身邊坐下了。

  “那日聽表哥與大哥商量要給韓家送帖子的時候我還擔心你來不了呢,還好你來了。”任瑤音朝韓攸友好地笑道。

  韓攸眼睛亮亮的打量著四周,聽到任瑤音的話她有些羞怯地小聲道:“上月接到你們的帖子,我,我母親她正好病了,所以……這次是母親與哥哥說動了祖母,我來能來的。”

  韓攸的解釋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不過韓家的情況她們之前聽韓攸提過,所以心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得對她又多了幾分同情。

  韓攸雖然因很少出門性子有些靦腆,卻是溫順知禮,所以任家的幾個姐妹與她接觸了之後都不排斥她。

  眾人坐著喝茶吃點心,外頭的比賽卻遲遲沒有開始,大少奶奶趙氏解釋說要等五老爺和五太太來。

  又等了許久,大少爺任益言一邊派了人回去外頭尋五老爺和林氏,一邊宣布這邊的比賽開始。

  這時候雲文放,韓雲謙,丘韞,任家的五少爺任益健四人穿著單衣出來了,幾個婆子正往他們腿上綁綁腿和冰履。

  冰履是用鐵製成的,以帶子綁覆在腳上。

  “五弟他們要上場?”大少奶奶趙氏一愣,看向任家姐妹,顯然她之前不知情。

  任家姐妹幾個都面面相覷,倒是韓家小姐道:“在路上的時候我聽丘公子與哥哥說,他們幾人每人帶一隊家丁。”

  果然眾人看到他們腰上綁了四種不同顏色的腰帶。

  任家的幾位少爺以前也是玩過這個的,不過從未親自上場比賽。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

  趙氏聞言有些著急,五太太和五老爺沒來,這裡就是她與大少爺作主。她很害怕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她沒有辦法與任老太太和大太太交代。於是她急急起身去找大少爺任益言商量去了。

  任瑤玉撇了撇嘴,抱怨道:“大嫂就是膽小,什麼事情都不敢做主。若是我娘在場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任瑤音皺了皺眉,輕聲為自己的嫂子辯護:“大嫂也是擔心表哥他們的安危,聽說去年就有人因為冰嬉比賽摔斷了脖子的。”

  大少奶奶趙氏也是出身名門望族,性子溫婉,循規蹈矩。她與大少爺任益言新婚第二日去給任家的長輩敬茶,因外頭下雨路滑,在上台階的時候任益言不經意的當著眾人的面扶了她一把,結果羞得她差點從台階上摔下來,臉紅了整整一日,半個月不好意思出房門。

  趙氏成親兩年,肚子一直沒有動靜,讓她在任家更加的謹小慎微。好在任益言性子溫和,夫妻兩人一直琴瑟和諧。

  片刻後,趙氏有些沮喪的回來了,顯然那邊幾位少爺不肯聽勸一定要上場。

  任益鍵還穿著他那身行頭跑了過來擠眉弄眼地拱手道:“各位嫂嫂,姐姐妹妹們,一會兒給彩頭地時候一定要認準了我這條紅色地腰封啊!都大方些,任家可就只有我出場了。”

  說任益健得意洋洋的在眾人面前轉了一圈,讓大家看清楚他系在腰上地紅色腰帶。

  丘韞在一旁笑話他:“技不如人認輸就好,照你這般做法,今日坐在這裡的可大都都是任家人。”

  眾人不由得都笑了,任意鍵臉上一紅,做了個鬼臉跑走了。

  丘韞衝雲文放眨眼:“我們要不要也學學那小子上去攀攀關係?不然待會兒沒人捧場可如何是好?”

  雲文放往女眷的方向看了一眼,視線在任瑤期身上微微一頓才又轉開,扯了扯嘴角打趣:“好啊,輸了你還要學他哭鼻子?”

  丘韞“噗哧”一笑,想起來他之前打趣任益健小時候下棋輸給他,哭鼻子耍賴的事情。

  外頭響起了敲鑼聲,這是比賽要開始了。幾人都往外頭走。冰面上已經列好了四隊人,每隊八人。

  首先是“搶等”,這一項比賽是不分隊的。鼓鳴三聲後所有人穿著冰鞋在河面上疾馳一個來回,最先抵達的那一人獲勝。

  聽到外頭的歡呼聲暖棚裡的人也都坐不住了,紛紛涌到棚口處觀看。今日沒有長輩在場,連趙氏也輕鬆了許多,被任瑤玉強拉著去了。

  任瑤音見韓攸也很想去看,便主動邀請她一起,兩人問任瑤期要不要去外頭看,任瑤期搖頭:“你們先去,我再坐會兒。”

  見任瑤華也沒有走,任瑤期笑問:“三姐不去看看麼?管家已經派了好些礦上的壯丁將外頭圍了,暖棚外還守了不少婆子,閒雜人等進不來的。”

  任瑤華平日裡不是很好相處,任家的姐妹們三三兩兩的出去並沒有人招呼她。

  任瑤華不知在想什麼,聞言抬頭。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見外頭響起了一陣敲鑼打鼓聲,接著幾個丫鬟每人捧著個笸籮來回穿梭著找眾人討要彩頭。她們腰上分別系著紅,黃,藍,青四色腰帶,分別代表著那四位少爺的隊伍。

  在任益言和趙氏的帶頭下,眾人紛紛解囊捧場。

  任瑤期轉頭吩咐雪梨道:“拿一角銀子給那個紅腰帶的小丫鬟。”又問任瑤華道,“三姐呢?要選誰?”

  任瑤華對自己的丫鬟蕪菁吩咐:“給五弟那個紅腰帶的。”

  雪梨與蕪菁兩人高高興興的去了。

  任瑤期見自己身後另外兩個丫鬟都探頭探腦,蠢蠢欲動的樣子,便笑著道:“你們也去吧。這裡有香芹她們伺候。”丫鬟婆子們也可以給些彩頭,就當是討個吉利。

  香芹是任瑤華的丫鬟,不過任瑤期身邊的那幾個丫鬟玩心重,聞言便興高采烈的退下了。

  “你太縱著她們了!”任瑤華看不過去,皺眉道。

  任瑤期笑了笑,她身邊的丫鬟暫時還是方姨娘給的那些,性子比較跳脫,以後大都要換出去的。

  這時候,一個系著青色腰帶的丫鬟往這邊來了,捧著手中的笸籮端正的行了一禮,目光在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身上一掃,之後看著任瑤期笑吟吟道:“奴婢是來給文公子討彩頭的。”

  任瑤期微愕,給誰彩頭和給多少都是各人自願的,怎麼還有主動討要的?

  一旁的任瑤華看了那丫鬟一眼,又皺眉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笑了笑:“我身邊的丫鬟都看熱鬧去了,等下一場我讓人給你送去。你是哪個院子的?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

  那丫鬟抿嘴笑道:“奴婢是我家老夫人打發來伺候我家公子的,不是任府的人,因此五小姐才不認得奴婢。”

  想了想,那丫鬟又道:“彩頭不過是討個吉利,並不拘銀錢,五小姐給別的也是一樣……”

  她話還沒有說完,任瑤華就沉著臉道:“即便你不是我們任家的丫鬟,難道府上沒有教過你規矩嗎?主子打賞用的著你來指手劃腳!”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6 AM

第42章 祝若梅

  那丫鬟聞言臉上一紅,僵立當場。

  任瑤期笑著對任瑤華道:“她不是我們白鶴鎮的人,怕是不知道冰嬉比賽的規矩。三姐借我一角銀子吧?就當討個彩頭。”

  任瑤華冷眼瞪了那丫鬟半響,最後還是吩咐香芹拿出一角銀子給了那丫鬟。丫鬟如蒙大赦般行禮退下了。

  “香芹留下,你們都去那邊玩吧。”任瑤華將自己身後的人都打發走了後,打量了任瑤期幾眼,皺眉道:“你認得那位文公子?”

  任瑤期搖頭:“他與表哥進府的時候我在迴廊遇見過他們一次,打了聲招呼與他們一起去了祖母那裡請安。之後我很少出院門,遠遠見了也沒有再說話。”

  任瑤華看著任瑤期,似是在判斷她的話的真實性:“我見他之前有朝你那邊看了幾次,原本還不知道他在看誰。”

  任瑤期微訝,她沒想到任瑤華這麼細心。

  她之前感覺到了雲文放的視線,心裡還暗暗奇怪,也不太確定雲文放是在看誰,這一世她明明沒有招惹過他,平日甚至沒有刻意的避開過有他的場合,她自認表現的十分自然。實在想不通什麼地方惹他注意了。

  “以後離那人遠些!”任瑤華板著臉道。

  任瑤期不由得苦笑,她也想離他越遠越好。

  任瑤華卻以為任瑤期表情是不以為然,冷笑道:“他不是什麼文公子,他是雲家二少爺。我是之前聽了八妹妹幾句話才刻意讓人去打聽的,這府裡知道他身份的人可不少。你沒有瞧見五嬸對他的態度?她打的什麼主意大家都心知道肚明。除了五嬸外,盯著這位雲公子的人也不少。五嬸娘家林家和二伯母娘家蘇家與雲家都在雲陽城,蘇家與雲家更是姻親。”

  任瑤期點頭:“嗯,我知道了。”

  任瑤華對任瑤期的乖順始終有些不習慣,繼續教訓道:“雲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你也知道,燕北王府還有一位郡主尚在閨中呢。這位雲公子他自己未必能作得了自己的主。”

  任瑤期朝著任瑤華真誠地笑道:“我明白了,三姐,謝謝你。”

  任瑤華一愣,然後不自在的撇開臉冷哼一聲道:“我不想日後母親為你的不懂事傷心發愁。”

  這時候外頭又響起了喧天的鑼鼓聲,雪梨和蕪菁跑了過來面容有些沮喪地道:“那位文公子贏了,五少爺得了個第五。”

  任瑤期有些驚訝:“怎麼是第五?不是第四麼?”

  任家的那些隨從哪裡有敢跟主子們爭名次的?跑在前四的應該是那幾位少爺才對。

  蕪菁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個大塊頭跑得很快,之前還與文公子一起領先了眾人許多,到對岸的時候不知怎麼的被人絆了一下,摔了個跟頭滑出去老遠。不想他爬起來之後竟又追了上來,最後還跑了個第二。”

  任瑤期微微一笑,也沒有在意。

  “接下來要比冰球了,三小姐五小姐,我們這次選哪一隊?”蕪菁興致勃勃地問道。

  冰球就是幾個隊爭奪一個彩球,最後得球的一組勝出,會有好幾個回合,也算是冰嬉比賽的高潮部分,之前的搶等是熱身。

  任瑤期想了想,與任瑤華商量:“三姐,我們還是選五哥那一隊?”

  幾個丫鬟聞言有些失望,顯然她們覺得任益健贏面不大。

  與眾人一起回來的青梅忙對任瑤期道:“小姐,八小姐給了文公子那一隊一個金金錠子呢,奴婢瞧著少說有三兩重。九小姐也給了文公子和丘公子那兩隊五兩的銀裸子。

  顯然,她對自家主子只給一角銀子當彩頭的事情很不滿意,且押的還是五少爺那支一看就不可能會贏的隊。

  任瑤期想了想,問雪梨:“其他人都給了多少?”

  “除了三小姐與您一樣,大少奶奶每隊都給了五兩銀子,四小姐每隊給了一兩銀子,七小姐給了韓公子那隊二兩銀子,韓小姐給了每隊一兩銀子。幾位少爺那邊大少爺以五老爺的名義給了二十兩給五少爺那隊,他自己給了十五兩給丘少爺那隊。三少爺……只有三少爺沒有給銀子,另外幾位少爺都給的比大少爺少。”

  任瑤期點了點頭,問任瑤華道:“如此,咱們給一角銀子確實是少了些。三姐你看這一場咱們給多少合適?”

  任瑤華想了想,吩咐蕪菁:“那就與四妹妹她們一樣,每隊給一兩。”

  任瑤期對雪梨點了點頭,讓她跟著照做。

  任瑤華看了任瑤期一眼,起身道:“我過去看看。”

  以前長輩們都在的時候給銀子的數目都是按輩分來的,長輩們給大錢,她們不過給個小錢應應景,一般而言數目差不了太多,所以之前任瑤華與任瑤期也沒怎麼在意。不想今日長輩們不在,有些人亂了規矩。

  任瑤期知道任瑤華雖然不想在今日這樣的情形下出頭,卻也因為生性好強不願意丟了面子。想著她之前教訓自己的話,任瑤期知道她是個心裡有數的,不會亂來,便點頭道:“三姐先去吧,我去更衣。”

  任家臨時用作更衣的地方是河岸邊不遠處一個茅草屋,裡面被收拾的很整潔,還熏了熏香,鋪了地衣。

  任瑤期更完衣出來的時候見冰面上幾十個人戰成一團,彩旗外的圍觀之人聲嘶力竭地加油助威,氣氛十分熱烈。

  任瑤期站在河岸高處看了一會兒,大概看清楚了場中央搶球搶得威武霸氣的幾人,還看到任益健因為擠不進去中心而摔了個四腳朝天。

  帶著周嬤嬤安排來的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和雪梨在河岸上走了一會兒,正打算從暖棚後面繞過去,卻突然聽見不知哪裡隱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然後有人壓低聲音喝罵道:“……操!祝若梅!你再不放手我的胳膊就要斷了!”

  任瑤期身後的幾個婆子大驚,任瑤期卻是立即擺手止住了她們的呼喝。

  “袁大勇你個龜孫子!要不是你絆了我一腳,搶等的時候我能贏了。你知道那些彩頭有多少銀子嗎?”一個男子喘著粗氣憤怒道。

  袁大勇疼得呲牙咧嘴:“要不是我絆了你一腳,今兒一回去你就要被管事給趕出煤窯!你以為那些銀子還能到你手裡?”

  “我贏的怎麼就不能到我手裡?誰敢來搶試試!”

  “是啊,你厲害!可是你娘和你妹子怎麼辦?跟著你卷鋪蓋跑路?你娘已經病得下不來床了!”

  “你也知道我娘她,她病得厲害……你以為我這麼拼命是為了什麼?”祝若梅粗啞的聲音裡帶了些哽咽。

  袁大勇嘆氣,小聲安撫道:“我就是知道才求了我爹讓你替了別人來,你知道因為贏了比賽賞賜豐厚,很多人都是求都求不來的。你們煤窯的人只能在外圍把守,能進來的大都是任家的家僕。所以大家都懂規矩,知道只要有主子在場,搶等的時候就不能贏,就你這個愣頭青……哎!若不是我爹與大管家熟識,你我就不是被趕出來就算的。”

  那邊兩人便說著已經邊從河岸下的灌木叢裡爬了上來,還沒起身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任瑤期一行人。

  任瑤期也看到了他們,那是兩個穿著任家家丁服的男子,腰上分別系了一根紅腰帶和一根黃腰帶。

  系紅腰帶的男子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著很斯文。系著黃腰帶的那位身材十分高壯,面龐黝黑,長相卻是極為端正。

  長相白淨的男子明顯被嚇了一跳,臉色有些發白,忙一把拉著身邊的人跪在了地上,將頭埋低,不敢再往這邊看。

  高壯男子也老老實實的跪在了白淨男子身邊。

  “五小姐,您看……”擋在任瑤期身前的婆子轉頭,輕聲詢問了一聲,意思是要不要叫人過來將這不守規矩,胡亂跑到被列為“閒人免入”的地方來的兩人拖下去責罰。

  任瑤期搖了搖頭:“讓他們快些離開,不要被人看見了。”說著就抬步走了過去。

  婆子跑到兩人面前,打發他們走。

  任瑤期這時候已經想起來為何在聽到“祝若梅”這個名字的時候,覺得耳熟了。

  三年前她曾聽說過這個人,因為“祝若梅”這個名字有些特殊所以記來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8 AM

第43章 賞賜

  三年前裴先生剛被朝廷貶謫梧州,她隨侍在旁。

  裴先生每日都有看邸報的習慣,儘管到他手裡的時候已經大多是幾日前的了。

  她第一次見到祝若梅這個名字就是在幾份已經延遲了幾日的邸報上面。

  那一年太皇太后千秋,燕北王府二公子蕭靖西代表燕北王府進京為太后賀壽。

  據傳這位燕北王二公子不僅容顏如畫,且還聰慧過人。

  裴先生評價這位曾見過一面的蕭家二公子,用了八個字:鍾靈毓秀,驚才絕世。

  從自視甚高的裴先生口中聽到他對別人這麼高的評價還讓任瑤期驚嘆不已。畢竟她在燕北生活了16年,對這位蕭二公子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他的兄長,在京為質的燕北王世子倒是聽她父親提過幾次,因為世子的畫畫得不錯。

  可惜的是蕭二公子身患重病,據說連多走幾步都會咳血,身體比她那自幼體弱的三哥任益均還差,可謂是天妒英才。

  蕭二公子的南行讓眾人擔心不已,生怕他在路上馬車一個顛簸就讓他去見了閻王。好在最後蕭二公子還是平安抵京。

  顏太后見了蕭靖西十分喜歡。顏太后的親侄女,顏家大小姐更是對他一見鍾情,發誓非君不嫁。最後太后下旨將顏大小姐賜婚給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一直未娶妻的蕭二公子。

  原本也是一樁美事,偏偏天公不愛作美。

  燕北王世子蕭靖康在這個時候暴斃而亡。同時邢州,相州和徐州突發大規模悍匪叛亂,震驚朝野。

  “祝若梅”這個名字就是在這個時候頻頻出現在各個州縣的邸報中的,他是這次悍匪叛亂的大頭目。

  等朝廷勉強將叛亂鎮壓下去,剛要松一口氣的時候,原本應該代替已故世子留京,並將與顏大小姐成親的蕭家二公子突然消失在了京城。

  有傳言說蕭二公子害怕落得跟蕭世子一樣的下場,已經趁亂秘密回了燕北。

  也有人說那悍匪“祝若梅”其實是燕北煤窯的礦工出身,因被慧眼識珠的蕭二公子賞識而成為了燕北王府帳下的一員猛將。燕北王府早有造反之心,蕭家其心可誅。

  反正在蕭靖西脫身之後,祝若梅也銷聲匿跡了。

  之後顏家大小姐帶著自己的陪嫁大張旗鼓的離京奔赴來燕北尋夫,至於結果如何,傳言太多,真假難以分辨。

  任瑤期也沒有太大的興趣去打聽這種事情,因為在她眼裡看到的不是什麼凄美感人的愛情故事,而是明明白白的爾虞我詐政治陰謀。

  燕北王府與朝廷有一本算不清的賬,任瑤期在一覺醒來回到任家之前這筆賬也沒有算清楚。

  不過祝若梅這個名字她卻是記住了。

  這個祝若梅是否就是那個祝若梅任瑤期雖然沒有辦法查證,但是當年的那些傳言她曾與裴先生探討過,確實有不少是謠言,可是也不盡是謠言。

  回到暖棚的時候,外頭的比賽正是熱鬧之時,連平日裡溫婉嫻淑的小姐們也都忍不住握拳驚呼,出聲助威。

  任瑤期打發雪梨拿銀子去給那捧著笸籮來回穿梭要彩頭的丫鬟,又讓身邊的幾個嬤嬤各自去耍,只招手留下了一個她母親李氏的心腹嬤嬤。

  “五小姐,有何吩咐?”嬤嬤恭謹道。

  暖棚裡只有任瑤期還坐在角落裡,大家都在關注外頭的賽事,並未注意到她身上。任瑤期從自己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一張之前任時敏給她的面值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了那位嬤嬤。

  “出門之前爹爹曾交代了要我替他打賞。你把這個送去給之前碰到的那個叫‘祝若梅’的礦工,就說他技藝不錯,這是三老爺賞他的。”

  嬤嬤低頭看了一眼銀票,面上一驚:“五小姐,這……會不會太多了?”

  任瑤期一臉無奈:“我也覺得多了些,不過這是爹爹的意思,說要我找個有真本事的人打賞。我總不能偷偷將他給的賞銀瞞下來吧?”

  嬤嬤一聽這話立即沒話了。三老爺向來不按牌理出牌,她們更是沒有膽子敢違背。

  “對了,你悄悄的送去,讓祝若梅也不要聲張,不然這銀子他可要上繳大部分出去。”

  之前祝若梅與袁大勇的對話嬤嬤也聽見了,聞言立即道:“五小姐請放心,奴婢省得的。”

  任瑤期點了點頭,那嬤嬤就躬身退下了。

  在外頭的冰球比賽結束之前,嬤嬤回來了。

  “小姐,他收了您的銀子感激的不得了,說要給您和三老爺立長生牌位呢。”做好事誰都喜歡,嬤嬤回話也回得十分高興。

  任瑤期一愣,苦笑道:“我要他立什麼牌位?胡鬧!”

  嬤嬤掩嘴一笑:“鄉下有這樣的習俗,給救命的大恩人要立個長生牌位。不過奴婢也覺得這樣不妥當,畢竟您還是個姑娘家,我們也不興這個,便替您回絕了。他便非要跪下給您和老爺磕了幾個頭,這人也特實在,磕的還真是‘響頭’。只是……只是那個叫袁大勇的好像聽到了奴婢與祝若梅的對話。”嬤嬤有些不安地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想了想,搖頭道:“無妨。你可知道這個袁大勇是什麼人?聽著他爹好像是我們府裡的管事?”

  嬤嬤忙道:“奴婢剛剛就去打聽了,袁大勇是我們任府外院的一個管事的兒子,袁管事主要管著外院的一些人情往來。因袁管事是識字的,所以袁大勇也跟著他爹學了認字寫字,現在在雲陽城的一個煤棧裡當個帳房先生。”

  果然是李氏身邊得用的嬤嬤,不用交代就將情況打探清楚了。任瑤期笑著道:“幸苦嬤嬤了。”

  嬤嬤忙道不敢。

  這時候外頭的歡呼聲震天響,任瑤期也忍不住抬頭往門口看去。

  任瑤玉高興得有些忘形,拍著手掌道:“贏了,贏了,我們贏了!”

  任瑤英輕笑道:“八姐姐,你說的‘你們’是誰們?我們可沒見你上場比賽。”

  任瑤玉看著周圍向她投過去的鄙夷的,忍笑的目光,臉色一紅,咬牙低聲道:“任瑤英,你不也押的青隊嗎!哼!不過是個庶出的賤種,簡直是痴心妄想!”

  任瑤英聞言震驚地看向任瑤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隨即轉頭看向任瑤華:“三姐!八姐姐她這是什麼話?她罵我,罵我是……”

  任瑤華沉下臉,厭惡地打斷:“都給我閉嘴!你們是想丟人現眼麼!”

  大少奶奶瞧見不對,也來打圓場。

  好在外頭的歡呼聲太大,將她們不算太大的爭吵聲壓了下去。加上她們身邊除了幾個主子就是貼身伺候的人,所以也沒有引人注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9 AM

第44章 魁首

  自從上次任瑤玉被罰禁足,任瑤英代替任瑤玉入住榮華院後,任瑤玉就視任瑤英為自己的頭號仇敵。連原本與她不合的任瑤華在任瑤玉眼中也變得不那麼討厭了。

  這些日子來,任瑤玉沒少給任瑤英使絆子,偏偏任瑤英不上當,反而暗地裡讓任瑤玉吃了幾次暗虧,讓任瑤玉恨得牙牙癢。

  兩人的爭吵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任瑤玉視線一轉,突然面色一喜,出聲喊道:“爹爹,娘,這裡。”

  眾人跟著轉頭,便看見一直沒有露面的五老爺任時茂和五太太林氏朝這邊走了過來。

  正好那邊幾位少爺也正說笑著往這邊來了,林氏拉了拉任時茂的衣袖,指了指滿頭大汗一臉鬱郁地走下場來的兒子,兩人便又調轉頭往任益健幾人走去。

  任瑤玉見了,轉頭瞪了任瑤英一眼,讓一邊喊著“爹爹,娘”一邊往也快步迎了出去。

  任瑤英嘴角露出帶著些微諷刺的弧度,偏過了頭與旁邊正與東府的任瑤亭相談甚歡的韓攸說話。

  外面寒風有些刺骨,之前有熱鬧可看的時候,大家受場中的氣氛感染又都捧著小暖手爐因此都沒有覺得冷,如今賽事告一段落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們便都受不得寒,紛紛回了暖棚。

  任瑤期看到任瑤英,任瑤亭與韓攸三人似是相處的十分融洽的往這邊走來,而原本與韓攸一起出去的任瑤音卻是與任瑤華走在一起說話。

  “……你平日裡都有些什麼消遣?我早就聽說過你了,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見了覺得就跟自己的姐妹一般投緣。”任姚亭輓著韓攸的手臂親密地道。

  “咦?七姐姐你是從哪裡聽說的攸姐兒?我也是上次她來我們西府的時候才見過她一次呢。”任瑤英語帶疑惑地問。

  任瑤亭看了任瑤英一眼:“今年春去外祖家賀壽的時候聽我大表姐說的,想必我大表姐也是聽韓公子提過攸姐兒這個妹妹。我記得家外祖父壽辰的時候韓公子也還去賀過壽,他與我二表哥也是同窗。”

  任瑤亭的母親蘇氏是蘇家現任家主的嫡長女。

  韓攸點頭高興道:“我哥哥他在雲陽城的時候去過蘇家幾次。”

  任瑤英若有所悟般的點了點頭:“難怪之前你與攸姐兒一樣都是打賞黃腰帶的小丫鬟彩頭,原來還有這緣故。”

  任瑤亭“嗯”了一聲便又小聲與韓攸說起話來。

  任瑤英卻是沒有表現出被忽視的不快,反而自己離了那兩人,笑著走到離任瑤期兩個座位遠的地方坐了。

  幾位少爺也被簇擁著走了進來,任瑤玉正纏著任益健問這問那,適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任益健卻是被問的有些煩了,最後實在是忍無可忍,吼道:“任瑤玉,既然你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要來問我,日頭是從東邊出來的想必你也不知道了?如此你難道還不會抬頭看天嗎!”

  任瑤玉面上的笑容一僵,臉色被憋得通紅,忍了忍看到前頭雲文放和丘韞瞥過來的目光,眼淚涌了出來,最後狠狠剮了自己的哥哥一眼,羞憤地跑走了。

  林氏暗地裡瞪了兒子一眼,笑著為女兒解圍道:“這兄妹兩人平日裡關係好,鬧習慣了,現在到了外頭也鬧騰起來。”

  任益健吐著舌頭悄悄做鬼臉。

  幾位少爺下去換衣裳,任瑤期幾人見五老爺夫婦走了過來忙起身行禮。

  大少奶奶道:“五叔五嬸你們可算來了,相公還想等著你們來了再開始呢,最後見益健他們都已經換上了單衣,才先讓開賽了。”

  任時茂哈哈一笑:“路上馬車出了點問題,所以耽擱了。”

  馬車出問題能出這麼一上午?難道不會讓人過來或回任家叫人駕了馬車去接人麼?眾人有些疑惑。

  林氏接道:“哦,路上還恰巧遇上了燕北王府的車隊,他們正好要在白鶴鎮稍作休息再趕回雲陽城。我娘家與燕北王府也有些交情,既然遇上了,便上去打了聲招呼,還安排人招待了一下。”

  “咦?燕北王府這會兒還有誰回來?還有幾日就要過年了,難不成是世子爺從京城回來了?”燕北人對燕北王府始終是懷著幾分敬畏的,只是燕北王府平日裡也極是低調,這也讓大家越加對燕北王府的事情有興趣。

  林氏微微一笑:“世子自從進京,有多少年沒回來了?若是今日回來,咱們怎麼可能聽不到動靜?是二公子回來了。”

  林氏此言一出,周圍便是此起彼伏的驚訝呼聲。林氏瞧著便有些滿意了。

  “二公子回來了?他不是出海去南洋尋仙問藥了嗎?怎麼今日突然回來了?他的病治好了沒有?”

  “娘,那你有沒有看見那位二公子的真容?是不是真如大家所傳言的那樣貌比潘安,美玉無暇?”原本還在生氣的任瑤玉也被吸引住了注意力,輕輕搖著林氏的胳膊問道。

  林氏聞言嘆氣:“二公子這次出遠門好像沒有找到什麼神仙,聽他身邊的侍衛說藥到是找到了些。我瞧著還帶了幾馬車的樹枝草藥回來,遠遠的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他若是好著的話,定然是會見我和相公的。偏偏他如今的狀況……哎!”

  任瑤期在一旁聽著微微一笑。

  林氏說她娘家與燕北王府有交情,說得她跟燕北王府的人都有多熟似的。事實上,上一世的時候林氏就一直攛掇著五老爺攀上燕北王府,可惜到最後也沒有成。

  蕭二公子怕是連他們是誰都弄不清楚。

  五老爺和五太太一早就離了隊,想必是之前就接到了蕭二公子要回來的消息,專程要去會一會的,可惜傳說中的二公子哪裡是那麼容易能讓他們見到的,自然是沒能如願。

  至於那位病懨懨的二公子,應當這次確實尋了好藥回來。

  他前兩年離開燕北的時候據說是病重得快要死了,為了安慰自己的母親和祖母才謊稱要去南洋尋仙問醫,其實是不想讓她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想必這次他也有些奇遇,以致這次之後他雖然還是病懨懨的,情形卻是好了不少,至少上一世她離開的時候他還好端端的活著。

  這邊的女子都在興致勃勃地說著蕭二公子的事情,對於美男子,女子都是喜歡議論的。

  那邊之前上場的幾位少爺換了衣裳出來了。

  林氏笑著衝與丘韞一同走在前面的雲文放道:“子舒,聽說你連著贏了好幾局得了不少彩頭,怕是要做東請一回客才好。”

  眾人聞言都看著雲文放笑,丘韞還故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林氏不過是仗著自己與雲文放認識,故意開他的玩笑。雲文放得的彩頭他自己肯定是不會要的,都賞給了隊裡的人。

  雲文放卻是一本正經地回道:“確實是得了諸位小姐不少賞錢,您不說讓我清客我還心裡不踏實。”

  逗得眾人大樂。

  幾位小姐在這裡待了一上午,也用了不少茶水,這會兒便都讓婆子帶著去更衣。因地方有限,便林氏帶著任瑤玉與,任瑤亭,大少夫人趙氏先去了。

  過了會兒,外頭便有婆子來請任瑤華,任瑤英,任瑤音,韓攸她們過去。想必是那邊幾人已經出來了。

  任瑤期之前去過了,便留了下來,等林氏她們回來。

  那邊任家的幾位少爺與丘韞,雲文放,韓雲謙在說話。

  不知道說到了什麼,三少爺任益均突然不屑地來了一句:“等他贏了五妹妹,你們在封他個魁首也不遲!”

  幾人的目光便齊刷刷的朝這頭坐著的任瑤期看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49 AM

第45章 你不記得我了

  任瑤期有些莫名奇妙。

  任益言搖了搖頭輕拍任益均的肩膀,語氣帶了些溫和的責備:“三弟,我們是在說雲謙的棋藝,你怎麼扯到三妹頭上了?你之前不是還與雲謙對弈過嗎?”

  任益均皺眉,側身避開任益言的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不快,斜睨了韓雲謙一眼輕哼一聲便將頭撇向了一側,也不回答任益言的話。

  任益言有些無奈,只能歉意地朝韓雲謙笑了笑。

  韓雲謙沉靜黝黑地眸子從任瑤期身上收了回來,笑著對任益言點了點頭,想了想問任益均道:“益均兄,雲謙可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不小心開罪了你?雲謙願意為自己不妥當的言行道歉。”

  這些日子以來他自然是察覺出了任益均對他的態度與之前的大相徑庭,他早就聽說任家三少爺脾氣古怪喜怒無常,所以之前也沒有特別在意。如今瞧著,似是任益均因為什麼事情對他心生芥蒂了。

  任益均還未說話,任益言便替他道:“雲謙你別誤會,我三弟就是這副脾氣,不過他並無惡意的,還請你不要介意才是。”

  任益均看了任益言一眼,雖然有些不快,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丘韞摸著下巴對任益均笑道:“三表兄之前的意思是,五表妹下棋下的比雲謙還要好?”

  任益言疑惑地看了看任益均,見他依舊是一副愛搭不理地樣子,只能繼續替他回答:“三弟最近常與五妹對弈,想必是吃了幾次敗仗。他就是這性子,誰贏了他他就高興。五妹妹的琴棋書畫是我三叔親自教的,比之一般的閨閣女子強了不少。不過說她棋藝比雲謙還好,不過是益均這個當哥哥的偏袒自家妹子罷了。”

  任益言的話雖然聽起來合情合理,可是清楚任益均性子的人都知道,他可不是那種知道兄友弟恭手足和睦的人,他贊同一個人,必定是那人在某些他在意的方面強過他。

  連與任益均只有寥寥幾次接觸的韓雲謙都若有所思的又朝任瑤期那邊看了一眼。

  丘韞看向雲文放,突然撫掌笑道:“那我可得問問五妹妹去,為何她只與三表兄對弈,我還不知道她原來不止畫畫得好。子舒,你與我一同去。”

  說著丘韞便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一把拉了雲文放大步往任瑤期那邊走。

  任益言想要說什麼,可是突然想到之前聽父親說到雲家,丘家和任家聯姻的事情,他看著丘韞和雲文放的背影,最終還是將阻止的話咽了下去。

  韓雲謙也看了丘韞和雲文放一眼,雖留在原地沒有動,卻是琢磨起了任益均和任時敏對他態度大變的事情。

  那邊任瑤期看著丘韞和雲文放朝著她這裡走了來,微微皺了皺眉。

  女眷這邊雖然只有她一人坐在角落,可是暖棚裡還有不少侍候的婆子丫鬟,大庭廣眾,周圍又大多是至親世交,所以也沒有人覺得丘韞和雲文放的行為有失禮之處。

  “五表妹。”丘韞笑容親和地喚道。

  任瑤期起身行了一禮,叫了聲“表哥,文公子。”

  丘韞與任瑤期寒暄了一會兒,卻是沒有再提下棋的事情。

  之後索性走了幾步去一旁的小幾上的果盤裡挑起了點心果子。還笑容溫和地指使任瑤期身後的兩個丫鬟去幫他沏茶嗑松子兒。

  他選的距離掌握的極好,這邊若是小聲說話他們聽不清楚,又能讓別人以為他們對這邊的情形一清二楚。

  任瑤期在他使喚走她的丫鬟的時候就有些警覺,覺得這情形有些似曾相識。可是外人看不出這裡又什麼不妥,她又不好反應太過。

  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一直沒有說話的雲文放,任瑤期正想著要把站的稍遠一些的兩個伺候茶水的丫鬟叫過來,雲文放卻是開口說話了:“多謝你給的彩頭。”

  這話聽著很平和,沒有前世兩人在一起時候的劍拔弩張,似乎是也不錯的開始,於是任瑤期笑著點頭:“還沒恭喜文公子在之前的賽事上拔得頭籌。”

  “你怕我?”

  雲文放突然有些不確定的低聲問了這麼一句與之前兩人談的話題離了八千里的話。

  任瑤期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搖頭否認:“怎麼會?”

  雲文放濃眉微蹙,晶亮的星眸盯在任瑤期身上,認真而困惑。

  任瑤期不喜歡他的目光,雖然當中並沒有惡意,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純稚的。

  可是總感覺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侵略氣息。可能是因為他年紀還不大,容貌又極為俊俏,所以給人的這種感覺還不是很明顯。

  任瑤期心裡卻是有些發毛。

  “我之前說要看你的畫,你有沒有給我畫?”雲文放理直氣壯地道。

  任瑤期忍住脾氣,抬頭看著雲文放平和又認真地道:“文公子,雖說你我兩家是世交,可是畢竟男女有別。你應該知道,私相授受對於女子的品行而言是多大的損傷。所以,請恕我不能無故給你我的東西。”

  任瑤期跟他講道理,上一世兩人鬧成那樣她也有責任,這一世她不想與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結仇,她試著把他當晚輩對待,這樣能對他多幾分容忍。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與我說話的?”出乎任瑤期意料的是,雲文放並沒有因她的拒絕而生氣,反倒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任瑤期覺得這個人的心思還真是讓人不好琢磨,正想要點頭答“是”。雲文放臉上的笑容卻是又淡了下去。

  “你果然不記得我了……”

  這句話雖然是他喃喃自語,卻是讓任瑤期聽了個明白。

  她不由得臉色一變,差點就要以為雲文放與她一樣是經歷過上輩子的。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於是她問道:“文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以前……見過面?”

  她一直以為任家大宅的迴廊下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任瑤期不由得仔細回想上一世的記憶,可是時隔久遠,她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雲文放看著她困惑的表情,抿了抿脣,似是有些不滿。

  當他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之前陪著任瑤華去更衣的婆子急急跑了進來,環顧了四周後立即抬步朝任瑤期而來。

  在快靠近任瑤期的時候,卻被一直在專心品嘗茶點的丘韞悠悠然地叫住了:“哪裡的婆子,橫衝直撞的不知規矩?”

  任瑤期認得她是周嬤嬤手下得用的一個婆子,便笑看了丘韞一眼:“這是我母親身邊的婆子,想必是見我身邊沒人伺候有些著急,這才急忙跑過來。還請表哥不要責怪。”

  這話說得站在丘韞身邊殷切伺候的兩個丫鬟面上一紅,低著頭慢吞吞移了過來。

  丘韞微微挑眉,輕咳一聲後面不改色地低頭品了一口茶,卻也不再挑那婆子的規矩了。

  任瑤期起身對那嬤嬤道:“三嬸,大嫂她們怎麼還沒回來?你隨我出去迎一迎。”說著朝雲文放笑著點了點頭,便徑直往外頭走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0 AM

第46章 不要與潑婦吵架

  這時候又有一個嬤嬤跑了進來差點與任瑤期撞上,匆匆行了一禮告了一聲罪後就往大少爺任益言那裡跑了去,任瑤期認得她是大嫂身邊的管事嬤嬤,不由得心下微疑。

  等避開了眾人,任瑤期才看向身後的婆子道:“出了什麼事?三姐她們怎麼還沒回來?”

那婆子聞言,湊了過來,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五小姐,三小姐還在那邊淨房,五太太她們剛剛也返回去了。是九小姐出事了。”

  任瑤期心中一驚,那婆子已經自顧著接下去回道:“九小姐如廁的時候不習慣身邊的人跟著,今日也是摒退了眾人自己去了淨房。”

  婆子的面色有些古怪,似是想笑,又要拼命忍住,“眾人在外頭侯了一會子,突然聽到淨房裡傳來一聲驚叫。外頭的丫鬟婆子便急急沖了進去,在隔壁的外間淨手的大少奶奶,韓姑娘等人也都過來了。卻是看到……看到九小姐不知怎麼的坐倒在了淨房的地上閉著眼睛驚叫不止,還弄翻了恭桶,全身……全身都污穢不堪。”

  怎麼會這樣?任瑤期不由得驚愕。

  她們平日裡就算是外出,淨房也都是乾淨整潔,少有異味的,就是因為除了有熏香外,恭桶都是時刻有人清理還會裝上細沙,講究排場的時候甚至會注入水銀。

  所以恭桶一般都是很沉的,任瑤英怎麼可能會打得翻?且還是一個裝滿了污穢的恭桶。

  “九妹妹因何這般模樣?”任瑤期問道。

  那婆子聞言也面露困惑:“大少夫人進去之後忙吩咐九小姐身邊的婆子丫鬟將她扶出來,這時候大家才聽到九小姐口中似是在嚷嚷‘有蛇……’大少夫人忙令人將淨房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卻是什麼也沒有。”

  “這麼冷的天怎麼會有蛇?”任瑤期皺眉。

  婆子也點頭道:“就是啊,大家都找遍了,連屋頂和犄角旮旯都沒有放過,別說是蛇了,就連個像蛇的繩子都沒有看到。所以大家都說九小姐是魔怔了,要麼就是犯了哪路神仙,不僅看到了不該看到的,還將糞水往自己身上澆。”

  任瑤期對魔怔一說不置可否,“五嬸嬸她們不是先出來了嗎?”

  “五太太是先帶著八小姐她們出來了,說要在河岸上走走透透氣,之後聽到淨房的動靜又都回去了,現在還在幫著大少夫人善後。”婆子口中雖然說著五太太是回去善後的,表情卻是不以為然,林氏對方姨娘母女已經是恨極,不添柴加火就算不錯了。

  “五小姐您要過去看看嗎?”婆子問道,語氣有些幸災樂禍。紫薇院李氏身邊的人對方姨娘那邊的人都是看不順眼,見任瑤英吃癟,心裡都忍不住痛快。

  任瑤期想了想,搖頭:“我不過去了,三姐她們應該也快回來了。”

  想著自己之前說了要出來迎大嫂她們的,任瑤期便隨意的在外頭轉了轉。

  走到僕婦們休息的棚子的時候,有兩人朝快步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任瑤期轉頭一看,便看到了之前與祝若梅在一起的那個叫袁大勇的年輕男子,暗中拽了他一把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看到那中年男子的容貌,任瑤期便了悟他可能是袁大勇的父親,在任府外院回事處當差的袁管事。

  “小的袁志見過五小姐。”袁管事朝任瑤期行禮,袁大勇雖然沒有說話,也跟在他父親身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任瑤期看著袁志笑著點了點頭。

  袁志雖然生得相貌儒雅,留著短短的山羊須,雖然只是一個小管事卻有幾分書生秀才的派頭。

  任瑤期想著,他願意搭上自己的人情冒險幫助祝若梅,想必是個品性端正的。

  “小的是帶犬子來道罪的。”袁志看了兒子一眼,朝著任瑤期又作了一揖,“之前是犬子無狀,驚擾了五小姐。好在五小姐大人大量不與他計較。孽障,還不過來磕頭。”後一句話是對袁大勇說的。

  任瑤期抬手止住袁大勇的動作,笑著對袁志道:“他不過是碰巧走錯了路罷了,最後也及時避開了並未衝撞到我,不是什麼大事。袁管事這般到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袁志看了任瑤期一眼,又看了看兒子,最終還是讓他退到自己身後了。

  “多謝五小姐。”袁志想了想,猶豫著又道,“那位祝……”

  任瑤期不等他說完就溫聲打斷道:“我說了,不過是走岔了路,不算什麼大事。”

  袁志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剛剛聽到兒子說他與祝若梅兩人闖到了禁止男僕進入的地方爭執,還遇上了任家五小姐,雖然兒子說五小姐並未怪罪,他還是心中不安。

  要知道祝若梅的身份是不應該參加冰嬉比賽的,因兒子過來求了他,他又見祝若梅的娘病重實在是需要不少銀子,這才求了與他私交甚好的大管家讓祝若梅代替了另外一個碰巧傷了腿的護院。

  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上頭追究起來,不單祝若梅和他兒子都會丟了差事,連給他行方便的大管事也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他趕緊低頭歡喜地道:“是是是,小的明白了,多謝五小姐。”

  任瑤期卻是也明白了,袁大勇雖然告訴了他父親他們爭執被她撞見的事情,卻是隱瞞了她打賞了祝若梅一百兩銀子的事情。

  任瑤期打量了父子兩人一眼,忽而一笑道:“只是,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我是知道袁管事你心善才管了一回閒事,可是遇上個較真兒的,怕是會牽連不少人。我不是多事之人,但是不代表就沒有多事之人了。”

  袁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低頭應道:“小的明白了,多謝五小姐提點。”

  任瑤期點了點頭,突然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外院回事處的那個袁管事?我曾聽父親說你的草書寫的極好。”

  袁志有些受寵若驚地抬頭:“三老爺他記得小的?”

  任瑤期看著他微笑不語。

  這時候身後的婆子提醒任瑤期道:“五小姐,三小姐她們回來了。”

  任瑤期抬頭,果然看見任瑤華,任瑤音,任瑤玉,任瑤亭和韓攸幾人跟在五太太林氏身後往這邊來了。大嫂趙氏和任瑤英卻是不見身影,想必趙氏還留在那裡安撫任瑤英。

  任瑤期對袁志和袁大勇道:“你們先退下吧。”

  袁志父子忙又行了一禮,躬身退下了。

  這邊父子兩人走遠了,袁大勇突然有些疑惑地問他父親道:“爹,三老爺什麼時候看過你寫的草書?”

  袁志瞥了兒子一眼,淡聲道:“我在回事處寫的最多的是請帖和回執函。這些都是規定要用楷書的,你說三老爺從哪裡看到我的草書?”

  袁大勇皺眉:“那五小姐她說……”

  袁志輕歎一聲:“三老爺不知道,五小姐可以提醒他知道。你啊,聰明是聰明,終究還是少了幾分歷練啊。”

  三老爺在任家雖然不怎麼管事,但是提拔一兩個人的權利還是有的。名義上他還分管著任家在燕北和南邊的三個煤棧以及西山的一個煤礦。

  當然,三老爺自己是從來不過問這些俗物的,這些事情他都是交給了手下信任的幾個掌櫃。

  小掌櫃他完全能自己做主,要任免大掌櫃二掌櫃,雖然還要與大老爺商量讓大老爺幫著掌眼,不過大老爺對幾個弟弟還算寬和,只要要求不太過分都不會駁了弟弟的面子。

  袁大勇仔細琢磨了一番父親的話,有些驚愕:“父親,是不是你想多了?五小姐才多大?”

  話一說完,他又想起之前他與袁若梅出來碰見她時對上的那雙沉靜的眼眸,以及之後她讓身邊的嬤嬤給袁若梅送來一百兩銀票時交代的那些話,他又有些不確定了。

  袁大勇在這邊糾結任瑤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那邊任瑤期已經迎上了五太太林氏幾人。

  “五姐姐,你剛剛沒看到,九妹妹之前的模樣可真可憐。哎!她是不是得了癔症了?以後可要怎麼出來見人?”任瑤玉一看到任瑤期就大聲道,語氣雖然憐憫,表情卻是忍不住幸災樂禍。

  任瑤期看了嘴角微勾的林氏一眼,暗自搖頭。任瑤英這次怕是被人給整治了。

  幾人進暖棚的時候,暖棚裡的人都看了過來。任瑤期看著他們的目光,又看了看在後面竊竊私語的幾個婆子和丫鬟,便知道有人已經將任瑤英的事情傳出來了。

  林氏和任瑤玉進來之後卻是沒有再大聲嚷嚷了,只是任瑤玉時不時故作神秘的與任瑤音和韓攸小聲談,臉上掛上了一副萬分同情的面孔。只是任瑤音和韓攸都低著頭沒有什麼反應。

  倒是林氏歎息一聲交代任瑤華道:“瑤華,瑤期,你們等會兒多多開解一下瑤英。不過是……咳……也沒有什麼。我已經交代下去不許她們傳揚出去。五嬸知道你們姐妹素來不合,但是瑤英畢竟是你們的親姐妹,姐妹之間哪裡有什麼隔夜仇?”

  林氏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暖棚那邊的人也聽了個大概。這話既間接承認了任瑤英的遭遇,又借機踩了任瑤華和任瑤期姐妹兩人一腳。

  任瑤華當即微微諷笑道:“原來五嬸還交代了不讓人外傳啊?之前八妹妹大聲嚷嚷到人盡皆知的時候你怎麼不攔著?”

  林氏臉色微變,任瑤玉已經不滿地瞪向任瑤華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嚷嚷了?”

  任瑤華往暖棚另一側那幾個竊竊私語的丫鬟婆子那裡看了一眼,冷笑不語。

  眾人順著她的眼神看去,便發現那幾個丫鬟婆子當中有兩個是之前陪著任瑤玉去淨房的。

  任瑤玉正要跳起來與任瑤華理論,林氏忙一把按住了她,瞥了一眼暖棚另一側的爺們,抑制著脾氣對任瑤華道:“瑤華,沒有根據的話就不要亂說。你當姐姐的要有當姐姐的樣子,怎麼能隨便往妹妹身上扣帽子?”

  任瑤華有些嫌惡地道:“至少我不會因為一些小齟齬,就下狠手把自家姐妹往死裡整!”

  林氏聞言眼神一閃,冷哼了一聲:“我說一句你能頂十句,這是哪裡學來的規矩?”

  任瑤華還要頂嘴,任瑤期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示意她看看周圍的環境。

  任瑤期知道任瑤華是懷疑林氏母女兩人整了任瑤英,對她們這種做了壞事還要倒打一耙的行徑十分不齒。可是林氏是長輩,她是晚輩。即便她有天大的理由,也輪不到她來指責林氏。因為即便是吵贏了又能如何,她還是輸家。

  任瑤華也怕林氏最後藉口她沒規矩而牽連到母親身上,只能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氣,撇過頭去不看林氏。

  過了會兒,韓攸有些坐立難安地站了起來:“我,我出來的時候祖母交代了要早些回去的,我與哥哥先走了。”眾人便看到韓雲謙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

  林氏臉上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摸了摸韓攸的頭髮:“好孩子,你最懂事聽話了,也知道尊重長輩,不像有些……哎!今日你與雲謙先回去,改日來我們府上玩。我們玉兒很喜歡你。”任瑤亭親熱地拉著韓攸的手,還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逗得韓攸噗哧一笑,又趕緊的忍住了。

  林氏有些奇怪性子向來有些高傲的任瑤亭怎麼會與韓攸這種靦腆性子的姑娘這麼投緣,待瞥見任瑤亭偷偷看向韓雲謙的目光的時候她不由得恍然大悟,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韓攸與任瑤亭告了別,走到韓雲謙身邊,兄妹兩人一起向林氏幾人行禮告辭。

  任瑤期起身回禮,抬頭的時候卻是對上了韓雲謙那雙沉靜深邃的眸子。韓雲謙的的目光裡含著一分之前不曾有過的探究。任瑤期與他對視了一瞬,便若無其事的撇開了目光。

  韓雲謙也轉身離開了。這時候大少夫人趙氏回來了,林氏忙面帶焦急地起身問趙氏道:“言哥兒媳婦,瑤英她好些了沒有?還有之前的事情查清楚了沒有?”

  趙氏眉頭緊緊皺著,心裡有些發愁,她怕回去之後會被老太太和自己的婆婆責備。見林氏問話,她往自己的丈夫那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五嬸,我們還是回去再說吧。”

  林氏面露詫異:“到底查到了怎麼了?你還是說說吧,不然怕是有人會誣陷好人呢。”林氏若有似無地瞥了任瑤華一眼。

  趙氏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想到林氏是長輩,見問不答不妥當,便湊到林氏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林氏一臉驚訝,瞪大了眼睛道:“怎麼會是她?”趙氏點了點頭含糊地道:“也不能確定,還是等回去以後再請老太太定奪。畢竟不是我們府上的人,不好隨意處置。”

  眾人在一旁聽了個隻字片語也有些驚訝,怎麼還真有人下手害任瑤英掉進糞水裡?還不是任家的人。

  任瑤華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任瑤玉和林氏,她始終覺得任瑤英倒楣與這對母女脫不了干係,她們之前跑回去看熱鬧的架勢太過於巧合了。任瑤玉卻是趾高氣揚地瞪了任瑤華一眼。

  “既然如此那便先回府吧?”林氏對趙氏道。趙氏點了點頭,吩咐身後的嬤嬤去與那邊的五老爺,大少爺等人說一聲。原本之後應該還有幾項冰嬉表演,也都取消了。

  任家諸人開始打道回府。回去的時候任瑤期與任瑤華上了一輛馬車。馬車快駛動的時候任瑤華招手叫來了自己身邊的丫鬟香芹,讓她去大少夫人身邊的人那裡打探一下。香芹與大少夫人趙氏身邊的一個姓馮的嬤嬤有些親戚關係。

  “我不信這件事情與五嬸嬸她們沒有干係。任瑤玉之前趕過去的時候的那表情就像是知情的樣子。”任瑤華皺眉道。

  任瑤期沒有阻攔她,只是笑著道:“我之前很擔心你與五嬸真的吵起來。話說回來,她們兩方對上不是我們之前所樂見的麼?”

  雖然對於林氏的這種手段她實在是不敢恭維,林氏不去對付方姨娘,反倒是找任瑤英這麼個孩子撒氣。

  任瑤華沉默了一會兒:“你也覺得是五嬸搗的鬼?”

  任瑤期卻是沒有直接回答任瑤華的話,她偏頭想了想,忽而一笑:“三姐,我早就想要告訴你一件事了。”

  任瑤華狐疑地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慢條斯理地道:“以後在決定與人吵架之前你要先想一想對方是不是蠻不講理的潑婦,若是對方是的話,你就適時打住,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要與她吵了。因為與潑婦吵架,無論輸贏與否你都是輸家。吵輸了潑婦得理不饒人你丟了面子白費了力氣;吵贏了,別人會說你比潑婦還要潑辣不講道理。左右不是人。”

  任瑤華聞言呆怔地看著任瑤期:“你……”

  馬車裡伺候的丫鬟婆子卻都是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

  任瑤期朝任瑤華眨了眨眼:“三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1 AM

第47章 淨房事件後續

  馬車裡的氣氛一下子就歡快了起來。

  任瑤華雖然沒有回答,眼中卻也是染上了些許的笑意,儘管她的臉還是板著的。

  這是自任瑤華回來之後,姐妹兩人在一起的時氣氛最為融洽的一次。

  馬車一路駛回任府,任瑤英從馬車裡出來的時候雖然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也洗了一次頭臉,全身從頭到腳用一件大大的披風包裹住了,可是立在風中還是會散發出一股臊臭的味道。

  雖然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卻是能聽見她壓抑著的抽泣聲。這次她臉丟得大了,這件事情又是在外頭發生的,要傳出去很容易,以後別人一提起任家九小姐就會想到她掉進糞坑的事情,成為別人的笑柄,這將會成為她與人交往的障礙。大少奶奶與任是帶著任瑤英去老太太的榮華院,任瑤期等人則被打發回了自己的院子。

  任瑤期與任瑤華兩人先去了李氏那裡,等問了安任瑤華立即招了香芹到東次間問話,任瑤期也一併過去了。

  “打聽到了什麼消息沒有?大嫂之前查到的人是誰?”任瑤華問道。

  香芹點了點頭:“在三小姐九小姐去淨房之前,五太太她們是先去的。不過九小姐用的那間淨房因為正在打掃和熏香,五太太她們都沒有用過。”

  之前河岸上的淨房是隔開成三間的。

  “難不成還是那負責打掃淨房的人搗的鬼?”任瑤華皺眉。

  香芹搖了搖頭:“在九小姐進去之前還有一人進去過,當時負責打掃淨房的婆子攔住她說那裡是給主子們用的不給她進去,可是她嫌棄丫鬟們用的淨房太過簡陋又說已經沒有空地兒了,便塞了些錢給淨房的幾個看守的嬤嬤。那幾個嬤嬤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趕緊的方便完了出來。她出去後沒多久九小姐就來了。”

  “她是哪個院子伺候的?”任瑤華皺眉問道,她們家還有這麼膽大的丫鬟婆子?

  香芹還是搖頭:“她不是我們府上的,是前些日子剛被送過來伺候文公子的那兩個丫鬟中的一個。”

  此言一出,出乎眾人意料。

  任瑤期不由得想起來之前在暖棚的時候,那個為雲文放來向她討要彩頭的丫鬟。

  “怎麼會是文公子的丫鬟?她與任瑤英又沒有什麼過節,何苦做這種事情?”

  香芹聞言臉上有些不自在的紅暈,看了任瑤華一眼,又看了看任瑤期,似是有些不好啟齒。

  任瑤華瞪著她道:“有話就說,這裡又沒有外人!”

  此言一出,不僅屋子裡的人驚訝,連她自己也愣住了。以前在任瑤華眼裡,任瑤期這個親妹妹與外人無異。她們商量什麼事情的時候都是要背著任瑤期的,生怕被她知曉了。

  可是今日她卻脫口而出這裡沒有外人。任瑤期微微垂下的眸子也有些難以言喻的複雜。

  香芹輕咳了一聲,小聲央求道:“小姐,那你可別與周嬤嬤說是奴婢說的這些話。”見任瑤華又瞪了過來,香芹連忙道,“之前有人聽到九小姐私底下對身邊的人說文公子身邊的兩個丫鬟長相太過美貌,定是文家給文公子準備的通房丫鬟。又說九小姐揚言若她是主母,這種妖媚的丫鬟一定要早早的攆了出去,以免將來成為禍害。那個叫玉珠的丫鬟知道了之後就對九小姐懷恨在心,故意在九小姐要去的淨房裡動了手腳。”

  任瑤華聽了這話臉上也是一紅,不由得啐了香芹一口:“哪裡聽來的胡言亂語!”

  香芹有些不好意思,尷尬著喏喏道:“奴婢也是從外面聽來的,不是小姐要奴婢說的嘛。”

  任瑤華語塞。

  “九小姐說的這些話是誰傳出來的?”任瑤期挑眉問道。她不相信任瑤英會讓別人聽到她說這種話。

  任瑤英再如何也還是個小姑娘,這種話不是她可以說得出口的,即便她心裡是這麼想的,也不太可能宣之於口。

  “是文公子身邊另外一個叫金珠的丫鬟說的,她說她與玉珠兩人聽到有人在說話,提到了文公子什麼的,她們就悄悄上前去聽,然後就聽到了兩個人在議論九小姐說的那幾句話。不過她們沒有看到說話的人是誰,只知道是兩個婆子。之後大少夫人便將九小姐身邊的幾個婆子都招了去,讓她們在金珠面前說話。金珠說有兩個婆子的聲音與她之前聽到的有些像,但是她畢竟沒有見到過那兩人的臉,所以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那兩個。”

  “哼!如果這件事情真是五嬸在裝神弄鬼,我到還真要佩服她一下了。做了缺德事還能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的。也難怪她之前陪嫁來的那幾個厲害的婆子丫鬟都被剪除了,不然這府裡不是誰都要看她的臉色!”任瑤華諷刺道。

  “三小姐……”蕪菁小聲喚了她一聲,又看了任瑤期一眼,有些糾結。

  顯然剛剛任瑤華說的這件事情在之前是被定為不能洩漏出去給“別人”知道的秘密。

  而任瑤期想了想便明白了任瑤華說的是什麼事情了。聽說五太太林氏嫁進任家的時候原本身邊有幾個很厲害的陪房,後來不知因何都被賣了出去,一個也不剩了,奇怪的是林家對於這件事情並無表示出不滿,甚至也沒有再借機往林氏身邊派過幫手來。

  林氏的母親是個十分溺愛女兒的人,這一點看林氏的性子就知道。她都不為林氏出頭,顯然這件事情在當年是有隱情的。

  聽任瑤華的意思,林氏身邊的人卻是被人動手剪除的,且還讓林氏和林家吃了個啞巴虧。

  任瑤期不知道任瑤華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的,她上一世卻是不知情的,只知道如今林氏身邊伺候的人大都是任家的家生子,很少有是她從娘家帶來的人。

  如果任瑤華說的沒有錯的話,那麼最有理由對林氏動手的人是大太太王氏,甚至老太太丘氏也有可能。

  這倒真是有意思了。原來任家與林家也並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親如一家。

  儘管林家的老太君是任老太太的親姑母,而任老太太唯一的女兒嫁給了林老太君的侄孫。

  任瑤期明白了,自己上一世也同她們的爹爹一樣是個不管事的,所以很多事情別人知道她卻不知道。

  “你再去打聽一下這件這件事情的後續,看看祖母打算如何處置。”任瑤華吩咐香芹道,說完她又皺眉,“不過祖父祖母不喜歡別人亂打聽……”

  任瑤期抬頭笑道:“無妨,你就去外頭看看別的院子的人都是如何的。若是她們也都派了人去打聽,你就湊過去聽聽。若是她們安安靜靜的你也安安靜靜的,就當出去轉了一圈。”

  香芹笑嘻嘻的應了一聲知道了,還挽了蕪菁的手臂:“那我與蕪菁去問問廚房下午有沒有備些小食。兩位小姐中午飯就用了些點心呢。”

  香芹與蕪菁挽著手大大方方的出去了,除了院門香芹小聲對蕪菁道:“哎,你有沒有覺得現在三小姐和五小姐關係好了不少?以前那種事情,三小姐是不可能當著五小姐的面說的。五小姐也變了好多,就算三小姐對她不客氣,她也都是笑臉相迎,從來不會發火。”

  蕪菁瞪向她道:“怎麼?小姐和好了你還不高興了?”

  “哪能啊!我只是想著……之前兩人都鬧成那樣了,在莊子上的時候每次三小姐一聽到五小姐的名字就咬牙切齒。讓太太和周嬤嬤都不敢當著她的面提起五小姐。我還以為她們兩人這一輩子都是仇人了。”香芹嘟噥道。

  蕪菁沉默了一會兒,歎氣:“三小姐和五小姐畢竟是親生姐妹,同一個爹娘生的。只是以後我們切不可再在三小姐面前提過去那些事情。我覺得現在這樣我們這些當奴婢的也自在了不少。”

  香芹連忙點頭:“這還要你說!周嬤嬤早就敲打過我們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榮華院那邊就傳來消息,老太太將文家的兩個丫鬟叫了去問過了後,什麼舉措也沒有就揭過了此事,只讓身邊的婆子教了她們一番,並叮囑她們好好伺候雲二少。

  “什麼?祖母還讓她們留在任家?”任瑤華驚愕道。

  香芹點頭:“說是玉珠進去的時間太短又只有她一人,不太可能會做得了手腳。”

  任瑤華皺眉:“即便如此也應該把人送回去才對!那個丫鬟瞧著也不是個省事的。”

  按正常的處理手法而言,害任瑤英的人沒有找到,任家就會給最有嫌疑的玉珠定罪,以安撫任瑤英。

  現在任老太太不過是讓人說教了她們一番就放過了,也沒有將人送回雲家去。那麼任瑤英受的罪只能被定位為自作自受。

  “祖母難道真的打算與雲家……”任瑤華低頭沉吟著道。

  任老太太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雲家老太太和雲夫人心裡留下疙瘩,任家很有可能真的打算與雲家聯姻。或者說任家單方面有這個意向。任瑤期卻是對任老太太的決定沒有半分意外,為了任家的利益,犧牲幾個孫女的一生他們都能豪不猶豫,如今只不過是讓一個庶出的孫女受些委屈。

  方姨娘看著躺在床上將自己全身都用被子蒙起來的女兒一陣心疼,任瑤英從回來之後就一直哭著要沐浴,已經沐浴了四次,還吐了兩次。若非最後方姨娘竭力阻止,任瑤英怕是要將自己身上的皮都吸去一層才會甘休。

  “娘,我身上好臭,會不會一直這麼臭下去?”任瑤英的聲音隔著杯子傳了出來。

  方姨娘輕輕拍了拍她,柔聲安慰道:“不會的,娘聞著你身上是香的。”

  被子下傳來任瑤英抽泣的聲音:“可是別人都知道我掉到茅坑裡了,我……我以後不要出去見人了……”

  方姨娘閉了閉眼,握緊的拳頭將她的手心刺破了。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有鋒利的冷芒一閃,可是她的語氣卻還是柔和的:“別人不會記著這件事情很久的,等過些日子大家就都忘記了。”

  “娘,我恨她們!她們讓我丟了這麼大一個醜!”任瑤英突然掀開了被子,哭得紅腫的眼睛中滿是羞憤。

  方姨娘摸了摸她的頭,溫和地安慰道:“娘知道,娘不會讓害你的人好過的。”

  任瑤英抱著方姨娘的手睡著了,眼睫上還掛了一滴淚珠。

  方姨娘伸手幫她揩去了,守了她一會兒,才起身出來。

  “去把于嬤嬤叫來,我有事吩咐她。”方姨娘對自己的丫鬟交代道。

  丫鬟躬身退下了,方姨娘去了隔壁的書房。

  方姨娘是識字的,一手簪花小楷寫的還挺不錯,任時敏出入的地方都是備有書房的,所以方姨娘的院子裡也有一個小書房。

  等於嬤嬤被喚進來的時候方姨娘早已經寫好裡一封信,吹幹裡墨漬後裝進裡信封。

  “你明日出發,回一趟江寧。” 方姨娘的娘家在江寧。

  于嬤嬤低頭應了一聲是,也沒有對大冷天要出院門而表示出任何不滿。

  林氏母女此時卻是心情正好。

  從任老太太對雲文放兩個丫鬟的處置可以看出來,任家對於雲家結親一事也不是沒有想法的。

  林氏認為只要任家有這個意思,憑著自己在人老太太面前的地位,又有自己的娘家在後面支持,她若是想為自己的女兒謀到這門親事易如反掌。

  任瑤玉卻是終於揚眉吐氣。被方姨娘母女設計趕出榮華院的事情,讓她這些日子一想起來就恨極。今日終於出氣了。

  林氏忍了許多年終究還是忘記了她母親再三交代的,讓她不要輕易于方姨娘為敵的話。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1 AM

第48章 李氏的家世

  任瑤英自冰嬉比賽那次回來之後就暫時搬回了芳菲院,不願意出門來見人。

  林氏與任老太太提了幾次想讓任瑤玉搬回榮華院,任老太太都裝聾作啞當作沒有聽見。

  春節很快就來了,,燕北的冬天很冷,但是依舊沒有阻擋住人們串門拜年的熱情。

  時人嫁得離娘家近的婦人有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的習俗。

  任家大太太王氏的娘家在更偏北一些的武州,平日裡離著白鶴鎮有一日夜的車程,如今大雪封路往北行更加不易,加之年節事忙,她自嫁到任家來幾乎沒有回娘家拜過年。

  五太太林氏卻是在大年初一就開始準備去雲陽城事宜了。雲陽城離著白鶴鎮不過是兩個多時辰的車程,一日就能一個來回。

  任老太太的嫡女任時佳去年初二回來過,今年因為懷了身孕要養胎,所以早早就遞了信回來說今年不回白鶴鎮了。任時佳也子嗣艱難,懷了兩次都沒有保住,第三胎倒是生下來了卻是個死胎。這次好不容易又懷上,林家自然是十分重視,畢竟任時佳也快三十了,等年紀大了越難生產了。

  任家的長房的大小姐任瑤池嫁給了江甯織造顧家二房的嫡子,已經有兩年沒有回燕北了。

  長房庶出的二小姐任瑤琴被東府的二老太爺做媒嫁到了京冇城,給一個五品的姓顏的戶部郎中當了填房。顏郎中大了任瑤琴十六歲,原配所出的長子僅比任瑤琴小一歲。不過顏氏是後族,當今皇帝的生母就是出身顏家,所以儘管顏郎中只算是顏家嫡系的遠房偏枝也能當一個正五品的京官。

  任瑤期上一世初到京城的時候曾經派人去找過這個已經沒有什麼印象的二姐,卻被告知任瑤琴已經死了一年了,問死因為何顏家人閃爍其辭。任瑤期後來求了裴先生幫她查探得知任瑤琴因與自己的繼子顏家大少爺有了首尾,被顏家察覺後羞憤自盡了。這件事當初任家是派在京的任家四老爺任時序夫婦處理的,遠在燕北的任瑤期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聽到。

  大年初二,任瑤期姐妹去李氏那裡問安的時候大太太正好派人過來問李氏要不要準備馬車出門,李氏謝拒了。

  “母親,今年還是不去外祖家拜年麼?你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去了。”等大太太的人出去之後,任瑤期笑問道。

  李氏搖了搖頭還未答話,任瑤華就嗤笑一聲道:“回去做什麼?喝西北風麼?今年還不知道房子給他們當掉沒有!到時候還要娘給贖回來……”

  “給我住嘴!”李氏猛然喝道。

  任瑤華看向李氏,不由得剎住了話頭。

  李氏臉上漲得通紅,眼框泛紅,臉上的神色是難堪又帶著些屈辱的。李氏很少對女兒發脾氣,平日裡甚至可以說是言聽計從。

  可是她也有逆鱗的,她不能容忍任何一個人對她的娘家出言不遜。李氏之所以不討任老太太的歡心除了她生不出兒子外,還有一個原因是當初任老太太罵她的時候捎帶著隱射了她的母親,而李氏頂嘴了。

  見李氏氣得渾身發抖,任瑤期扯了扯任瑤華,拉著她一起跪在了李氏面前。這次任瑤華很順從的跟著任瑤期跪下了,因為她看得出來她的話是真的傷了自己母親的心。

  “你們記住了!李家的血脈不容許任何人侮辱,因為誰也不配!”李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平日裡未從有過的驕傲和淩駕於眾人之上的優越感。儘管她的父兄都不著調,她自己也過得並不如意,卻無法抹去她的這種與生俱來的刻在骨子裡的優越感。

  “女兒記住了。”任瑤期輕輕扯了扯任瑤華,任瑤華低著悶聲重複了一句。

  “都出去吧,華兒今日閉門思過!”李氏難得強硬地道。

  任瑤期拉了任瑤華起身,兩人應聲退了出去。

  等女兒都走後,李氏愣怔了片刻後捂著臉倒在了炕上。

  周嬤嬤上前欲勸,待看到從李氏指縫裡流出來的眼淚後,也濕了眼眶。最後竟是陪著她無聲地流淚。

  主僕兩人哭了一場,周嬤嬤見李氏好些了,便上前去幫她擦眼淚。

  “奴婢去讓人打熱水來給您淨臉。”周嬤嬤輕歎道,“三小姐她是無心的,您不要太難過了。”

  李氏哽咽著道:“她是我生出來的,身上也流著李家的血,別人看不起他們便罷了,她……”

  周嬤嬤走上前去將哽咽難言的李氏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李氏收了眼淚有些不好意思道:“嬤嬤,我不是小孩子了。”

  周嬤嬤笑歎:“嬤嬤看著郡主長大,在嬤嬤眼裡你是與三小姐,五小姐她們一樣的。”

  出了正房的任瑤期看著沉著臉悶悶不樂的任瑤華,低聲道:“三姐,你明明知道母親是聽不得那些的。以後千萬別再說了。”

  任瑤華斜睨了任瑤華一眼,輕哼了一聲。

  任瑤期搖了搖頭,正要再說些什麼,任瑤華開口道:“不是父親喜歡什麼你就喜歡什麼,父親討厭什麼你就討厭什麼嗎?父親不喜歡舅舅,你要是為外祖家說好話就不怕父親生氣?”

  任瑤期想了想,看著任瑤華揶揄道:“難不成在三姐眼裡,父親就是這麼一個不講道理的人?連我們喜歡什麼人他都要干預?”

  任瑤華氣道:“你……油嘴滑舌,巧言令色!”

  任瑤期做了個鬼臉:“你……語無倫次!”

  任瑤華嘴角一抽:“你幼稚!”

  任瑤期輕笑出聲,隨即才收斂了笑,認真道:“父親並沒有看不起外祖和舅舅,只是……”

  “只是舅舅巧言令色誇了父親的畫好,然後騙他作了一副古畫的仿品,最後卻是把他的畫當真畫抵押給了賭坊!”任瑤華介面道。

  任瑤期默然。

  任瑤華說的沒錯,任時敏就是因為這件事生氣,最後揚言要于她們舅舅斷交。

  “我不想看不起外祖父和舅舅,可是我不能理解他們在家裡都揭不開鍋了的情況下還能將房子抵押了,只為了買一隻蛐蛐兒,最後要不是母親將房子贖回來連帶著外祖母也要跟著他們露宿街頭!更不能理解他們連丫鬟婆子隨從都養不起了,卻還要在家裡養一個戲班子!家裡能當的都當了早就一貧如洗,他們還能樂呵樂呵的遛鳥鬥狗唱大戲!他們還當自己是鳳子皇孫,卻沒發現外頭早就換了天了!”

  任瑤期又是默然。

  她沒有辦法反駁任瑤華的話,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有些人一輩子當慣了人上人,根本就不知道普通人是怎麼生活的,因為沒有人教過他們。

  她們的外祖父姓李名乾,李是國姓。在被貶斥燕北之前,他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是先皇親自冊封的獻王。

  現在卻只是燕北的一介庶民,子子孫孫未經傳召永世不得入京。

  任瑤期不姓李,因此上一世她也不能理解外祖父和舅舅的作為。

  但是她記得,上一世在她爹爹死後,包括任家在內的所有親眷都不肯為他收屍,唯獨舅舅敢帶著他養的那個戲班子裡的武生去將爹爹的屍身扛了回去,賣了外祖父看作命根子的“常勝將軍”為他安葬。

  也是那個不著調的舅舅,在她被任家拋棄後奉她母親的遺命,冒著殺頭的危險追著她回了京城想要把她從裴家偷出去。

  最後是她婉拒了他,把他勸回燕北的。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一個三十多歲大男人,也能哭得眼淚鼻涕亂飛,完全不顧形象的。

  俗話說逆境逢知己,患難見真情。

  任瑤期無法對任瑤華說這些,只能歎息一身,轉身往自己的西廂去了。

  很多事人情冷暖需要經歷過才能明白。

  林氏初六才回來,一回來就被任老太太叫去了榮華院。當然不是責備她遲歸,而是向她問任時佳的情況。任老太太雖然一早就安排了人過去照料,卻總還是對女兒不放心。

  雲文放過年這段時間都不見人影,丘韞說他回雲陽城給長輩拜年去了,也不知道真假。

  元宵節那一日白鶴鎮上很熱鬧,幾戶大戶人家籌資辦了廟會,東府的任瑤亭約了韓攸晚上去逛燈會,韓家破天荒的應了。二太太過來邀任瑤期幾個姐妹一起去。

  李氏希望任瑤華和任瑤期姐妹能多出去見見人,因為任瑤華已進快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最後任瑤期於任瑤華還有任瑤玉一起去了,任瑤音和任瑤英兩人沒有出門。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2 AM

第49章 燈會

  任瑤期與任瑤華坐了一輛馬車。

  出府的時候候在二門的除了幾個跟車婆子外,還有一個眼生的中年婦人,看穿著比一般的婆子要強一些,五官生得也很清秀。

  任瑤華多看了她一眼:“你是哪裡當差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任家派出來的一個跟車婆子忙賠笑道:“這位是袁嫂子,是在我們任家的西山煤窯管吃食的管事。今日進府來是給主子回事的,出來遇見幾位小姐要出門就候在這裡想給小姐們請個安。”

  “袁嫂子?”任瑤期步子一頓,轉頭打量了那婦人一眼,笑著道:“外院回事處的袁管事是你什麼人?”

  那婦人低頭恭謹地回道:“正是奴婢的當家的。”

  任瑤期點了點頭,對她道:“你是平日裡是在西山煤礦管事?”

  “回五小姐,正是。”

  “我最煩坐馬車了,一路上乏味的緊。你上來與我說說西山煤礦的事情解解悶吧。”任瑤期笑著朝她招手道,說完了想起自己是要于任瑤華共乘,便轉頭討好地笑道,“三姐,反正咱們的馬車寬敞的很,多一個人不打緊吧?”

  任瑤華看了袁嫂子一眼,見她衣裳整潔,手臉都乾淨便也沒有說什麼。

  任瑤期笑著道:“三姐看什麼呢?難不成在煤窯管事的,身上就都是黑的不成?”

  任瑤華瞪了任瑤期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任瑤期朝袁嫂子示意了一下,也跟在任瑤華身後上了馬車。

  袁嫂子看了看任瑤華,又看向任瑤期:“五小姐想要聽什麼?”

  任瑤期作勢想了想,等馬車駛動起來時才笑著道:“袁嫂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是刻意在二門等我麼?”

  任瑤華聽了這話便看了過來,目光帶了審視的打量袁嫂子。

  “這……奴婢……”袁嫂子被任瑤華盯得有些不自在。

  任瑤期笑道:“沒事,她是我三姐,有話你就說吧。”

  任瑤華聞言看了任瑤期一眼,將頭撇開了。

  袁嫂子這才試探著道:“不知道五小姐還記不記得祝家的人。”

  任瑤期點頭:“記得,祝若梅是在你們西山煤礦幹活麼?他母親病好了沒有?”

  袁嫂子松了一口氣,說話了放開了一些:“多謝五小姐記掛,祝家嫂子好在有了您給的賞錢看病抓藥,又有她家閨女在身邊伺候,比之前要好些了。”

  看來袁家人也知道了她給祝若梅銀子的事情了。

  “那就好。你今日來是看病的錢不夠了麼?”

  “不,不,不,錢夠了。就是……”

  “袁嫂子有話但說無妨。”任瑤期溫和道。

  “就是鎮上的大夫給祝家嫂子開的方子終究還是治標不治本,若梅和我家大勇打聽到雲陽城裡有個大夫對診治祝嫂子的病症十分拿手,所以想帶他母親去雲陽城求醫。”

  “雲陽城啊……”任瑤期偏頭若有所思。

  “對,那個大夫在雲陽城裡。大勇曾去找過他一次,將祝嫂子的病情說給他聽了,他說他有把握能治,可是需要每日都去看診。可是大夫卻不能每日往返白鶴鎮與雲陽城,只能若梅帶著他娘去雲陽城了。若梅有個妹妹是可以照顧他們的母親,可是那孩子也才十歲,若梅不放心她們,想要也跟過去照顧。只是他之前為了給母親籌錢看病,已經於礦上簽了死契,沒有主家允許是不能隨意離開煤礦的。”

  任瑤期沉吟著道:“祝若梅想要離開煤窯?”

  “不是不是,他只是想先把他娘的病治好了,之後會回來的。可是他這一走,少說也要好幾個月,煤窯的大管事怕他一去不回,又要找人來替他幹活,就不想擔這個責。我們沒辦法,只能求到您這裡來了。”

  “她能有什麼辦法?你怎麼不去求我們祖母和大伯母?”任瑤華皺眉道。

  “奴婢只是外頭煤窯裡的一個小管事,老太太和大太太哪裡是奴婢想見就能見的。”袁嫂子苦笑著道。

  任瑤期想了想,對袁嫂子道:“這樣吧,你先回去,過兩日再來找我,到時候就跟守門地婆子說你要找……找香芹。”任瑤期將手指向一旁伺候的香芹,“我到時候再給你答覆。”

  被點名的任瑤華地大丫鬟香芹看了自己真正的主子一眼,在心理默默吐槽:拿一個人的工錢當兩個人的丫鬟,丫鬟這份工還真不好當。

  袁嫂子一聽任瑤期真的肯幫忙,忙滿臉歡喜地應了:“奴婢替祝家嫂子,若梅和若菊多謝五小姐了。”

  任瑤期看著袁嫂子臉上真誠地歡喜,笑著道:“你與他們也是非親非故,卻願意為他們這般奔走,他們也當好好謝你才對。”

  袁嫂子歎道:“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若梅平日裡也沒少幫我幹活……我們也是盡力而為,能幫些就幫些罷了。”

  馬車停了下來,袁嫂子行禮退了下去。

  她一走,任瑤華就瞪著她道:“你真要管這些?”

  任瑤期想了想,認真道:“不是說好人都有好報嗎?我想為自己和親人積福。”

  “隨便你,只是別到時候讓人空歡喜一場。”任瑤華沉默了一會兒,撇過頭去道。

  任瑤期但笑不語。

  白鶴鎮的廟會開在鎮西的關公廟附近,馬車行駛到那裡的時候一整條街都是燈火通明。

  街道兩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許多年輕男女成群結伴的在逛廟會,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元宵節的燈會,是難得的可以走出宅門不必謹守規矩大防的時刻。

  任家幾個小姐加上韓攸也下了馬車,任瑤亭于韓攸早就湊到了一塊,指著街上各色小攤位說個不停。

  韓攸似是從來沒有逛過廟會,看見什麼都新奇,拋掉了平日裡的拘謹和文靜,滿臉的興冇奮。

  “瑤亭,真的要謝謝你,若不是你跑去我家去求我祖母,我肯定不能出來。呀——那個是什麼?好長的燈啊!”

  “噗——那是在耍雜耍,噴火蛇,才不是燈呢!你連這個也沒有見過啊?”任瑤玉笑道。

  韓攸有些不好意思,任瑤亭握了握她的手,對任瑤玉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一點大家小姐的規矩都沒有,平日裡就喜歡亂跑亂瘋的?沒見過雜耍的多了!”

  任瑤玉聞言有些不快,還是韓攸道:“其實是我孤陋寡聞了,我真的很少出門的。”

  幾人在婆子的簇擁下走到一個賣走馬燈宮燈的地方,見韓攸很喜歡一個畫著嫦娥奔月故事的走馬燈,任瑤亭便買了下來送給她。

  韓攸謝了任瑤亭,仔細打量手裡的燈,笑著對眾人道:“我就是覺得這故事畫的有趣兒,其實畫功真的不算好。我哥哥畫的好多了。”說到這裡,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任瑤亭道,“我不是說這燈不好,我只是……”

  任瑤亭笑著道:“我知道,畫這燈的不過是畫匠,怎麼能與……與他們比?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

  韓攸點了點頭,轉頭對任瑤期和任瑤華道:“任三伯父的畫畫的比我哥哥還要好很多呢,我曾經在哥哥的書房裡見到過一幅。”

  任瑤期想起來任時敏曾經送了一幅自己的畫作給韓雲謙當謝禮,不由得笑著道:“家父平日裡就是喜歡畫畫。”

  韓攸點頭:“聽哥哥說伯父那裡有不少他自己畫的佳作,他送給我哥哥的是一幅秋菊圖……”

  任瑤期臉上的笑容卻是猛然頓住了,看著韓攸道:“父親送給你哥哥的是一副‘秋菊圖’?”

  韓攸見任瑤期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解地道:“是啊,就是‘秋菊圖’。據說畫的是傍晚時分京都沂江附近的菊花花會。三伯父的用色十分大膽,整條潯江都用紅色渲染,卻又是那麼自然,一點也不顯突兀。”

  任瑤期聽著韓攸的話,心卻是漸漸下沉,臉上的笑意也全部消失了。不笑的任瑤期,讓人看著有一種不可言喻的清冷。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3 AM

第50章 秋菊圖

  本朝開國初,曾經發生過一次大叛亂。

  曾與太祖皇帝一起打下大周江山的大將軍夏韋明,在太祖皇帝死後率領十萬大軍逼近京都,企圖推翻繼位的孝帝自立為帝。

  叛軍與駐守京都的五萬禁軍大戰半個月,夏韋明最終殺入皇宮,誅殺了才登基不到三個月的明孝帝,第二日就昭告天下建立新朝。

  可惜夏韋明終究只是一介武夫,打江山在行,政治權謀卻是一竅不通。夏氏新朝不過維持了不到一百日,夏韋明就被莫名其妙毒殺在了龍床上。

  夏韋明死後,李氏宗室子第李瑉聯合幾位年輕武將乘機發動宮變,殺了夏韋明的兩個兒子控制了皇宮。

  因太祖皇帝一脈已經被夏氏屠戮殆盡,百官推舉宗室子李瑉繼任皇帝位,恢復大周國號,李瑉就是後來的高祖皇帝。

  儘管李氏皇族一直拒絕承認夏氏建立的那個不到一百日的新朝的存在,但是李氏曾被人抄了老巢毀了宗廟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所以這件事情對李氏皇族來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恥辱。

  大周朝的人對夏氏奪位這段歷史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是因為李氏不願意聽人提起這件事情,很多細節都被刻意淡忘了。

  因此很多人不知道,夏韋明發動叛亂的那一日正是九月初京都菊花花會的時候。當年的荊戈鐵馬撚碎了滿地黃金甲,唯留下京都城牆外的沂河裡滿目的鮮紅。傳說當年沂河半月之間水位漲了六七尺,那是五萬禁軍的血和屍身入河所致。

  任時敏畫這幅菊花圖可能只是他在傍晚晚霞滿天的時候所畫,因此河裡才會是豔紅色,並無隱射當年夏氏叛亂之意。

  可是上一世,在任時敏去世後這幅畫卻成為曾潽威脅任家的把柄。說任家的“反畫”是支持燕北王效仿夏氏,起兵謀反之意。

  任瑤期一直以為這幅“秋菊圖”是曾潽捏造的,因為她從來沒有在任時敏的畫作中見過這幅。

  如今看來,任時敏確實是畫過這麼一幅畫,只是是在去京城的時候畫的,又恰巧在回燕北的路上送給了韓雲謙,所以她才沒有見過。

  只是這幅畫最後又怎麼會到了曾潽的手上,甚至成為他威脅任家的把柄,這當中韓家到底起了什麼作用?

  任瑤期想著想著,瞪著韓攸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飄忽。

  韓攸被看的有些手足無措,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任瑤亭皺眉站到了韓攸前面:“五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任瑤華也是有些奇怪,不由得用手推了她一下。

  任瑤期回過神來,看著眾人驚訝的臉色,勉強笑了笑:“沒事,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夢境。”說著她又重新將視線投向了站在任瑤亭身後得韓攸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又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對不起,我剛才想到了別的事情,沒有嚇到你吧?”

  韓攸松了一口氣,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冒犯了你,不是就好。你剛剛想到了什麼夢境?要不要說出來?我娘說做了噩夢說出來就不嚇人了。”

  對上韓攸那微帶著擔心的純淨眼眸,任瑤期心下複雜:“那個夢啊……我站在高高的崖頂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唯一的路是一個通往不見底的崖底的陡峭山階,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

  這個夢並不是她虛構出來的,上一世離開任家之後她經常做那個夢。無論她怎麼順著山階往下爬,都沒有盡頭,也看不見出路,結局總是以十足跌下山崖驚醒而告終。

  任瑤玉卻是嗤笑一聲道:“這算什麼可怕的夢境,我還以為又什麼厲鬼猛獸呢!”

  任瑤期微微一笑,也不辯解。

  小孩子總是覺得厲鬼猛獸這些才是最可怕的,她們還不明白這世上最令人恐懼的是絕望和無望。

  “我雖然沒有做過這種夢,但是也覺得挺可怕的。”韓攸好心地安慰道。

  “少胡思亂想就不會做這些亂七八糟的夢了!”任瑤華不以為然道。

  任瑤期輕輕呼出一口氣,臉上帶了些輕鬆的笑意:“好了,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任瑤玉立即搶先道:“我們去關公廟後面那條街吧,聽說有舞長龍和‘九曲龍門燈陣’呢。”

  任瑤期和任瑤華都無所謂,任瑤亭看向韓攸,韓攸笑著點頭:“好啊,我早就聽說今年鎮上會擺‘九曲龍門燈陣’,聽說這種燈陣破費功夫,又需要懂八卦和陣法的高手來製圖,所以五年才擺這麼一次。正想來見識一番呢。”

  “那就去看看吧。”任瑤亭點頭贊同。

  “我們把馬車留在這裡,走過去吧?反正這裡離著也不遠,且路上這麼多行人,多熱鬧啊。”任瑤玉提議道。

  此言一處,韓攸也是眼色一亮。她極少有機會能出門,更別說是這麼大大方方的于朋友走在大街上了。看著街上那些三三兩兩的逛著等會的少年少女,她不由得十分豔羨。只是她性子靦腆,這種提議她是不會說出口的。

  任瑤亭卻是察言觀色,立即同意,然後問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三姐姐和五姐姐呢?要不要與我們同去?”

  她這話問的客氣,意思卻是不管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同不同意,她們已經決定要走著去了。

  任瑤華看了一下大街上的行人,也有些意動,便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瑤期對這種事情向來是不在意的,便點頭道:“那便走著去吧,只是每個人身便的婆子丫鬟都不要跟丟了。對說白鶴鎮治安不算壞,但是也畢竟是人來人往。”

  任瑤玉歡喜又不耐地打斷:“這還要你說!這些人也不敢跟丟我們!”

  於是幾人便帶著一堆婆子丫鬟往關公廟後面那條街走。

  任瑤亭和韓攸相攜著走在前面,任瑤玉帶著自己的丫鬟婆子們一邊走還一邊逛路邊的小攤,興奮之下買了十幾盞燈讓後面的人提著要帶回去。

  任瑤期與任瑤華走在一起。

  “三姐不要買燈麼?”任瑤期問道。

  “你要想要就自己買,我可不要。提回去要掛哪裡?”任瑤華不過是看看熱鬧,對燈不感興趣。

  任瑤期不過是隨口一問,她心裡還在想著那幅畫的事情,無論無何那幅畫一定要想個法子拿回來才行。

  兩人便這麼一路無言的走著,快到後街的時候遇上了舞長龍的隊伍,人群全都朝這邊湧了過來,任瑤期和任瑤華便駐足在人群外頭看了一會兒。

  “咦?七妹妹她們呢?”任瑤華探頭看了看,突然問道。

  任瑤期也四處看了看,滿目都是人,卻是沒有那三人的身影了。

  “想必是擠到前面去了。”任瑤期不確定道。

  任瑤華又探頭找了找,只是她們前面人太多了,哪裡還能看見誰是誰。

  “算了,她們肯定要去看那個九曲龍門燈陣,我們去那裡等她們吧。”

  任瑤期點了點頭,沒有意見。

  兩人便繞過了熱鬧的人群,往擺陣的地方去了。

  九曲龍門燈陣擺在關公廟後面一個平地上,大概有兩畝寬廣,用水澆築成七尺左右的冰牆,內有三百六十盞燈。整個燈陣只有一個入口和一個出口。不懂陣法的人進去不管怎麼繞最後都是從入口再繞出來,這就是九曲龍門燈陣的奇特之處。

  擺這種燈陣費時費力又費銀子。

  任瑤期與任瑤華走到入口處的時候見已經有了些看熱鬧的人,不過真敢進去試的人卻是沒有幾個,大家都怕繞不出來。

  “這個燈陣真好看!”丫鬟們歡喜地道。

  冰燈陣被燈火映照得宛若水晶般美輪美奐,任瑤華和任瑤期兩人也不由得看得愣住了。

  “那不是韓家公子嗎?”香芹指著不遠處道。

  “咦?三公子也在?”香芹後知後覺地補充道。

  任瑤期抬頭,果然看見韓雲謙和任益均站在燈陣外說話。也難怪香芹以眼看去先只看到韓雲謙,他年紀雖不大卻是氣質沉靜,風姿出眾。任益均清秀的相貌和陰沉的氣質自然被他比了下去。

  任瑤期不由得皺眉,任益均不是于韓雲謙不對盤了麼?兩人怎麼會一同出現在這裡?

  想了想,任瑤期對任瑤華道:“既然遇見了,當去打聲招呼才是。”

  任瑤華沒有反對,兩人便行到了任益均和韓雲謙面前。

  正好聽到任益均道:“你若是能在一刻鐘內走出來,我便信你,如何?”

  韓雲謙正要說話,抬眼便看到了姐妹兩人。

  “瑤期,你也來了?”任益均對任瑤華視而不見,只與任瑤期打招呼,態度還十分友好。

  任瑤期和任瑤華屈身行禮,韓雲謙拱手還禮。

  任瑤期笑著與任益均道:“之前還想邀三哥一起來看燈的,卻是聽說你已經出門了,原來是與韓公子一起?”

  任益均翻了個白眼:“誰跟他一起來著?不過是在友人的聚會上碰巧遇上了。我說要來看九曲龍門燈陣,他也想來看,就同路來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3 AM

第51章 燈陣

  任瑤期看向韓雲謙。

  沉穩少年漆黑的眸子在冰燈的映照下有些黑不見底。任瑤期看人喜歡看眼睛,因為一個人的眼神是不容易偽裝的,能說明很多東西。

  她就有些好奇,為何韓雲謙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卻有著成年人才有的眼神。沉寂中總覺得背負了太多的東西。

  韓雲謙也在看任瑤期,是一種正視的打量。

  突然他開口說道:“聽聞任五小姐棋藝了得。”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卻是沒有下文。

  任瑤期聞言卻是斜睨了一旁站著的任益均一眼,想著是不是自己背後說任壞話的事情讓人家知道了。

  不過因為前世任瑤華和秋菊圖的事情,她對韓雲謙沒有什麼好感,所以即便他知道自己說他壞話她也沒有絲毫愧疚的。

  任益均在這個時候打了個噴嚏。

  任瑤期皺眉道:“這裡很冷,三哥還是去車上吧?”

  任益均輕哼了一聲,撇過頭去當作沒有聽到,只自顧自地道:“到底有沒有人要進陣啊!不去爺去了!”

  任瑤期深知他的脾氣,也不好再勸,只轉頭吩咐他身後的小廝去取一件厚一些的披風過來。任益均出門時,馬車上的行頭向來都是配備得很齊全的。

  “怎麼樣?你能不能一刻鐘之內出來?”任益均看向韓雲謙,語帶挑釁地道。

  韓雲謙打量了一下燈陣,想了想,有些含蓄地回道:“還要就走一走才知道,聽聞今年的燈陣是燕北王二公子制的圖,與往年相比有些不同。”

  “蕭二公子?”任瑤期有些驚訝,這她倒是沒有聽說過。

  韓雲謙點頭,有禮地道:“我是之前聽子舒說的,外頭知道的人不多。”子舒是雲文放的字。

  任瑤期也不由得饒有興致地打量起燈陣來,蕭家二公子蕭靖西一直是個傳說般的存在,自他進京給太后賀壽之後他在京城的名氣比在他在燕北的還要大。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是個極其雅致又絕頂聰明的人物。

  任益均突然摸著下巴對任瑤期道:“五妹妹要不要去試試?我倒是想進去,偏偏出門的時候答應了我母親不進陣。可是都到這裡的,不進去看看的話實在不甘心。如果你進去的話,出來後還能與我說道說道裡頭是什麼門路。”

  “萬一進去出不來怎麼辦!”任瑤華皺眉反駁道。

  任益均瞥了她一眼,嗤笑道:“只有走進去原路出來的,沒有走進去出不來的。你放心好了,若是五妹妹進去半個時辰還不出來我就讓人將這燈陣敲了如何?”

  說著任益均又打量了一番任瑤期和韓雲謙:“這樣吧,你們都進去一次,看誰走出陣來用的時間短。”

  任瑤期向來不喜歡爭強好勝,所以原本是不會理會任益均這種突發奇想的無聊提議的,不過她拒絕的話才到嘴邊突然靈機一動。

  “我原本就想進去走一次的,三哥的提議也不是不可。只是,若要比試,輸贏總要有個說法才好。”任瑤期看著韓雲謙,微笑道。

  韓雲謙不由得一愣。

  任益均卻是撫掌道:“五妹妹此言極秒,確實要有個說法。韓公子覺得呢?”

  “三哥!你怎麼也跟著她胡鬧!”任瑤華低聲阻止。

  任益均又是一個白眼:“我向來就是個胡鬧的!看不慣就滾遠些!”

  “你——”

  任瑤期笑著對任瑤華道:“三姐,不過是玩樂罷了,別擔心。”

  任瑤華想要發作,可是韓雲謙這個外人正在眼前,讓她發作不得,只能幹瞪眼。

  “五小姐想比什麼?”一直沒表態的韓雲謙突然開口了,竟是不反對任益均的話。

  任瑤期沒有想到他還真的應了,時下男子於女子的地位不等,男子向來是恥於與女子比試的。他們覺得贏了勝之不武,輸了裡子面子丟盡。也只有任益均這種性子怪癖有不羈的人才會三番幾次的拿她與韓雲謙作比。

  任瑤期故作沉吟道:“贏了的人可以向輸了的人提一個要求,當然為了怕時候提出來對方卻辦不到,這個要求可以現在就提出來。韓公子意下如何?”

  韓雲謙不過思考片刻便點頭道:“任三小姐可以先提。”

  任瑤期也不客氣,當即笑著道:“我記得我父親曾送給你一幅畫?若是我贏了,你就把畫給我如何?”

  韓雲謙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訝,被任瑤期捕捉到了。任瑤期心下一緊,難不成韓雲謙在拿到父親的畫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要借著那幅畫生事的打算?如此一來,他定是回拒絕她的提議。

  “那幅畫是任三伯父贈給雲謙的,雲謙也極為愛惜……”韓雲謙斟酌著道,“我若是再將話給你,怕是對任三伯父不太尊敬。”

  任瑤期聞言,歎氣道:“這幅畫原本就是我要求父親畫了,送給我做生辰禮的。我從未到過京都,很像知道一年一度的菊花會是什麼樣子的。不想父親卻是將畫給了你。我……我之後問爹爹要的時候他也很是為難呢。只說畫已經送給了你,再討要的畫怕是不妥當,你也不一定會同意。”說著還抬頭看了韓雲謙一眼,含著一絲不甘願。

  韓雲謙不由得有些頭疼,君子不奪人所好。任瑤期已經將話說的這麼明白了,他再拒絕的話終究是有失風度。而且人家說的是比試輸了後再找他要,並非強要回去。

  於是,韓雲謙只能道:“如果你贏了,我便去問一問任三伯父的意思。若是他不介意的話,我再將畫給你。不然你可以提任何一個別的要求。”

  話雖然是這麼說,也不過是為了讓任瑤期面子上好看罷了。韓雲謙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任瑤期。

  任瑤期莞爾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韓公子贏了又有什麼要求?”

  韓雲謙搖頭道:“不需要。”

  任瑤期笑道:“這怎麼行?既然是比試,那就要公平一些才好!”免得到時候你耍賴。

  韓雲謙想了想:“聽說五小姐棋藝了得,若是雲謙贏了,還請五小姐能賞臉與雲謙對局一次。”

  這到讓任瑤期有些意外了,比了一次還想比第二次?到底她的棋藝被任益均傳揚到了如何神乎其技的地步?任瑤期瞪向看熱鬧的任益均。

  任益均眨了眨眼,轉過頭去看燈。

  任瑤期只能點頭:“好。韓公子先請!”

  任益均慢條斯理的從自己的袖口中摸出來一個鎏金懷錶,朝著兩人揚了揚:“正好我帶了這個,就為你們記一時吧。”

  韓雲謙點了點頭。

  任益均為了公平起見,將懷錶給韓雲謙看了看了眼時辰。

  又讓韓雲謙的隨從與他站在一處,燈韓雲謙出來。

  韓雲謙步伐沉穩又閒適地走進了燈陣。

  任益均這才轉頭對任瑤期道:“五妹妹,你有幾分的把握能贏?”

  任瑤期老老實實的搖頭:“這要等我出來才知道。”

  幾人在外頭等了一刻鐘,韓雲謙果然不負所望從另外一個入口出來了。

  看著已經走到面前來了的韓雲謙,又低頭看了看懷錶,任益均不由得有些憂心對任瑤期道:“一刻兩個字。”

  韓雲謙朝他們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才對任瑤期道:“蕭二公子的陣法果然與一般的燈陣有些不同。因是冰鑄的,裡面有些冷,五小姐還是別進去了。”

  任瑤期搖頭認真道:“言而無信不是君子所為,我雖不是君子卻也不想失信於人。”說著任瑤期點了任瑤華身後的香芹和一個嬤嬤與她一起進去。她是女子,身邊不能離了人,帶人進去並不算違規。

  “五小姐,這裡好看是好看,不過真的很冷啊。”香芹一進去就打了個哆嗦。

  任瑤期停在離入口不遠的地方打量了一下幾條岔路,一面笑著道:“四處都是冰牆,怎麼可能會不冷?沒事,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說著,任瑤期便抬部往自己選定的岔路走。

  香芹連忙跟上:“五小姐,我們真的能贏了那位韓公子?三少爺不是說他很厲害麼?”

  任瑤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因為她正在心裡快速的算計陣點。

  蕭靖西的陣法果然是精妙,他定是一位堪輿高手。只是這種燈陣擺出來是與民同樂的,所以並不是難到無人能走的程度。只是普通人不懂訣竅的話,要多費些時辰。

  任瑤期跟著裴先生所學甚雜,堪虞和九宮陣甚至算術都學過,算不上精,走這種陣卻也是駕輕就熟。

  平心而論,韓雲謙一刻來鐘就走了出去,真的算是很好了。

  任瑤期靜心計算著陣點,腳下步子不停。等終於看到出口的時候,她不由得展顏一笑。

  “我們出來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4 AM

第52章 相遇

  香芹歡呼一聲,興奮地道:“五小姐,用了多久?我們用了多久?”

  任瑤期一邊腳步不停的朝外走,一邊頭也不回地回道:“這要出去看了時辰才知道。”

  任益均和韓雲謙已經候在了燈陣出口不遠處,與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有之前走散了的韓攸和任瑤亭兩人。

  任瑤期走過去的時候,正好聽見任瑤亭道:“三哥,韓公子,我們要不要去入口處等著?五姐姐應該是走不出來的。”

  任益均卻是已經看到了任瑤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然後低頭去看手中的懷錶,接著不可置信地沖任瑤期喊道:“一刻鐘一個字。”

  眾人回頭,正好看到任瑤期走了過來。

  任瑤期停在任益均面前,從他手中接過懷錶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氣,之後轉頭對看著她微微愣忡的韓雲謙微笑有禮地道:“韓公子,承讓了。”

  任益均哈哈大笑:“五妹妹你出陣用了一刻鐘一個字,韓公子用了一刻鐘兩個字。你快了他一個字!韓公子,你輸了!”

  韓雲謙看著任瑤期沒有說話,任瑤亭卻是滿面狐疑地道:“不可能!五姐姐怎麼可能能贏韓公子!”

  任益均瞪著眼睛不快地反駁:“五妹妹怎麼就不能贏!”

  任瑤亭張嘴,發現眾人都在看她,不由得臉色一紅,再也說不出辯駁的話。

  韓雲謙收回定在任瑤期臉上的目光,微微垂眸,淡聲道:“是我輸了。”

  任瑤期謙虛道:“我也是運氣好,誤打誤撞出來的。”

  任瑤亭對著韓攸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知為什麼心裡感覺舒坦了些。

  韓雲謙卻是知道,進到剛剛那個九曲龍門宮燈陣裡,僅僅憑藉運氣好就能這麼快轉出來的可能有多小。

  任瑤期看了看周圍,疑惑道:“三姐姐她人呢?”

  “瑤華姐姐說她有些冷,要去馬車上等你們,才走了不久。”回答任瑤期的是韓攸。

  任瑤期想著任瑤華定是還在生氣,覺得她會丟人現眼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

  想著自己進陣的目的,任瑤期轉頭看向韓雲謙:“韓公子,家父的那幅畫……”

  韓雲謙沉默片刻,點頭道:“明日我就去府上,先問過任三伯父的意思。若是他沒有意見的話,我便將畫轉贈給你。”

  任益均卻是唯恐天下不亂道:“要不你們再比一次圍棋?”

  任瑤期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三哥,要不要我去考一個狀元回來給你爭臉面?”

  韓攸在一旁“噗哧”一笑,笑完了又覺得有些失禮,忙低頭用衣袖掩了自己的唇。

  若是別人這麼跟任益均說話,他一準兒翻臉。聽任瑤期這麼說,他卻是輕咳一聲低頭摸了摸鼻子。

  “八妹妹沒有與你們一起嗎?”任瑤期不再搭理任益均,轉身去與任瑤亭說話。

  任瑤亭有些漫不經心:“我一直與攸姐兒在一起,沒有看到八妹妹。”

  “要不我們回去尋一尋她?”韓攸有些擔憂的問。

  任瑤亭正要說什麼,韓攸又說了一句:“哥哥你陪我們一起去尋瑤玉妹妹吧?”任瑤亭便不再說話了,也將視線投到韓雲謙身上。

  韓雲謙點了點頭:“好。”

  任瑤亭卻是對任瑤期和任益均道:“我們去尋八妹妹,三哥和五姐姐還是留在這裡等著吧?免得等會兒八妹妹來了找不到我們。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在這裡見如何?”

  任益均自然是不想跟著她們走,他只想問任瑤期燈陣的事情,聞言不過是“嗯”了一聲。

  任瑤期點了點頭,又吩咐香芹道:“你去與三姐說一聲我已經出來了,若是她不願意出來就在馬車裡等我們,半個時辰後我再去找她。”

  香芹應聲退下了,韓雲謙朝著任益均和任瑤期兩人行了一禮。任瑤期的目光與他在半空中對上,微微一笑,便自然的撇開了。

  等他們三人離去之後,任益均便迫不及待地道:“五妹妹,與我說說你是怎麼出的九宮八卦燈陣吧?”

  任益均身上穿著厚重的毛皮披風,只是露出的鼻頭還是被凍得通紅,任瑤期想著走動一下會讓身體更暖和一些,便故意拿嬌道:“說給你聽也可以,不過三哥要送我一盞兔子燈!”

  任益均翻了個白眼:“只要一盞?送你十盞八盞也可以。”

  任瑤期伸手幫他把風帽帶上,惹來任益均的不滿瞪視。

  見他想把帽子放下,任瑤期將自己披風上的帽子也帶上了,一邊道:“我們去那邊買燈,你別把帽子放下了,你這麼大的人了還買兔子燈不怕被人笑話?”

  任益均撇嘴不屑道:“誰敢笑話爺!”話雖這麼說,卻也沒有再動他的風帽。

  任瑤期忍著笑,招呼他往關公廟旁邊的側巷走,那邊有個賣花燈的攤子。留了兩個婆子在原地等著。

  燈市上有荷花燈,牡丹燈,獅子燈,菊花等,兔子燈……等等,讓人看得目不暇接。任瑤期本來只是想要讓任益均走動走動,活絡一下筋骨,因此一邊細挑慢選一邊與他說燈陣的事情。

  兩人一路逛下來,任益均沒有注意到自己手裡被塞了一盞充滿著童趣的兔子燈,還拿著走了一路。

  最後見周圍的人都朝他投來善意的打趣的目光。任益均瞪大了眼睛理直氣壯又兇悍地看了回去,他陰鬱的表情成功的將圍觀路人都給嚇跑了。

  任瑤期在一旁笑得打跌,她從來不知道這個前世在她眼中總是陰沉的三哥還有這麼可愛幼稚的一面。

  任益均將自己手裡的兔子燈往任瑤期手裡一塞,氣呼呼的掉頭就走。

  “三哥,等等……”任瑤期一邊笑著一邊追上去,不過任益均步子邁得很快,很快就消失在了側巷裡。

  任瑤期將兔子燈交給身後的婆子拿著,笑著嘀咕道:“真小氣。”一邊漫步跟了上去。

  走到之前的那個燈陣出口時,任瑤期步子突然一頓。

  她注意到旁邊不遠處的角落裡停了一輛馬車,那輛馬車是停在陰影處的,周圍也沒有人,只能隱隱看出來一個車廂輪廓,連拉車的馬匹也是靜靜的立在那裡沒有動靜,很安靜絲毫不會引人注意。

  之前任瑤期從它面前經過了兩次居然都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難道是在她離開的時候停過來的?可是她一路上都沒有看到有馬車駛過。

  “五小姐?”婆子見她不走了,便輕聲喚了一句。

  任瑤期回過神來後不由得失笑,她怎麼對一輛馬車這麼在意起來了。

  想要說繼續前行的時候,卻是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任瑤期鬼使神差的立在原地沒有移步。

  這種感覺很神奇,仿佛整個世界的喧囂嘈雜芸芸眾生的嬉笑怒駡都在你眼前,你耳邊呈現,偏偏你卻只能注意到那點輕微的腳步聲。它抓住了你全部的心神,讓你無法忽略。

  一個碩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對面,若不是任瑤期覺得自己聽到了腳步聲,她甚至覺得這個人是憑空就這麼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冰燈在他身體的一側投下了炫彩琉璃的光影,卻又刺目到讓人看不清晰。

  他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色的大氅裡,衣領處的狐裘將他的下顎完全遮住了,任瑤期一眼看去,只感覺到這個人周身散發出一種很微妙的十分吸引人的氣質,她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只覺得似乎無法集中視線去看清他的長相。

  突然她對上了一雙極清極暗,黑如墨玉般的眸子。

  任瑤期感覺到自己的心一陣急跳,想要再看清一些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經從光影中走過,進入了馬車旁的暗影裡。

  他在馬車旁停住了步子,並沒有立即上車,微微偏頭看了過來。任瑤期似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竟有些緊張。

  這時候有人為他掀開了車簾子,他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動,從任瑤期身邊擦身而過。等車輪聲也消失了之後,任瑤期感覺自己終於能動了。而她剛剛似乎是進入了一個夢魘裡。

  “五小姐,你怎麼了?”婆子小聲問道。

  任瑤期搖了搖頭,低聲道:“好像鬼壓床。”

  “五小姐你說什麼?”任瑤期的聲音太低了,她沒聽見。

  “哦,剛才那個人你們看清楚他的長相沒有?”任瑤期問道。

  幾個婆子面面相覷,最後紛紛搖頭。

  “奴婢沒看清,馬車停的地方太暗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將這件事情放下了繼續前行去尋任益均。

  找到任益均後,任瑤期以陪他下棋為誘餌哄的他轉怒為喜。

  任瑤期在心裡默默又加了一條關於任益均的標注:生氣了也好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5 AM

第53章 對弈

  之後,任瑤亭和韓氏兄妹果然將任瑤玉找了回來,時辰也已經不早了,眾人便打算打道回府。

  只有任瑤玉還嚷嚷著要走一次九曲八卦燈陣不肯回去,被任益均不留情面的諷刺了幾句,任瑤玉羞憤不已。好不容易勸住了任瑤玉,幾人便回到停馬車的地方找任瑤華。

  因為香芹已經將任瑤期贏了韓雲謙的事情告訴了任瑤華,所以任瑤期上馬車後任瑤華雖然依舊冷著一張臉不與她說話,卻也沒有對她冷嘲熱諷。

  韓家離著近一些,任瑤亭又非要送韓攸,任家的馬車便於韓家的一同走了一路。待馬車再韓家門口停下後,韓雲謙特意走到了任瑤期的馬車外低聲道:“明日雲謙會去任家拜訪。”

  雖然只有這一句,任瑤期卻是知道他是說那幅畫的事情,不由得隔著簾子與他道了一聲謝。

  聽著韓雲謙腳步聲遠去的聲音,任瑤期突然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個男子。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任瑤期不由得有些愕然。她甚至連他的長相也沒有看清楚,他卻給她留下了莫名其妙的深刻印象。難不成真的是見了鬼了?

  這一夜再無他話。

  第二日,任瑤期一早就找上了任時敏。

  彼時任時敏正在西跨院裡用他自己削的竹劍舞劍,等他舞完了之後任瑤期親手碰上茶水和汗巾,然後與他說了自己想要他給韓雲謙的那幅畫的事情。

  任時敏聽了皺眉:“送出去的東西怎麼有要回來的道理?瑤瑤若是喜歡,爹爹再給你畫一幅就是了。”

  任瑤期毫不講理:“再畫一副也不是那一幅了!我就喜歡那一幅!”

  任時敏有些頭疼的試圖與她講道理:“可是那一幅已經送給韓雲謙了,再要回來有失君子風度。”

  “那是他輸給我的!不給我他才有失君子風度!”

  任時敏一愣:“他輸給你的?”

  任瑤期便將昨夜她與韓雲謙走燈陣韓雲謙輸給她的事情說了。

  任時敏聽了先是哈哈大笑,笑完了回過神來,突然瞪著任瑤期道:“你們竟然拿我的畫做賭注!”

  任瑤期趕緊道:“是三哥非要我們比的!我又非常想要您的那一幅畫,所以就應了。若不是想要將您的畫拿回來,我才不與他比呢!而且他既然肯拿您的畫與我做賭,就說明他並非真的珍惜你的畫。良馬思壯士,寶劍贈英雄,那幅畫應該歸我才不辱沒它!”

  任瑤期耍起無賴來臉不紅心不跳,節操全數喂了狗。

  任時敏臉上好看了一些,猶豫道:“你真這麼想要那幅畫?可是你都沒有見過那幅畫。”

  “不是有一個詞叫做‘神交已久’麼?我就是想要那幅‘秋菊圖’,想要到知道它落在別人手裡連覺也睡不著。”任瑤期最後一句話到是真話,她這一世若是還讓任時敏的把柄落到韓家手裡,她就真的要每日睡不著覺了。

  任時敏算是怕了她的胡攪蠻纏了,只能道:“等他來了再說吧。”

  任瑤期終于滿意了,跟著任時敏進了書房。

  任時敏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尾巴,無奈道:“他來還畫我接了就是了,你不用跟著我。”

  “我還有事要和爹爹商量。”任瑤期笑眯眯地跟著任時敏坐到了書案旁。

  任時敏輕笑著瞪了她一眼:“商量什麼?又看上了爹爹送出去的什麼東西?你再頑皮我就罰你……罰你抄《女誡》!”

  說完了之後任時敏還自認為這個法子不錯,有些得意。

  任瑤期一臉黑線,想了想道:“我上次生病病得很重每天都很難受,病癒之後我在菩薩面前許過願,讓她保佑曾我和家人都身體健康,我每一年至少做一件善事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任時敏倒是認真聽著。

  任瑤期便將自己遇見祝若梅以及他母親生病的事情說了出來:“……救人一命生造七級浮圖。何況我希望自己的親人平安健康,因此也很同情祝若梅。”

  任瑤期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眶有些發紅,她願意幫助祝若梅並不僅僅是因為這個人有利用價值,還因為祝若梅讓她想到自己上一世對至親的命運無能為力時候的絕望。

  她願意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去幫助他,只求這一世能給她一個改變至親命運的機會。

  任時敏歎氣,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任瑤期,摸了摸她的頭道:“別哭了,不就是放個人嗎?我去找你大伯父商量就是。”

  任瑤期抬頭看著任時敏破涕為笑:“謝謝爹爹。”

  任時敏失笑:“小孩子就是愛哭。”

  說著他想了想,他又道,“只是這種事情爹爹向來是不過問的,一次兩次還小可,次數多了怕是會驚動你祖父,那就不好辦了。好在你也一年只做一次善事,想必還不至於會害為父挨你祖父的板子。”

  看著任時敏糾結的眉頭,任瑤期“噗哧”笑出了聲。

  “爹爹什麼時候挨過老太爺的板子?”

  任時敏臉上的表情一僵,正要搪塞過去,外頭有人稟報說韓家少爺來了。

  任時敏交代外頭領人進來,任瑤期也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立到任時敏身後。

  韓雲謙進來後眼神在任瑤期身上掠過,便上前去給任時敏行禮。

  任時敏點了點頭,讓他坐。

  韓雲謙卻是沒有坐下,他將自己今日來找任時敏的來意說了,對於自己輸給任瑤期的事情他倒是承認得大大方方的,沒有扭捏。只是對自己將任時敏的話輸了出去表示了歉意。

  任時敏看了任瑤期一眼,也沒有再為難韓雲謙,只道:“瑤期被我慣壞了,還請你多擔待一些。”在外人面前任時敏向來是個極有風度的君子。

  韓雲謙忙道:“是我技不如人,還狂妄輕敵。”

  任時敏想了想:“這樣吧,我送給你的畫是謝禮。既然你還了回來,我當另外送你一樣才好。”

  一直低頭作乖順狀的任瑤期連忙抬頭:“爹爹,你不是新收藏了一塊好硯臺嗎?就把那塊硯臺送給韓公子吧。”可別再說再畫一副給他了。

  任時敏有些肉疼,可是任瑤期都說了他也只能點頭:“你去里間把為父那塊硯臺拿出來給雲謙。”

  韓雲謙自然是看出來了任時敏的不舍:“伯父,雲謙能否用硯臺換一次與五小姐的對局?”

  任瑤期一愣,看向韓雲謙。難不成這人還真是棋癡?

  任時敏回頭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瑤期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於是在任時敏的書房裡,任瑤期和韓雲謙相對而坐,擺起了棋局。任時敏坐在旁邊觀看。

  任瑤期抬頭一笑:“韓公子先請。”示意讓韓雲謙執黑子。

  韓雲謙雖然這次不會再輕敵,卻也不願意佔便宜,隨手從棋簍裡抓出一把棋子:“猜子決定吧。”

  最後還是任瑤期猜錯了,韓雲謙執了黑子。

  對局的兩人都是氣定神閑,落子無聲。

  這一局一下就是一個時辰,最後棋局尚未完韓雲謙就投子認輸。

  任瑤期道:“韓公子,勝負還未分。”

  韓雲謙卻是笑了,任瑤期還從未看到他笑過,不想他這一笑倒是如春暖花開般帶了一股恣意和悠然讓人目不能移。

  “不,已經分了,雲謙技不如人。”

  高手下棋,走一步看三步。

  任時敏在一旁哈哈一笑:“下棋總是有輸有贏,一局怎麼能定勝負?”

  韓雲謙看了任瑤期一眼,起身朝任時敏行了一禮:“雲謙告辭。五小姐能否譴個人去跟我取畫?”

  任瑤期點了點頭,也站起了身。

  任時敏正在低頭研究之前的棋局,擺手道:“你們去吧。”

  兩人從書房出來,韓雲謙突然開口道:“我今日並未將畫帶來。”

  任瑤期腳步一頓,皺眉看向韓雲謙聲音微惱:“韓公子這是何意?”

  韓雲謙轉頭看了她一會兒,又是一笑:“所以我讓五小姐派人跟我回去取。”

  “……”

  “雲謙有一事不明。”韓雲謙聲音低沉地道。

  “韓公子但說無妨。”

  “雲謙可是在什麼時候得罪過五小姐,以致五小姐對雲謙這般不喜?”韓雲謙頓住了腳步,漆黑不見底的眸子對上任瑤期的眼睛。

  任瑤期與他對視了一瞬,不解地道:“韓公子何出此言?”

  韓雲謙依舊是看著她不說話。

  任瑤期坦然笑道:“韓公子怕是想多了吧?我與你總共沒有見過幾次,與你根本說不上熟悉。何來‘不喜’之說?”

  韓雲謙緩緩移開目光,半響才道:“如此甚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5 AM

第54章 姑奶奶

  兩人從西跨院走了出來正要分道揚鑣,卻見任瑤華正好從正房裡走出來。

  她的目光在任瑤期和韓雲謙兩人身上停了一瞬,眉頭微斂。

  韓雲謙朝著任瑤華遙遙作了一揖,轉身走了。任瑤期隨手招了個西跨院的丫鬟過來,讓她跟著韓雲謙去取畫。

  等任瑤期再轉身的時候任瑤華已經穿過了庭院往自己房裡去了。

  過了一個時辰,派去韓家的丫鬟給任瑤期送畫來了。

  “小姐,奴婢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東府的七小姐身邊的杜鵑,她纏著奴婢問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還問奴婢去韓府是去做什麼的。”

  任瑤期接過畫,挑眉看了丫鬟一眼:“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丫鬟道:“奴婢實話實說,說三老爺吩咐奴婢去韓府取一幅畫回來。見她問得沒完沒了,奴婢又急著回來覆命,便隨便應付了幾句就走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幸苦你了,去雪梨那裡領賞錢吧。”

  丫鬟歡喜地應了,想了想,又笑著道:“五小姐,奴婢在韓家的時候還遇到了一件怪事呢。”

  任瑤期聞言心下一動:“哦?什麼怪事?”

  丫鬟道:“韓公子去書房取畫,奴婢在二門候著。只是韓公子去了許久還不來,奴婢又內急,就叫住一個韓家的丫鬟讓她領著奴婢去淨房,因那裡離著內院的一個淨房很近,那丫鬟就帶奴婢去了內院。奴婢從淨房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韓公子和一位五十來歲的老者從奴婢前面的岔道走過去,那位老者似是正在訓斥韓公子,不過他說話帶了我們幽州的口音呢。我正要問那丫鬟老者是誰,那丫鬟卻是嚇了一跳連忙扯著我從另外一條小道跑了,說是韓家規矩大讓人看見我不好。之後那丫鬟走了,過了不久韓公子和那位老者又走了出來,可是這次奴婢聽那老者說話卻是薊州那邊的口音了。這時候奴婢才曉得那位老者是韓公子的祖父,小姐,您說這事兒怪不怪?不是都說韓家的人是土生土長的薊州人嗎?韓公子的爺爺怎麼會說我們白鶴鎮的方言?”

  任瑤期笑道:“或許是韓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曾來過白鶴鎮吧。”

  “可是奴婢聽說韓老爺子是從南邊逃荒去的薊州啊,因得了韓家前任家主的喜歡才招贅進的韓家的。”

  任瑤期想了想,對丫鬟道:“這件事情你先不要對別人提起,畢竟你私入人家的內院不小心聽到了別人的對話十分不妥當。”

  丫鬟忙點頭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只跟五小姐說這件事情。“

  任瑤期點了點頭,打發丫鬟下去了。

  在炕上坐了下來,將手中的那卷畫卷你攤開在了炕桌上,果然是如韓攸所描述的那一副秋菊圖。上面還有任時敏的私章,任瑤期仔細辨認了一番,終於松了一口氣。

  然後她又想到了剛剛丫鬟對她說的那件事情。

  丫鬟聽到韓老爺子說帶著白鶴鎮地方特色的方言是丫鬟聽錯了,還是韓老爺子適應能力太快?佯或是其他什麼不疼不癢的理由?

  丫鬟聽到韓老爺子在訓斥韓雲謙,是因為什麼事情訓斥他?與她手中這幅畫有沒有什麼關係?

  任瑤期想著想著,有些頭疼。

  這個韓家太讓人摸不著頭緒了。

  轉眼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雲文放又來了任府。聽說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人冬天的時候得了一場大病,死了。

  那人的父親是個六品官員,跑到了燕北王府去喊冤,要求燕北王嚴懲雲文放。

  雲文放被他祖母勒令在事情了結前老老實實待在任家,哪裡也不許去。

  雲文放便開始跟著任家的子弟在外院讀書。

  這一日,任瑤期正屋裡看書,新進府的丫鬟蘋果進來道姑奶奶回來了,人已經往榮華院去了。

  任瑤期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丫鬟口中的姑奶奶是她的姑母,已經嫁到雲陽城林家二房的任時佳。

  可是她記得任時佳還懷著身孕,現在離著產期還有三個來月,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姑奶奶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嗎?”任瑤期問道。

  蘋果點頭:“姑爺沒有來,只有姑奶奶回來了。”

  任瑤期想了想,起身去了李氏正房。

  周嬤嬤正好在跟李氏稟報任時佳的事情。

  “……聽說是與林二爺生了些口角,回娘家待產來了。在路上的時候長房那邊的老太太就派了兩撥人來勸姑奶奶回去,姑奶奶還是執意要回來。”

  李氏不由得驚訝:“姑奶奶于姑爺不是向來和睦嗎?怎麼這次姑奶奶懷了身子還鬧了起來?出了什麼事情了?”

  周嬤嬤小聲道:“聽說是林二爺在姑奶奶懷了身子,身體不便的時候收用了她身邊的一個丫鬟,還沒有于姑奶奶說。姑奶奶知道後大發雷霆,收拾了東西就走了。”

  李氏一愣:“林二爺這些年都身邊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只有姑奶奶這個正妻。怎麼這會兒……”

  周嬤嬤搖了搖頭:“這就不知曉了。只是天下哪有不愛偷腥的貓兒?林二爺……”周嬤嬤說到這裡才看到任瑤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站在一旁聽她們說話聽得津津有味。

  周嬤嬤及時打住了話頭,笑著起身向任瑤期行了一禮。

  任瑤期沒有一絲偷聽被抓住的尷尬,笑著道:“聽說姑母回來了,我想著母親要不要過去呢。”

  這時候任瑤華也掀簾子進來了,她也是聽說任時佳回來了而來的。

  李氏點頭道:“你們都來了正好,我正要去榮華院呢,你們與我一起去見見你們的姑母吧。”

  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跟著李氏去了榮華院。

  幾人在外頭就聽到了裡面傳來的五太太林氏的笑聲。

  丫鬟進去通稟後,李氏母女三人進了正房。任瑤期便看見挨著任老太太右手邊坐著的是一位身懷六甲的女子,那就是她的姑姑任時佳。

  任時佳是任老太太唯一的女兒也在幾個子女中排行老小,她的長相與五老爺任時茂最為相似,只是要比任時茂秀氣幾分,據說在她未出閣前,兄妹兩人的關係也是最好的。

  任瑤期對這位姑姑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前一世好像沒有任時佳回娘家待產的事情。

  “三嫂。”任時佳想要起身行禮,被坐在她旁邊的林氏又給按住了。

  “自家人,你弄這一套虛禮做什麼?三嫂她不會介意的,對吧三嫂?”林氏笑容甜甜地道。

  李氏忙道:“快別起身了,你是雙身子的人了,要注意一些。”

  任老太太讓李氏坐下了。

  任時佳又看向任瑤期和任瑤華,驚訝道:“年餘未見,你們長高了不少。”

  林氏笑道:“你怕是不止一年未見瑤華了吧?她去了莊子上一年……養病。年前才回來的。”

  任時佳仔細想了想,笑著點頭:“瞧我這記性。”說著朝任瑤期和任瑤華招了招手。

  姐妹兩人便走到任時佳面前,任時佳將自己手上的一對瑪瑙鐲子褪了下來,給了任瑤期和任瑤華一人一個,和藹地道:“好孩子,給你們戴著頑。”

  林氏瞥了那對鐲子一眼:“喲,姑奶奶你這出手可真大方。今日行頭備齊了沒有啊?你可不止這兩個侄女。”

  任時佳笑著瞪向林氏:“這還用說?我什麼時候厚此薄彼了?”

  林氏聞言卻是帶了些酸意道:“娘最疼你,給的嫁妝全是好東西。”

  任老太太皺眉道:“哪家姑奶奶用嫁妝打賞侄女的?也就你這憨貨的說的出來!快別給我丟人現眼了”

  林氏卻是被她罵笑了,忙道:“媳婦這不是與時佳玩笑嗎?這不是娘家的自然就是婆家的了。都是在林家,我做姑娘的時候我祖母和娘就沒對我這麼大方的。可見我祖母和娘是真心疼我們姑奶奶的。”

  任老太太頓了頓,淡聲道:“你出嫁前是長房的姑娘,時佳是二房的媳婦。隔了房的,你與她攀比什麼?要比也是與林家長房的姑娘媳婦比。等以後分了府,就更無從比起了。”

  林氏一愣:“分府?為何要分府?”林氏不解地看向任時佳,“祖母不是說過‘獨木難成林’林家不會分府麼?”

  任時佳沉默了一瞬,抬頭對林氏笑道:“娘不過這麼一說罷了,哪裡說分就分的?”

  林氏看了任老太太一眼,任老太太微微眯著眼睛靠在羅漢床上似是沒有注意到她們說話。

  任瑤期在一旁注意著三人的表情,不由得若有所思。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6 AM

第55章 林家

  林家是燕北最大的糧商。

  林家如今的當家是林家長房大老爺,也就是五太太林氏的父親。

  幾十年前在林氏父親的爺爺去世的時候,林家曾經分過一次家。林家的糧鋪被平分給了林氏兩兄弟,也就是林氏的祖父和叔祖父。林家的糧鋪在這兄弟兩人的努力經營下擴張了兩倍。

  只可惜林氏的叔祖父及堂叔在有一次出遠門的時候遇上了賊人,被劫殺了,林家二房這一脈只留下了堂叔身懷六甲的妻子。

  林氏的堂嬸當時懷孕已經八個月了,在突聞夫君和公公噩耗之後受不得打擊早產了,最後她勉力生下了丈夫的遺腹子後死在了產床上。

  之後林家長房接手了二房的生意,將二房的這名早產的侄孫接到了府裡照料,並給他起名為林琨。

  林坤因是八個月早產,大家都以為養不大。偏偏這孩子生命力十分頑強,竟是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了。

  林坤自小被養在長房老太太丘氏身邊,情同親生祖孫。在林坤十七歲的時候,他懇求林老太太為她求娶任家的姑娘任時佳。

  任時佳是林老太太娘家侄女的女兒,她自然是樂見其成。任家當年也是出於某種考量,沒有拒絕林家的求親,將任時佳嫁給了林家二房的林坤。

  當年林家長房接手二房的生意也是權宜之計,按理在林坤長大成人之後林家二房的生意應該歸還給二房。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林家長房一直沒有將生意歸還的意思,只將林坤當作長房的孫輩對待。

  偏偏林家長房子孫眾多,林坤是二房的人還是大房的人差別巨大。

  這時候大太太進來了,任時佳笑著喚了一聲大嫂。

  大太太溫聲道:“我已經派人將你的暖香閣收拾好了,要不要過去看看?”

  老太太這時候睜開了眼,卻是對林氏道:“你與時佳向來要好,知道她的喜好,便同你大嫂一起去香暖閣幫她看看吧。你瞧著好了,時佳想必也會滿意。她才回來,身子又重,還是現在我這裡歇一歇。”

  林氏忙笑著起身,對任時佳道:“那我就去幫你看看,有什麼需要置換的就順手給你置換了,你可別到時候又說不喜歡啊。”

  任時佳嗔道:“五嫂喜歡的,我必定喜歡的。多謝大嫂和五嫂了,讓你們勞累了。”

  “這是什麼話?你能回來,我們都高興呢。”

  林氏拍了拍任時佳的手,與大太太一同行禮退下了。

  李氏看了看老太太和任時佳母女,想了想也起身道:“既然姑奶奶要休息,我便帶著孩子先下去了。”

  她也看出來,任時佳這會兒回來定是有什麼事情,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與任老太太單獨說話,便識相的要離開。

  老太太點了點頭:“你們先下去吧。”

  任時佳友好地笑著道:“三嫂得空了記得帶瑤華和瑤期去我院子玩。”

  李氏回了她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任時佳對李氏的態度還算友善,尤其是她嫁入林家一直沒能生下孩子,因此也格外能體會到李氏沒有兒子的苦楚。

  李氏帶著任瑤期和任瑤華姐妹兩人退下了。

  任老太太這才摒退了身邊伺候的人,坐起了身子:“怎麼這會兒回來了?出了什麼事?”

  任時佳卻是紅了眼眶,最後低頭啜泣起來。

  任老太太眉頭一皺,卻是一歎:“你哭什麼?小心傷了身子,對孩子不好。”

  任時佳哭聲立即一頓,連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吸著婢子道:“娘,我好害怕,我……我不敢再在林家待了。”

  任老太太原本還以為任時佳回來是因為夫妻兩人鬧了什麼彆扭,如今卻聽到她這麼一句,不由得一驚:“到底出了什麼事?”

  任時佳撲到了任老太太懷裡,臉色有些發白:“我有了身孕後林家給我安排了一個小廚房,我之前給姨母去信,求她幫我尋個江南的廚子。前些日子姨母給我送來了兩個廚子,一個擅長做江淮菜,一個擅長做藥膳。”

  任時佳口中的姨母是任老太太的親姐姐,江甯方家的當家老太太,也就是方姨娘的嫡母。

  任老太太輕輕的拍了拍任時佳的背:“這件事我聽你姨母來信提過,怎麼那兩個廚子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任時佳搖了搖頭:“不是廚子有問題,是……是林家有問題。那個會做藥膳的廚子還會治些婦人的頑疾,那次我讓她給我看看腹中胎兒是否健康,她竟然看出來我之前的幾次小產是……是被人做了手腳!”

  “什麼!”任老太太驚得差點跳起來,她一把按住任時佳的肩膀,厲聲道,“佳兒,你可知道自己再說什麼?”

  任時佳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女兒知道。女兒在一開始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還不敢置信。這些年女兒在林家,老太太和大夫人待我很好,老太太還讓我跟著大夫人管家,長房的那幾個妯娌也沒有我風光。我一直沒有為相公生下孩子,老太太也沒有讓相公納妾,還讓大太太他們開解我,我當時還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女子。可是……可是這次我把廚子告訴我的事情告訴了相公,相公為我悄悄找來了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那大夫說我與相公都身體健康,按理說不應該頻繁小產。”

  任老太太皺眉懷疑道:“你之前看的大夫就沒有看出來不對?我不是還給你送了幾個經驗豐富的穩婆?她們也沒看出來?”

  任時佳道:“我之後又將那兩個穩婆找來問話,她們說只是覺得我體虛血氣不足,因此平日裡也注意幫我補血健氣,只是她們看不出來我身體不好是天生如此還是被人所害。至於平日裡為我請脈的那幾個大夫,都是老太太用慣了的人。我……娘,我該怎麼辦?我害怕這個孩子也會被人給害沒了。再過一年我就三十歲了,穩婆說到時候要懷上孩子,生產就更艱難了。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任老太太聽得心驚肉跳,忙安慰女兒:“別怕,別怕,有娘在,誰也不能傷了你。娘這就讓人去請大夫進府給你把脈。一定幫你保住腹中胎兒。你就安心在家裡住下,林家先別回去了。”

  “我這次是藉口與相公起了爭執回娘家來的,路上老太太和大太太就派人來勸了我兩回。她們定還回派人過來的。”任時佳擔心道。

  任老太太拍了拍任時佳的肩膀:“我會給你擋回去,你什麼也別管,只管著安心養胎。”

  任時佳從任老太太懷裡坐起身:“娘,若這件事情是真的,女兒要怎麼辦?若是真的,她們,她們也太狠毒了。老太太可是我的親姑祖母啊!”

  任老太太皺著眉頭在心裡想事情,沒有回答任時佳的話,只道:“等你父親回來,我回與他商量,你先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說著任老太太招了丫鬟進來,讓她去親平日裡相熟的一個大夫進府來為任時佳把脈。

  等丫鬟出去了,任老太太又交代任時佳道:“剛剛你說的話,切記不要與你五哥和五嫂說起,也不要讓他們看出什麼端倪。對外你要一口咬定是因為對姑爺不滿才回來的,知道嗎?”

  “是,娘,女兒知道了。”任時佳忙保證道。

  之後不久五太太林氏過來說,任時佳的暖香閣她已經去看過了,添換了幾樣小物件。

  任老太太便讓任時佳回去休息。

  等大夫進府,老太太先著了大夫去自己院子裡交代了一番,才讓他去暖香閣給任時佳診脈。

  中午,任老爺子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又摒退了旁人與任老爺子說起了任時佳的懷疑。

  “……說起來,我早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所以這次佳兒懷上後我特意給她送了兩個信得過的穩婆。前幾年,林家還說要佳兒在長房的孫兒中挑一個男孩過繼過去。可是人家的孩子親生爹娘還沒死呢,以後長大了還不是跟自己的親生爹娘親?長房的算盤打得到是響。”

  “禮生怎麼說?”緩緩踱了幾步的任老太爺,停下步子問道。

  他口中的禮生是任時佳夫婿林琨的字。

  任老太太道:“姑爺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那是最好拿捏的!我當初也是看中他這一點,才同意將女兒嫁過去的,不想卻是這麼個結果。林家當初來求娶佳兒的時候說的好好的,我那姑母也說是為他家二房的侄兒求親,可如今這二房成了長房的了。佳兒若是真的有個什麼不好,他們林家也別想好過!真是豈有此理!我將他們林家的姑娘當女兒供著,她們卻是這麼作踐我的女兒。”

  任老太太越說越氣,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7 AM

第56章 失寵

  “行了,我自會為他們打算。”任老太爺淡聲打斷了任老太太,“大夫怎麼說?”

  任老太太收了脾氣,聲音放低了些:“也說有可能是人為的滑胎,因前幾次小產已經傷了根本,大夫要佳兒好好養著。若是這一胎再保不住,以後要再想要生就難了。”

  任老太爺想了想:“我之前聽說時佳是因為禮生收用了她身邊一個丫鬟才回來的。”

  任老太太搖頭:“不過是障眼法罷了,姑爺是個正派人。”說到這裡,任老太太微微冷笑,“我任家的女兒嫁過去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他還想納妾不成?想也不要想!”任老太太這次是真的被氣到了。

  任老爺子聞言卻是叱道:“胡鬧!”

  任老太太一愣,抬頭看向任老爺子。

  任老爺子緩聲道:“時佳的身體你也知道,孩子能不能安全生下來還是未知。且就算生下來了,是男是女能否養大也不知道,可是大夫說時佳以後也不太可能再生產了。你是她的母親,難道不知道怎麼做才是為她好?這般意氣用事又能如何!”

  “你的意思是……”任老太太皺眉。

  任老太爺看了任老太太一眼,淡聲道:“你是該勸時佳張羅著給姑爺納一門妾了。”

  任老太太聞言,心中十分不痛快。

  她嫁給任老太爺這麼些年,任老爺子不是貪鮮好色之人,後宅只有她一人。不想女兒卻是要吃她不曾吃到的苦楚。虧她當初還覺得林家是一門好親,將女兒巴巴地嫁了過去。

  任老爺子與任老太太夫妻多年,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快,勸道:“時佳若是實在不願那就納個通房吧,等通房生了孩子再遠遠的打發出去就是。任家二房子嗣太過單薄,就算以後分府出來了,也撐不起門面!”

  “分府?”任老太太驚訝地看向任老爺子,“你有法子能讓林家答應分府?”

  任老爺子沉吟了片刻:“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吧,此事須得從長計議。不過若是時佳膝下沒有子嗣,就算分了出來又能如何?最後好不照樣被長房捏在手中?”

  任老太太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老爺子你說的不錯,之前是我短視了。不過是個通房丫鬟罷了,等生了孩子賣了就是。那我得準備兩個才行……”

  “這些事情你看著辦就是了。從外頭買也行,從任家的家生子裡挑也可以。”任老爺子皺眉道,“你若是早些時候為她做這打算,也不至於如今手忙腳亂。”

  “之前不是想著孩子還年輕,能生嗎?在如何是再自己身邊長大的,妾生的和親生的怎麼一樣?”任老太太辯駁道。

  任老爺子也懶得跟老太太分辨這些,只又交代了幾句便吩咐擺飯。

  下午,任老太太沒有午休,親自帶人去了任時佳的暖香閣。

  任老太太將任老爺子希望她幫林琨納妾的話說了一遍,任時佳呆愣了半響,立即反對。

  任老太太便為她細細分析林府的形勢,告誡她任家就算是想要為她出頭,她沒有兒子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誰說我沒兒子?我肚子裡的就是。我讓好幾個有經驗的穩婆摸過,都說是兒子!”任時佳堅持道。

  任老太太皺眉,她不好跟女兒解釋是她爹怕她就算生了兒子也不一定能養大。且一個孩子太過單薄,最後只能強硬地教訓了她一頓。

  任老太太好好說教了女兒一頓,曉之以理。最後任時佳終於還妥協了。

  任老太太這才讓她好好養胎,離開了暖香院。她一走,任時佳就哭倒在了炕上。

  第二日一大早,林家果然又派了人來了,來的是林家大太太身邊的一個嬤嬤。

  五太太林氏歡歡喜喜的領了人去榮華院見老太太。

  任時佳推說身子不適,沒有出現。

  “娘,這是我母親身邊的榮嬤嬤。她是奉了我祖母和母親的命令來接時佳回去的。”林氏坐到任老太太身邊,抱著她一邊的胳膊笑道,看上去與任老太太一副母女相處的模樣。

  任老太太看了林氏一眼,臉上露出一個和藹的笑,拍了拍她的手,轉頭對那嬤嬤道:“幸苦你來這一趟了。”

  林氏沖著榮嬤嬤一笑,有些得意的樣子。家中姐妹無不羨慕她能嫁到任家來,相公與她青梅竹馬,對她濃情蜜意,婆婆待她女兒一般。每次林氏回娘家,沒少在娘家姐妹們面前炫耀。

  那嬤嬤是林氏母親的心腹,看著林氏長大的,見她如此臉上也露出了笑,然後對任老太太回道:“我們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很擔心六少夫人,六少夫人昨日要回來的時候,大太太就親自去勸過,最後還是沒有攔住人。”說到這裡,那嬤嬤湊近了些小聲道,“六少爺也很是懊悔,將那個不知道深淺的賤婢交給了我們老太太處置。老太太當即就讓人給提腳賣了出去,還狠狠教訓了我們六少爺一回。”

  任時佳的夫婿林琨若是按照林家大房的排行走,是排在第六,所以林家都稱呼林琨為六少爺。

  任老太太聞言點了點頭:“時佳不懂事,多謝你們老太太寬厚待她。”

  嬤嬤笑看了林氏一眼道:“您這是哪裡話。我們小姐還不是總說您待她跟親閨女似的?再說老太太也是六少夫人的嫡親姑祖母,自然是時時想著為她打算的。”

  任老太太垂了垂眸子,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嬤嬤並沒有注意她的異樣,只道:“六少夫人還是不肯回去麼?能否容奴婢去勸她一勸?”

  任老太太歎氣:“多謝你了,你要去看望她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昨日她臉色不好,我請大夫來給她診過脈,大夫說她身子底子弱。昨日被氣了一場,又趕了幾個時辰的路,最好還是好好休養。萬不可再奔波勞累了。這白鶴鎮離著雲陽城雖然不遠,卻也有兩個多時辰的車程,我擔心她這時候回去會受不住。勞煩你回去之後幫我與你們老太太說一聲,就說我打算留著時佳在娘家生產。左右也不過三個來月了。”

  嬤嬤聞言一頓,有些猶豫:“您的意思是想讓六少夫人在娘家待產?”

  任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怎麼?不妥?”

  嬤嬤忙賠笑:“沒有,沒有。這裡是六少夫人的娘家,哪裡會不妥。奴婢回去後會將您的意思轉達的。”

  任老太太笑了笑,對坐在她身邊的林氏道:“你陪著這位嬤嬤去時佳院子裡吧。老太太和大夫人這麼關心她,也要讓她知曉才是。”

  林氏聞言笑著起身:“是,媳婦知道了。”

  林氏陪著嬤嬤離了榮華院,她們一走,任老太太就冷笑了一聲。

  任時佳院子裡伺候的婆子見林氏與那嬤嬤去了,攔著道姑奶奶才吃了藥睡下。最後那婆子也沒能見到任時佳,只將任時佳帶回娘家來的兩個貼身丫鬟叫出來囑咐了一番。

  等出了任時佳暖香閣,那嬤嬤就悄悄問林氏:“六少奶奶回來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林氏一愣,疑惑道:“說什麼?”

  嬤嬤提示道:“就是她離府回娘家的原因。”

  林氏不解:“不就是六弟將個丫鬟收房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嗎?”

  嬤嬤歎氣,不再說什麼了。

  林氏以為她在為不能將任時佳請回去的事情擔心,便道:“你回去與祖母和母親說,我會好好勸時佳與六弟和好的。娘那邊我也會給六弟說好話。”

  嬤嬤卻是道:“奴婢來的時候,太太特意囑咐了奴婢告訴您,不要摻合到六少奶奶的事情裡去。一切都有老太太和太太太呢,您只管跟姑爺好好過日子。”

  林氏撇嘴:“我娘她總是小瞧我,覺得我什麼事都辦不好。”

  嬤嬤看著她慈愛地道:“太太她只是想你過的好,不想你夾在婆家和娘家之間左右為難。”

  林氏不以為然:“不過是些小事情罷了,什麼為難不為難的?時佳她現在不過是使性子罷了,我最是知道她,過不了多久就能好的。”

  嬤嬤聞言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將話咽下了,只再三囑咐林氏不要摻合娘家的事情。

  不想到了晚上任家的晚輩一起去榮華院請安地時候,任時佳也在,林氏便拉著自己的丈夫一起當著老太太的面勸任時佳:“……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六弟以後保證不會再幹這種糊塗事了,你就別與他生氣了。就當是為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不想她話還沒有說完,任老太太就大發雷霆,將手裡一個茶碗往她身上砸去,熱茶燙得林氏尖叫一聲,跳出去老遠。

  “我還沒死呢!你們就容不下她這個妹子了!我若是死了你們打算怎麼作踐她!”林老太太氣得有些發抖地道。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8 AM

第57章 邀約

  林氏被嚇得呆住了,連呼疼都忘記了。

  倒是五老爺林時茂反應過來,忙走到林氏面前焦急地問道:“有沒有燙到哪裡?”又轉頭去對老太太道,“娘,惠君她也是好意,不想看到妹妹與妹夫鬧僵罷了。你怎麼能用熱茶潑她?”

  林老太太氣得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也是個白眼狼!吃裡扒外地東西,我白養了你這麼些年!滾!都給我滾出去!”

  五老爺因為是老太太最小的兒子,也是嬌慣著長大的,還從未被他娘這麼指著鼻子罵過這種狠話,當即也嚇得不知道作何反應。

  其他兒輩孫輩也都給老太太突如其來的脾氣驚到了,不知道該作什麼反應。

  任瑤期遠遠的站在父母的身後,暗中打量著場中神色各異的眾人。

  直到任時佳站出來,小聲勸說任老太太:“娘,五嫂和五哥也是為我好。不關他們的事。”

  任老太太環顧了一眼眾人,最後終究還是給了身懷六甲的女兒臉面,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疲倦地道:“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都躬身給老太太行禮,而林氏終於回過神來,捂著臉跑了出去。

  五老爺想要追出去,但是看到自己母親冷冰冰地臉色,怕自己不顧儀態追出去會讓自己的妻子更難做人。只能跟著眾人一起慢慢出了房門,等一出來他便抓了個婆子問明了妻子地去向,提起袍角就跑。

  他這副模樣逗得任家幾個孩子都笑了起來,大老爺任時中輕咳了一聲,掃了一眼兒子侄兒們,讓他們都噤了聲。

  眾人各自回院。

  第二日,五太太林氏在老太太面前吃了排頭的事情就被任家上下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誰將這件事情宣揚出去的。

  初春的燕北雖然早晚還很寒冷,卻也處處有了春的氣息。牆角處,樹枝上都開始萌發了綠意,生機勃發。

  袁嫂子又進了一次府,捎來了兩雙春鞋,說是祝家小妹給任瑤期做的。

  那次元宵節後又過了兩日,袁嫂子按任瑤期吩咐的進府來,任瑤期讓丫鬟轉告她已經讓三老爺去礦上打了招呼,等再過幾日就能放祝若梅走了。另袁嫂子驚喜不已。

  果然袁嫂子回去第二日,煤礦的管事就將祝若梅的賣身契還給了他,給他結工錢的時候還多結了一份,說是三老爺和五小姐的恩典。

  祝家人感激不已,祝若梅當日便帶著母親和妹妹去了雲陽城尋醫。

  這段時日,每次袁嫂子來任府都會帶些祝家捎來的的東西,有時候是一些新鮮的野味,毛皮,甚至還有祝家自己做的醬菜。

  任瑤期都收下了,有時候還會給些回禮,並過問一下祝嫂子的病情。

  祝家小妹做的兩雙繡鞋料子雖然普通,在做工上卻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的,針腳十分細密,任瑤期在腳上試了試發現十分合腳,走路很舒適。上次袁嫂子來的時候問香芹要了她的鞋尺寸。

  吩咐丫鬟蘋果將兩雙鞋收好等天氣再暖和些了再拿出來穿,任瑤期喚來了丫鬟雪梨伺候自己更衣,她今日想要去任時佳的暖香閣看看。

  不想才換好了衣裳出來,就聽到了蘋果小聲的啜泣聲,和青梅的訓斥聲。

  任瑤期喚了她們兩人過來。

  青梅先聲奪人道:“小姐,這新來的小丫鬟好不知道規矩。你將四季衣裳交給她管著,她卻是將絲料衣裳和皮毛衣裳收到一起。剛剛奴婢將您的幾身春衫找出來的時候,發現上面都沾上了毛絮。”

  “不是奴婢,奴婢接手的時候就是這麼收的。”蘋果抽泣著道。

  “你還敢狡辯!”青梅叱道。

  春節過後,任瑤期的房裡來了四個新丫鬟,將原本方姨娘安排來的幾個小丫鬟都替換了出去。在觀察了一陣後,任瑤期讓周嬤嬤將其中一個叫蘋果的和一個叫桑椹的丫鬟提了二等。

  如今任瑤期房裡還有雪梨和青梅兩人是之前方姨娘留下來的人。

  面對這種變故,雪梨的性子相對沉穩,只平日裡對任瑤期越加恭謹做事也更加勤快。而青梅卻是十分不安,因此這些日子一直在找新來的幾個丫鬟的麻煩,以凸顯自己的能幹。新提上來的二等丫鬟因性子憨厚,沒少被她挑刺。

  任瑤期看在眼裡,卻也沒有刻意干涉。她身邊缺少可用之人,這樣對今後行事很不方便。至於誰可堪大用,她需要觀察再做決定。

  雪梨她留了下來是因為覺得這丫鬟很識時務,腦筋也夠靈活,只要能夠將她拿捏住,也不失為一個助力。

  至於青梅,留下她來其實是為了磨礪一下新來的幾個丫鬟。且對於青梅她還有別的安排。

  既要忠心又要能當大用,這是可遇而不可的。可用和忠心,能取其一就已經不錯了。

  “雪梨。”任瑤期喚了一聲。

  “奴婢在。”

  “周嬤嬤還在給我找管房嬤嬤,在管房嬤嬤找來之前,屋裡的事情暫且交由你掌管,包括處理丫鬟之間的爭端。”任瑤期擺手道。

  雪梨低頭應了一聲是,看向青梅和蘋果。

  “在蘋果來之前,是誰掌管小姐的四季衣裳的?”話雖然是這麼問,雪梨的眼睛卻是盯在了青梅身上。

  青梅一陣咬牙。

  任瑤期對於這兩個原本是方姨娘派來的丫鬟採取的是打壓一個,捧高一個的辦法。因此原本兩個關係融洽的人,現在已經矛盾重重。

  “青梅?”見青梅不說話,雪梨又喚了她一聲。

  看了一眼任瑤期,青梅一字一頓咬牙道:“是、奴、婢!”

  “我記得今年新做的春衫針線房還沒有送過來,箱子裡的春衫應該還是去年的。你也是不久前才將箱籠的鑰匙交給蘋果,清點箱籠的時候我也在場,這些舊的衣裳她還沒有動過。”

  青梅瞪著雪梨,氣恨地將頭轉到了一旁,嘴唇蠕動著,不知道暗中在罵什麼。

  雪梨當作沒有看見,繼續道:“青梅弄壞了小姐的衣裳,還推卸責任,罰半個月月例。如是再犯,就交由周嬤嬤處置。你可服氣?”

  青梅自然是不服氣的,不過又怕雪梨真的將她交給周嬤嬤處置,周嬤嬤的嚴厲是紫薇院總所周知的,只能咬牙忍了。

  任瑤期這才站起了聲問道:“處理完了?”

  雪梨低頭躬身道:“是的,小姐,已經處理完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往外走:“我要去姑母的院子,你們準備一下,我先去一趟母親那裡。”

  丫鬟們齊齊應了一聲是。

  任瑤期去了李氏房裡,外頭的嬤嬤卻是來稟報到表少爺和文少爺來了。

  李氏聞言十分驚訝,表少爺指的是老太太的侄孫丘韞,他來任家是從來不來紫薇院請安的,今日不知道怎麼來了。

  “快請。”李氏忙道。

  任瑤期暗自皺眉,這兩人過來做什麼?

  丘韞和雲文放是來請安的。

  瞧丘韞說場面話的:“……時常過來任家叨擾,竟是少有來三叔三嬸這裡請安,還請原諒侄兒的無禮。”

  雲文放在李氏面前說話也很有禮貌,只是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卻是將目光投向了任瑤期。

  任瑤期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只聽丘韞道:“……春光正好,侄兒想邀請幾位表兄弟表姐妹一起去郊外踏青,順便去城外的白龍寺吃齋菜。若是三嬸有空閒的話,能一起來那就更好了。”

  李氏雖然有些驚訝,可是還是笑著道:“你們兄弟姐妹幾個去就是了,三嬸就不去了。”

  丘韞抬頭歡快地道:“那三嬸是答應五妹妹和三妹妹去了?”

  李氏看了任瑤期一眼,笑著道:“既然大家都去,你和你三姐也一起去吧?”李氏自然是希望任瑤期姐妹能與丘韞和這位雲家的少爺交好。她們姐妹兩人沒有親兄弟,若是以後能有丘韞這個表兄的照顧那就再好不過了。

  任瑤期卻是看向丘韞道:“我三哥,四姐,七妹,八妹也去?”

  丘韞笑眯眯地點頭:“自然去,我已經與他們說好了。”

  任瑤期無言,李氏已經替她應了,她還能如何?

  丘韞地目的已經達到了,便有禮地起身告辭。

  李氏對任瑤期道:“你之前不是說要去看你姑姑嗎?這邊也一起出去吧。母親今日就不去了。”

  任瑤期便也起身告辭。

  出了李氏正房,任瑤期笑著對丘韞和雲文放道:“表兄和文公子慢走,我還要回房去收拾一下。”

  雲文放卻是挑了挑眉:“我與晉元也正要去給任家姑母請安,一起去吧?”

  任瑤期總覺得今日的雲文放有些怪怪的,她清楚他不大目的誓不甘休的性子,只能勉強點了點頭,回自己房裡收拾不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0:59 AM

第58章 智整雲文放

  任瑤期再出來的時候,丘韞和雲文放果然還在外頭等著。

  丘韞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把摺扇,往左手上一擊沖任瑤期道:“五妹妹動作到是挺快,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們等上一個時辰。”

  他這話到不是反話,任瑤期說要回去收拾,並沒有可以拖延時間。因為她知道,以雲文放的性子,她就算是拖到晚上再出來,他還是在外面等著。

  她不想因為這麼點小事惹怒這兩位爺。

  對於丘韞的打趣,任瑤期不過是微微笑了笑,也不說什麼。

  任瑤期這才發現丘韞是個很多話的人,三人走在路上,他也不等任瑤期問他,便自顧自的介紹起了手中的扇子:“……是雲文廷從京都帶回來的,上面的字是他自己提的。都說雲家大少爺的字寫的好,五表妹你覺得如何?”

  任瑤期看了一眼,雲家大少爺雲文廷在雲陽城裡也是個十分有名的才子,上一世在雲文放被雲家接回去的時候她曾經見過他一面,長相也是風流倜儻。若是說雲文廷字如其人,到也不為過。

  “嗯,好。”任瑤期點了點頭,贊同。

  丘韞得意的將扇子往雲文放面前揚了揚:“瞧,五表妹也說好。就你說他的字難看!可見你是嫉妒!”

  雲文放看了任瑤期一眼,冷聲道:“大冷天的,小心著涼。”

  丘韞卻是越發搖了搖扇子,慢條斯理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京都人從年頭到年尾都是人手一把扇子的。人家拿扇子不是為了扇風,而是為了這樣……”說著丘韞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

  “這樣將臉擋住。告訴別人,我現在不想跟你打招呼,您請便!京都人管這個叫‘便面’。”

  任瑤期低頭一笑,她在京都生活過多年,知道這個習慣。丘韞所言到是不虛。原本還只是在女子之間流行,後來外頭的士子大夫們也開始用了,不過女子用的是團扇。

  丘韞這麼一打岔,氣氛倒是自然了些。

  雲文放這時候突然對任瑤期道:“聽說韓雲謙輸了你一幅畫?”

  任瑤期已經懶得去追究是誰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的了,她點了點頭、

  “那你也與我賭一回。”雲文放一頓,繼而又面無表情地道。

  任瑤期終於明白自己上一世為何會與雲文放對上了,就算是如今的她,有時候也忍不住想要教訓他一頓。

  “你想賭什麼?”任瑤期隨意地介面。

  雲文放表情略緩,想了想道:“隨便賭什麼。你若是輸了就送我一幅畫,我若是輸了……我若是輸了,條件也任你提!”

  任瑤期一臉為難:“不賭行不行?”

  “不行!”雲文放斬釘截鐵地回道。

  任瑤期頓住了步子,轉身看向他,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面上卻是勉為其難地點頭:“那好吧。”

  雲文放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任瑤期偏頭想了想,這時候他們正好快走到暖香閣了,任瑤期轉眸就看到了暖香閣後面斜伸出來的幾隻竹枝,那裡有一片小竹林。

  任瑤期朝著雲文放和丘韞招了招手,帶頭從暖香閣右側往小竹林繞過去。

  雲文放與丘韞對視一眼,丘韞摸著下巴微微一笑,雲文放跟在任瑤期身後去了,丘韞也跟了上來。

  暖香閣後面的小竹林不過是一方景致,所以種的主子並不多,但因為有人日常打理,因此也葳蕤蒼翠,極有一番韻致。

  任瑤期竹林最外頭就停下了,竹林裡面的土有些松,任瑤期只想速戰速決,不想弄壞了自己的新鹿皮靴子。

  “露滌鉛粉節,風搖青玉枝。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丘韞搖著扇子,搖頭晃腦地念道,“難怪古人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這裡到真是個好地方!”

  任瑤期對丘韞文鄒鄒的拽文視而不見,她一邊打量著竹子,一邊來回走了走,然後轉頭對雲文放道:“你確定賭什麼由我說了算?”

  雲文放看著任瑤期點了點頭,丘韞也走了過來饒有興致地看著任瑤期,想要看她能出什麼題。

  任瑤期莞爾一笑,眼眸生動:“那好,我說我能辨識竹子的公母,你們信麼?”

  丘韞先是一愣,然後輕笑出聲:“我從未聽聞竹子也能分出公母,表妹這話倒還真是有些意思。”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五表妹是個有意思的人?當真是看走眼了。

  雲文放卻是定定地看著任瑤期,許久才搖了搖頭:“不信。”

  任瑤期轉身撫了撫旁邊的一根修竹,偏頭道:“那好吧,我們就賭這個。我若是能辨別出來竹子的公母,那就是我贏了。若是不能或是辨別錯了,就算文公子贏。”

  雲文放還未答話,丘韞卻是先叫了起來:“等等,等等。這算什麼賭局?我雖然是你表哥,也不能偏幫。這是輸是贏,難不成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任瑤期胸有成竹道:“到時候我自然能拿出讓你們信服的證據來,就讓表哥你做個見證吧,到時候誰輸誰贏就由你說了算如何?”

  丘韞合起扇子輕輕敲了敲自己的下顎,想了想,點頭道笑:“成!只是到時候表妹可別怪我幫理不幫親。”

  任瑤期微微一笑,又看向雲文放,雲文放抱臂依在一顆成竹旁,修長的身影似是與林中修竹融為一體,同樣挺拔清俊。

  “我沒意見。”

  任瑤期滿意的點了點頭:“我若是輸了,就給你一幅畫。我若是贏了……”任瑤期眼眸微轉,笑顏單純無害,“你以後不准再找我麻煩。”

  丘韞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雲文放臉色一黑,咬牙低吼道:“我怎麼時候找你麻煩了!”

  任瑤期無辜地眨了眨眼,一臉的為難:“怎麼辦?我們兩人好像對‘麻煩’這件事情的理解不同。那這樣好了,以後若是我拒絕了你什麼事情,拒絕了就是拒絕了,你不准生氣也不准事後報復!”

  丘韞笑聲更大,就差笑趴下了。

  雲文放臉色很難看,眼睛微眯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一臉害怕,指著他道:“看,這就是生氣的樣子!”

  雲文放:“……”

  “到底賭不賭?不賭我走了。”任瑤期微笑著道,恢復了平日裡溫順乖巧的模樣。

  “賭。”雲文放這個字說得怎麼聽怎麼有些咬牙切齒,卻又像是刻意收斂了自己的脾氣。

  任瑤期點了點頭,指著雲文放身後倚著的那棵竹子肯定道:“這顆就是母的!”

  雲文放皺眉去看自己身後的竹子,一臉的鬱悶。不由得瞪向任瑤期。

  丘韞跑到雲文放身邊,摸著下巴仔細端詳了那棵與別的竹子沒有兩樣的竹子半天,嗤笑一聲,斜睨著任瑤期慢條斯理道:“表妹,表哥說了幫理不幫親的。”

  任瑤期緩緩道:“《本草綱目》雲:‘竹有雌雄,但看根上第一枝,雙生者必雌也,乃有筍。’簡而言之就是,從竹子根部往上數,第一節發筍者為雌竹。”

  兩人順著任瑤期指的去看,果然看到有新筍發出來。

  丘韞面色怪異地看向任瑤期,怪叫道:“本草綱目?你居然看本草綱目!”

  任瑤期一本正經道:“有一陣子睡不著,就讓丫鬟拿了本書房裡積的灰塵最多的一本書來看。這一招果然有用,還能順便學一學想不到的東西。表哥也可以試一試。”

  丘韞“噗哧”一笑。

  任瑤期看向抿著唇不語的雲文放:“文公子不相信的話,可以回去翻書看看。”

  雲文放輕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任瑤期微笑往外走,一邊道:“時候不早了,去姑姑那兒吧。”

  丘韞忍笑著上前與雲文放小聲說話:“輸了就輸了,沒什麼丟人的,反正韓雲謙也沒有贏。”

  雲文放心裡好受了些。

  任時佳看到三人來了她的院子,十分高興,忙吩咐丫鬟將她從雲陽城帶來的點心拿出來。

  她是認得雲文放的,也從任老太太那裡得知了雲文放來任家的原因,因此也只與丘韞一樣喚他‘子舒’。

  丘韞與雲文放並沒有久坐,只請了安略坐了會兒就告辭了。

  丘韞臨走之時還不忘提醒任瑤期:“記得明日要出門,我們給老太太請完了安就走,傍晚的時候回來。”

  丘韞對熟悉了的人並不會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反而很健談風趣,這一世他對任瑤期的態度要比上一世的時候好上不少。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00 AM

第59章 承諾

  “這些點心都不喜歡嗎?”任時佳與任瑤期對坐在炕上,見任瑤期只嘗了一顆松子糖便停了手,任時佳笑著問道。

  任瑤期搖了搖頭:“剛在自己房裡用過了,怕吃多了積食。”

  任時佳正要說什麼,門口有一個丫鬟領著一個婆子進來了,任時佳便暫且停住了話。

  “少奶奶,該用藥了。”丫鬟上前來道。

  她身後的一個婆子將手中的小食盒捧了過來。

  任時佳皺了皺眉,輕叱道:“還有客人在呢,你們就讓藥上桌了?”

  任瑤期忙道:“姑姑,我不是客人,您千萬別見外。”

  捧著食盒的婆子笑著道:“是啊,少奶奶。這裡是您的娘家,五小姐是您親侄女,又何必見外。這藥得要按時喝才行。”

  任時佳便也不再堅持,示意婆子將藥端出來。

  任時佳喝藥的空當,任瑤期將視線投向了那個個頭有些矮小的婆子:“嬤嬤說話帶著江南的口音,不像是我們燕北人。”

  那婆子長相看著就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聞言忙笑道:“五小姐好眼力,奴婢是江甯人。”

  “江寧?那到是個好地方。”任瑤期笑著道,“我姨祖母她就在江寧。”

  任時佳閉著眼睛將藥一口喝盡了,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蠱漱了口,聞言介面道:“她就是你姨祖母幫我找來的灶上婆子,擅長做藥膳。”

  “哦?”任瑤期又看了那婆子一眼,“難怪嬤嬤瞧著十分能幹,怪不得了。”

  任時佳對孩子十分寬容,好脾氣地對任瑤期道:“她確實是個能幹的,不僅能做藥膳,還會些醫術,把脈看病也十分精准,我喝的藥都是她煎的。對了,我還有個會做江南點心的廚娘,你若是想要吃江南風味的點心,就過來與我說。”

  任瑤期忙道了聲謝。

  那婆子收拾了藥碗,行禮退下了。

  任瑤期給任時佳挑了一顆去核的蜜餞,一邊道:“我今日原本想找八妹妹一起來的,她以前最喜歡來你院子玩了。不過今日她乳娘說她不舒服,所以就我自己來了。”

  任時佳聞言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與五哥任時茂及林氏的關係最好,因此幾個侄女中,任瑤玉與她最為熟悉。不過昨日老太太在眾人面前因為她的事情教訓了林氏,之後聽說林氏對追上去找她的任時茂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還鬧著要回娘家。最後不知怎麼的,夫妻兩人還吵起了架來,任時茂被林氏抓傷了脖子,氣憤地離了府。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畢竟林家對她做的事情太過份了,連帶著她與林氏的關係也有了些變化。想到這裡,任時佳不由得有些悵然。

  任瑤期一直在注意任時佳的表情。

  林氏被任老太太當眾潑熱茶的事情,她覺得並不簡單。這一次,老太太居然連給林家起碼的情面都沒有留,還是在林家的少奶奶在場的情況下。

  是什麼事情讓任家與林家的矛盾突然激化了?任瑤期覺得應該從突然回府的任時佳身上找答案。

  任瑤期正要再說什麼,卻是有一丫鬟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小姐,姑爺來了。”

  聽這稱呼,應當的任時佳的陪嫁丫鬟。

  任時佳面上一喜,連忙要起身,丫鬟趕忙上前去扶:“小姐你當心些,姑爺被老太爺叫去問話了。”

  任時佳這才慢下了動作,不由得又看了看窗外,忙吩咐丫鬟道:“你去吩咐廚房,備些熱飯菜,相公這會兒過來,想必是沒有好好用早飯。”

  丫鬟忙應了,喚了另一個丫鬟過來伺候,自己趕緊往廚房去了。

  任瑤期在一旁看著,越發肯定任時佳不是因為外頭傳的與林琨鬧了矛盾才回娘家來的。瞧著任時佳的舉止,對林琨沒有半分怨懟的樣子。

  任瑤期不好再待下去:“既然姑父來了,瑤期便下次再來叨擾姑姑。”說著,任瑤期又有些靦腆的扯了扯任時佳的衣袖,“姑父是來接姑姑回雲陽城的麼?瑤期還想嘗嘗姑姑這裡的江南點心呢。”

  任時佳心情愉悅,摸了摸任瑤期的頭:“你儘管來就是了,姑姑還要在這裡住上好幾個月呢,不會回雲陽城。姑姑嫌這裡清淨,巴不得你們能常常過來坐。”

  任瑤期有些好奇:“可是姑父都親自來接您了,您不跟他回去他不會生氣麼?”

  任時佳面帶微笑,十分肯定道:“自然不會,你姑父脾氣最好了。”可能是因為在年紀尚小的侄女面前,任時佳防備心不重,語氣裡滿是對丈夫的信賴和依戀。

  任瑤期大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告辭。

  在要出院門的時候,任瑤期遇見了之前給任時佳送藥的那個婆子,任瑤期頓住了步子,笑著道:“聽說你會做甘草話梅,我姨娘做這個也很拿手。哦,我姨娘姓方,是江甯方家出來的。你既然也是方家出來的,我姨娘的手藝是跟你學的麼?她說是未出閣前跟著一個灶上的婆子學的。”

  那婆子對任瑤期這樣也能將她與方姨娘聯繫在一起有些愕然,忙撇清似的道:“奴婢並未在方家當過差,不認得您說的那位方家出來的姨娘。奴婢早年是在一戶姓楊大戶的人家家裡做事的。後來方家的老太太要為林少夫人找會做藥膳的廚娘,楊家的太太便舉薦了奴婢。”

  任瑤期皺眉道:“是嗎?那倒是可惜了,我原本還想著請你常去姨娘的院子坐坐,與她說說方家的事情呢。”

  那嬤嬤只在一旁賠笑不語。

  任瑤期微微一笑,從她面前走了過去。

  出了門,卻正好與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撞上。

  這男子中等身材,相貌端正,有一個十分方正的下巴。他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緞面的薄襖,一路走來步履沉穩,發現任瑤期一行人後,抬頭來看,雙眸十分有神。

  任瑤期微愣後,反應過來此人是她姑姑任時佳的夫婿,林家二房的林琨。

  任瑤期屈膝行了一禮,喊了一聲姑父。

  林琨步子一頓,打量了任瑤期一眼,語氣溫和地笑道:“你是三哥家的女兒,叫瑤期是吧?聽你姑姑說你畫畫的極好。”

  任瑤期心中微微驚訝。

  她上一世對這個姑父沒有什麼印象,不過任家所有人都說他是個性子軟和極好相處的人。說直接一點,就是沒有什麼大抱負,人云亦云的人。

  可是他卻能只看一眼就知道她是任家三房的任瑤期,還知道她擅長畫畫。任家的姑娘不少,名字十分相似,任瑤期與他見面的次數絕對五個手指能數清。就連她姑姑在見到她的時候也說她一年未見,快長得不認識了,他卻是一眼就能斷定她的身份。

  這個人有著十分敏銳的觀察能力,且很細心,儘管他很小心,但是小心觀察應該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

  任瑤期不太相信他是個如大家口中所說的那種性子軟綿,沒有抱負的人。

  林琨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已經將他從頭到腳琢磨了一遍,笑著朝任瑤期點了點頭,與她道了別,又往暖香閣走去。

  任瑤期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疑思。

  林家的水,比她想像的還要深。

  原本讓方姨娘和林氏對上是她設計的,如今牽扯上的入局之人卻是比她之前想像的還要多。

  她這一方在任家本就處於劣勢,將水攪混了才有利於借力打力,將劣勢降低。

  事到如今,她應該仔細想想今後的佈局了。

  怎樣才能做到管它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都讓自己始終是獲利的那一方?

  那邊,林琨與任時佳夫妻兩人正好會面。

  任時佳摒退了左右,被林琨抱在了懷裡。

  甜蜜的溫存之後,任時佳抬頭有些緊張地看向林琨道:“相公,爹爹他找你過去交代了你什麼事?”

  林琨扶著妻子坐到了炕上,自己也在她身邊坐了,將手放到了她的腹部,溫聲道:“沒什麼,不過是問了些話而已。”

  任時佳低下了頭,拉著林琨的手,有些澀然道:“相公,我……我為你納兩個通房吧。”

  林琨失笑,低頭看著任時佳道:“你這又是怎麼了?我不是答應過你的嗎?只有我們和我們的孩子,沒有其他人。”

  任時佳聞言又是甜蜜又是憂傷,紅著眼眶低頭道:“我知道相公的心意。可是我爹娘考慮的也沒錯,我不能這麼自私。林家二房本就只剩下你這麼一根獨苗,我肚子又不爭氣。若是……若是……我將來哪裡有臉去見地底下的公婆。”

  林琨眼神一閃,抱著任時佳沒有說話。

  任時佳又試著說服林琨:“即便我這一胎生的是兒子,只他一人也無法撐起二房家業。我娘說等通房生了孩子就打發出去,到時候,到時候還是只有我們和我們的孩子。”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會好好教養他們,讓他們成才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40 AM

第60章 相看

  林琨看著懷中一臉下定了決心的模樣的妻子,腦海中卻是浮現了之前任老太爺說的話。

  “……我任家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家,佳兒嫁入你林家為婦多年,卻始終無所出。她本就年長你三歲,如今已經虛歲二十有九,大夫說她即便是平安生下這一胎,今後也不大可能再懷子嗣,我們任家也不能看著你們林家二房一脈單傳到了你這一輩香火難繼……等你有了幾個子嗣,任家也好替你出面與林家交涉,到那時林家大房的人也不能以你這一房子嗣單薄為由作難……”

  林琨垂下的眼簾掩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神色。

  突然任時佳驚叫一聲,林琨猛地回過神來,忙低頭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任時佳卻是握了他的手掌貼到自己的腹部,一臉喜悅地道:“相公,他在動,孩子在動。”

  果然,林琨感覺到貼放在任時佳腹部的手掌感覺像是被什麼輕輕踢了一記,他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嗯,他在動,還踢了我一腳。”

  任時佳卻是感動得淚眼婆娑,急急抓住丈夫的手求證似的問道:“這次是個健康的孩子對不對?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降世吧?”

  林琨聞言,攤開的掌心不由得微微蜷縮了一下,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卻已經是一片溫和寧靜:“嗯,他會平平安安的。”

  任時佳松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放到林琨的手背上一起貼到了自己的腹部,窩到了林琨的懷裡,嘴角泛出了一絲滿足的笑意。

  林琨在任時佳院子裡用了飯,便打算回雲陽城。

  這次他來任家對外是說來接妻子回雲陽城的,結果任時佳還在生氣,堅決要留在娘家生產,林琨苦勸無果厚只能獨自先回雲陽城去。

  背著旁人,夫妻兩人卻是約好了等再過兩個來月,任時佳快生產的時候林琨再過來。

  林琨從暖香閣出來的時候,那位擅做藥膳的婆子正好從門口走過。

  林琨的腳步在她面前一頓,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十分冷淡地道:“等孩子生下來,你就離開。”

  那婆子聞言微笑著低頭,也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林六爺放心,奴婢不會賴著不走的。奴婢恭祝林六爺心想事成!”

  林琨最後又看了她一眼:“告訴你主子,好自為之!”說完便提步而去。

  等他走後,婆子便直起了腰,不以為然地微微撇嘴。

  下午,任老太太又來了暖香閣,這次她帶了四個十幾歲的丫鬟過來給任時佳過目。

  四個丫鬟都是任家的家生子,任老太太打算若是家挑不到合適的再由外頭採買,畢竟家生子出生的丫鬟大都乖巧好拿捏。

  幾個丫鬟皆是長相端正又不太出挑的,瞧著言行舉止也十分規矩。其中一個叫金蓮的還是任老太太跟前伺候的。

  任時佳雖然還是有些心下澀然,但是已經想通了不少,尤其是在見到丈夫的時候越發有些內疚。所以看到老太太領著人來也,也沒有那麼排斥了。

  勉強打量了那幾個丫鬟幾眼,等任老太太將人打發下去的時候,她才道:“娘看著哪個好就挑哪個吧,只是相公說要等孩子生下來我回了府再做打算,所以還是先留著教一教規矩的好。”

  任老太太也不是逼著任時佳立馬就將人給送道姑爺榻上去,見她如今想通了就已經滿意了。

  於是她聽任時佳這樣說,只輕歎一聲道:“那就依你們。”

  第二日,是與丘韞和雲文放約好去白龍寺吃齋菜的日子。

  任瑤華前一日也得到了李氏的囑咐,因此一早上起來去榮華院請安的時候也已經做好了出門的打扮。

  正是小青綴樹,花信始傳的時候,大多數人都脫下了厚重的皮毛衣裳換成了較為輕便薄襖,尤其是十幾歲的姑娘,愛美之心使然,早早的就換上了新做的春衫。

  美則美矣,只早晚風寒之時都會凍得如同樹枝上的鵪鶉,偏偏這還成為了世人的一種風尚,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

  任瑤期終究是沒有她這個年紀的的小姑娘該有的小性子,雖然脫下了皮毛衣裳,身上的襖子卻是比別人要厚上許多,唯一能與大好春光搭上邊的大概就是那淺翡翠色的布料顏色和髮髻上的絹做的淺黃色杏花。

  不過她膚色白皙,容貌姣好,氣質輕靈,穿得雖然不同于別的姑娘那樣亭亭嫋嫋,到也看起來端莊文靜。

  任瑤華穿了一身楊妃色的裙襖,她極喜歡紅色的衣裳,到與她的性子極為相配。

  任瑤期原本以為這次踏青就是他們幾個小輩,不想到了出發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大太太王氏和大少夫人趙氏也同他們一道去。

  對此任瑤期倒是無所謂,反而覺得若是有長輩在場的話,那些喜歡胡亂蹦跳的人也會消停一些。

  除了任瑤期任瑤華姐妹,大太太婆媳,丘韞和雲文放,還有三少爺任益均,五少爺任益健,六少爺任益鴻以及任瑤玉,任瑤亭。

  馬車上,任瑤期看了一眼外頭幾個騎馬而行的少年,三哥任益均沒有在馬上,而是被大太太拉到了前面那輛馬車上坐了。

  任瑤期與任瑤華隨意閒聊說道:“我之前以為三哥說會來,不過是隨口應承一聲,不想他還真的來的。他以前最不喜歡與大家一起出門遊玩了。”

  因為任家別的男孩子都可以騎馬,唯獨他要與姐妹們一起坐馬車。

  任瑤華瞥了任瑤期一眼,頓了頓才道:“他原本確實是不想來的,不過大伯母發了脾氣下了死命令,他不得不來。”

  任瑤期一聽這話就知道任瑤華還有話沒有說完。

  任瑤華雖然不在榮華院住了,但是因為她得老太太歡心,所以每日在榮華院待的時間比在紫薇院還要多,榮華院的丫鬟婆子們她也能使喚得動,因此榮華院發生的事情她多半都能知道。

  任瑤期極有興趣的湊了過去,問道:“難不成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任瑤華最近已經習慣了任瑤期的自來熟,見她問起也沒有隱瞞:“我昨日聽大伯母和祖母說,今日雲陽城的劉家二太太會帶自己的一雙女兒去白龍寺吃齋菜。”

  “劉家二太太?”任瑤期微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是誰。

  “在雲陽城裡開油坊的劉家,我們府裡用的油都是自他們家作坊買的。”見任瑤期不解,任瑤華含蓄地加了一句,“劉家兩位姑娘,皆是端莊淑嫻。”

  任瑤期明白了,今日是給三哥任益均相看姑娘去的。

  任瑤期記得前一世任益均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親事,或是大太太嫌棄別人家的姑娘粗鄙,或是別人家姑娘的母親嫌棄任益均身子底子薄。

  任益均自己性子也彆扭,這樣的事情多了幾次後他就不耐了。

  尤其是有一次他不小心聽到有一家的姑娘悄悄的在背後議論他風吹就能倒,是個短命相,嫁給他就要準備守活寡。

  任益均氣怒不已,令小廝放火去燒人家拉馬車的幾匹馬的馬尾,結果幾匹馬發了狂。

  雖然當時那幾輛馬車上沒有人,卻是因為停馬車的山路狹隘,一個守在馬車邊上打盹的婆子被馬踩踏而死。

  那家的人回去便大肆宣揚任益均不僅身體不好,還性子暴戾,看上哪家的姑娘,人家看不上他他就喊打喊殺,還鬧出了人命。

  最後任家花了不少銀子擺平了這件事情,但是任益均的名聲也徹底毀了。自那以後越加沒有好人家的女兒願意與他結親。

  任益均也是再遇到相看姑娘的時候就主動將人家給氣走,大太太為這件事情操了不少心,任益均倔強脾氣上來了只一句話:這一輩子都不成親!

  在任瑤期離開任家前任益均還真的一直沒有成家,最後任家落敗,聽說他出家當了和尚。

  任瑤期回想起任益均的往事,只能歎氣。

  只是不知道任益均放火去燒人家馬尾的事情是哪一次?如今瞧著,那件事情應該還沒有發生。現在的任益均對於自己的婚事雖然有些扭捏卻也沒有到談婚色變的地步。

  若是還沒有發生,不知道能不能阻止?

  只是前世在那場變故之前,她與任益均交往不多,對他的事情也沒有刻意留意。這些事情她還是聽院子裡的婆子說的。所以她不清楚是在什麼時候相看哪一家的姑娘的時候發生的。是不是這一次?

  一路上,任瑤期都在糾結這件事情,一直馬車快到白龍寺了她還靠在車壁上神遊。

  結果馬車輪子磕上了一顆大石頭,任瑤期一個不穩就要撞到前面的茶碗上去,還是任瑤華一把將她給扯住了。

  “你這是做什麼!”任瑤華瞪著她低聲叱道。

  兩個車裡伺候的大丫鬟都忍著笑撇過了頭。

  任瑤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默默地將茶碗茶壺往任瑤華那邊推了去。

  任瑤華:“……”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28 PM

第61章 白龍寺

  位於白鶴鎮與雲陽城中間的白龍寺不能算是幽州最大的寺廟,卻絕對算得上幽州最為精緻的一座寺廟。寺內殿堂輝煌,景致宜人,齋菜尤其出名。

  因為他它離著幽州第一城雲陽城不過一個時辰的車程,所以平日往來于白龍寺的富貴人家極多,尤其是佛教幾個大日子,香客更是不知凡幾。

  好在今日並不是佛誕日這樣的日子,雖說如此,任家的馬車在行到白龍寺山門的時候,還是看到了不少的馬車。

  任瑤期到白龍寺也來過一兩回,不過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下了馬車,大太太與媳婦趙氏走在前面,兩人在低聲交談。小輩們則跟在她們二人身後。

  任瑤玉小聲朝著她兄弟抱怨:“之前不是說只有哥哥姐姐幾個嘛?怎麼大伯母和大嫂也來了?”

  任益健正與任益鴻說話,也沒有搭理她,讓她討了個沒趣。不過任瑤玉也不敢跟她兄弟算帳,她最近有不少要求著他幫忙的時候。

  白龍寺一進寺門不遠,在廣場當中的白氏引路上,橫臥了一座南北向的單孔橋。整座橋約三四張長,一丈來寬,並丈許深。不過橋下並無水,而是青磚砌成一條金水河道。在單孔橋東西兩側的橋洞中各掛了一個圓形方孔的錢鐘。

  任瑤期一行人正從離著橋兩丈不到的正對著橋孔右側的白石欄杆外走過,任益健忙對跟在身後的婆子道:“快給少爺幾枚錢、”一邊還對任益鴻顯擺道,“每回小爺從這裡走過都是百發百中。”

  原來那橋洞中的錢形鐘是用來給香客們敲的,站在這欄杆外往那鐘上扔銅錢,若是能聽到“叮”的一聲,就能得到福運。

  孩子們最是喜歡這個遊戲,往往沒有聽到鐘響不肯走。任瑤期以前來的時候也仍過,不過沒有一次中的。

  欄杆上已經圍了些人,時而能聽到“叮”的一聲響,和歡呼聲。

  大太太卻是轉過頭來對躍躍欲試的任益健道:“健哥兒,我們先進去給佛祖上炷香,之後你們就可以在白龍寺裡遊玩了。”

  任益健看了看一臉慈祥模樣的大太太,無奈地將手中的兩枚錢收了回去。

  大太太又回過頭去邊走邊與大少夫人說話。

  大太太信佛,事佛向來虔誠,因此任家的幾個晚輩都規規矩矩的跟在她後面,就連任瑤玉,她娘不在這裡,她在大太太面前也老實不少。

  跟著大太太去了殿中上完香,大太太交代道:“我與你們大嫂要去求籤,你們就在這寺裡四處走走,用飯的時候你們再過來。只是,你們身邊萬不能離了人,尤其是幾個姐兒。”

  眾人都應了,任以健立即拉了任益鴻就走,一邊還問雲文放和丘韞:“表哥你們要不要與我們一同去?”

  丘韞搖頭笑道:“我們不是小孩子,不玩那個。”

  任益健翻了個白眼跑了。

  任益均看了看他母親,偷偷往任瑤期這邊走,大太太皺眉道:“益均你過來,跟我和你大嫂一起去求籤。”

  任益均這會兒還是比較聽他母親的話的,因此雖然滿臉的不甘願,也終究的停了步子。

  大太太又對輕靠在婆子身上,臉色有些不好看的任瑤音說:“我讓知客僧準備了一間休息用的房間,你跟我去歇一歇。”

  任瑤音受不得馬車的顛簸,有些不舒服。她不能坐馬車行遠路。

  任瑤期卻是猶豫著要不要跟著任益均一起走,想了想她對大太太道:“大伯母,我也跟你一起去求籤吧。”

  大太太有些訝異的看了她一眼,卻是溫和地道:“你年紀還小不用去,還是與姐妹幾個一起去玩吧。我記得這白龍寺後山有一片杏花林,這會兒不知道開花了沒有。”

  任瑤玉撇嘴小聲:“往年不冷的時候都要三四月才開花,今年比往年冷,怎麼會這麼早開花?”

  大太太卻已經與大少夫人,任瑤音走開了,任益均背著手跟在她們後面,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被大太太看見了,轉過頭來說教了他幾句。

  任瑤玉見大太太她們走了立即對丘韞道:“表哥,我們去哪裡?”

  丘韞看了雲文放一眼,又看了看任家姐妹。

  任瑤玉滿面笑容地看著他,任瑤華和任瑤期姐妹兩人則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注意力並沒有在他們那裡。

  “我們不然先去去後山的杏花林吧。即便是杏花沒有開,看看後山的山景也是不錯。原本我們就是打算來踏青的不是?”

  幾人都沒有意見。

  丘韞對白龍寺也不陌生,也不用寺裡的和尚領路,打頭就帶著幾人往後山走。一邊還妙語連珠地與大家介紹白龍寺的起源,以及寺裡一些建築的典故。

  丘韞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若是想要表現得親切友好,那他就是你最貼心,最知趣的友人。但是他若是想要與你保持距離,那他就是一個很難接近,卻又在利益上無可挑剔的人。

  因為如此,任瑤期上一世很厭惡他。這一世,她也只想與他保持距離。

  今年的早春,白龍寺後面的杏花果然還沒有來得及全開,不過也有些杏樹的紙條上開了些零星的小花苞。

  “我們去那個亭子裡坐坐?”丘韞一副嚮導的模樣指著掩映在杏林中的一個八角亭對幾人說道。

  幾人走近卻是發現那亭子裡已經坐了人,兩個少年,兩個少女,都是十三四歲的模樣。

  丘韞腳步一頓,微微皺眉對雲文放小聲道:“糟了,是認識的。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雲文放微微挑眉看了亭中一眼,扯了扯嘴角:“不用,我還怕他告我一狀不成?”

  正好亭中的一個穿著藍色衣裳的少年也看了過來,看見丘韞和雲文放兩人,他微微一愣,隨即起身道:“子舒,晉元,你們怎麼在這裡?”

  丘韞笑著走上前去:“蘇兄,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你。”

  任瑤期也朝亭中的人看去,與丘韞,雲文放認識的那個少年長相清秀,身上流露出淡淡的書卷氣,舉手投足也是十分穩妥,一看出身就不差。

  丘韞稱呼他為“蘇兄”,難不成是雲陽城蘇家的人?

  可惜任瑤期上一世在燕北的時候因為不得老太太寵愛,極少有機會能出門。任家的人去雲陽城的次數倒是不少,但是任瑤期卻是去的少,且也不過是去外祖家中。

  上一世她見了也不一定認得的人,這一世就更加認不得了。

  亭中另外一個少年長相僅僅是普通,身上的穿著卻是不俗。兩個少女,一個勉強能稱為清秀,臉上還長了幾顆雀斑。另外一個年紀小一些的少女長的倒是不錯,可惜一雙眼睛過於靈活,讓人看了不喜。

  那邊,姓蘇的少年正十分友好地沖雲文放道:“……許久不見你了,聽你哥哥說你出了遠門?”

  雲文放倚著亭柱,一副懶散的模樣,聞言不過是“嗯”了一聲當作回答,似是對姓蘇的少年的友好搭訕不以為然。

  丘韞及時上前來打岔,拍著額頭道:“對了,瞧我失禮了。蘇兄,這是我任家三位表妹。三表妹,五表妹,八表妹,這位是蘇家二少爺蘇允琛。東府的二表嬸是他親姑姑,說起來他也算是你們的表兄了。”

  原來還真是蘇家的人。

  任瑤期幾人忙與他見禮。

  蘇允琛十分有禮地作揖還禮,又朝任瑤期一行人介紹亭中另外三位。

  “這是唐家大少爺,子舒,晉元你們應當見過才是,他去年才進的我們書院。這兩位姑娘是他表妹,雲陽城桂東坊劉家的姑娘。”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28 PM

第62章 羞辱回去

  雲陽城桂東坊劉家的姑娘?

  任瑤期聞言心中一動,往身邊的任瑤華看去。

  任瑤華雖然沒有看任瑤期,卻是好像知道任瑤期在看她,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任瑤期心下明瞭,今日大太太來為任益均相看的就是這兩位中的一位。只是不知道確切是哪一位。

  那兩位姑娘一聽她們是任家的人,也好奇地看了過來,想必也是知道今日的事情的。

  只是任瑤期覺得這兩位姑娘都不太妥當,那位年紀較小稍有幾分姿色的看人的眼神明晃晃的,毫不避諱,尤其是盯著雲文放的時候,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既然就含了三分媚態。

  年長的那一位倒是規矩一些,只是那張勉強堪稱清秀的臉上,表情冷冰冰的,只與她身邊的那位唐姓表哥說話,連她們朝她打招呼都愛搭不理的。

  以大太太看人的眼光,這兩個姑娘都過不了她那一關,所以今日的事情怕是又要黃了。

  任瑤期正在想著任益均的事情,不想蘇允琛下一句話立即就將她的注意力盡數吸引了過去。

  “下個月初八是我兄長娶親的日子,到時候你們可要到場觀禮。”

  蘇允琛的兄長,蘇家長房大少爺蘇允瑜,任瑤期記得他。

  他即將娶進門的妻子姓曾,是西昌侯世子夫人的遠房侄女,三年後將任寧夏總兵的曾潽是她的親叔叔。

  即便是已經經歷了一世,再聽到與曾家有關的人和事的時候,任瑤期還是忍不住全身發冷。

  現在的曾潽,應該還在京都頂著一個從六品忠顯校尉的散官虛銜靠著家族蔭庇度日。誰能想得到,僅僅是三年的時間他就能靠著不斷鑽營得到權臣顏鼎的賞識,最後被朝廷派來作為牽制燕北王府的一枚大棋子。

  現在的人們還無法理解,為何蘇家會讓長房嫡長孫娶一個沒落貴勳家族關係遠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

  因蘇家家主現任妻子是續弦,長房大老爺蘇克勤以及嫁到任家的姑奶奶蘇怡是原配所出。所以大家就猜測是這位蘇老太太故意為原配留下來的長孫尋了這麼一門不倫不類的姻親。

  這時候有婆子跑了過來,湊到劉家大小姐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那位劉家小姐雖然已依舊是冷冰冰的表情,臉上卻是染上一絲紅霞。

  “知道了,我與妹妹就去。”

  “芸兒表妹,可是姨母喚你和珠兒表妹過去了?”唐家大少爺低聲問道。

  劉芸點了點頭,對劉珠道:“母親在找方丈解簽文,讓我們也過去求一隻簽。我們這便過去吧,不要讓母親久等。”

  劉珠收回在雲文放身上的視線,笑容嬌俏地應了一聲,跟在了姐姐的身後。

  劉家兩姐妹朝著眾人福了一禮,便離開了亭子。

  任瑤期見劉氏姐妹兩人的作態,有些不放心任益均。不知道這兩姐妹是不是就是那個任益均命中的煞星。

  站在那裡猶豫了許久,任瑤期還是決定跟過去看看。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能及時勸住任益均,不讓他再闖禍。

  畢竟牽連上了一條人命。

  “三姐,我想去更衣。”任瑤期小聲與任瑤華道。

  任瑤華聞言皺眉看了看四周:“這附近怕是沒有地方能讓你更衣,還要回到寺裡去。”

  “那我先回去,晚些時候再過來找你們。”

  任瑤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任瑤期也朝著眾人屈膝行了一禮,然後帶著自己的丫鬟婆子走了。

  不想才走了一段距離,任瑤期就感覺到有人跟了上來,回頭便看見雲文放閒適地往這邊走來。

  任瑤期停了步子,朝他微微一笑:“文公子先請。”

  雲文放沒搭理她,走到她身邊就停住了。

  任瑤期歎氣,正視他道:“文公子,我要去更衣。”

  雲文放看了她一眼,“嗯。”卻依舊是不動。

  任瑤期沒辦法,只有對他視而不見,繼續前行。雲文放不緊不慢地跟著。在她派了婆子去問明任瑤音休息的房間後,轉頭終於發現雲文放走了。

  任瑤期當即掉頭往大太太她們求籤的地方去了。

  可惜到了那裡,大太太她們早已經離開了。問了個和尚才知道,大太太與劉太太去了旁邊的一個供身份尊貴的香客們休息的配殿。

  任瑤期又往和尚說的配殿去尋。

  才走出大殿,轉了個彎兒就看到了任益均的身影。

  只是,好像不只任益均在,他對面還站著劉家兩姐妹。

  任瑤期正好聽到那個叫劉珠的姑娘冷笑著道:“……我大姐姐不過是看不上你,所以提前告知你一聲罷了,你竟敢罵我大姐姐醜八怪?你才是個病秧子,癆病鬼!一看就是短命的相,誰若是嫁給你定是要守活寡!”

  任瑤期心理咯噔一聲,連忙朝任益均看去,果然任益均已經是滿臉陰寒的站在那裡。

  而那個叫劉珠的姑娘,不知是從那裡學來的潑婦姿態,繼續道:“就你這樣的人,就該早些讓家裡準備一副棺材,早死早超生!為何還要出來禍害好人家的姑娘……”

  “住口!”

  這話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任瑤期聽不下去了,冷聲制止了劉珠,朝任益均走了過去。

  “你是剛才亭子裡的那個任家小姐?”劉珠被打斷了話,心中不悅,斜睨著任瑤期道。

  任瑤期卻是看也不看她,只轉頭看向任益均,溫和責備他道:“三哥,我們找了你多時,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這寺院魚龍混雜,什麼上不得檯面的破落戶都有,萬一不小心遇上了,是不能理論的。”

  接著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任瑤期就轉頭吩咐婆子道:“去,給擋道的那兩個,每人賞個五兩的銀裸子。我們任家對唱戲唱的好的角兒打賞向來豐厚,也不埋沒她那副好嗓子。”

  “你……你罵我是……是戲子?”劉珠兒反應過來後,指著任瑤期道。

  不想她的手才抬起來,就被個什麼飛來的東西給砸到了,疼得她當即一聲尖叫。

  一枚銅錢“咚”地落地,在她腳邊滾了滾。

  任瑤期回頭,便看到雲文放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嘴角微揚地站在那裡,一副要湊熱鬧的模樣。

  “雲二少爺,你什麼意思!”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妹妹鬧騰的劉家大小姐劉芸冷著臉道。

  雲文放挑了挑嘴角,懶懶地道:“見你們唱的好,給賞錢。你繼續唱,本少爺繼續賞。”

  劉芸一張臉漲的通紅,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最後她身邊的劉珠“哇——”地哭出了聲,嗓音確實是清亮的很。

  任瑤期怕被兩姐妹引來圍觀人士,她可不想丟人現眼,拉著任益均就走。

  等終於聽不到那兩姐妹聲音的時候,任瑤期才看向一言不發的任益均。

  任益均面無表情,任瑤期正想引他說話散散他的怒火,不想任益均卻是毫無預警地爆笑出聲。

  任瑤期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笑得毫無形象的模樣,一陣無語。

  等任益均終於笑夠了,任瑤期才無奈道:“三哥,你別這樣嚇人好不好。”

  任益均打量她半響:“我還以為你最近脾氣變好了,不想還是這麼……”

  見任益均心情好了許多,任瑤期松了一口氣,順著他的話道:“還是這麼什麼?”

  任益均糾結著眉頭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不說了。

  任瑤期也不追問了,以前的任瑤期肯定是與任益均相看兩厭的。

  “三哥,你還生氣嗎?還要不要出氣?”任瑤期試探地問,只要任益均不出狠招,不鬧出人命,他想小小地教訓一下劉家姐妹的話,她還是不會阻止的。

  當年任益均帶她怒砸祠堂,她現在幫他惡整少女。

  說起來,還是任益均教會了任瑤期某些時候可以適當地將三觀和節操放一放,讓自己痛快一點。

  不想任益均卻是意興闌珊地道:“算了吧,我也罵回去了。”

  任瑤期問了才知道,剛剛是劉家姐妹偷偷將任益均叫到一邊讓他不要妄想娶劉家的姑娘,任益均隨口來了一句他才不要娶醜八怪。然後就吵起來了。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略帶打趣和失望的聲音插了進來:“我也帶了賞錢趕來看熱鬧,怎麼這麼快就散場了?”

  丘韞和剛剛沒有跟上來的雲文放一起出現在兩人面前。

  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任瑤華和任瑤玉。

  顯然都是聽到消息過來的。

  任瑤玉道:“那個劉家二小姐我一瞧就不是個好的,打聽了才知道原來不過是個出身不清白的妾生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29 PM

第63章 風流事

  之前劉珠看著雲文放的目光讓任瑤玉極其不爽快,又見她們與蘇二少爺相識對她們有些顧忌,因此劉家姐妹一離開她就譴了人去探聽劉氏姐妹的底細。

  這時候,大太太打發了婆子過來,讓任益均過去。

  見那婆子的表情,應當是大太太知曉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任益均撇了撇嘴,對任瑤期道:“我去見母親,這件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與你們無關。”

  任瑤期倒是不擔心任益均被大太太責備,終究是母子,大太太再如何,對任益均這個兒子還是心疼多於責怪。用不著她這個“外人”多管閒事去趟渾水。

  而且這次事情並沒有像上次那樣鬧大,與劉家的矛盾大太太應該就能自己解決。

  於是任瑤期笑著眨了眨眼:“祝三哥好運!”

  任益均聞言氣笑了,瞪了她一眼才做足了氣勢背著手趾高氣昂地走了。

  等任益均走了,任瑤期才發現任瑤華有些奇怪。她竟沒有責怪她多管閒事?

  任瑤期看向一旁的任瑤華,卻發現任瑤華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裡,她微微皺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任瑤期正想與她說話,任瑤玉卻是走過來道:“五姐姐之前不是說要去更衣嗎?這會兒還去不去了?”

  任瑤期想著自己之前確實是藉口要去更衣的,便點了點頭:“剛剛因遇見劉家姐妹耽擱了。”

  “那正好我也想去,與你一起吧。”任瑤玉道。

  任瑤期倒是無所謂,便問任瑤華:“三姐要不要與我們一道?”

  任瑤華搖頭:“你們去吧,我在這寺裡走一走。”

  任瑤期想著等會兒周圍沒人的時候再與任瑤華說話,便與任瑤玉兩人先離開了。

  路上,任瑤玉破天荒態度親密地靠過來攜了任瑤期的手臂。

  任瑤期訝異地看向她,卻聽見她故作神秘地小聲道:“五姐姐,你覺得文公子這個人如何?”

  任瑤期暗自挑眉,嘴上卻是道:“文公子?既是表哥的朋友,應該是好的吧?我與他並不熟悉,八妹妹怎麼問起了這個?”

  任瑤玉捂嘴一笑,斜睨著任瑤期嗔怪道:“五姐姐當真不熟悉?你可別哄我。剛剛你走了之後他便跟了過來了,還有昨日,聽說他去了紫薇院找你,之後又與你一起去了姑姑的暖香閣。”

  任瑤期住步,皺眉正色道:“八妹妹,這種每根沒據的話以後還是不要亂說了。之前文公子不過也正好想要找個地方更衣罷了,至於昨日他是與表哥一起去給我父親和母親請安的,去暖香閣也不過是順路罷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表哥,他一直都在的。”

  任瑤玉認真地打量了任瑤期半響,最後將她的胳膊甩開,之後突然又換上了一副傲然的嘴臉,輕哼一聲道:“如此那便最好了!若是讓我發現你行為不檢點,我就告訴祖母。免得你做出什麼不知廉恥之事。”

  任瑤期看著她那副得瑟的模樣,怒極反笑:“那就多謝八妹妹你提醒了。”

  任瑤玉又是一聲冷哼,拋下任瑤期徑直走了。

  一路上,兩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等從淨房出來,任瑤玉已經不知去向。任瑤期去找任瑤華,得知雲文放丘韞被任益健找人來叫走了,任瑤玉出來後也跟了去。任瑤華卻是說要自己在去杏花林那邊走走,自己走了。

  任瑤期想著任瑤玉之前的話,愈加深刻的認為雲文放就是一個災星,以後能遠離就遠離。她可不想攪和進小姑娘爭風吃醋的笑話裡。

  於是她帶著自己的人去找任瑤華。

  只是任瑤期將後山的杏花林都尋遍了,還是沒有看到任瑤華的身影。

  任瑤期沒有在意,隨意去了寺中幾個大殿,也不管殿裡供奉的是什麼菩薩,反正見佛就拜。

  她上一世不信佛,這一世也沒有來得及信。

  從供奉著無量壽佛、觀音菩薩和大勢至菩薩的無量壽佛殿出來的時候,任瑤期聽到一顆大銀杏樹後不知道誰家的婆子在小聲說話。

  “……作死喔!你說的都是真的?”

  “若是有假,讓我天打雷劈!聽說那男人從附近的白雲庵出來的時候還衣裳不整,被那姑子俗家親戚追得滿山逃,聽說還逃進了白龍寺裡來!”

  “還真的是道德敗壞!那尼姑也當真是不知羞恥!既然凡心不死,就不要出家。如今弄得佛門清淨之地也清淨不起來了,也不怕舉頭三尺有神靈,將來降下個雷下來把她劈死了!”

  “嗨!你不知道,聽說這個梁姑子當家的還沒死的時候就不安分又偏偏不是個省油的燈厲害得很,她夫家族裡的親戚如今提起她來都沒有一句好話!她家相公死後,她勾搭上了一個什麼貴人,最後帶著夫家的財產進了庵堂,有廟宇庇佑連她夫家的人都沒有辦法。如今她可自在!有錢還養著年輕男子做面首!日子過得逍遙似神仙,哪裡還顧忌什麼舉頭三尺有神靈?”

  “那白雲庵裡的庵主不管麼?就任由她這般在佛祖面前放肆不成?”

  “嗨!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況尼姑還是凡人呢?”

  ……

  任瑤期雖然沒有刻意偷聽,也還是將那兩人說的話聽了個大概。

  身後跟著的幾個年輕丫鬟臉色緋紅,又滿眼的好奇。

  那兩個躲在樹後面的婆子卻是發現有人過來了,收了聲沒,不再說話了。

  任瑤期正想到後面的龍王堂去看看,卻看見任瑤華身邊的大丫鬟香芹一邊走一邊張望,似是在尋什麼人。

  任瑤期的丫鬟蘋果是個眼尖的,又與香芹的關係較好,便往那邊招手。正好香芹看到了任瑤期,忙快步走了過來。

  任瑤期驚訝地問她:“你怎麼一人在這裡?三姐呢?”

  香芹看了看她身後的那些丫鬟婆子,卻是道:“五小姐在四小姐那裡休息,要奴婢來找五小姐說點小事。”

  她口中說的是小事,卻是說了這一句便不再說話了,只悄悄朝任瑤期使眼色。

  任瑤期知道定是有什麼事情,便點了點頭道:“這前面幾座大殿人多了些,我正要去後面新修的龍王堂看看,你與我一起來吧。”

  香芹低頭應了一聲是,上前來扶了任瑤期一邊的手臂。

  龍王堂的地勢較高,位置也靠近後山,因此比較偏僻,加上是新修建的,往這裡來的人並不多。

  任瑤期見龍王塘側面的塘邊有個小亭子,打發身邊的她換婆子們去上香的 上香,解手的解手,自己則帶著香芹往亭子那邊走。

  不想才走了幾步,便看見三,四個人女人匆匆忙忙往往這邊來了。那幾個女人有老有少,皆是邊走便四下裡看,氣喘吁吁,像是在尋什麼。

  “……四嬸,會不會不在廟裡?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那個姦夫。”一個年紀稍輕些的媳婦問帶頭的中年女人道。

  中年女人雖然臉上也帶了些不確定,卻是搖頭道:“我家當家的瞧見他是朝山上跑來的。這山上能藏人的也就是白龍寺了。應該錯不了。我們再仔細找找看,等找到了人回去定要將那小娼婦沉塘!”

  “四嫂說的對,我還沒見過有這麼不知道廉恥的女人!我們老張家的臉全被這個賤人給丟盡了!若是找到了姦夫,看她還如何抵賴!”另一個中年女人一臉憤怒又有些興奮地道。

  那幾人看見任瑤期主僕,只打量了她們一眼就匆匆往龍王堂那邊去了。

  香芹愣了愣,一頭霧水地看向任瑤期:“五小姐,她們這是做什麼?”

  任瑤期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銀杏樹後面地兩個婆子說的話,知道可能是來尋那個風流尼姑地姦夫的,便搖頭道:“不管這些,你來找我是三姐要你過來的麼?她真的在四姐那裡?”

  兩人已經走到了塘前亭邊,香芹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突然從旁邊的岔道上又走出來一個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29 PM

第64章 面首

  當時任瑤期想,這世上很多事情果然是沒有公平可言的。

  有人生而富貴,有人天賦異稟,有人才華出眾,也有人一出現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如天邊明月,如絕世美玉,如雪嶺之花。

  漫步行來的是一位少年,墨黑的發在陽光下有些暗紫,襯得優美的面部輪廓發出一種柔和的如玉石般的光澤,他邁的步伐明明不慢,卻讓人感覺到閑雲信步的優雅和高貴。

  這種理所當然的優雅和漫不經心的高貴,讓他這麼一路走來,周遭的一切都只能淡化成為佈景。

  一雙漆黑溫潤的眸子與任瑤期在半空中對上了。

  任瑤期不知怎麼的,感覺到心中某處似是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任瑤期曾聽那些名士品評美人說,一個人美不美,最重要的不是容貌,而是氣質。很多人坐在那裡不說不動還可以稱得上美,一動作一開口就會像是一幅傳世之畫被毀了,破壞了那一份美感。

  而這個少年卻是連袍角微微晃動的弧度也能讓人覺得恰到好處。

  白玉無暇,絕世無雙,就是形容這種人的。

  這是任瑤期第一次給一個男子的容貌這麼高的評價。

  只是等著少年走的越發近了她才發現他的唇色有些淺,身材雖然修長勻稱卻微偏瘦削,讓容色逼人的他無端端的多了幾分柔和。

  他身上那一件白色的衣袍周邊繡了黑色的雲紋圖案,精緻高雅,偏偏右邊的袍袖似是被人扯掉了一塊鑲邊,看著有些突兀。

  香芹靠過來,面色古怪地湊到任瑤期耳邊小聲道:“小姐,你說這位公子就是之前那幾個婦人在找的那個姑子的相好嗎?”

  任瑤期聞言一愣,又認真看了那少年一眼。

  那少年的目光淡淡往香芹那裡一掃,視線雖然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卻是讓香芹下意識地埋下了頭。

  說實在的,任瑤期實在無法把這樣一個少年與之前聽到的那個面首想像到一起。但是他偏偏恰好就出現在了這裡,還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

  任瑤期輕咳一聲,撇開視線,若無其事地輕聲對香芹道:“我們去亭子裡坐坐。”說著便往亭子那邊走。

  不想,還沒有走幾步就看到之前跑到龍王堂後面去尋人的幾個婦人又沖了出來。應該是還沒有找到人,又折了回來。

  任瑤期腳步一頓,想要轉頭去看那少年,頭才稍稍一動,卻終究還是忍住了。這種事情還是避得越來越遠的好。

  不想那少年卻是朝她走了過來,站到了她的左手邊,與她只隔了半臂的距離,稱得上是並肩而行。

  任瑤期又是一愣,轉頭看向他。那少年表情閒適,步伐舒雅,好像他原本就是站在她身側,與她一起散步似的。

  還帶著些寒意的春風吹了來,帶來了一股極清極淡的藥香,聞著讓人心緒安寧。

  香芹眼睛睜得極大,像是見了鬼似的。猛朝任瑤期使眼色。

  任瑤期轉過頭,步調不變地走到亭子裡的木凳上坐下,那少年則姿勢優雅地坐到了她對面。

  香芹苦著臉站到了任瑤期身後,眼前卻是時而瞟向那少年,時而偷偷去看往這邊越走越近的幾個婦人。

  “怪事!那賤人的拼頭躲到哪裡去了?”

  “四嬸,四叔會不會是看錯了?我們這一路尋來都沒有看到四叔說的形容狼狽的白衣男子啊?”

  香芹眼角一抽,瞥了對面那少年白色的衣袍一眼,偷偷伸手去扯任瑤期的衣袖。

  那少年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如月下流水,清風拂面。他撩起眼簾看了對面的主僕一眼。

  香芹呆怔過後臉色一紅,放下了手,深深地埋下了頭,再也沒有了動作。

  任瑤期神色清淺,既不看外面,也不看那少年,只是偏頭看向依著亭子長在塘邊的一棵玉蘭花樹,似開非開的白色花朵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那幾個婦人已經走到了亭外,看到亭子裡有人便駐足看了過來。

  白衣少年的右手上不知什麼時候手裡多了一串檀木手串,他有一下沒一下閒適地撥弄著,手串上的珠子有規律的輕輕地互相撞擊著,竟是發出了金石之音。

  任瑤期這才轉過頭來,有些好奇地看了那手串一眼,原來那手串似是檀木卻又不是檀木。

  那少年朝著任瑤期淺淺一笑,將手串遞向任瑤期,緩聲道:“這是‘金石木’,瞧著與檀木極為相似,還有檀香味,其實不然。上面的佛珠刻了整篇的金剛經,字小如塵,需要借助一種特殊的鏡子才能看得見。”

  他的聲音低沉柔啞,似是帶著一種特殊的魔力。任瑤期不自覺地接過了他遞來的手串,入手微沉,冰涼刺膚。

  用拇指摩挲,那一粒一粒的珠子上果然有些微的凹凸不平,用眼睛看去,只能看到上面像是佈滿了無規律的花紋,看不出來上面是有字的。

  那幾個婦人朝著這亭子裡看了幾眼便轉開了視線,一邊低聲交談著一邊離去了。

  少年緩緩站起身來,任瑤期正要手串遞回去,他卻已經轉身走出了亭子離去。也不見他步子如何的快,卻是頃刻間就消失在了視線裡。那一絲清冽的藥香也隨之消失了。

  香芹這才反應過來,小聲叫道:“呀,五小姐,他的佛珠手串沒拿走。”

  任瑤期靜靜地看了手中的手串一眼,眼中若有所思。

  香芹看著他離去的那一條岔道,十分惋惜地歎了一口氣:“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個人物竟然會是人家的面首。”

  見任瑤期不說話,香芹又有些疑惑地道:“小姐,他剛剛是在利用我們擺脫那些人嗎?這珠子是他送給你的謝禮?”

  任瑤期沒有回答,只將那珠子遞給香芹:“你先收著,就當是撿到的。以後若是有機會遇上再還回去。”

  香芹忙應了,將那手串接過用自己的手帕包了,小心地收到了腰間的荷包裡。

  任瑤期這才問道:“之前你要與我說什麼事情?”

  香芹聞言忙道:“五小姐,之前蕪菁說她在去給太太添香油錢的時候好像看到了舅老爺身邊的那個叫冬青的武生。”

  “冬青?”任瑤期微微一愣,隨即猛地抬頭,“你說蕪菁看到了冬青?不是夏青?”

  香芹不解又疑惑地道:“蕪菁說是冬青沒錯啊,應該不會看錯吧?冬青的和夏青的名字雖然只隔了一個字,長相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五小姐,三小姐說冬青和夏青兩人向來是舅老爺走到哪裡他們跟到哪裡,他在這裡出現,那舅老爺必定也在附近,便帶著蕪菁和兩個婆子尋去了。”

  任瑤期卻是皺著眉頭坐在那裡,思緒飄遠。

  這些年來她外祖家臉奴僕養不起,卻是養了一幫唱戲的。

  生、旦、淨、末、醜,樣樣齊全,可以開堂會了。每到外祖父和舅舅興致來了,那間小小的破舊的二進院子裡便會響起銅鑼絲竹聲,父子兩人或許還會登臺亮亮嗓子,關起門來熱鬧得不行。

  人人都說廢獻王父子兩人皆是醉生夢死的昏庸之輩。也有人悄悄鄙視道,幸好當年先皇沒有來得及立下太子就病逝了,不然大周朝的江山令人堪虞。

  只是任瑤期後來進了京,舅舅偷偷帶人潛入京中,她才知道外祖府上那些個唱武生,武丑,老生,小生的戲子一個個都是深藏不漏的武學高手。

  他們有些是先皇當初賜給獻王的暗衛或者護衛,有些是獻王生母宛貴妃的心腹。在獻王一家被貶斥到燕北後,悄悄尾隨而來,掩人耳目化身為戲子跟在獻王父子身邊。他們算的上的獻王府的死士。

  春生,夏生,秋生和東生四人是經常跟在舅舅李天佑身邊的,春生,夏生和秋生這三個因為當初跟著舅舅進京,所以任瑤期記得。尤其是夏生,在舅舅被她勸走之後還暗中跟在她身邊半年,確定她真的平安無事才離京回燕北。

  只是她對冬生卻是沒有什麼印象了。聽夏生說,冬生有一年跟著舅舅出門,突然就失蹤了,之後無論他們怎麼尋找也沒有尋到人,他再也沒有回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會兒任瑤期突然聽到冬生這個名字,不由得有些愣怔。

  這個時候的冬生還沒有失蹤。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0 PM

第65章 姦夫出現

  因為上一世的經歷,任瑤期對外祖獻王一家的人有了不同于外人的認識,也產生了發自肺腑的親情。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如果有人在你對人世絕望的情形下站出來,毫無目的的説明你,你就能明白這種這種心情。

  任瑤期收斂下心中的紛雜心情,站起身來,一面問香芹道:“她們去了何處?走了多久了?”

  香芹忙道:“你與八小姐去淨房後三小姐就走了,原本她想要與您說一聲的。不過三小姐性子急,她怕……怕舅老爺又遇上了什麼麻煩,所以就先去尋人了。還說若是她過了三四刻鐘還沒回來就讓奴婢來告訴你,讓您幫忙在大其他主子面前遮掩一下。”

  任瑤期聞言不由得苦笑,任瑤華不是怕她們舅舅遇上什麼麻煩才去找人的,她是怕舅舅給她們添麻煩。上次舅舅為了買下一個蛐蛐兒賣了房子的事情,讓任瑤華十分火大,生怕他這次又荒唐一回。因為每次李天佑離家出門就准沒有好事。

  而且任瑤華也不想任家其他人看到李天佑,在她心裡,這個舅舅不但不能給母親當後盾,還盡會給她們扯後腿,有些恥於與之為伍的意思。

  上一世任瑤華就對獻王府的那些人沒有一點好顏色,甚至有一次她跟著周嬤嬤去給外祖家送錢,還帶了幾個牙婆去與外祖父叫板說不將那幫“戲子”賣出去,以後就再也不會給他們錢救濟。

  從來跟個面人兒似的沒有脾氣的外祖父那次卻發了火,將銀子砸到了任瑤華腳下,操起一根唱戲用的馬鞭將她給抽了出來,說以後再也不許她李家的門,他不認這個外孫女。

  雖然後來李氏在往娘家送銀子的時候外祖父依舊是沒心沒肺地收了,但是對任瑤華卻始終很冷淡。

  只是任瑤華這一去,將近一個時辰都沒有回來。眼看著就要到用午膳的時候了,任瑤期只有悄悄譴了幾個信得過的婆子去尋她。

  最後寺裡派了人過來說膳食已經準備好了,讓任瑤期過去用膳。

  任瑤期只能一邊偷偷派人繼續去找,一邊自己去見大太太王氏。

  好在大太太要與大少奶奶商量劉家的事情,對用膳的事情並不在意,只讓她們自己去寺裡安排的房間用膳。

  聽大太太與大少奶奶那話的意思,劉家兩個姐妹在劉太太面前哭訴說任家的人仗著人多辱駡她們。

  不過大太太在知道劉家姐妹罵任益均的那些話後,氣得發抖,對任瑤期幫著任益均教訓劉家姐妹的事情非但沒有計較責怪,還對她態度十分和善。任何母親都不能容忍別人罵自己的孩子短命。

  所以見劉家太太張口就要任家拿出誠意來她們才會息事寧人,否則她就要讓任家名聲掃地的話大太太只給了她一個冷笑。

  大太太身邊的一個老嬤嬤則看著大太太的臉色對劉家太太鄙夷地說了一句:“我們少爺倒是不怕什麼,就是你們家姑娘才頭次見面隨隨便便就約了我們少爺到一旁說話,身邊還連個下人也不帶,這是要上趕著來我們任家做妾麼?說實在話,我們任家家大業大,倒是不介意多一兩個吃閒飯的。”

  此言一出,劉家的人臉色頓時難看了。大太太低頭喝了一口茶,當作沒有聽到下人的放肆。

  好好的一場相親變成了劍拔弩張。

  不過最後為了兩家各自的名聲著想,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將這件事情揭過了,至於劉家想要借此為要脅敲詐任家一筆的事情上一世成功了,這一世也就是想想罷了。

  大太太對這次來白龍寺有些失望,打算用完午膳稍作休息就回去。

  因沒有在一起用膳,任瑤期便對大太太道任瑤華去了遠一些的迦陵舍利塔那邊要要過些時候才能回來,因覺得任瑤華身邊又丫鬟婆子們跟著,大太太便沒有在意。她正與大少夫人商量下一次幫任益均相看的事情,任益均的親事是她的一塊心病。

  不想,正吃著飯的時候外頭竟然下起了大雨來了。大太太打發了人過來說用完了飯讓她們在房裡休息一下,等雨停了之後再啟程回府。

  打發出去尋任瑤華的人還沒有回來,任瑤期只能再去了大太太那裡一次,說任瑤華打發了丫鬟回來說她半路上遇見了舅舅的僕從,想要過去給舅舅請安,因此還沒有回來。

  雖然李天佑這個人是人人皆知的不靠譜,不過畢竟是任瑤期姐妹母親娘家的兄弟,是正正經經的長輩,大太太便也沒有說什麼。只道若是任瑤華回來了就過去與她說一聲。

  任瑤期一回到房裡就交代了香芹去給她找一件斗笠和蓑衣來,安排了蘋果在房裡守著,自己帶了香芹、桑椹兩個丫鬟並兩個婆子出了院子,交代她們若是誰過來問就說她去找任瑤華了。

  她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貪玩一些再正常不過了。且燕北的規矩,並不像是南邊的京都附近那麼嚴。

  任瑤期帶著人朝著香芹說的地方一路找去,皆是沒有看到任瑤華的身影。

  倒是雨一下,白龍寺裡的人到是都不見了,在路上一路走來,只感覺到諾大的古寺空空蕩蕩的,連腳步都會留下回音的感覺。冰冷的雨落到平坦的石路上,在濺到任瑤期的繡花鞋身上,鞋子沒過多久就濕了。

  寺裡能找到蓑衣和斗笠,卻是找不到合適的木屐。

  任瑤期的心裡卻是不安起來。

  上一世,她與任瑤華並沒有在這個時候來過白龍寺,所以上一世任瑤華沒有遇到過冬生。可是冬生上一世失蹤了。

  任瑤期不知道上一世冬生是什麼時候失蹤的,可是任瑤華這麼久了還不回來,讓她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白龍寺主要建築占地大約一百來畝,另外在它周圍還有不少週邊房屋,有些院落出租給了來寺裡燒香或者求醫的香客,有些則租給了想要求一處清淨地讀書的讀書人。像是它附近的白雲痷其實用的就是白龍寺的地,只白玉庵每年要交一些香火銀子給白龍寺。

  雖然都是佛祖座下,也是要算明賬的。

  大周朝從皇室到百姓都信佛敬佛,大的寺院除了每年都享有朝廷賞賜,在寺僧侶凡是有度牒的僧人每人還有三十畝耕地,加上香客的大筆捐贈以及開墾出來的荒地,寺院每年的田畝產出,都是一筆很可觀的收入。

  僧人大多不自己重地,而是將耕地租給沒有地的農民。所以每一個大寺廟都是一個大地主。因此世人有天下財富十分,佛占七分的說法。

  如果李天佑來了白龍寺,那他最有可能是在周圍的白龍寺名下的哪一座院落裡。

  租住白龍寺院子的許多讀書人,而讀書人有不少是喜歡搏戲的。雖然他們賭鬥雞,賭逗蛐蛐兒大都不賭錢,卻是賭一些古畫和古董,可以說只要不是真金白銀的值錢的玩意他們都拿出來賭,還自認風雅。

  而李天佑他不在乎什麼風雅不風雅,他也不在乎賭的是銀子還是房子,他就是賭一個樂意而已。

  “五小姐,你鞋子都濕了,還是回去吧,讓奴婢們去找就行了。”一個婆子上前來小聲道。

  任瑤期看了看自己裙擺下那雙簇新的粉色繡鞋,正想著要不要去多派些人出來找人,香芹卻是突然指著前面道:“小姐你看,是舅老爺。”

  任瑤期立即抬頭,果然看見不遠處又兩人冒著雨朝這邊來了,走在前面的是個二十五六歲個子不太高的男人,頭上戴著個不知道從那裡找來的破舊斗笠,卻沒有穿蓑衣,所以從脖子一下都被淋濕了,只是他那件看不出顏色的大褂子穿在他身上十分的不合身,袖子往上挽了好幾挽,看著就像是小孩子頑皮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出來似的。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長得跟個鐵塔似的面目普通的黑臉男人,李天佑經常打趣他扮武生真的是浪費了,應該扮黑臉包公。

  走在後面的男子先看到任瑤期的,他忙上前小聲在前面的耳邊說了幾句。後面的男子抬頭便也看到了任瑤期,他微愣之後突然以袖子遮臉轉身想跑,偏偏他的袖子都撈上去了,又手忙腳亂的將袖子往下擼,模樣狼狽有滑稽。

  一旁的香芹捂著嘴直樂。

  任瑤期無奈地喚住了拖著自己的隨從逃跑的人:“舅舅,我已經看到你了!”

  李天佑十分鬱悶地停下了步子,任瑤期走過去的時候還聽到他背轉著身在教訓自己的隨從:“……叫你平日裡少吃點的!你看看你長了這麼大的塊頭,害爺每次想優雅的轉身跑都會被人給認出來,你就是個活靶子!以後每餐只能吃兩碗……不……一碗飯!聽見沒有!”

  向來逆來順受的漢子無奈地低頭應了一聲是。

  李天佑翻了個白眼,更加小聲了:“你看看是我哪個外甥女?是很凶的那個還是跟她爹一樣喜歡兩眼看天的那個?”

  任瑤期哭笑不得地看那黑臉漢子當真認真地又看了她一眼,然後回道:“爺,是‘喜歡兩眼看天的那個。’”

  任瑤期:“……”

  李天佑卻是松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待看到任瑤期就站在他身後的時候嚇了一跳,又去瞪自己的隨從:“就在爺後頭你怎麼也不提醒一句!”

  任瑤期見還下著雨,也不與他計較這些,只問道:“舅舅有沒有看到我三姐?”雖然她從主僕兩人地對話中聽出來,李天佑見過任瑤華的可能不大。

  果然李天佑搖了搖腦袋,斗笠上的水甩了任瑤期一臉:“沒看到,看到也逃了。”

  任瑤期無奈地抹了抹臉上地水珠:“那你身邊地冬生呢?你今日只帶了冬生和夏生出門麼?”

  李天佑正忙著將自己的長袖子擼上去,聞言隨口道:“不知道,冬生之前去幫我引開……冬生去辦事了。那小子長得靈活,卻是個笨的,這麼久了還不回來,害爺在這裡淋雨!等他回來了看爺怎麼教訓他!”

  任瑤期聞言臉色卻是一白,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若是冬生是這次失蹤的,那去尋他未歸的任瑤華會不會也跟著失蹤?

  李天佑也發現任瑤期臉色不對了,狐疑地問道:“你怎麼了?”

  任瑤期抬頭,看了李天佑身後的夏生一眼,想了想,說道:“我姐姐她說看到了冬生,所以追了上去,可是她走了一個多時辰了還沒有回來。”

  李天佑嚇了一跳:“什麼?小夜叉去追冬生了?她,她,她,她不會被被那些人給抓住了吧?”後一句是問的他身邊的夏生。

  任瑤期卻是抓住了他的話頭,急急問道:“你說的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姐姐?”

  李天佑聞言有些糾結地將自己頭上地破斗笠扒拉了下來,噗噗嗤嗤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任瑤期正色道:“舅舅,你不告訴我,萬一到時候我姐姐出了什麼事情,你怎麼跟我母親交代!”

  李天佑面上一抽,有些牙疼。想了想,他斜看了夏生一眼:“你來說……”

  夏生正要開口,李天佑忙又補充了一句:“挑要緊的說,不要緊的就別說了。”

  夏生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爺原本正在……”

  “停!”李天佑大吼一聲,制止了夏生的話,瞪著他道:“爺說了,挑要緊的說!”

  夏生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心裡卻是在咆哮:我還什麼都沒說!

  “算了,還是我說吧。讓你說不知道要被歪曲成了什麼樣子!”李天佑有些嫌棄的看了夏生一眼,對任瑤期道:“我原本與人有要緊的事,便將冬生和夏生兩人打發走了。不想與我有要緊事的那人之前得罪了一些人,然後……然後在關鍵時刻他們闖了進來,我就從後門跑了。不想那群人卻是追著爺來了!”

  說到這裡李天佑臉上有些憤憤:“他們追著爺不放,還好冬生並沒有聽我的話走遠。所以他換上了我的衣裳將人引開了。再然後夏生找到了我。之後我們又一起來找冬生。小夜叉定是之前看到了扮成了我的樣子逃跑的冬生,所以追著去了。”

  任瑤期聽著面色有些古怪起來,不由得打量了李天佑幾眼,突然問道:“舅舅你之前穿的是一件什麼衣裳?”

  李天佑想了想:“一件白色的褂子,倚紅繡了只大白鶴在上面,爺穿著還挺威武霸氣。這衣裳爺還是頭一回上身呢。嘖——回去定是又要被倚紅念叨了一番。”李天佑有些鬱悶。

  任瑤期卻是越加無語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點什麼。

  幾人在這裡說話的功夫,雨已經停了下來。

  任瑤期吩咐自己身後跟來的兩個婆子道:“你們去一趟白雲庵,一個在裡面探探消息,一個在那附近找一找。”

  她話還沒說完,李天佑就炸了毛般跳了起來:“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白雲……那個痷?”

  任瑤期波瀾不驚地吩咐了婆子下去了,才轉頭看向李天佑:“猜的。”

  “那,那,那,那你還猜到了什麼?”李天佑不死心地道。

  任瑤期還沒有說話,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香芹卻是突然驚呼了一聲,用手捂著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看著李天佑:“那個面,面,面首?”

  李天佑聞言一愣,莫名其妙“學爺說話做什麼?什麼面首?” 香芹看了看任瑤期,然後低下了頭閉緊了自己地嘴,再也不肯說話了,只是那眼角卻總是忍不住偷偷的往李天佑身上看。

  夏青卻像是知道些什麼,湊過來在李天佑耳邊說了幾句。

  李天佑的臉瞬間漲的通紅,然後怪叫道:“哪個混蛋在背後詆毀爺?去他爺爺的面首!爺不過是偷個香,竊個玉!”

  香芹和喪失兩個丫鬟聽著臉也紅透了。

  任瑤期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雨已經停了,再過會兒我大伯母就要吩咐啟程回去了,還是先找到我三姐要緊。不然就麻煩了。”

  李天佑垂頭喪氣地道:“那就去找找吧。”

  幾人便又往白龍寺回轉。

  才走了沒有多遠,就看到幾個婆子匆匆往外走,香芹忙道:“五小姐,是大太太身邊的婆子。”

  那幾個婆子也看到了任瑤期,幾步跑了過來,行禮道:“五小姐,總算是找到您了。剛剛大太太讓奴婢幾個過去找您,您房裡的丫鬟說你出來了。大太太忙打發了奴婢尋了出來。怎麼三小姐沒有與您一起嗎?”說著她有些驚訝地看了李天佑一眼,暗自判斷他的身份。

  任瑤期道:“三姐她在找地方避雨,我已經打發人去找她了。我出來的時候正好遇見了過來找我的舅舅。”

  那婆子松了一口氣,忙向李天佑行了一禮,叫了一聲舅老,又對任瑤期道:“既然五小姐是遇到了舅老爺,那太太就能放心了。之前太太讓奴婢去找五小姐就是想要告知您一聲,因為下雨前頭的山道上發了山洪,有幾輛馬車翻到了山溝裡了,剛才還派人來找寺裡的和尚去幫忙撈車救人。大太太說,我們延遲些時候再回去,免得這麼急急忙忙的往回趕遇上什麼事兒。”

  任瑤期點了點頭:“那就多些嬤嬤走這一趟了,等我回去再親自給大伯母請罪。”

  那婆子便又回去覆命了。

  現在李氏不急著回去,那時間就充裕了一些。

  任瑤華不見了,她寧願自己找也不願意驚動大太太讓任家的人幫忙找。她不信任任家的人。

  萬一任瑤華出了點什麼事情,她還能試著瞞下來。而讓任家的人知道了,指不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任瑤期和李天佑正打算分頭去找,才各自走出沒多遠就聽到李天佑在後面喊:“瑤期,瑤期,快過來。冬生他們回來了!”

  任瑤期忙轉頭疾步走了過去。

  果然看到了全身都淋濕了的任瑤華,在任瑤華身後是一個膚色白皙卻面容普通的中等個頭的男子,應該就是那個叫做冬生的武生。

  任瑤期看著一言不發的任瑤華,皺眉問道:“三姐你去了哪裡?你身邊的婆子丫鬟呢?”她記得任瑤華出去的時候身邊是跟了幾個人的。現在卻只有她自己和冬生回來了。

  任瑤華聞言臉色十分不善地轉頭看了冬生一眼,冷哼一聲:“你問他都幹了什麼好事!”

  李天佑偷偷問冬生:“你做什麼了?”

  卻發現冬生面若死灰地站在那裡,聞言張了張嘴,終究還是後面也沒有說的咽了下去。

  李天佑和夏生都有些驚訝,冬生與夏生的性子截然相反。夏生不愛說話不愛笑,問一句答一句,冬生卻是個活潑的性子,見人說話先就帶了三分笑。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2-1 12:49 AM 編輯

第66章 麻煩

  任瑤期一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之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出聲道:“舅舅你們是在哪裡落腳?離著這裡近不近?”

  李天佑四周看了看:“應該不遠把?從我歇著的地方也能看到這個山頭。”他指著前面那座山道。

  任瑤期順著李天佑的手看去,只能歎氣。想著要不要提醒一下他這一點不能證明兩個地方離著近。

  好在夏生道:“離著這裡大概有兩刻鐘的路程。”

  任瑤期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一身狼狽的任瑤華,對身後的香芹和桑椹道:“你們回去替我和三姐尋乾淨的衣裳和鞋出來。”

  兩個丫鬟應聲去了,任瑤華又對夏生道:“我記得前面不遠有租驢車的,你去雇一輛來。路上泥濘不堪,不好走。”

  李天佑擺擺手,讓夏生去了。

  不多會兒,夏生就將驢車租了回來。李天佑摸著下巴打量那輛驢車半天,問任瑤期道:“這玩意你坐過沒有?它拉得動車嗎?看起來沒什麼力氣的樣子。”惹來趕驢的車夫不悅的視線。

  燕北的馬匹雖然比南邊的要多,但是平民百姓們還是喜歡用驢車,因為養活一頭驢所需要的草料比養活一頭馬所費的要少得多。且驢子耐力極好,也沒有馬那麼容易生病。

  但是世家大族出行就沒有用驢車的,李天佑這麼問是因為他沒有坐過驢車,他只吃過驢肉。不過總的來說,李天佑能區分出馬和驢的區別,而沒有將他認作是牛或者龍,或者別的什麼就已經是一件值得表揚的事情了。

  任瑤期吩咐夏生讓他在這裡等著香芹和桑椹兩個丫鬟來,再帶她們雇車回去。自己和任瑤華上了驢車。隨後李天佑也坐了上來,冬生則與車夫一起坐在了驢車外頭。

  沒有多久,驢車就在一處一進的小院落前停了。寺裡的租賃出去的院落外頭瞧著都是十分簡陋的。不過進去了之後便發現,院子被收拾得很乾淨,很顯然平日裡時常有人負責修繕和打掃。

  “舅舅你來白龍寺多久了?”任瑤期一邊跟在他身後進了院子,一邊問道。

  “昨日裡來的,有人約我過來鬥雞。不想半夜裡雞被人給偷了。好在我這次不過是隨便來看看,帶的是只普通貨色,丟了就丟了吧。本打算今日就走的,不想卻是遇上了……咳,嗯,一個熟人。”李天佑摸了摸鼻子。

  等進了屋,各自坐下了,任瑤期才看向臉色一直不太好的冬生:“我三姐身邊跟著的那些人呢?”

  任瑤華眼睛像是利刃一樣地刺在冬生的臉上,卻是抿緊了唇不發一言。

  冬生看了任瑤期一眼,低頭道:“被我敲暈了。”

  “……”

  “你怎麼不把我也敲暈了扔到山洞裡?”任瑤華譏誚地說道,還瞥了李天佑一眼。

  李天佑苦著臉道:“可不是我讓他這麼做的。冬生向來乖巧聽話,說不定是你身邊的人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才讓他發火的!是不是,冬生?”李天佑悄悄朝冬生使眼色。

  冬生卻是搖頭道:“是屬下魯莽了。”

  任瑤華冷哼道:“不過是個戲子,稱什麼屬下?主子沒規矩,慣的下頭的人也一個一個的都沒了規矩!”

  這話李天佑卻是不愛聽了,他將手搭在冬生的肩頭斜睨了任瑤華一眼:“他是爺的人,爺說他是屬下他就是屬下,爺說他是爺哥,他就是爺哥!你又不姓李,關你什麼事?”

  冬生嚇了一跳,忙道:“爺,屬下不敢當……”

  李天佑用手掌重重推了他的頭一下:“也對,爺應該說你是爺弟。讓你當爺哥,你也沒那個膽。”

  任瑤華看著主僕兩人在那裡鬧,忍無可忍:“你們到底要不要把我的丫鬟弄回來!”

  李天佑這才想起來,輕咳一聲問冬生道:“你把人藏哪裡了?還是還給她吧?好男不與女鬥。”

  冬生道:“就在一個山洞裡,我敲暈她們的時候有注意力道,這會兒應該快醒了。”

  任瑤期皺眉:“還是趕緊派人去一趟看看吧,免得他們醒過來後不見三姐回去抱了大太太知道,那就麻煩了。”

  冬生點頭道:“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去將人弄過來。”

  這會兒外頭又有人進來了,任瑤期聽到了香芹的聲音,便對冬生道:“夏生知不知道那個山洞?如果他知道的話讓他帶著兩丫鬟去吧。”她還有很多話想要問。

  這時候夏生正好與兩個提著包袱的丫鬟走了進來。

  任瑤期讓夏生去與他們交代,自己攜了任瑤華一起去將身上濕了的衣衫和鞋子換了下來。

  她們出行都會預備上幾身衣裳,為了應急這些衣裳大都是花色和式樣相似的。這樣若是衣裳髒了,換了下來也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尷尬。比如說十一二歲的女子突然來了初潮,遇上這種尷尬也會好辦一些。

  任瑤期換上的一條翡翠色的裙就與她之前身上的那一件極其相似,腳上的繡花鞋雖然花色有些不同,式樣和顏色卻是一樣的,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任瑤華也換了一身湘妃色的衣裙。

  兩人出來的時候夏生已經去幫任瑤華尋人了。

  任瑤期這才問夏生他從白雲痷出來後到底遇見了什麼事情。

  冬生卻是搖頭:“不過是被人追了一路罷了,然後發現了三小姐的人在跟蹤我,我還以為是她們追上來了,就想著先下手為強將人給敲暈了。”

  任瑤華卻是冷笑道:“別人也就算了,可別與我說你不認得我身邊的蕪菁。”

  蕪菁跟在任瑤華身邊有些念頭了,跟著她去過雲陽城外祖家。冬生應該是認得的。

  連李天佑也不相信地看了冬生一眼,不過他很聰明的沒有開口。

  冬生聽了任瑤華的反駁便將頭低了,一副認錯了的模樣,卻也不肯再開口解釋之前的事情。

  任瑤華就越加認定李天佑是故意報復她,畢竟她曾提過很多次要將外祖家的那個戲班子的人給攆了。

  任瑤期卻是有別的想法,他知道冬生的話沒有說完。可是這裡明明就只有他們四個人在,沒有外人,冬生為何還是不肯說?他是只想之後與李天佑一個人說,還是誰都不打算說?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這件事情肯定是一件大事。

  想起上一世,冬生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失蹤的,任瑤期心理有些擔心。

  她仔細回想今日遇到的那些事情,努力想要將事情串聯起來。可是想來想去,總像是少了些什麼。

  最後,她只能看著冬生認真地道:“我有事情想要與你說,你跟我來。”說完,任瑤期便站起了身,指了指旁邊的屋子。

  李天佑還以為任瑤期是想要教訓冬生,糾結了半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還好,這個不是很凶,你忍忍就過去了。”

  雖然說的是悄悄話,不過很顯然在他李爺那裡,沒有所謂的悄悄話的概念,所以任瑤期還是聽到了,也只能裝作沒有聽到。

  那邊任瑤華卻是狠狠地瞪了過來。

  冬生還是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跟著任瑤期去了隔壁。

  任瑤期想了想,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這次一定是遇上了一件大事,且這件大事並不算是件好事。我想你不打算與我們說,是因為不想將我們牽連進去。我說的可對?”

  冬生很是驚訝地看著任瑤期:“表小姐,你……”

  任瑤期溫聲打斷他道:“我明白你對我舅舅的忠心,甚至因此而愛屋及烏對我們也多了幾分容忍。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你卻已經與我三姐,舅舅還有我接觸過了。你真的不會牽連到我們身上嗎?若是你當時立即就離開了,或許還可以不將麻煩帶回來。可是你將我姐姐送了回來,還遇上了我們。你的好心或許會帶來不好的效果……”

  冬生聞言,臉上的神色更加蒼白了些。

  任瑤期繼續漫聲道:“反正事已至此,你就算是告訴別人我們不知道,別人也不會相信。與其如此,你還不語告知我真相。我們想辦法將事情解決了。”

  不想冬生聞言卻是面帶苦笑地搖了搖頭,神色之間帶了些極深地無奈:“沒有用的,我惹上大麻煩了。表小姐您說的沒錯,我原本是應該不聲不響地離開。”

  任瑤期靜靜聽著,搖頭道:“你敲暈了那些僕婦是因為她們看到了什麼?而你送我三姐回來是怕她身邊沒人,遇上危險。”

  冬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們應該沒有看到,我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任瑤期看著他不說話。

  冬生看著任瑤期沉靜的面容,想到她之前說的那些話有理有據,不知怎麼的竟然鬼使神差地從衣袖裡拿出了一封信:“我之前為了引開追爺的那些人,抄了山上的小道。不想卻是看到山道上躺了一個人。我走過去一看,那人竟然斷了氣了。我瞧見他旁邊的地上有這樣的一封信,便拾起來看了看,見上頭沒有落款心知有些蹊蹺,正打算將信放回去卻是聽到了有人過來了。想了想,我還是將信收了起來,上前去查看,便見到是三小姐帶著幾個人往這邊尋來了。我怕他們遇上地上的那個人,便偷偷引著她們往別處去了,好不容易離著那地兒遠了,我正要現了身,三小姐卻是突然想到我剛剛帶著她們胡亂繞圈子是為了掩護別人走。於是她命令那幾個婆子丫鬟往原路去。我見此便尋著機會將三小姐支開,然後將那幾個婆子丫鬟敲暈了藏了起來。然後想要將三小姐送回來。不想三小姐她卻是對我有些敵視,然後我放在衣襟的信箋被三小姐不小心扯了出來,我嚇了一跳,想要將信收回去,三小姐卻是搶先一步將信的封口撕開了。”

  說到這裡,冬生咽抿了抿唇:“我只能說那信是我寫給自己喜歡的一個姑娘的,三小姐便將信還給了我。我見那信的封口已經拆開便索性將信打開看了一遍。這一看嚇了一跳。那信封上面沒有任何標記,但是裡面的信卻是……卻是不能見光的……”

  當信被任瑤華搶去的時候,他才知道為什麼夏生他們總是說他武功太弱。

  他與夏生他們不同,不是暗衛或者侍衛出生,他原本只是一個小廝,學武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在關鍵時刻不拖後腿。所以他武功雖然很一般,跑跳功夫卻是一流,臉夏生都跑不過他。

  “哦?”任瑤期皺眉問道。

  若是可以,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問下去,可是現在這件事情怕是沒有那麼簡單了。掩耳盜鈴並不是好辦法。

  冬生沉默了許久,低聲道:“是朝廷寫給督軍趙鳴的一封密報。”

  冬生還是說了出來。

  他也沒有辦法了,如若剛剛他沒有遇上李天佑他什麼也不會說。偏偏他已經將自己的主子卷了進去,卻是想不出辦法來解決。他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暗中跟蹤他。

  這件事情他不知道要與誰說,在場的三位主子,另外的兩位卻是不適合的。

  他終究也只是一個小廝,沒有辦法能做得太多。

  任瑤期卻是沒有急著問朝廷給趙督軍的信裡說了什麼,她想了想,突然看向冬生:“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若是只發生了這些,不會耽擱了這麼久。”

  冬生聞言將頭低下了,有些難堪。

  任瑤期微微一笑,看向他的目光卻有些淡漠:“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之所以拖了這麼久才將我姐姐送回來,是因為你在想著要不要殺了她滅口?免得她拖累我母親和外祖一家。”

  冬生面白如紙,突然雙腿一軟跪倒在了任瑤期面前,他沒有辯駁,也沒什麼可以辯駁的。

  之前他確實在心裡掙扎了許久,若是將任瑤華殺了,他再離開,就不會牽連到獻王一脈。

  於是他帶著任瑤期繞了許久的圈,因為他始終下不了決心下殺手,最終不知怎麼的走到了白龍寺寺門不遠的地方,然後遇見了正在尋找任瑤期的李天佑和任瑤期。

  當時他腦中唯一想的是,他的婦人之仁要害了自己的主子了,若是那樣他百死難辭其咎。

  即便是現在,如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任瑤華。

  任瑤期看著他地神色,輕歎一聲:“起來吧,你並沒有錯。你是李家的奴才,不是任家的,自然是要以李家人的利益為先,這一點誰也指責不了你。”

  冬生面色灰敗地站起了身,卻是始終不敢抬頭。儘管他知道自己做的沒有錯,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面對任瑤期的目光。

  “你之後是不是還返回過撿到信的地方?”任瑤期問道。

  冬生點了點頭。

  “然後人不見了?”

  冬生震驚地抬頭,吶吶地道:“表小姐,您怎麼知道?”

  任瑤期歎氣:“若是他在,你不會這麼擔心害怕。”

  那人不在了,說明在冬生之後有人出現過,也就是說或許有人一直在暗處在關注那個人。這也說明冬生有暴露的危險。否則他去將那人給埋了,毀屍滅跡,麻煩也就小多了。

  “我之前瞧著他倒下的周圍並無打鬥痕跡,應該是之前在別處受了傷,被人追到了那一處。在我拿了信離開之後,有人找到了他,並將人帶走了。所以我之前的一舉一動可能已經落入別人的眼裡。我聽秋生他們提起過,朝廷辦事,向來不問因由,只求結果。那封信極為機密,接觸過的人怕是都會……”

  任瑤期也有些心情沉著,她不由得想著,上一世冬生失蹤是自己因為怕連累舅舅他們所以偷偷離開了,還是被人給殺了滅口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1 PM

第67章 密信

  任瑤期望著窗外沉吟不語。

  雨後的空氣還很濕潤,不知從哪裡飛出來一隻燕子,從院子裡低空掠過,又突然掉落在了地上,發出幾聲細微的叫聲。

  李天佑不知從那裡晃蕩的出來,背著手走到了燕子掉落的地方蹲下,然後用右手手指頭輕戳那只不停的蹦躂卻總也飛不起來的可憐小鳥,一邊仰著頭四處尋什麼,待看到屋簷下的時候,他將那只燕子抓到了手裡。

  “冬生,這院子裡有沒有梯子!一隻笨鳥從鳥窩裡掉出來了。”李天佑愉快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

  冬生對任瑤期告罪了一聲,忙跑了出去走到李天佑身邊小聲回話。

  李天佑便將手裡不斷撲騰的小傢伙遞到了冬生手裡,擺手道:“那你把它放回去吧。”

  冬生低頭小心接過,又跑了回來。

  任瑤期就看到李天佑背著手站在院子中間不停地瞎指揮,眉飛色舞的樣子。

  過了會兒冬生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塊剛擦過手的粗布帕子。

  外頭的屋簷下又響起了任瑤華和李天佑不知為了什麼事情拌嘴的聲音,熱鬧得很。

  “攔截朝廷密信的是什麼人?”任瑤期輕聲問道。

  白雲寺位於白鶴鎮和雲陽城中斷,正好在南北必經的官道附近。

  冬生複又站到了任瑤期下手邊,低頭道:“我沒有見到打鬥的過程,不好妄下判斷。不過那封信是關於削簡燕北軍軍餉的。”

  任瑤期聞言一驚。

  與燕北王府有關?

  燕北軍名義上雖然是大周朝的軍隊,但是實際上他們是燕北王的直系軍隊,也可以說是“蕭家軍”。

  任瑤期曾經聽裴先生提過,燕北的賦稅多半要上繳朝廷,但是燕北軍的軍餉朝廷每年只發放極少的一部分,實際上大部分的軍餉都是燕北王府自行承擔的。

  她想起來燕北曾經發生過一次軍隊嘩變,當時有些燕北軍下層中士兵因為不滿朝廷削減軍餉,便結群到城中搶劫富戶商鋪,引起了騷亂。

  最後有人上奏彈劾說燕北軍數目過於龐大,廟小和尚多,這才是動亂髮生的根源,要求燕北軍裁減軍隊。

  之後不久,寧夏境內發生小規模黨項族為搶奪牧草資源豐厚的馬場而引發的邊境之爭,燕北王府應寧夏總兵吳蕭和所請調派燕北軍入寧夏助吳蕭和平亂。之後幾年那一部分燕北軍就一直駐紮在寧夏,朝廷關於消減燕北軍的計畫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當時的寧夏總兵吳蕭和是燕北王的女婿,所以很多人認為燕北軍入寧夏其實是燕北王為了保全燕北軍隊,轉移朝廷注意力的一種策略。

  可惜三年後,寧夏總兵吳蕭和死了,朝廷派來了曾潽,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當時的曾潽還名不見經傳,燕北也認為他不過是憑著本家西昌侯府與太后娘家顏家的裙帶關係才得了這一職,只將注意力放在與曾潽一同上任的監軍盧德新身上。

  可是最後曾潽的表現卻大大出乎眾人意料,吳蕭和的軍隊被他收編了大半,打了燕北王府一個措手不及。

  而曾潽的崛起,卻是任家災難的開始。

  任瑤期想到這裡微微垂眸。

  她自醒來之後就一直想著要如何改變上一世的結局。

  可是廟堂離她太遠。如果按照原來的軌道,曾潽依舊還是會被當作朝廷與燕北王府對抗的一枚棋子而派來燕北,憑著曾潽的能力,任家也還是會想要巴結他。

  一想到這一點,她總是會做噩夢。

  這一世,即便是她不想報上一世的仇,可是若仇人依舊找上門她又能如何?她一個閨閣女子,能做的也不過是螳臂擋車罷了。結局如何,很難說。

  上一世朝廷打算消減燕北軍的具體時間她已經記不清楚了,推算一下也差不多就是這兩年。冬生說的密函,很有可能就是這件事情的前兆。

  怎麼樣才能阻止曾潽任寧夏總兵,或者怎麼樣才能讓曾潽即便是當上了寧夏總兵也只能有名無實?

  任瑤期心裡怦怦直跳。

  “表小姐?”冬生見任瑤期臉色不好,輕聲喚道。

  任瑤期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跳平復了下來,她提醒自己不要著急,慢慢來。她不信自己重活一世就是為了重蹈上一世的覆轍的,總會有辦法的。

  “表小姐,那攔截朝廷密報之人很有可能是燕北王府派出來的。密報中提到,讓接信之人在朝廷下令削減軍餉之時,挑動燕北軍底層將士們鬧事。聽聞燕北王府的二公子正在這附近的一個別莊裡養病,您看會不會是他派人……”冬生小聲道。

  任瑤期聞言抬頭皺眉道:“你說的是燕北王府二公子蕭靖西?他在白龍寺附近?”

  冬生點了點頭。

  任瑤期卻是猛然想起了之前在白龍寺龍王堂前遇到的那個男子。她和香芹誤認他為那幾個婦人在尋找的尼姑的相好。

  可是之後任瑤期卻是對他的身份有些懷疑,從他的風姿氣度來看,怎麼也不像是會當人面首的人。尤其是當他給她那串金石木珠串的時候,她心中越加猶疑。

  她也是見過好東西的,那串珠子絕對算的上是一件難得的寶貝,可是他隨手就給了她,僅僅是為了報她幫的一個算不得大忙的忙。

  後來李天佑出現,李天佑承認自己就是那個被人追的尼姑的相好,那麼那個男子又是誰?

  他為何會想要避開那幾個婦人?

  他也穿著白衣,是不是曾經被追著冬生去的那些人誤認為是李天佑?而他當時在白龍寺附近做什麼?還弄破了自己的衣袖?

  想著傳說中的燕北王府二公子的容貌,任瑤期忍不住懷疑他就是蕭靖西。可是派人攔截朝廷信使的人是他?

  這麼想著,不知為何,任瑤期卻還是憑著自己的直覺搖了搖頭:“我聽聞燕北王府二公子聰明過人、驚才絕豔。他即便是想要攔下朝廷的密報也不會採用這種極端的手段。這種重大的事情,朝廷派來燕北送信的信使應當不止這一路。蕭靖西就算是攔下了這一個信使又能如何?信最終還是會被送到該送到的人手上,而燕北王府卻是打草驚蛇了。”

  任瑤期能想到的事情,她不信那個被裴先生讚譽過的蕭靖西會想不到。

  冬生想了想,也沒了主意:“那又會是誰?”

  “我說不是蕭二公子,又沒說不是燕北王府的人。”任瑤期也不是很肯定地道,這一切不過是她的猜測罷了。

  掌握的資訊太少,她也沒有辦法判斷。何況如果她遇見的那個人就是蕭靖西的話,他出現的時機未免太巧合了。

  *********************

  這邊,任瑤期正與冬生在猜測那截殺朝廷信使,並最後收拾了屍體之人的身份。

  那邊也有人在追查這封密信的去向。

  已經換上了一身藍色廣袖袍的少年同樣站在窗邊,聽著單膝跪地的黑衣男子稟報,漆黑如墨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窗外連綿不斷的雨絲漸漸變小變細,眼中似是也籠罩著讓人看不清的霧氣。

  屋瓦的縫隙間還有雨滴斷斷續續的滴落下來,滴答滴答地落進了簷下放著的一對有些陳舊的花崗岩三面開光蓮花紋魚缸裡,魚缸裡的水溢了出來。

  少年低柔暗啞的聲音舒緩地在屋裡響起,聲音明明不大卻是掩過了外面的水滴聲:“把屍體送去給蕭靖嶽,問他怎麼處理,我只是來白龍寺養病的。”

  跪著的屬下一愣,小心地抬頭瞟了主子一眼,試探著問:“那三公子到時候否認是自己派來的人怎麼辦?”

  少年聞言偏了偏頭,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的屬下一眼,有些訝異地道:“他還能否認?”

  那屬下立即低頭:“屬下明白了。只是三公子要截下的那封信還落在他人手中,屬下要不要派人去……”

  少年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似是想了想,淡聲問道:“你確定那人是李家的人?”

  “屬下確定,那人是前獻王世子李天佑身邊的隨從,當時與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女子,是白鶴鎮任家的小姐。”

  “任家?”少年的語調依舊舒緩平和,眉間卻是有些思慮之色,不過一瞬他便淡笑著點頭道,“知道了,你去吧。”

  黑衣屬下一愣,主子這是不想管了?

  可是以三公子的為人和手段,怕是不少人會被牽連以致性命不保,就連李家的那位元世子怕是都會……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2 PM

第68章 定謀

  “對於燕北王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任瑤期問冬生道。

  她上一世對燕北王府的事情知道的就不多,這一世也沒有刻意去打聽過,所知道的也不過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

  不過冬生是作為李天佑的貼身小廝培養的,他的師父是他外祖父身邊的那位厲害的跟班鄭國良,也算是李家的管家。

  她以前總是覺得鄭管家說話的聲音有些奇特,後來才明白鄭管家應該是宮裡出來的,是個太監。

  李天佑的小廝不用知道太多的應酬往來,但是他一定要知道如何幫著主子趨利避害。所以冬生對雲陽城裡各個家族的情形應該知道的很清楚。

  “已故老燕北王正妃是先皇次女,乃當年的張貴嬪所出,十五歲時被先帝賜封常德公主嫁入燕北王府。不過老燕北王在被賜婚之前與雲家的嫡長女雲瑤定過親,當時燕北王的祖父第四任燕北王蕭岐山還在世,曾請旨向先皇陳情。”

  “先皇考慮再三後為堵悠悠眾口並安撫蕭岐山,便允許燕北王府在公主進門的同時讓蕭衍迎娶雲家長女雲瑤為側室並且允諾了等蕭衍繼承燕北王之位後,雲瑤若是有子就給她側妃之位,這樣蕭衍的正妃常德公主和側妃雲氏是相隔一日先後進門的。”

  “只是常德公主自進蕭家門後只生了一個女兒蕭微後就再無動靜,而雲太夫人則生了老燕北王長子蕭衍。之後公主又為老燕北王納了一門出身蘇家旁支的貴妾,老王爺的次子蕭衡就是這個蘇貴妾所出,蘇貴妾身子不好,蕭衡出生不久之後就過世了,蕭衡自幼被養在常德公主膝下。”

  冬生對這些世家裡的彎彎繞繞果然是知道得很清楚的,細細道來,如數家珍。

  “第四任燕北王蕭岐山活到了六十來歲,所以老燕北王繼位之時已經三十五歲了。當時為了立世子的事情燕北王府曾經鬧過一陣。”

  “常德公主要立自己養的庶子蕭衡,而老燕北王則更加屬意長子蕭衍。聽說常德公主還曾經瞞著老燕北王寫密折入京求先皇為她做主。”

  “偏偏當時正值先太子病故,先皇發病,康王與榮王兩人爭儲最為厲害的時候,公主悄悄送到京城的信如同石沉大海。而老燕北王則以蕭岐山留有遺命為由親自入京請旨為長子請封,當時監國的康王和榮王爭得難分勝負,誰也不想在那個時候開罪燕北王府,因此蕭衍順理成章成為了世子。又過了兩年,先皇突然病癒,康王與榮王先後因忤逆的罪名被誅,不久後老燕北王也暴斃,蕭衍則繼位為燕北王,並請封嫡長子蕭靖康為世子。”

  “因為康王與榮王‘兩王之亂’,先皇病癒後一開始還沒有精力來管燕北的事情,所以蕭衍繼位並為長子請封之事都很順利,只是先皇要求燕北王世子入京中的國子監讀書,實質是做為質子。所以燕北王世子自幼就在京中長大,並幼時就被先皇下旨與長安公主之女趙英娥定親。聽說這位世子文章極好畫畫也出色,就是騎射荒廢了。”

  任瑤期一直沉默地聽著,冬生說的這些事情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

  燕北王府水深她能想到,但是如今聽冬生這麼細細說來,還是有些讓人驚心。

  “現任燕北王蕭衍的正妃是他生母雲太夫人的親侄女,雲家現任當家雲盛的嫡長女雲初雪,這位王妃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即在京的世子蕭靖康,二公子蕭靖西,郡主蕭靖琳。燕北王的弟弟蕭衡娶妻蘇氏,生三公子蕭靖岳和蕭二小姐蕭靖媛,還有幾個庶子庶女。常德公主唯一的女兒蕭微則嫁給了現任寧夏總兵吳蕭和,生有一女。”

  任瑤期心中一動:“燕北王蕭衍與他弟弟蕭衡關係如何?”

  冬生想了想,如實道:“外人瞧著還算是兄友弟恭,不過……您看他們各自的外家雲家和蘇家的關係就能明白,事情並不像表面上看著這麼簡單。雲家與蘇家從蕭岐山當燕北王開始明面上已經握手言和,親如一家,其實兩家在背後卻依舊是爭端不斷。蘇家手裡握有西北的幾個大馬場,燕北軍騎兵所有的馬匹就都是供自蘇家西北的馬場,雲家是老牌世家,底蘊不是蘇家可以比的,但是經營上卻是比不得蘇家。這兩年兩家正在爭奪慶州附近的幾個大鹽場,鬧得燕北王也很頭疼。”

  西北馬場……寧夏總兵……與大周爭奪馬場的黨項族……雲家與蕭家,老王妃與燕北王的矛盾……

  任瑤期感覺隱隱有一條線將自己上一世所知道的那些和冬生剛剛所說的話串聯到了一起,讓她眼前亮起了一道曙光……

  上一世朝廷下令裁減燕北軍的命令一下來,西北就發生了黨項族馬場之爭,然後燕北軍隊被分化,一部分歸入了寧夏總兵吳蕭和麾下助他對抗黨項族。

  她原本也以為這是燕北王為了保存實力的兩全之策。

  可是現在看來,吳蕭和是老王妃常德公主的女婿,他難道真的能與燕北王一條心?燕北王真的是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軍隊分給妹夫的?怕是未必吧?瞧著更像是兩害相較取其輕的意思。

  雖然後來因為有燕北王二公子蕭靖西的介入,那些燕北軍被收編回了大半,元氣未曾傷,可終究還是有損失的。

  而曾潽當年能很快坐穩寧夏總兵的位置,還與他在蕭靖西收編回燕北軍之前成功策反了一批原本就持觀望態度的燕北軍的中下層將領有關。那些少部分人最後成為了他晉升的資本。

  所以如是能想辦法不讓燕北王府的軍隊入寧夏,也就斷了曾潽的一條高升捷徑。

  不可否認,任瑤期恨曾家,恨曾潽和曾奎。

  儘管這一世那些事情還未發生,她還是一想起曾家的人就有無法遏制的恨意,那是深刻進骨子裡,融入了骨肉的恨。

  這時候院子外頭又走進來了幾個人,是夏生,香芹,桑椹她們領著任瑤華的丫鬟進來了。

  蕪菁她們幾個身上十分狼狽,有兩個丫鬟臉上還滿是淚痕,進了院子來還抽噎不斷,可見之前是吃了苦頭的。

  待看到站在屋簷下的任瑤華,她們全一窩蜂的湧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委屈地告起了狀來,小小的院子立即變得嘈雜起來。

  還是蕪菁看不下去了,將她們訓斥住了。

  任瑤期只聽任瑤華冷冷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我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原本在一邊看熱鬧的李天佑翻了個白眼,帶著夏生背著手進了屋。

  任瑤期沉靜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在屋子裡響起:“有一個辦法,不過你需要冒風險。或許大家都要冒風險,你願不願意做?”

  冬生一愣,有些猶豫地問:“表小姐說的大家是指誰?主子他們也要冒險嗎?”

  任瑤期看著冬生波瀾不驚:“你以為現在舅舅就沒被牽連?與其等著災難來臨,不如反戈一擊。”

  獻王李乾一家在燕北的處境本就十分尷尬。

  李乾的生母宛貴妃是先皇寵妃,是先皇早年從宮外帶回來的平民之女,入宮不過六個月就生下了李乾。

  所以雖然先皇承認了李乾這個皇子的身份,可是在先皇死後,李乾的出生成為了他的污點。

  京中隱有謠言,宛貴妃在進宮之前其實是個賣唱的歌女,早就與人珠胎暗結。後來雖然得幸於先皇,其實懷的並不是先皇的種。只是宛貴妃手段了得,讓先皇認下了這個便宜兒子,並封為獻王。

  先皇已死,這個謠言無從證實,不過在議立新帝之時,朝臣中大部分人還是選擇了擁立當時還只是個嬰孩的顏妃的之子。

  宛貴妃絕望之下先下手為強,拿出先皇遺詔率先將自己的親生兒子獻王貶為庶民,流放到了顏氏一族無法插手進來的燕北,令他子子孫孫永世不得入京。

  獻王一家抵達燕北當日,宛貴妃飲下鳩毒自盡而亡。

  其實這些年來,獻王一家卻是托庇于燕北王府的。否則他不可能能平安活到今日。雖然窩囊,但終究還是活著。

  裴先生在與任瑤期說起這段宮闈秘聞的時候還曾感歎道,當年的宛貴妃確實是個人物。

  她不僅容貌傾城,多才多藝,還能屈能伸,果斷狠絕,並且輸得起。

  可惜終究紅顏薄命。

  任瑤期沒有見過這位曾外祖母,但是她在京城的時候曾見過一些偷偷流傳在士林才子們手中的宛貴妃的畫像和先王令人為她寫的詩詞。

  裴先生曾笑顏,他當初之所以問盧德新討要她,是因為第一眼見到她時覺得她長得像他收藏的一幅畫中的那位畫中女子。

  她原本以為他是說笑,後來她看到那幅畫後才知道裴先生說的是她的曾外祖母,宛貴妃。

  而她也是那時候才明白為何裴先生不過與盧德新說了幾句話,盧德新就將她送了人。

  盧德新是朝廷派去寧夏的監軍,而大周朝皇室一向喜歡用近侍做監軍,盧德新其實是個太監,他的全部榮寵都是來自上頭的主子。

  而他的主子顏太后與當年的宛貴妃是死對頭,任瑤期與宛貴妃相似的容貌會給他帶來麻煩。

  那個時候她其實是萬分感謝自己這張臉的。

  很多太監因為身體上的殘缺,在男女之事上會有些偏執。儘管他們在房事上無能,卻仍然喜歡娶妻養妾。任瑤期很不願意回想自己當初落到盧德新手中時,那一段不堪的日子。

  冬生被任瑤期那似乎看透世情的淡然聲音所鎮住。

  他們跟著獻王的人都明白獻王一脈在燕北如履薄冰的處境。他們不但要時刻擔心京城裡的顏氏會不會突然派人來暗殺,還要擔心哪一日燕北王府會不會將他們交給顏氏處置甚至代替顏氏悄無聲息地處置了他們。

  只要顏太后和她的兒子還在位,只要顏氏一族還把持朝政,他的主子們就永無真正可以安心的時刻。

  “屬下要怎麼做,表小姐但請提點。”冬生咬了咬牙,恭敬地問道。

  ……

  任瑤華派人進來讓任瑤期出去的時候任瑤期已經與冬生交代清楚了。

  冬生呆立在那裡半響沒有動靜,臉上的表情慘白如紙,讓走進來的丫鬟也嚇了一跳,還以為五小姐剛剛怎麼狠狠教訓了冬生一頓。

  任瑤期輕歎一聲,走出去之前道:“你仔細想想,也可以與夏生他們商量,若是有事就打發人給我送信。”

  任瑤華見任瑤期出來了皺眉道:“怎麼這麼久?時候不早了,人也回來了,我們回去吧。”

  任瑤期該交代的也交代了,便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任瑤華卻是沒有立即移步,還往任瑤期身後看去,似是想要等冬生出來。

  任瑤期笑道:“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他再也不敢了,而且我還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去做,這次不如就算了吧?”

  任瑤華有些不滿:“什麼事情需要他去做?我們任家沒人了嗎?”

  任瑤期無法,只能軟語央求:“三姐,就當是我欠你一個人情?我剛教訓他的時候已經說了會為他向你求情的。”

  這時候冬生從里間走了出來,他臉色依舊很不好看,任瑤華瞥見便有些信了任瑤期教訓過他的話了。

  任瑤期又趕緊道:“而且我們也不好越過了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罰李家的人,我們畢竟姓任,若是被別人知道了怕是要說三道四。至於今日你身邊的那些丫鬟婆子每人賞一兩銀子的壓驚錢。”

  說著任瑤期又走近了些,小聲道,“現在我們還跟著大伯母在外頭,不好生事。想要教訓他以後多的是機會,不必急於一時。”

  任瑤華這才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任瑤期看了冬生一眼,緩步跟著任瑤華出門。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2 PM

第69章 你來我往

  李天佑背著手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她們離開,口裡喊著:“下次再來玩啊。”轉身就朝著站在他身後的夏生小聲抱怨:“瑤華那丫頭越來越兇悍了!”

  任瑤期和任瑤華出來的時候,任家的馬車已經候在外頭等著了。原本任瑤華的人被夏生找到後,幾個丫鬟跟著過來了,還有幾個婆子被打發回去叫車來。

  這時候雖然不算太晚,天色卻是暗了下來,任瑤期抬頭看了看天,發現不遠出天際有烏雲翻騰,似是又有一場大雨要下。

  乘車回到白龍寺的之後,姐妹兩人去見大太太王氏。

  王氏見她們回來了也沒有說什麼,只禮貌性地問了兩人外祖家幾句,任瑤期都妥帖地回答了。

  王氏道:“我原本剛想打發人去接你們的,眼瞧著時候不早了,可是瞧著外頭的天色似是還有一場大雨要下。我派出去的婆子說前頭的低一些的路上積了不少的水,若是半路上再遇見大雨就不好了。”

  王氏正這麼說著,眾人就聽到外頭突然響了一聲悶雷,似是震得地都動了一下,然後就聽到外頭似是有人奔跑著喊下雨了。

  王氏無奈地回頭看了趙氏一眼:“有些事情還真是不經念叨。”

  趙氏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到了窗邊,將窗戶推開了,果然外頭又下起了大雨來了,還夾雜著電閃雷鳴。

  “母親,讓您說對了,今日怕還真是回不去了。”

  大太太點了點頭:“讓人去與知客僧說一聲,我們今日借住他們的客院。”

  白龍寺有一些專門為上山地女眷準備的客院,與寺裡的僧侶的住處是是斷隔開的,卻又能讓寺裡照應得到,不會有安全之慮,十分穩妥,所以大太太對要留宿一事並未覺得為難。

  趙氏下去安排了,大太太又讓人將任瑤王、和任益均,丘韞他們幾個都叫過來。

  那幾人在下雨的時候就已經回來了,任瑤玉進來的時候還湊到丘韞和雲文放那兒捂著嘴小聲說著什麼,一副熟栓的樣子,任瑤音也一起過來了。

  雲文放一進來視線就在任瑤期身上掃了掃,一副有些不滿的模樣,走近了還道:“我下午讓人找你好幾次都不見人。原本還想帶你們去山下逛逛。”

  看著任瑤玉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視線,任瑤期禮貌地點了點頭:“我和三姐遇見了舅舅,便過去拜望了。”

  任瑤玉撇了撇嘴,笑道:“就是你那個王孫公子的舅舅啊?聽說他會唱戲?什麼時候給我們唱唱唄?”

  李天佑是會唱戲,不過向來是自娛自樂,而任瑤玉這話說著就有些輕視的意味在了。

  任瑤華就皮笑肉不地看了任瑤玉一眼:“你也配?”

  任瑤玉臉色一沉,就要反諷回去,坐在上首的大太太見了,喝止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還有沒有規矩!誰再胡鬧回去之後就禁足!”

  任瑤音拉著任瑤玉小聲勸道:“八妹妹不該這麼說三姐姐和五妹妹的長輩。”

  任瑤期一直有些走神,她沒有心思理會這些鬥嘴,她在擔心冬生那邊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去了沒有。

  等雨稍微小一些了,大太太便帶養任家的小輩們搬到了白龍寺準備的客院裡去了。

  一進的院子,與之前李天佑住的那一個有些相似,不過一個在山上一個在山下。

  任瑤期和任瑤華住了西廂第一間,任瑤亞、任瑤音則住了西廂第二間。丘韞,雲文放,任益均,任益健,任益鴻幾人則分住在了東廂。大太太和大少夫人住了正房,

  蕭靖西安靜地坐在炕桌前打著棋譜,外頭嘈雜的雨聲並沒有干擾他分毫,他平靜柔和的面孔上閒適而專注口

  突然守在外頭的小廝同賀走了進來,卻是沒有立即說話,只低頭束手站在了榻前候著。

  “何事?”蕭靖西沒有抬頭,手中還隨意把玩著一粒黑子。

  同賀小聲道:“公子,李天佑的隨從冬生求見,說是替主子來拜訪您。”同賀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什麼,卻吐字清晰。

  蕭靖西的手一頓,然後緩緩落在了棋盤上,面色不變的淡聲道:“不見。”

  同賀沒有驚訝,也沒有猶豫地低頭應了一聲是,然後轉身出去了。

  同賀走後,蕭靖西看著棋盤地目光有些若有所思。

  外頭的雨下得依舊很急,一個閃電在空中炸開,一瞬間的亮如白晝。

  蕭靖西的臉色在這道亮光的映照下一如既往的平和安逸,不動如山。

  許久,同賀又輕手輕腳地推門走了進來,“公子。”

  蕭靖西抬眸:“何事?”

  同賀低頭道:“小的已經回了說您不見客,那人也沒有說什麼,只立在我們院子門口紋絲不動。小的讓人去勸了他幾次,他不說話也不動。倒是從我們院門口路過之的有人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任出來他的李天佑身邊的隨從。小的怕……”

  他怕李天佑雖然已經是廢獻王世子,可是終究還是姓李,若是有人硬要給他冉公子扣上藐視皇室的帽子,那就憋屈了。

  蕭靖西聞言沒有任何表示,依舊低頭打他的棋譜,同賀有些不安地站在那裡,主子沒讓他出去他又不敢走。

  不知過了多久,蕭靖西將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罐裡,淡聲道:“讓他進來。”

  同賀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氣,躬身退了下去。

  冬生被濕淋淋地帶了上來,站到蕭靖西面前的時候還不停的往地上滴水。他一言不發地給蕭靖西行禮,禮儀周到細緻,讓人挑不出理來。

  蕭靖西神情淡定安適的由著他行了禮,微笑著點了點頭:“也替我向你家主子問好。”說著便端起了手邊的青花茶盞,示意同賀送客。

  同賀看向冬生。

  冬生卻是置若罔聞般的從自己的胸襟裡摸出了一封已經拆開的信,自顧自地放到了蕭靖西炕桌上。

  蕭靖西有些驚訝,看著自己面前那封被冬生藏在懷裡沒有淋濕的信箋,臉上的笑容變得極淡。

  不知為何冬牛覺得屋子裡的有一瞬間的窒悶。

  “你家主子這是何意?”蕭靖西突然輕笑一聲,悠然地問道,

  冬生舔了舔有些乾裂地嘴唇:“小的是來求蕭二公子幫忙的。”

  蕭靖西不再看那信箋一眼,盯著冬生的目光雖然依舊帶著笑,笑容卻十分的淡漠,他語調柔和地道:“這就是你們求人幫忙的態度?也不管別人願意與否?”

  冬生不知為何,心神就是一攝,卻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家主子說了,有時候明明是不想幫的,但是人家非得自己湊了上來,臉皮薄一些的也就順手推舟幫上一幫了,總不過是舉手之勞,為何要見死不救?說不定還能給自己結一個善緣,讓自己救助之人知懸圖報關鍵時刻也救自己一命。”

  蕭靖西不由得愕然,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有些古怪,突然他哂然一笑,搖了搖頭溫聲道:“你家主子到底是誰?姓李還是姓任?”

  冬生有些汗顏,又有些松子一口氣地感覺:“有姓李的也有姓任的。”

  蕭靖西似笑非笑:“你家主子有沒有說,若是那人不知道知恩圖報又如何?”

  冬生有些想要擦汗的感覺,頂著壓力老實地搖了搖頭:“主子沒說,只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蕭靖西聞言沉默了片刻,伸手將那封開了封的信拿在手中:“這封信裡說了什麼?”

  冬生吞咽了一下,低頭將信上的內容背了出來,沒有半分遲疑。

  蕭靖西看了他一眼,將信扔回了炕桌上,淡聲道:“你先回去吧。

  蕭靖西的話並沒有給冬生任何承諾,讓他有些心裡沒有底,不由得道:“蕭二公子,這件事情與我家主子沒有干係,他也不知道這信的內容,他什麼都不知道。若是有事情,小的願意一力承擔。”

  蕭靖西偏了偏頭,溫和又淡漠地道:“哦?你要如何一力承擔?”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4 PM

第70章 說服

  冬生張了張嘴,頓了頓,才低聲道:“朝廷消減燕北軍軍餉,之後又打算派人在燕北軍內部引起騷亂,不過是為了撼動軍心,挑起事端,好借機達到消減燕北軍軍隊戰鬥力的目的。燕北軍一直是朝廷的一塊心病,而顏氏一族認為現在朝中時局已經穩定,消弱蕭家的時機也已經成熟了。”

  蕭靖西笑了,有些漫不經心的栓起一顆白色的棋子一邊把玩一邊道:“若是我沒記錯你的主子姓李吧?”

  冬生點頭面不改色:“沒錯,小的的主子姓李,可是卻不姓顏,況且小的的主子更想活命。若是燕北軍敗給顏家把持的朝廷,那第一個身受其害的就是小的的主子。所以小的比任何人都希望燕北軍隊強盛。”

  蕭靖西嘴角噙著一抹意義不明的笑:“這話又是你哪個主子說的?”

  冬生低頭不語。

  蕭靖西也不在意,笑著溫聲道:“自古軍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然你家主子當年也不會遠避燕北。若是朝廷要裁軍,燕北也只有順行君意。”

  蕭靖西這話冬生自然是不會信半個字,於是他沉聲道:“可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難道燕北還想再重蹈幾十年前的那一場浩劫嗎?小的雖然不才,可是也知道遼人雖然被燕北軍趕出燕北幾十年了,卻依然對這片土地虎視眈眈,而西北邊境又有黨項族滋擾民安。若是沒有燕北軍坐鎮燕北,燕北的民眾又當如何?所以燕北軍不能敗也絕不能退。”

  蕭靖西這才將視線投注到冬生的身上,認真的看了他幾眼,突然笑道:“那你有什麼法子能解決朝廷針對燕北的裁軍令?”

  冬生聞言看了蕭靖西身旁離著的小廝同賀一眼。

  同賀不等蕭靖西下今,就低頭退了出去,並將門帶上了。

  蕭靖西目光溫和地看著冬生微笑著等他說下去。

  冬生道:“主子喜歡聽戲,小的們便會唱幾句。小的記得有一段戲文唱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故事”

  蕭靖西坐在上首,深沉的眸光微微一閃,沒有說話。

  “小的知道現任寧夏總兵吳蕭和是燕北王的妹夫,當年老燕北王讓郡主與吳家結親或許也有讓蕭吳兩家在關鍵時刻守望相助的意思在裡頭。所以,若是有朝一日朝廷要下令裁軍,燕北王府最有可能做的應該就是想辦法將一部分燕北軍調入寧夏,以分散朝廷的注意力。”

  蕭靖西聞言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逝。這是已故的老燕北王當初在世之時佈置的一步棋他雖然並不以為然,但是他的父王卻是贊同的。

  可是眼前之人又是如何猜到的?

  獻王當年進入燕北之時,他身邊的那些人就已經被燕北王府一一查了一遍。所以蕭靖西知道如今獻王養的那一個戲班子中其實是藏龍耳虎。

  不過因為獻王與燕北王府沒有什麼利益衝突,那些人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燕北王府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且當時他的祖父認為獻王留在燕北對他們今後未必就沒有用處。

  雖是如此,獻王和獻王世子卻都是無爭的閒散性子,即便這種閒散是只是個表像,他也不認為他們能精出來老燕北王的佈局。

  外頭的雨聲越發的急了,室內卻是靜謐而沉悶。

  冬生的聲音也漸漸沉穩自信了起來:“可是小的不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只有握在自己手裡的才是自己的,換了手就是換了姓,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這個道理。說句不好聽的話,吳蕭和即便是燕北王府的女婿,可是他並不姓蕭,任蕭家與吳家的交情再好,最終也拗不過一個‘利’字當頭。時間久了,誰又能說得清了?退一萬步說,即便吳家與蕭家一直同進同退,吳家自始自終以蕭家馬首是瞻,萬一吳家到了身不由己的時候又能如何?我朝武職雖然可以世襲,吳蕭和的總兵一職就是承襲自他的父親吳侯淳,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也有旦夕禍福。世襲的位子並不代表就能一直固若金湯。

  與其將希望寄託在盟友身上,到不如將力量握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蕭靖西的眼神莫測中帶了一抹深意,嘴角卻依舊掛著淺淺的笑,不說話也不表態。

  冬生說到這裡暗自打量蕭靖西的神色,卻是什麼也看不出來,不由得又有些不安起來。

  這時候一陣風從開著的窗戶吹了進來並帶來了濕潤的水汽,蕭靖西蹙眉輕咳了起來。

  冬生發現眼前的少年即便是咳嗽,也有一種平常人沒有的閒適優雅的儀態。

  他這才想起來蕭家二少爺身體一直就不好,上一次離京的時候聽說病得快要死了口年前回來後雖然身體好了不少,卻依舊需要時不時的靜養。

  可是冬生從進來見到他之後卻好像就忘記了他是病人這件事情,蕭靖西身上有一種無以言喻的神彩,這種神彩能吸引人的所有注意,讓別人忽視他的弱勢。

  這會兒冬生打量他才發覺,蕭靖西的容貌果然是出色的,卻也沒有世人傳揚的那樣“絕色”,只不過他一舉手一投足,他的眼神,他的聲音語調所散發出來的屬於蕭靖西的獨特韻律才是吸引人無法離開目光的原因。

  冬生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由得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眼,暗罵自己魔怔了。

  蕭靖西雖然出色,卻是屬於男子的那種出色,而他也確定自己沒有任何怪癖,所以對於自己看一個男人看呆了的事情,冬生有些鬱悶。

  蕭靖西咳了一會兒,候在外頭的那個叫同賀的小廝忙在外頭急急問道:“公子要小的進來伺候嗎?”

  蕭靖西的咳嗽聲漸漸平息,他收了帕子,淡聲道:“不必了。”

  外頭便沒了聲音。

  冬生見窗戶還開著,不由得道:“我幫您把窗戶關了吧?有雨水吹進來了。”

  蕭靖西神色淡然安寧地看了看窗外,目光靜謐如深流之水,他笑著搖頭:“不必,悶著更不舒服。”

  冬生便又退回去站好了。

  蕭靖西又將視線投向他,溫和地道:“抱歉,你繼續。”

  冬生想了想,便又接著道:“所以小的以為,燕北的軍隊只有待在燕北才能發揮它最大的威力和作用。分而化之是極其冒險的舉措。”

  蕭靖西看下和冬生靜靜微笑道:“或許你說的沒錯,可是我還是那句話,君命不可違。”

  冬生想了想,直言道:“公子的意思是燕北暫時還沒有與朝廷正面對抗的打算麼?”這句話就極為直白了,將蕭靖西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揭露了個徹底。

  蕭靖西年也沒有生氣,笑而不語。

  冬生也微笑道:“這就是小的今日來見公子的目的。小的雖然想求公子庇佑小的,可是小的也不會白受您的恩惠。這就跟吃飯都要花錢一個道理。”

  蕭靖西輕笑出聲,聲音依舊低柔暗啞:“不妨一言,若是能說得動我,我就保你與你家主子安然無恙。”

  他語氣親和隨便,就像是玩笑話,卻給人一種篤定的安心感。

  冬生不由得一喜,他自然是聽說過蕭靖西這個人的,但凡他允諾的話必定不會食言,很有一言九鼎的君子之風。

  他磨嘰了這麼半天,不過就是為了聽他這麼一每承諾。

  於是冬生毫不猶豫地道:“公子說的對,朝廷要裁軍,燕北不應該與之硬碰硬的硬抗。否則就會站在天下那些整日將禮義廉恥掛在嘴邊的讀書人的對立面。雖說書生造反三年不成,但是這些書生加在一起饒起舌來誰也抗不住。所以燕北應該順勢而為。”

  不等蕭靖西問,冬生就自覺道:“公子您看如今我們燕北最富有的是誰?”

  蕭靖西聞言微微一愣。

  冬生笑道:“小的覺得不是蘇家,任家,林家,雲家……等等任何一家世家,而是……”冬生說著指了指自己腳下之地,又指了指天。

  “而是這佛門清淨之地。百姓常言,時間財富十分,佛占七分。”

  蕭靖西略微偏頭想了想,微微一笑,顯然他也並不反對這個說法。

  “整個燕北的大小寺廟大約有八百來個,就拿這白龍寺來說,它名下記錄在冊的田產,香客信徒的捐地,加上開墾出來沒有上報的荒地每年就能養活至少兩三千人,這還不包括其他的收入。而整個燕北與白龍寺一般大小的寺院燕北大概有二十來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4 PM

第71章 易主

  佛教傳承于天竺,中原的僧人過的卻不是天竺僧人流行的那種乞食生活。

  大周人大多數篤信佛教,自前朝起,朝廷就對佛教寺院大力扶持,賜建寺院,供養僧人,賜予土地和特權,十分常見。

  經年積累下來,大周朝的寺廟都十分富裕。

  幾乎每一個大寺廟都有一批佃農為寺廟耕地,寺廟除了出租土地、院落和法器佛經外,還會對外放債,收取利錢。

  如此便出現了佛祖與百姓與朝廷爭利的情況,也難怪民間會出現“世間財富十分,佛占七份”的說法。

  冬生原本就是當做主子的貼身小廝培養的,這種人都很機靈,口才也好。

  這麼說著說著,他原本站在蕭靖西面前的莫名緊張感便消退了許多,口齒也越發靈敏起來,“…….小的以為,燕北王府倒不如在朝廷裁軍令正式頒佈之前,率先將軍隊整頓一遍,讓一部分人’卸甲歸田’。反正我們燕北有這麼多的寺廟在,也不怕養不起這些能挑能抗的將士。”

  蕭靖西有些玩味的看著他道:“你就不怕佛祖降罪?”

  冬生聞言,正色道:“都是佛祖座下信徒,他老人家不會厚此薄彼。”

  蕭靖西不由得輕笑出聲。

  冬生看著他,目光又帶了些緊張,:“蕭二公子您看可行嗎?”

  蕭靖西微微斂眸,修長白淨的手指在面前的棋盤上輕輕敲了敲,冬生的心裡也跟著七上八下。

  只見蕭靖西忽而淡淡一笑:“雖然有些異想天開……..不過認真部署一番倒也不是不可行。”

  冬生眼前一亮。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蕭靖西漫不經心的問。

  冬生看了蕭靖西一眼,低頭道,“是小的想的。”

  他總不能把表小姐牽連進來。

  蕭靖西微微偏頭,玩味的視線在他身上掃了一遍,柔和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陽又似乎帶了些讓人無法看透的意味在,他慢悠悠的道:“如此的話,那你今後怕是不能再回你主子身邊伺候了。”

  冬生聞言臉色先是一白,看了蕭靖西一眼,又有些不確定的道:“蕭二公子的意思是?”

  蕭靖西莞爾一笑,淡然的道:“你既然有膽量來向我獻策,那以後自然就是我身邊的人了,忠臣不事二主不就是這個道理?”

  冬生沉默了片刻,然後果決的低頭,單膝跪在蕭靖西面前恭謹道:“小的冬生,見過主子。”

  他原本就抱了必死的決心,如今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至少主子不會再受他的牽連,而他的命也沒有丟。只是想到自己伺候了這麼些年的主子李天佑,他心下還是有些黯然。

  蕭靖西倒是對他的果斷驚訝了一下,隨機微微一笑,柔和的道:“回去與你家主子道個別吧,明日過來找我身邊的小廝同賀。”

  冬生順從的應了一聲是,恭謹的退了下去。

  窗外雷雨交加,空氣裡充斥著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冬生毫不猶豫的走進了雨中,雨滴打在他的頭臉上他似無所察,並不算強健的背影堅定果決,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裡。

  “來人。”蕭靖西淡聲道。

  他的聲音不大,很容易就被外邊的雨聲淹沒了,可是不過片刻,小廝同賀就推門走了進來,“公子,有何吩咐?”

  蕭靖西拿起之前冬生放在炕桌上的那封信,看也不看就遞給了同賀,同賀忙躬身接過。

  “交給同德,讓他處理了。”蕭靖西隨意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

  “是。”同賀應了一聲。見蕭靖西沒有別的吩咐,便又退了出去。

  蕭靖西轉頭靜靜的看向窗外,漆黑如同墨玉一般的眸子裡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冬生從蕭靖西別院出來之後,卻是沒有立即回去,而是先去了一趟白龍寺。

  任瑤期當時正好用完了晚膳,與任瑤華坐在西廂的房裡沉默喝茶。

  聽見大太太派去守門的婆子道舅老爺派人來找五小姐的時候,任瑤期立即想到冬生那裡可能有消息了。

  她放下茶碗,吩咐那進來通報的婆子道:“領他去前面的南房,我片刻後就到。”

  任瑤華看向任瑤期道:“你托了他給你辦什麼事?你身邊沒人了嗎?”

  任瑤期搖搖頭:“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只是想要他幫我尋些小玩意罷了,他在外頭方便,家裡的那些人未必能買到我想要的。我去去就回。”

  任瑤華便也不再管她。

  任瑤期帶了兩個丫鬟沿著回廊走去南房,這裡原本還坐了幾個當值的婆子,見任瑤期進來忙起身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冬生全身都濕透了,他卻渾不在意,上來行禮的時候任瑤期還差點被他袖子上的水給濺到了。

  打發了蘋果和桑葚兩人去門口守著,任瑤期示意冬生跟她去里間說話。

  出門在外,人也帶的少,便也沒有那麼多的繁瑣規矩。

  “你去見過蕭靖西了?”任瑤期看著他那一身狼狽的摸樣,直言問道。

  冬生沉默的點了點頭,“屬下照著您說的話說了一遍,他已經答應了助我們遮掩這件事情。”

  任瑤期高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面上也不由帶了些喜色,“他覺得可行?”

  任瑤期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冬生的時候,也不確認計策能否可行,她不過是賭一把罷了。

  冬生點了點頭,“蕭二公子說仔細部署的話,並非不可行。”

  任瑤期心中大石放下之餘也發現冬生神情有些不對,她敏銳的道:“還有什麼不順利的?”

  冬生搖頭,神色黯然道,:“沒什麼不順利的,不過…..我以後不能在爺身邊伺候了,蕭二公子要我以後跟著他。”

  任瑤期聞言一愣,有些奇怪道:“你要當蕭靖西身邊的隨從?”

  冬生依舊是點頭:“他好像是這個意思,他問我那計策是誰想出來的,我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回答說是我自己想的,他便說我以後不能再在主子身邊伺候了。”

  任瑤期想了想,輕歎道:“那也總比丟了性命好,舅舅那邊…..”

  冬生抿了抿唇:“這件事本來就是我自己惹出來的,如今既已解決了,我不想讓主子勞神。五小姐,這件事能否不要對主子們提起?就讓他們當我死了吧。我原本也只是也身邊的一個小廝,只會些伺候人的活計,功夫也差,少了我,主子身邊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任瑤期聞言沉默。

  上一世冬生就是一聲不響的離開的,這一世他是到了蕭靖西身邊,上一世不知是一副什麼境遇。

  她知道外祖家的這些人大多數其實是沒有簽賣身契的,所以去留隨意,只是他們卻不會輕易背離。

  “你要回去與他們道別嗎?”任瑤期問道。

  冬生點了點頭:“我還要去給主子磕頭,以後不能在他身邊伺候了,我總要….總要說一聲。”這麼說著冬生這個大老爺們就突然哽咽起來了。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用自己濕淋淋的袖子遮住了臉,好一會兒才恢復。

  任瑤期不知道說什麼好,按理說能在燕北王二公子跟前伺候,肯定要比跟著李天佑好。不過冬生這一群人是不一樣的,他們很多人一出生起是為了獻王府而活。

  只是任瑤期想不明白,蕭靖西為何非要將冬生要到他身邊。他不可能不清楚這些人對獻王府的忠心程度。

  冬生用雙手揉了一把臉:“五小姐保重,屬下告退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本來她還想說蕭靖西那邊關於寺廟藏軍之事有什麼進展的話來和她說一聲,可是想到以後冬生是蕭靖西的人了,而主子最忌諱的就是下邊的人對自己不忠,她便沒有說出口。

  若是蕭靖西真的採納她的意見,她總會發現動靜的。

  畢竟那個法子只是障眼法而已,並不可能真的瞞過所有人。

  冬生退了出去。

  任瑤期也從南房裡走了出來,正好遇見了從簷下走過的丘韞和雲文放。

  冬生出來的時候與他們打了個照面,匆匆行了一禮便又沖進了雨裡,走遠了。

  丘韞看著冬生的背影摸著下巴笑道:“這是哪裡來的小廝?”

  任瑤期道:“是我舅舅有話要我轉告給我母親,讓他身邊的人過來傳話的,表哥和文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丘韞看了雲文放一眼,笑眯眯回道:“聽聞蕭家二公子在這附近養病,子舒正要帶我去拜訪。哦,三表哥也要去,我們在這裡等他。”

  正這麼說著,果然看見任益均從東廂的廊簷下往這邊來了,後邊還跟著一個拿了一件厚披風追著他邊跑邊勸說的小廝。

  對於蕭靖西這樣的人,大多數人都是想要結識的,就連任益均也不例外。

  “不過他一向很少見外客,你們也別抱太大的希望。說起來,我也沒見過他幾次。”雲文放懶懶的道。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5 PM

第72章 回程

  目送那三人出去了,任瑤期也轉身回房。

  路上卻是忍不住回想自己之前見到的那個少年的模樣。

  因為冬生的事情,她大概能確定他就是蕭家二公子了。

  別的暫時無從考究,但是單單憑著容貌氣質確實也是個極其出色的人物。

  不知道蕭靖西能否真的成功施行她的謀劃,若是事情朝著她希望的那樣發展,不知道曾潽還會不會被朝廷派來燕北。

  這麼想著,任瑤期進了自己與任瑤華的屋子。香芹與蕪菁兩人站在門口不遠說悄悄話,看見任瑤期進來了,兩人連忙行禮。

  任瑤期笑道:“說什麼這麼熱鬧?三姐呢?”

  香芹現在與任瑤期熟悉了,覺得她是個好說話好脾氣的主子,也不怎麼怕她了:“三小姐嫌屋子悶,找大少奶奶要花樣子去了,留了奴婢兩人收拾床鋪。三小姐嫌棄府裡準備的被褥有樟腦味兒,要奴婢們將我們自己馬車上的被褥換了來。”

  說著便又湊過來了些小聲道:“奴婢們在說白雲寺的事情。五小姐,聽說之前那個男人下午被抓到了。”

  任瑤期微愕,香芹說的那個男人應該指的是白雲寺那個姑子的相好,可是李天佑應該還好好的待在山下的小院子裡才對。

  蕪菁臉上一紅,在香芹腰間的軟肉上擰了一記:“你怎麼能跟五小姐說這些,也不怕汙了小姐的耳朵,若是被周嬤嬤知道了,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香芹驚呼一聲,立即躲在了任瑤期身後:“五小姐這不是問了嗎,我也不能扯謊啊,再說這裡也沒有旁人,周嬤嬤怎麼會知道?她若是知道了定是你告狀了。”

  蕪菁還要教訓她,任瑤期笑道:“算了,香芹就是個猴兒性子,你就別與她一般見識了。”

  “五小姐您就護著她吧。”蕪菁跺了跺腳,瞪了香芹一眼跑走了。

  香芹對著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見任瑤期看了過來,忙又討好的笑。

  任瑤期見她耍寶,也忍不住微笑。

  “被抓住的是什麼人?”任瑤期想了想,還是問道。畢竟是與李天佑有關的。

  香芹見她問,忙到:“聽說是每日給白雲寺掏糞的一個佃農,就住在山下。是被那個姑子出家前夫家的一個族叔五花大綁綁上來的,鬧的白雲寺雞飛狗跳。不過奴婢聽隔壁客院一個去看過熱鬧的婆子說,那姑子長得白白淨淨姿態婀娜,是個難得的美人,那個佃農卻是已經四十來歲了,滿臉褶子醜的不行。那姑子雖說是個出家人,卻是十分潑辣,將她夫家的那些個親戚罵了個狗血淋頭,並揮棒子趕了出去。那些個親戚便賴在白雲寺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裡不肯走,說是如果白雲寺不給他們一個交代,明兒就讓人去報官。因為下雨了那邊才暫時消停起來,不過明兒肯定又是一場鬧騰。”

  任瑤期一聽李天佑沒有扯上關係暫時放了心,想著之前滿寺院找人的那幾個婦人的言行,那個佃農定是被臨時抓來要給那姑子定罪的。

  心裡想著,明日離開之前一定要讓李天佑離開這裡,免得他到時候稀裡糊塗的被牽扯進別人家裡的奪產之爭。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世上有些人,為了那些黃白之物,什麼骯髒缺德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這一晚任瑤期與任瑤華同塌而眠。

  姐妹兩人睡著都有些不習慣,前半夜任瑤期一直感覺到睡在床外側的任瑤華在翻來覆去。

  她也有些不習慣與人同睡,不過她躺在那裡想的事情多了,倒是忽略了這種不習慣,所以她最後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身的時候,任瑤期便瞧見任瑤華眼下有些青色。

  用完早膳,兩人出門的時候任瑤期見她打了個哈欠便笑問道:“三姐昨晚沒睡好?”

  任瑤華轉頭看著她好像精神還不錯的樣子,有些鬱悶的瞪著她道:“你睡的倒是好,打了一整晚的呼嚕,我哪裡睡得著!”

  任瑤期愕然,她不記得自己有打呼嚕的習慣啊,這不是血口噴人麼?

  正要反駁,卻聽到身後有人道:“誰打了一整晚的呼嚕?”

  兩人回頭,便看到任瑤玉和任瑤音兩人也正好從隔壁走了出來,正滿臉興味的看著她們。

  任瑤華頓了頓,抿了抿嘴唇指著自己身邊的香芹淡聲道:“我在說這個丫鬟呢,平日裡沒事,換了個地方就愛打呼嚕。”

  香芹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默默的低頭看腳。

  難怪她剛進府的時候周嬤嬤教她們規矩的時候說:主子都是沒有錯也沒有缺點的,若是有,那也是她們這些丫鬟的。

  香芹又一次感覺到了丫鬟這份活計,當真不好做。

  蕪菁看著香芹鬱卒的摸樣,在一旁悶笑。

  今日早上雨已經停了,經過雨水洗滌後的天色格外明澈,還微微染了些晨光,彷佛天地之間也換了一番氣象,變得靈淨起來。

  姐妹幾人去大太太那裡等候聽大太太今日啟程回府的安排,卻見有個婆子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似是想要去大太太那裡回稟事情。

  任瑤玉看見她急匆匆的樣子,有些好奇,便揚聲叫住了她:“你,過來一下。”

  任瑤音認出來那是她母親院子裡的一個二等婆子,便好言對任瑤玉道:“定是有急事要進去稟報的,你攔住她做什麼?讓她去吧。”

  任瑤玉撇了撇嘴:“這出門在外的,能有什麼急事?無非就是今日的行程罷了,我先問一問也好心裡有數不是。”

  說著就不理任瑤音,非要那婆子說出了什麼事。

  那婆子吞吞吐吐的:“就是外頭那個白雲寺出了點事情,有些鬧騰,奴婢怕耽擱了今日回府的行程,所以過來問問大太太。”

  任瑤玉越發好奇了:“到底是什麼事情?”

  那婆子越發為難,就是不肯開口,倒是任瑤音打斷任瑤玉的追根究底,冷著臉對那婆子道:“那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還不趕快去稟告。”

  那婆子如蒙大赦,趕緊走了。

  任瑤玉不滿道:“我還沒問清楚呢!你…..你難道知道是什麼事情?”任瑤玉有些狐疑道。

  任瑤音面上的尷尬一閃而逝,很快她就正色道:“八妹妹,她既然是去給長輩回話的,興許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該聽的,你又何必為難她?”

  任瑤玉輕哼一聲,卻是撇開任瑤音趕緊往正房走去,一遍嘟囔道:“越是瞞著我,我越是偏偏要去聽聽是什麼事情。”

  “八妹妹。”任瑤音皺眉跟了上去。

  任瑤期與任瑤華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聽到大太太有些不悅的聲音“這佛門清靜之地怎麼會出現這種污穢之事,簡直是…..”

  待聽到門口的丫鬟稟告說幾位小姐來了,大太太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對自己身後的曹嬤嬤道:“你去問問寺裡的圓淨和尚,也算是他們白龍寺的地方,讓他們去派人處理一下,我們等外頭不鬧騰了再走。吩咐下去,不許院子裡的人出去探聽消息,一旦發現了那愛湊熱鬧的,全都給我發賣出去。”

  任瑤期卻是不由得皺眉,白龍寺那邊又出了什麼麼蛾子?李天佑不會牽扯進去吧?

  大太太雖然不想讓任家的人摻和進這樣的事情裡頭,不過也擋不住丫鬟婆子們的好奇之心。

  所以等任瑤期從大太太那裡出來之後,就從香芹那裡聽到了事情的本末。

  原來那個姓梁的姑子幾個亡夫家的親戚賴在白雲寺外不遠的一個院子裡不肯走,不想今日早晨卻被人發現梁姑子夫家的一個嬸嬸和之前說是梁姑子相好的那個佃農雙雙脫光了抱在一起睡死在外頭的柴垛裡。

  如今那個梁姑子的嬸嬸正哭著尋死尋活,一家人鬧成一團,再也沒有心思去找那梁姑子的麻煩了。

  不過也有人說這姑子心狠手辣,連這種缺德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任瑤期忙派了個婆子去山下李天佑落腳的地方看他走了沒有,婆子回來道舅老爺一行剛走沒多久。

  任瑤期便放了心。

  任家的人是快到午時才離開白龍寺的,任瑤期坐在馬車上聽外頭任益健正在問丘韞昨日去見蕭二公子的事情。

  可能是因為昨日他們是冒雨前去拜會的,盛情難卻下蕭靖西還真的見了他們一回,甚至還與任益均下了一盤棋。

  蕭靖西人很溫和,棋風確實極為犀利,殺了任益均一個片甲不留。任益均卻是因此對蕭靖西印象極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5 PM

第73章 覆轍?

  自白龍寺回來之後幾日都是晴空萬里。

  這一日在請完了早安之後,任老爺子和任老太太將兒子媳婦都留了下來,孫輩們都打發了出去。

  任瑤華原本都是在老太太院子裡用早膳的,這會兒便與任瑤期一起回了紫薇院。

  “不知今日祖父祖母要與父親,叔伯他們商量何事?”路上,任瑤華隨口說道。

  任瑤期偏頭想了想:“上一次將人都留下來是商量什麼事情?”

  任瑤華道:“去年年末叔祖父來信說要在京城周圍增開四家煤棧。”

  “最近家裡可又有什麼大的生意?”

  任瑤華想了想:“前日祖母與大伯母提起,好像韓家得了幾口好鹽井,想要與我們任家合夥。”

  “韓家?”任瑤期一聽到韓家就皺眉,她總覺得韓家怪怪的。

  “韓家有何不對?”任瑤華挑眉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搖了搖頭:“我只是沒有想到韓家還想要開鹽場,我只聽說做這個雖然一本萬利,卻也不是誰都能做起來的。”

  “所以韓家才會想要與我們任家合夥。”任瑤華不以為意地道。

  任瑤期卻是在想,上一世有沒有發生過這件事。可是不知是她想不起來了,還是她以前根本不關心這些,竟是沒有印象了,最後也只能作罷。

  姐妹兩人等著任時敏和李氏回來一同用早膳,倒是等了半個多時辰任時敏和李氏才回來。

  任瑤期注意道任時敏雖然沒有什麼表示,可是李氏臉上卻洋溢著淡淡的喜悅,有時候又突然會皺一會兒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一家人用完了早膳,任瑤期閒聊般地問道:“祖父和祖母今日說什麼要緊事了?”

  任時敏慢條斯理地漱完了口,不在意地道:“是任家與韓家一同開鹽井的事情。”

  任瑤期看了李氏一眼,笑道:“只為了這件事情麼?那為何母親嬸嬸也都留下來了?”

  李氏見任瑤期打破砂鍋問到底,嗔怪道:“你問這麼多做什麼?,你平日裡好好做做針線,跟著周嬤嬤學學管家管賬之類地才是正經。尤其是瑤華,你針線活兒倒是馬馬虎虎了,管賬卻還要再多學學。明日開始每次早膳後你花上半個時辰跟著周嬤嬤。”

  任瑤期聽李氏突然提起這些突然心中一動,難道任老爺子和任老太太今日提到了任瑤華的親事了?

  任時敏要出門,李氏拉著任瑤華在一旁小聲交代什麼,任瑤期與李氏說了一聲便連忙跟著任時敏出去了。

  任時敏走了幾步後發現任瑤期跟了上來,回頭道:“你怎麼不在你母親那裡聽教?跟著我出來做什麼?”

  任瑤期笑吟吟地快走了幾步,走到了任時敏右手邊:“我來送爹爹出門。”

  任時敏聞言失笑,斜睨了任瑤期一眼:“到底何事?說吧,爹爹趕著要出門呢。”

  任瑤期想了想,小聲道:“今日祖父母除了說鹽井的事情還提到了什麼沒有?”

  “你問這些做什麼?”任時敏挑眉道。

  任瑤期討好地笑:“爹爹就告訴我吧?不然我今日一直想著,做什麼都沒有心情了。”

  任時敏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在自顧自地走路。

  任瑤期又湊近了些,越加小聲道:“爹爹,祖父母是不是有提到三姐的親事?”

  任時敏聞言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嗆,輕咳了起來,任瑤期忙上去給她拍背。

  “瑤瑤,你怎麼什麼都敢問?這些事情哪裡是你管的?”任時敏瞪著任瑤期責備道。

  任瑤期小聲道:“我就是見母親提起要讓三姐學管家的事情突然想到了,所以問一問。爹爹,到底祖父祖母是不是提到了這個?”

  任時敏有些無奈,見任瑤期一副他不回答就要跟他到底的架勢,他只能含含糊糊地道:“是提了這麼一句。”

  “是哪一家?”任瑤期忙問。

  任時敏皺眉,有些不悅:“瑤瑤!不該你問的不要問。”

  任瑤期低頭,卻是依舊死皮賴臉地跟著任時敏走。

  眼見就要出二門了,任時敏輕歎一聲:“韓家。”

  他的聲音不大,吐出的兩個字卻讓任瑤怔愣當場。

  韓家?

  又是韓家?

  難道這一世依舊還是沒有辦法擺脫上一世的結局?

  任時敏見任瑤期步子是止住了,卻是一臉呆怔的模樣立在那裡,便也停下腳步,皺眉道:“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任瑤期抿了抿嘴唇,突然道:“三姐不能與韓雲謙定親!”

  任時敏一愣,隨即眉頭皺得更緊,他打量了任瑤期一會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

  他輕歎了一聲,板著臉道:“你跟我到書房來。”

  說著任時敏又回轉身往西跨院的書房走。

  任瑤期默不做聲地跟在他身後去了書房。

  等到了書房,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時候,任時敏才一臉嚴肅地問任瑤期:“瑤瑤,你今日問這麼多不該問的,是為了韓雲謙?”

  任瑤期聞言抬頭,看著任時敏的神情好像是誤會了什麼。

  可是任瑤期沒有辦法與任時敏解釋,難道她能說韓雲謙與任瑤華訂婚會在婚期前又將婚事退了麼?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她說了也沒有人信。

  而韓家和韓雲謙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都算得上是一門極好的親事。

  於是任瑤期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任時敏卻是以為她默認了,不由得又是重重一歎:“瑤瑤,你年紀還小……雖說韓家提出了要與我們任家結親,而你祖父祖母以及大伯父都是樂見其成,不過按照年紀,他們屬意的是瑤華和瑤音。”

  任瑤期聽到這裡,原來人選還沒有最終敲定麼?只是要在任瑤華和任瑤音兩人之間選?

  任瑤華和任瑤音原本也是老太太想要嫁到丘家的人選,如今多了一個韓家,那麼最有可能的是到時候一個與韓家結親,另一個成為丘韞的未婚妻。

  任時敏見女兒的臉色不好,只能一臉彆扭地勸道:“韓雲謙雖然各方面瞧著都不錯,可是你不是嫌棄他棋品不好嗎?而且……而且你還連著贏了他兩次,是個男人都會心裡不痛快!”

 任瑤期原本還在一旁絞盡腦汁,聽見任時敏這麼神來的一句卻是哭笑不得了。

  “爹爹!你別亂想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任時敏看了女兒一眼,有些不信。

  誰沒有青春年少的時候啊?想他當年也曾默默想著要找個可以時時入他的畫的佳人。

  當年,原本任老太太還一心想要與姨母所在的方家結親,想要給他討方家的嫡女方雅慧。

  他見過那個表妹幾次,覺得她側臉入畫還行,正臉的話那個長得有些寬闊的鼻子就顯得不夠好看了。

  當時他還是有些憂愁的,想著自己總不能以後只畫她的側臉吧?那是他青春年少時最為困擾他的一件事情。

  任時敏覺得自己當年的心情應該與小女兒現在的心情差不多。

  不過任三老爺忘了,後來任家和方家的親事告吹,任老爺子為他聘了才被貶到燕北的獻王之女,他對困擾了他好幾年的方雅慧的鼻子的問題迎刃而解的事情卻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了,雖然李氏的容貌出挑,很難挑出什麼瑕疵,絕對是入畫的好材料。

  因為那時任時敏已經不喜歡人物畫了,他迷上了山水畫,並一直沉迷至今。

  所以其實他老人家當年所謂的少年情懷與他女兒的其實是不一樣的。

  看著任時敏一臉莫名其妙的感懷,任瑤期忙打斷道:“爹爹,不是說棋品如人品嗎?韓雲謙棋品不好人品肯定好不到哪裡去!這門親事咱還是不結為好!”

  任時敏回過神來,搖頭道:“這都是你祖父祖母的意思,我做不得主。”

  任家的大事雖然都有叫任家的成年男子參加,但是最終做決定的都不是他們,而是任老爺子。兒女們的婚事也是如此。

  任瑤期也想到了這一點。

  上一世任家和韓家結親,除了任時敏的贊同外最重要的其實還是任家有意與韓家結親,任時敏不過是誤打誤撞。他若是隨便看上個普通讀書人,任家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任瑤期歎了一口氣。

  任時敏又以自己的方式勸慰了女兒一番,然後就出門去了。

  任瑤期從西跨院出來的時候心裡卻是只有一個念頭,怎樣才能阻止任瑤華和韓雲謙的婚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6 PM

第74章 親事

  任瑤期心事重重的回來正房,李氏和任瑤華坐在炕上,周嬤嬤則站在一旁稟報事情,可能是因為李氏交代了讓她教任瑤華家務事,所以今日她稟報的詳細了些。

  “….丫鬟婆子們的夏衫也開始做了,用的是自己府裡的針線班子,主子們的衣裳則交給了雲陽城裡的譚記裁縫鋪,主子們去年的冬衣就有許多是譚記做的,老太太誇了她們的手工好。原本這些事情都是五太太分管的,但是最近五太太不舒服,不方便管事,大太太便將家裡衣裳換季的事情交給了大少奶奶。正好前年入秋的時候府裡購置了一批夏布,料子是極好的,就是花色主子們怕是不愛了,正好用來給丫鬟們做夏衣。”

  “大嫂到底是個能幹的,這樣能為府裡節省不少開支吧?”任瑤華聽了,轉頭對李氏說道。

  不想周嬤嬤卻是道:“大少奶奶這樣做,府裡上了年紀的媳婦婆子們倒是沒有話說,但是那些年輕一些的丫鬟,以往都是跟著主子們新挑選當季的料子做衣裳,料子雖然遠遠沒有府裡的好,但是顏色花色都是當年時興的,她們穿著便高興。所以大少奶奶這樣做雖說好心,到最後未必能討得了好。人就是這樣,占了便宜都當是應得的,感覺到吃了一點點虧的話那就會歸咎在當事之人身上。”

  “若是如此,大伯母管了這麼多年的家她難道不知道?為何不提點大嫂一句,反而任由她這樣做?”任瑤華有些不解。

  周嬤嬤聞言看了李氏一眼,若是平日裡她也不會再說什麼,可是如今任瑤華年紀不小了,有些事情再不教以後就晚了,這也是李氏讓她給任瑤華說這些家務瑣事的原因。

  於是她歎息一聲道:“這婆婆再好,畢竟不是親娘。”

  想了想,周嬤嬤接著道:“大太太對大少奶奶未必就不看重,可是她也有她的考量。世家大族向來都是嫡長子繼承家業,這任家以後終究會讓大少爺當家。可是如今大老爺和大太太正當壯年,大少奶奶以後還要在大太太手下過活多年。若是讓大少奶奶初接觸家事就順風順水,長輩們就可能看重隔了一輩的孫媳婦多過兒媳婦,如此等到以後婆婆當家的時候就會在媳婦面前少幾分威勢。”

  見任瑤華聽著有些愣怔,周嬤嬤有些語重心長:“所以一開始婆婆總要給媳婦幾個下馬威。你想想,若是這次大少奶奶做的不好,上至老太太下至丫鬟婆子都對她有微詞,等這時候大太太再出面護著大少奶奶並給她收拾殘局,大少奶奶以後會如何?”

  任瑤華皺眉:“以後大嫂對大伯母會更加尊敬,不敢輕易違背她的意見。”

  周嬤嬤滿意的點了點頭:“大太太只要大少奶奶對自己這個婆婆乖順,與她一條心,而不需要她越過她這個婆婆而在老太太面前得臉。如此,她自然會護著大少奶奶,不讓她吃大虧。”

  任瑤華聽了不由沉默片刻,歎息一聲道:“這宅院之內的彎彎繞繞可真多。”

  李氏掩嘴一笑,與周嬤嬤對視一眼,輕輕拍了拍任瑤華的手:“你慢慢跟著周嬤嬤學,每日都學一些,等到…就差不多能出師了。”

  任瑤華原本還沒在意今日李氏的反常,這會聽了這麼一句,又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臉上微紅。

  她張了張嘴想要問,終究還是不好意思問出口。

  任瑤期靜靜的站在一旁看了一會,李氏抬頭看到了她,朝她招手“期兒,你站在那裡做什麼?你也過來。”

  任瑤期順從的走了過去,與任瑤華坐在了一起,聽周嬤嬤繼續說家務事。

  之後李氏與周嬤嬤出去處理院子裡的事情了,任瑤華才問任瑤期:“你之前出去,父親有沒有提到過什麼事情?”

  任瑤期見任瑤華強裝自然的臉色,知道她定時猜到了什麼,便點了點頭:“嗯。”

  任瑤華低頭沉默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是哪一家?”

  雖然話語並不直白,任瑤期還是聽明白了她問的是什麼。

  “韓家。不過長輩們還未確定人選。”任瑤期看著任瑤華的神色,說道。

  任瑤華又是一陣愣怔。

  任瑤期也不再說話,姐妹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最後,過來學究,任瑤華才回過神來,她也注意到了任瑤期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由得有些若有所思。

  又過了兩日,韓家人再次登門,這次來的是韓老爺韓太太還有韓家兄妹。韓老爺與任大老爺去了外院,韓雲謙則被大少爺叫了去喝茶。

  對於這一次韓家登門的意思,任家人都心知肚明,也因此更加熱情。

  老太太遣了人過來叫李氏和任瑤華去榮華院,李氏連忙打發任瑤華回去梳妝。

  任瑤華看了看身上:“我這衣裳可以見客。”

  “這綠色兒穿著顯得不精神,你還是穿紅的吧。上次那一身銀紅色繡銀線撒花的就很好,你回去換了來。衣裳色兒重,頭上的金簪就換成那堆攢珠流蘇的。”李氏嘻嘻交代,最後還是不放心,便對周嬤嬤道:“還是你去看著她些。”

  任瑤華看了任瑤期一眼,轉身與周嬤嬤一起出去了。

  李氏也叫來屋子裡的丫鬟給她收拾一下。

  任瑤期看李氏在那裡梳頭,走到李氏身邊,給她挑簪子。

  李氏摸了摸她的頭交代道:“我與你姐姐去祖母那裡,你就在院子裡好好做針線。”

  任瑤期點了點頭,將手裡的一對富貴莊重的金累絲壽桃蟈蟈嵌玉珊瑚對簪遞給了給李氏梳頭的喜兒。

  不多會兒,任瑤華回來了。

  她穿了一件銀紅色銀線撒花的對襟襖,銀色月華裙,頭上挽了個活潑的元寶雙髻,帶著攢珍珠的流蘇簪子,看上去俏麗討喜。

  李氏將她大量了一遍,點了點頭,帶著她往榮華院去了。

  任瑤期目送她們離開,片刻後自己也出了院子。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去榮華院看看。

  走到花園旁邊的遊廊附近,不經意的一瞥看到園子裡的假山那裡似是站了一個人。

  任瑤期停住腳步,頓了頓之後,她緩步往園子裡走去。

  初春的季節,任家的花園也漸漸生機勃勃起來,滿院子的綠衣冒了頭,就連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裡也間或長出來了一些青草。原本整理院子的婆子是要將那些草拔掉的,卻被任時敏攔了下來,說這樣更好,多了幾分野趣。

  三老爺的品味沒有人敢置喙,所以也就由那些草瘋長了去了。

  任瑤期一路的腳步輕緩,她出來的隨意,身後只跟了兩個貼身丫鬟蘋果和桑葚。兩個丫鬟誰也不敢說什麼,只默默跟著任瑤期身後,低頭走路。

  假山那裡站著的人卻是十分警覺,在任瑤期幾人靠近前就察覺到了,轉過頭來。

  清俊的容顏,沉靜幽深的眼神,帶著少年人少有的安靜沉澱,是韓雲謙。

  韓雲謙靜靜的看著她。

  任瑤期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素面小襖,下身長長的同樣素色的裙擺露出真紫色的繡花邊,初春的淡金色陽光均勻的撒在她身上,柔和溫暖,少女白皙的肌膚仿佛吹彈可破。

  “韓公子。”任瑤期在他五步開外停下,屈膝行了一禮。

  韓雲謙收回目光,垂眸還了一禮,喊了一聲三小姐。

  “韓公子怎麼獨自在這裡?”任瑤期看了看周圍,見除了韓雲謙以外只有不遠處的一個總角小廝,見了她忙跑過來行禮。

  “益言兄要我在這裡等他,他剛剛有事暫時走開了。”韓雲謙溫和有禮的回道。

  任瑤期的視線越過他的肩頭,去看他之前盯著看的假山。

  聽說因為這座宅子的風水佈局極好,所以任家住進來之後對這宅子上下基本沒有做過大的改動。

  這座太湖石假山應該是有些年頭了,嶙峋怪狀的石頭被堆砌成個鐘飛禽走獸的模樣,只是任瑤期感覺到假山右上方一個有些像蒼鷹的石頭好像斷了一邊翅膀,獨翅的蒼鷹立在那兒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裡風水極好,你說對嗎?”韓雲謙也轉過頭去,看著那假山笑著道,“益言兄說這座假山正好是在五行八卦的一個陣眼之上,如實要休整非得高人不可。”

  因上次兩人走過燈陣,韓雲謙知道任瑤期是懂這些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7 PM

第75章 定局

  “地善則苗盛,宅吉則人榮。我曾祖父在世的時候,極信這些風水之術。”任瑤期淡聲回答。

  “哦?難道五小姐也信這些?”韓雲謙微微一笑,側了側臉。

  “韓公子不信嗎?”

  韓雲謙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索。

  任瑤期從後面看著他的背影,韓雲謙身如修竹,腰背挺直,不說話的時候身上有一種沉積厚重的氣質。

  半晌,他緩緩道:“我祖父倒是不信這些,記得幾年前薊州的祖宅要翻修,族裡的族伯都說要找個風水先生去看看,好旺後人,被我祖父拒絕了。”

  “我也不太信這些。”任瑤期微微一笑,“這宅子並非任家祖宅,是我曾祖父從當時一戶富戶手裡買來的,宅子原本的主人因躲遼人南遷了。若是這風水陣的靈驗的話,他們不是應該坐在家中也平安無事麼?何必要舉家南遷。”

  韓雲謙看向任瑤期,因為他的臉背著光,任瑤期看不見他的表情。

  片刻後他笑了,點頭贊同道:“五小姐說的有道理。”

  “聽說韓家世代定居薊州?”任瑤期隨口問道。

  “韓家的家譜上是這麼記載的。”韓雲謙溫和的道。

  “我沒去過薊州,不知道薊州人與我們燕州人生活習慣差的遠不遠。不過我見你和攸姐兒倒是與我們燕州人差別不大。你家中有出生在燕州的人嗎?”

  韓雲謙聞言,低頭想了想,微笑回道:“沒有。不過我祖父的外家祖籍好像是燕州這附近的,不過時隔幾十年,當年燕州這邊的親戚早就找不到了。可能也南遷了吧。聽聞當年燕北亂的時候,燕州也是十室九空。”

  任瑤期卻是在想,韓雲謙這回答還真是沒有任何的破綻。甚至連他祖父說話偶爾不小心帶出來些燕州的口音也能解釋得通了。

  “五小姐是來逛花園的嗎?”韓雲謙看著任瑤期笑問。

  任瑤期隨口道:“我從遊廊經過見這園子裡有人,看背影有些像我東府的二堂兄。我原本是想來打聲招呼的,不想卻原來是你。”

  東府二老爺的庶子任益林與韓雲謙差不多高矮,從背影來看還真的有些相似。

  韓雲謙失笑,看著任瑤期道:“原來如此,倒是雲謙唐突了,還請五小姐恕罪。”

  這時候後面似是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任瑤期回頭,便看到任益言和任益鴻兩人正朝這邊來,而他們身後還跟著任瑤華,任瑤亭和韓攸。

  “五妹妹,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正想讓人去叫你和八妹妹一起過來呢。”任益言看見任瑤期和韓雲謙微微一愣,隨機笑道。

  任瑤華,任瑤亭,韓攸三人也看到了任瑤期,任瑤亭的目光在任瑤期和韓雲謙身上停了許久,忽而有些似笑非笑的道:“五姐姐是出來逛園子的?真巧。”

  任瑤華對任瑤期淡淡道:“不是讓丫鬟與你說了,讓你在前面的亭子裡等嗎?”

  這話的意思是她讓人叫任瑤期來的。

  任瑤亭疑惑的看了任瑤華一眼,又看了看一臉磊落的任瑤期,臉色好看了一些。

  韓雲謙微笑道:“是我聽見有人來了,還以為是益言兄,便過來打招呼,不想卻是遇到了五小姐。是我失禮了。”

  任瑤華看了任瑤期一眼,微微撇過了頭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任瑤期走到她們身邊,笑著問任瑤亭:“七妹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聽說攸姐兒來了,我母親又因為二哥的婚事去薊州了,我便也過來瞧瞧。”任瑤亭轉頭沖著韓攸一笑。

  “二伯母去了薊州?”任瑤期微訝。

  “嗯,今日一早去的,估計要過兩日才能回來。”任瑤亭隨口道。

  任瑤亭說二太太是為了庶子任益林的婚事去了薊州,不過任瑤期知道二太太其實是去退婚的。

  二太太蘇氏在外人眼中是個十分完美的好主母,她治家有方,為人溫和謙遜,不嫉妒。東府二老爺的幾個妾都規規矩矩的,很少出什麼亂子,兩個庶子任益林和任益信對這個嫡母也十分尊敬。

  所以她會為了庶子的婚事奔走也不奇怪。

  不過任瑤期想的卻是,不知道這一世那位劉舉人家的姑娘是會不會因為被退婚的事情而想不開自盡。

  “如今春色正好,不如去那亭中坐坐如何?”任益言建議道。

  “亭姐姐說要給我們彈琴呢,去亭中正好。”韓攸高興的道。

  任瑤亭抿嘴一笑:“我是來獻醜的,你何必大聲嚷嚷到人盡皆知。”

  韓攸眨了眨眼:“反正等會兒就都聽到了。”

  “如此甚好,我這就讓人回去取琴。”任益言笑道。

  “我已經讓丫鬟回去取了。”任瑤亭忙道。

  她倒是有備而來。

  幾人一同行往亭中而坐。

  任瑤期發現原本應該來的任瑤音沒有來,便問了一句。

  任益言道:“十妹妹她著了涼,嗓子有些啞,說下次再與韓公子和韓小姐道罪。”

  任瑤亭的琴果然很快就取了來,她焚香淨手,當庭而坐,素手彈瑤琴。

  平心而論任瑤亭的琴彈的還算不錯,也難怪她敢獻醜了。眾人都或坐或站,安靜的聽著。

  韓雲謙原本是面向荷花池站著的,突然“錚錚錚-----”的一聲,韓雲謙皺眉回頭看了過來,卻正好對上彈琴的任瑤亭那含情的眼神。

  韓攸突然“噗嗤”一笑,見眾人都看向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與亭姐姐說,我哥哥他耳力極厲害,只要琴音有一點點錯他都能聽出來。亭姐姐聽了不信,剛剛便試了一試。你們看,我說的沒錯吧?你彈得好他不會注意,你要是錯了音他就會皺眉看過來。”

  在場眾人精通音律的便回想起,剛剛任瑤亭好像真的是彈錯了一個音,雖然並不明顯,可是韓雲謙還真的立即就察覺到了。

  不過這卻是讓人不由的想到了一句話:“曲有誤周郎顧。”

  傳說中這位周郎也與韓雲謙一樣精通音律,即便是喝的醉醺醺了,彈琴之人彈錯了他也能立即就察覺,然後朝著彈錯之人看去,對她微微一笑。曾經就有不少心儀於他的女子故意彈錯音,只為了引得周郎一顧。

  任瑤亭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暗示她對韓雲謙有意麼?

  韓攸心性單純,原本也沒想到這麼多,不過她見眾人的臉色有些奇怪,仔細想了想便明白過來,臉上不由得有些尷尬。

  還是任益言溫和笑著為韓攸解圍:“原來韓兄也有這毛病?我三弟也喜歡音律,改日他聽琴的時候,我定然也要試上一試。若是他聽不出來,我就笑話他是附庸風雅。”

  任益言這個長兄平日裡很有些兄長的風範,在姐妹兄弟中也比較有人緣,因此大家都很給面子的笑了。

  韓雲謙似是什麼也沒有察覺,他淡淡的笑著,溫和有禮,眼神卻是無波無瀾。

  正說這話,有個丫鬟跑了過來,行完了禮之後對任瑤期道:“五小姐,三老爺說讓您去一趟暖閣。”

  丫鬟說的暖閣就是上一次韓雲謙與任時敏,任益均對弈的地方。在這園子的西北角,離著這湖心亭並不算太遠。

  “三叔什麼時候回來的?”任益言訝異的問道。

  那丫鬟道:“三老爺剛來暖閣不久,聽說幾位少爺小姐在這裡,便讓奴婢過來請五小姐過去。”

  任瑤期起身,對眾人告罪一聲,跟著丫鬟往西北的暖閣去了。

  任瑤期一進去就看到任時敏背著手站在窗前,見她進來便轉頭看來:“過來陪爹爹下幾盤棋。”

  任瑤期跟在任時敏身後坐在了棋盤前才挑眉問道:“爹爹叫我了來就是為了下棋的?”

  任時敏看了任瑤期一眼,突然歎息一聲,有些無奈道:“我剛從外院回來,你祖父正與韓雲謙的父親在談任韓兩家聯姻之事。”

  任瑤期一驚,怎麼這麼快?

  任時敏見任瑤期的神情,不由得搖了搖頭:“聽說鹽井之事兩家談的很順利,無論是任家還是韓家都投入不少,所以….”

  所以繼續一門親事來穩固兩家關係?

  任瑤期皺眉。

  或許是她對韓家有偏見,她怎麼就覺得是韓家急需一門親事來取得任家的信任?

  “你祖父剛才叫了我過去,聽他話裡的意思,兩家定下的人應該是你的姐姐瑤華。”

  任瑤期臉色越加難看了。

  這個婚約來的太快,她根本就沒來得及想辦法阻止。

  原本以為這一世沒有了任時敏和任益均的攪合,韓家和任家就算是想要結親也得過一陣子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

  “你祖父的決定沒有人能更改,我之前又試探的問了一句別的任家女兒行不行?他說他都有安排,然後就打發我出來了。”

  都有安排?任瑤期忍不住冷笑。

  真要聽他的安排,她們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事已至此,你以後還是離韓雲謙遠一些吧。”任時敏突然嚴肅的道。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8 PM

第76章 反常必妖

  任時敏始終認為任瑤期對韓雲謙有些不同恐他想的其實也沒有錯,只是想錯了方向。

  任瑤期搖了搖頭:“爹爹,我之所以對韓家如此關注,不過是因為我覺得韓家行事有些怪異罷了。”

  “怪異?韓家怎麼怪異了?”任時敏疑惑道。

  任瑤期對任時敏正色地道:“在韓雲謙外祖父那一輩,韓家只不過是一個稍有些家底的地主罷了。直到韓雲謙的父親出現,說服了韓家的當家利用韓家的積累的資產做成了幾筆買賣韓家才漸漸開始在薊州立足。按理說,薊州也算是燕北最為繁華的幾個州城之一,韓家人又是在當地土生土長,無論是從人脈還是地利而言他們都沒有必要自剛剛在豪門大戶中間站穩腳跟的薊州遷來我們燕州的白鶴鎮。而且韓家也算不上什麼世家大族,規矩卻是比誰家都大,韓家女子連出門一趟都不易,可是瞧韓雲謙和韓小姐的談吐卻並不似那見識淺薄之人。反常即為妖,韓家讓我感覺到不安。”

  任時敏聞言皺眉想了想,卻是搖頭笑了:“你整日裡想這麼些沒根沒據的事情做什麼?或許韓家搬遷是因為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門風嚴謹也不過是因為長輩們對子孫過於關愛。且韓家又不是憑空冒出來的,人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我們與韓家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他們為何要處心積慮的算計我們?而且就算是他們想要算計,有你祖父在你還怕任家吃虧?”

  任時敏這話倒是十分直白,對他父親的精明性子清楚的很。

  任瑤期卻是有些無力,連任時敏都不相信她的話,任家又還有誰會相信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的“胡亂猜測”?

  即便是她,如果沒有上一世的經歷的話別人跑來告訴她韓家的人都是大奸大惡不安好心的,她也不會相信。這麼些年,韓做事雖然低調,卻也是本本分分的商人,韓家出來的人也都個個謙遜知禮,休養極佳。

  她總不能將上一世的經歷告訴別人。若是任家的人聽了,首先想到的不是一把火將她這個“妖孽”給燒了就是將她送進瘋人塔,任瑤期無不諷刺地想。

  知道再多說無益,任瑤期便也不再試圖辯駁坐下來陪著任時敏下了一局棋,然後告辭離開了暖房。

  任時敏還不忘叮囑她:“既然討厭那個韓雲謙就離著遠一些啊,不要去找他麻煩了。你就想想他連著輸給你兩次,裡子面子也都丟得差不多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任瑤期:“……”。

  從暖閣裡出來之後,亭子裡只有任瑤華在,她站在亭中向著荷花池的圍欄邊,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胭脂紅底青花八仙文碗在喂魚。

  春風吹拂在她的臉上,髮絲微揚,裙裾流動完美的側臉輪廓十分美麗精緻,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景。

  不過下一刻,任瑤期就看到任瑤華隨意的一揚手,將碗裡的魚食一股腦兒的全倒進了荷花池裡,然後看著荷塘中的某處發氣呆來。

  任旁邊的丫鬟香芹在那裡跳腳:“呀,小姐哪裡有您這樣子喂魚的!您這樣池子裡的魚怕是全要撐死了。”

  任瑤期緩步走過去,站在了她旁邊,微微探出了頭去看水裡爭食的魚。

  任瑤華轉頭看了她一眼又轉了回去,依舊盯著荷塘裡不語。

  兩人在亭中無言相立許久蕪菁香芹兩個丫鬟朝著亭子裡的丫鬟婆子悄悄努嘴,讓她們都退了出去,遠遠守著。

  “你是不是與四妹妹一樣的心思?”任瑤華突然開口問道。

  任瑤期側身靠到倚在欄杆上,仔細打量著任瑤華。任瑤華沒有看她,只是抿著唇聽著池面,仿佛剛剛那句沒頭沒尾的話並不是出自她的口。

  “若是我是呢?”任瑤期對於任瑤華與任時敏不謀而合的想法啼笑皆非之餘竟是來了這麼一句。

  任瑤華卻似是被她驚到了:“你……。”瞪了任瑤期半響,想要叱駡她兩句,終究還是沒有罵出口來,最後她皺眉道,“將不該有的心思都收起來,這些事情不是你想要如何就能如何的。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

  “姐姐,如果我說我以後阻撓了你是為了你好你信不信我?”任瑤期淡淡打斷她道。

  這還是她第一次喊任瑤華姐妲,任瑤華一愣,半響她瞥過頭去冷哼一聲道:“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至於我的事情自有長輩做主,還用不著你來給我操心!”說完這一句,她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任瑤期輕歎一聲,沒有回頭,依舊是低頭看著池子裡已經漸漸平息下來的魚群。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有腳步聲往這邊來了。

  任瑤期偏頭便看到了緩步行來的韓雲謙。

  “五小姐怎麼一人在此?益言兄他們呢?”韓雲謙對任瑤期微微一笑,有禮的問道。

  “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就不在這裡了。韓公子沒有與哥哥他們一起嗎?”任瑤期笑問。

  韓雲謙走了過來,站到了任瑤期旁邊,與她一起向著池塘的方向,溫和地笑道:“沒有,我…”

  正當這時候,與亭子隔著一方池塘的對面小徑上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任老哥過獎了,我瞧著益言就很好,不但穩重知禮,還談吐不俗。”

  任瑤期聽這個聲音有些陌生便轉頭看了過去,便看到任老爺子和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正並肩往這邊走來。

  那男子雖然年紀不小了,卻依舊是精神矍鑠,腰背筆直,額頭寬闊,面貌端正,有些紅光滿面。瞧著一劃爽朗又平易近人的樣子,很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

  任瑤期正想著這人是誰,卻見站在她身邊的韓雲謙臉色微變,不著痕跡的從任瑤期身邊走開了。

  雖然他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溫和,動作也並不明顯,任瑤期還是察覺到了。心中微訝。

  “是我祖父來了。”韓雲謙朝任瑤期點了點頭,說了這一句,就轉身迎了出去口步子沉穩,不慌不忙,一如既往。

  這位就是韓老爺子韓東山?任瑤期念加驚訝。

  韓東山並不姓韓,韓是他妻族的姓氏,他本身的姓沒有人在意,韓東山自己也沒有在人前提起。

  任瑤期憑著自己的猜測和上次從去韓家取畫的丫鬟口中所說的話‘一直以為韓東山是個眼神陰鷙,表情嚴肅的老人。不想竟是這般磊落爽朗的模樣。

  心中雖然驚訝萬分,任瑤期還是立即走了出去。

  那邊說笑著的任老爺子和韓老爺子也看到了他們。”,謙兒,你怎麼還在這裡?”等他們走近了,韓老爺子笑呵呵地道。他的目光在任瑤期身上停了一瞬,帶著長輩對晚輩的那種大量,並不讓人討厭。

  任瑤期上前去給任老爺子和韓東山行禮。

  任老爺子點了點頭,見韓老爺子在打量任瑤期便隨口提了一句:“這是我家老三的小女兒。”

  韓老爺子聞言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任瑤期一會兒,忽然笑了,對她慈和地道:“你是叫瑤華?”

  任瑤期一聽就知道韓東山誤會任老爺子的話將她誤認作任瑤華了,任老爺子也及時更正道:“瑤華是老三的長女,這是我排行第五的孫女。”

  韓老爺子依舊是笑著,卻是往韓雲謙那裡看了一眼。雖然他很快就轉開了視線,卻還是讓一直注意他的任瑤期發現了。

  任瑤期說不準剛剛韓東山那一眼是什麼意思,總覺得有些意味深長。

  韓雲謙低頭站到了韓東山的身後。

  韓東山笑著對人任老爺子道:“不是說要我幫你看看這園子裡的風水麼?我們繼續?”

  任老爺子摸著鬍鬚道了一聲好。

  任瑤期笑著問一臉和善的韓東山:“韓老爺子會瞧風水?”

  韓東山但笑不語,任老爺子道:“韓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因緣巧合得過一位玄學高人的指點。”

  任瑤期聞言,挑眉瞥了韓雲謙一眼。

  韓雲謙前不久還與她說,他祖父不信風水之術,這會兒怎麼就成了風水大師了?

  韓雲謙依舊微微低著頭,面色不變,似是沒有聽到一般。

  “我們要去假山那邊看看,你先回你的院子去吧。”韓老爺子對任瑤期交代道,在外人面前,任老爺子對孫輩們還都是很和藹可親的。

  任瑤期屈膝行禮,道了一聲是。停住了腳步。

  她靜靜地看著那三人走遠,垂眸思索了片刻,便隨即轉身往紫薇院去了。

  紫薇院正房,李氏正坐在炕上與周嬤嬤說話,也不知道談到了什麼,李氏的心情十分不錯的樣子。

  任瑤華沒有回來,可能是去了榮華院。

  任瑤期笑著走了過去,行了一禮,在李氏下手邊坐下:“母親,我有事情要與您商量。”

  李氏有些訝異地看了任瑤期一眼:“什麼事?”

  周嬤嬤已經從馬紮上起身,將在一旁伺候的幾個小丫鬟打發了出去,並安排了喜兒和鵲兒守在了門口。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8 PM

第77章 援手

  見周嬤嬤也要出去,任瑤期忙叫住了她:“嬤嬤也留下吧”。

  周嬤嬤應了一聲,束手站到了南炕一側。

  任瑤期這才對李氏道:“母親,我剛剛在院子裡看到了祖父和韓家老爺子了。”

  李氏聞言與周嬤嬤對視一眼,微微坐直了身子:“雲謙的祖父也來了?”

  想必李氏是真的很滿意韓雲謙的,這會兒就連稱呼都換了。

  “由此可見韓家對這件事情也是極為重視的。”李氏歡喜地對周嬤嬤道。

  “韓家只有韓公子這麼一根獨苗,自然是重視的。”周嬤嬤嬤也笑著點頭附和。

  任瑤期看著她們的神色,繼續道:“剛剛父親說,祖父已經定下了三姐。”

  李氏嗔怪地瞪向任瑤期:“這種事情你怎麼好去打聽?小小年紀操得什麼心!”言語間似是對任瑤期的話並不太驚訝,想必是之前就已經從老太太的口風裡聽出來什麼了。不過她臉上的喜悅卻是豪不掩飾的。

  韓雲謙相貌好,性子謊和,聰慧好學,還是韓家的獨子。這樣的親事輪誰來看都會說一聲好。

  李氏這個一心為女兒著想的母親,並沒有錯。

  就連任瑤期也找不出來這門親事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如果她不知曉結局的話。

  “母親,我之前聽到攸姐兒身邊的一個嬤嬤在悄悄打探三姐的性情。”任瑤期低頭道。

  李氏一愣,微微皺眉:“都打聽些什麼了?”

  任瑤期想了想:“性情,為人處事,還有前年被送到莊子上是因為何事。”

  “是向誰打聽的?那人怎麼回答的?”李氏有些緊張道。

  “是向我身邊的一個小丫鬟,母親放心,她沒有亂說話。”任瑤期安慰道。

  李氏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她也擔心女兒脾氣不好的事情被人加油添醋地說給韓家知道。

  “母親,攸姐兒不像是胡亂打聽的人,她也不會問這些。想必是韓家的老太太或是太太讓那婆子來探聽的。”

  周嬤嬤點頭贊同:“這是當然的。”

  任瑤期邊看向李氏:“母親,韓家是娶婦,任家是嫁女。韓家都在這個關頭來探聽我們任家的情況,我們是不是應該也要派人去韓家探一探情況?”

  “李氏皺眉看向周嬤嬤。

  任瑤期又道:“母親,聽說韓家這一脈在韓氏一族中說話都是舉足輕重的。韓家又只有韓雲謙這麼一個男子,將來他的妻子並定要擔負良多。依三姐的性子,你覺得如果她沒有早做準備她能否應付得過來?”

  這次周嬤嬤也點了頭:“五小姐說的有道理。這家族中的瑣事其實是最容易被人鑽空子的。三小姐若是能早做準備也好,以免以後被人看輕了。”

  李氏猶豫著道:“可是韓家家風極嚴,我們貿然派人過去打聽被韓家人察覺了怎麼好?”

  任瑤期笑著道:“母親,韓家才搬來我們白鶴鎮多久?你即便是派人到韓家去問情況,又能探出個什麼來?就如我們的丫鬟對著韓家的人也都是挑好的說一樣。

  倒是薊州那邊,韓家人在薊州生活了這麼多年,親戚朋友街坊鄰居也都相互知根知底。我們能派人去薊州打聽就再好不過了。”

  “去薊州?”李氏看了看任瑤期又看了看周嬤嬤,“會不會太謹慎了些?我瞧著韓家人口簡單,上上下下也都和順,應該不會有什麼好打探的。”

  任瑤期聞言卻是不贊同地道:“娘韓家人口簡單麼?那是因為你只看到白鶴鎮上的這個韓家,韓氏一族你瞭解多少?”

  “這。”李氏語塞。

  任瑤期又接著道:“我們不知道,不代表沒有問題。就像韓家在韓氏一族中明明就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可是他們為何要離了薊州搬來我們燕州你知道多少?韓家的家風對女子那麼嚴,可見當家的人是個嚴肅的,可是我今日瞧見的韓老太爺卻像是個性子爽朗的人還十分可親。那麼韓家現在真正的當家人又是誰?還是韓老爺子的真正性情與他面上表現出來的天相庭徑?若真是如此,我們不打聽清楚了好早做準備,三姐以後不會寸步難行嗎?”

  被任瑤期這麼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李氏不由得有些臉紅。

  這些事情她還真的完全沒有想過。

  想到自己這些年在任家若是沒有周嬤嬤看顧,不知道還能不能坐在這裡待到現在。這麼想著李氏覺得果然還是自己想的太少。

  “可是我們要派什麼人去薊州?”李氏松了。想了想,“要不要與老爺商量,或者讓老太爺和老太太派人去一趟?”

  “爹爹那邊打聲招呼就好,他應該不會有意見的。至於祖父母那邊……我覺得還是我們自己派欠縣吧,暫時先不勞兩位老人家了。否則任家若是真的查出來韓家有什麼問題,我們也不會知道。”

  只要是對任家有幫助就算韓家再不堪任家也會讓任瑤華嫁人的。

  李氏沉默了片刻,也沒有再反駁了,只道:“那派誰去比較好?”

  任瑤期笑著眨了眨眼:“母親,你是不是有許久沒有跟外祖母寫信了?”

  李氏一愣,隨即眼中一亮:“對了,可以找母親幫忙。李家與韓家素無往來這樣即便以後被韓家發現了也可以推脫。”

  周嬤嬤笑道:“那太太不如現在就去寫一封信?奴婢好儘早讓人給送到雲陽城去。這件事情宜早不宜遲。”

  李氏點了點頭,欲起身任瑤期忙將她按下了:“我去準備筆墨,母親你說,我替你寫。”

  李氏見她這模樣,不由得失笑:“那你去吧。”

  任瑤期便出門去喚丫鬟。

  李氏看著她的背影‘笑容滿足地道:“她們兩姐妹能如此,我就放心了。”

  周嬤嬤也笑:“畢竟是親生姐妹,太太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前幾年不過是兩位小姐年紀小,性子擰罷了。”

  不多會兒,任瑤期就帶著棒了筆墨紙硯的丫鬟進來了。

  任瑤期坐在桌旁拿起筆蘸了墨,笑吟吟地問李氏:“母親,你說我寫。”

  李氏邊將請求自己母親幫忙查韓家的事情說了一邊,任瑤期端正地桌在那裡,穩穩地書寫。只是除了李氏說地那些,她自己也加了一些話在上頭。

  畢竟李氏想要查的側重點與她的不同。

  任瑤期寫完了之後自己看了一遍,又讓李氏也來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添加的。李氏看了後直點頭:“如此就好了,如此就好了。”

  任瑤期便吹幹了墨,裝了封,遞給了周嬤嬤:“嬤嬤快讓人送去外祖家吧。”

  周嬤嬤不敢耽擱,應聲借了信去了。

  任瑤期突然像是放開了心裡的一塊大石,總算是能松一口氣了。

  她其實最想要查的是韓東山的底細。

  韓家以前祖祖輩輩都是薊州的地主,家境富裕也僅止于富裕。韓東山的出現,是韓家的變數。

  而韓家祖孫從任家回去之後兩人之間也有過一段對話,

  韓家的書房裡,韓東山坐在書案後面無表情地打量著站在前面的孫子,手心裡緩緩轉著一對幼兒拳頭大小的白玉圓球。

  韓雲謙微微低頭,似是看著自己眼前的方寸之地,又像是什麼也沒有看。雖然他頭是低著的,姿態恭敬,背脊卻是挺直的。

  “任家已經同意與我們結親。”韓東山淡淡地道,嘴角微揚,瞧著卻是十足的嘲諷之色。

  韓雲謙像是沒有聽到,又像是這件事情與他無關,眼皮子都沒有抬一平。

  “今日那個任五小姐就是上次從你手中將畫要回去的人?”韓東山出其不意地道。

  “是的,祖父。”韓雲謙低聲應道。

  韓東山手中的兩顆玉石球轉得快了些,似是在沉吟:“任家的意思是讓你和任三小姐定親。不過我瞧著你與那位五小姐似是比較投緣。現在親事也還沒有最終定下來,我就為你求娶任家五小姐如何?”

  韓雲謙臉色一變,立即抬頭,然後就對上了韓東山那雙冷厲中陰隱含著精光的眼眸。

  韓雲謙暗自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定下心來,他聽到自己冷靜的聲音緩緩道:“定的是誰結果都是一樣,何必多此一舉在這個時候惹任家人不快。”

  韓東山看了韓雲謙良久,仰頭靠在了背後的楠木交椅裡,語氣也放輕緩了許多,又是一副通情達理的好長輩模樣:“你心裡有數就好。”

  韓雲謙行了一禮:“孫兒先退下了。”

  “嗯。叫你父親進來,我有事情要交代他。”韓東山淡聲道。

  韓雲謙應了聲退了出來。

  春日午後的日頭少了幾分冬日的懶洋洋,兢兢業業地將萬物都鍍上了一層均勻的金絲釉,韓雲謙從廊下緩步走了出來‘走在了被陽光照了滿堂的庭院裡,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溫暖又和煦。

  在來往的僕婦們眼中,少爺依舊是溫雅沉穩,淡然高華。

  可是韓雲謙現在腦中只迴響著祖父之前的那一句:“我就為你求娶任家五小姐如何?”

  他並沒有感覺到高興,喜悅,歡快之類的情緒,他只是莫名的就汗濕了衣背。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9 PM

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3-11-25 01:42 PM 編輯

第78章 跳出來的人

  任家和韓家如今就像是郎有情、妾有意。雙方對聯姻之事已成達成了默契,如若不出意外,很快就要互相交換信物將這樁婚事定下來。

  而最先沉不住氣跳出來的是東府的任瑤亭。

  在韓佳人來訪的第二日,東府的老太太廖氏就過來了。

  廖氏來的還挺早,那時候西府各房的晚輩剛好給榮華院的任老太爺和任老太太請完安正要離開,門房的人就過來稟報說廖氏帶著七小姐過來了。

  任家並未分家,任家的東府和西府實際上還算是一府。東西兩府之間雖然隔了一條長長的花牆,牆上卻是開了洞門的。可是廖氏來西府從來不從哪花牆中間過,她偏要正兒八經的走正門,還要打發門房來稟報。

  廖氏和丘氏年輕的時候不合,兩人明槍暗箭來來往往了無數回合。在任家上一任家主任寶明還在世的時候,因為他老人家最注重長幼有序,所以不管妯娌兩人如何爭鬥,只要一鬧到長輩那裡去就都是廖氏不對,廖氏因此對自己的公公十分不滿。

  在任寶明去世的時候曾經有遺訓,大房和二房不分家。廖氏病床前答應的好好的,等公公頭七一過就找了個由頭與丘氏大吵了一架。然後帶著兒子搬到了隔了一道花牆的東園。她雖然沒說分家的話,可這麼多年來兩房都是各過各的,除了大房每個月撥一筆款項給東府,維持東府各人的生活。

  而廖氏也堅持讓東府的人來西府都一定要走大門,不允許從兩府之間的花牆穿過來。任家的二老太爺常年不在燕北,來信說了她兩次都無果。

  西府這邊任老爺子見她也就只能這麼鬧鬧,便也由著她去了。反正這宅子大,原本就分了東府和西府的,也不用重新改院子。反倒是廖氏和丘氏兩人分開了任家也清靜了許多。

  任家的晚輩們見廖氏過來了,紛紛給她行禮問安。丘氏臉上帶著客套的笑:“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廖氏雖然是燕北人,可是個子不高,人還有些胖,看上去有些富態,聽了丘氏的話,廖氏臉上也擠出來些笑意,然後先與任老爺子打招呼叫了一聲大伯。

  “你們還沒用飯吧?老大媳婦,再加兩付碗筷過來。”丘氏對兒媳婦交代道,見廖氏也沒拒絕,邊又對任瑤華和任瑤音道,“你們各自回自己的院子用膳吧。”

  廖氏的眼睛在任瑤華身上掃了掃,點頭道:“我今日來是有事情要與兄嫂商量,她們先離開也好。亭兒你也先出去。”

  任瑤亭一直安靜的跟在廖氏身後,在任瑤華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看了過來,眼中的冷意讓人心悸。聽見廖氏的話她低低應了一聲是,跟在眾人身後一起走了出來。

  “三姐姐,我有話要與你說。”任瑤亭叫住了任瑤華。

  任瑤華之前就感覺到了任瑤亭的敵意,她心裡隱隱明白是為了什麼。不過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因此聽見任瑤亭的話感覺到煩躁的不行,冷冷回了一句:“我要先回去用膳,有什麼事情等我得空了再說吧。”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任瑤亭緊緊盯著她的背影,下唇被自己咬得有些泛白。

  等閒雜人等一走,廖氏就坐下發話了:“我記得大伯曾經義正言辭的指責過我說任家是不分家的?”

  “弟妹這是何意?”任老爺子皺眉訝異道,有些弄不清楚廖氏怎麼又會舊事重提。

  廖氏微微冷笑:“既然沒有分家,怎麼韓家和任家要結親這麼大的事情我們東府都不知道?聽說任家還要與韓家一起合夥辦鹽場?呵,難不成有好事的時候就只是你們西府的事兒了?”

  任老爺子聞言無奈的搖頭:“鹽場之事我有寫信去知會二弟一聲,他也是贊同的,大房和二房既然沒有分家,那無論任家怎麼得利,都是兩房共同之利,弟妹此言著實有些無理取鬧了。至於任韓兩家的婚事,只是兩家各自都有這個打算,現在也還沒有最終定下來。”

  廖氏聽了這話有些不樂意了:“我無理取鬧?那好,既然如此我們東府也有適齡的姑娘。既然你們堅持東西一家,那嫁的是東府還是西府的也沒有什麼區別,就讓我們東府的姑娘嫁吧。”

  說著,廖氏瞥了丘氏一眼:“當年你們大姐兒得了顧家那門好親,之後二姐兒也嫁入了京城顏家。給我們東府的長孫卻結了那麼一戶破落戶,那家姑娘還是個命硬的。若不是她還未過門家裡就接二連三的出了事,我還被蒙在鼓裡。這事情我也不用你們給我什麼交代了,但是韓家這門親事西府必須要讓了我們。”

  丘氏忍了許久,聽了這話實在是被氣得有些肝疼,忍不住道:“當年與顧家結親的時候,西府有適齡的姑娘嗎?難不成還讓顧家二少爺等個七年八年再成親?至於顏家那門親,難道不是二弟捎了信回來巴巴的求了我把瑤琴給了人做填房的?這幾年二弟和時序在京城裡過的順風順水,難道沒有顏家的幫襯?而益林的親事我們在定下來之前也是徵求過二弟和你意見的,你當時怎麼不站出來反對?劉家沒出事之前,誰又料到劉家的姑娘是這麼個命格?弟妹,你說冤枉話也要有個度。”

  廖氏聞言撇了撇嘴,她不甘心被丘氏駁的無言以對,可是暫時又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任老爺子對這兩人性子是清楚的,知道不能再讓她們吵下去,否則就沒玩沒了了,便站出來打圓場:“好了,一人少說一句吧。”

  他正色道:“韓家和任家的親事是韓家先提的,韓老爺子和韓家的太太一開始就是看中的瑤華。且也只有瑤華和瑤音與韓家少爺的年紀最相宜。至於瑤亭的親事,我會記在心上,到時候定不會委屈她就是了。都是任家的姑娘,我是不會厚此薄彼的。”

  廖氏今日會過來,是因為昨夜聽到孫女院子裡幾個婆子在議論東西兩府幾位少爺小姐的婚事,說什麼好親事都讓西府的占了,由此可見以後西府吃肉東府可能連湯都沒得喝。又說韓家怎麼怎麼富裕,韓家的少爺怎麼怎麼出色,明明東府也有合適的姑娘,西府那邊卻是連問都沒有過問一聲就要定親了。

  廖氏聽了之後就睡不著了。

  她這人也不算是個多精明厲害的,偏偏她這一輩子就與丘氏杠上了。別的都好說,就是見不得丘氏比她得意,忍不得丘氏比她多占了便宜。

  也因此在任家上一任家主去世後她也知道任家的後院是丘氏這個長媳做主,便千方百計的要和大房的人劃清楚界限,就是不想看著丘氏臉色過活。

  聽了任老爺子的話,廖氏冷笑道:“以後的事情誰又能清楚?我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

  任老爺子見她油鹽不進,只能好脾氣的道:“那弟妹想如何?韓家的親事也不能是我們自說自話,韓家那邊屬意的人選確實是三丫頭。”

  廖氏聽了這話,又看看偏過頭去的丘氏,想了想,卻是心中一動,笑道:“我也不是非要結韓家這門親。我知道雲家有位少爺在我們任家,雲家未必沒有與我們任家結親的意思,雲家的老太太和大嫂又是堂姐妹…若是真如大伯說的你們沒有私心,那不如相隔法子促成我們東府與雲家的親事?”

  丘氏聞言卻是忍不住冷笑了,這算盤倒是打得精。她正要說話,任老爺子卻是一個眼風過來,丘氏咬了咬牙才將頭撇過去當做沒有聽到。

  任老爺子對廖氏溫和的道:“弟妹說的這件事情,我會仔細考慮的。若是雲家到時候真的有這意向,那是東府的姑娘出嫁還是西府的姑娘出嫁都是一樣的。”

  廖氏卻是看著被氣得不輕的丘氏,笑道:“大伯此言當真?”

  任老爺子臉色一板:“我可說過白話?”

  廖氏笑了笑:“自然是沒有的,那不如大伯今日就給我一個准話,若是韓家的親事不能給我們西府,那任家今後若是要與雲家議親,就只能是我們西府的姑娘嫁過去,如何?”

  “你這還不是無理取鬧?”丘氏氣道。

  任老爺子卻是擺了擺手:“這事且這麼定了。”

  丘氏被氣得心口發悶,差點背過氣去。

  廖氏卻是笑了,也不再胡攪蠻纏,爽快的起了身:“既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用膳了。”

  廖氏走後原本還被氣得發抖的丘氏卻是平息了臉上的怒氣,立即變得氣定神閑起來。

  任老爺子有些訝異的看了她一眼。

  丘氏漫聲吩咐丫鬟們將飯食換了熱的來,一面道:“她這性子我最瞭解不過了,不就是見不得我得意麼?我若是不讓她氣一氣,她是不會走的。”

  丘氏心裡有些不屑,廖氏那種頭腦連自己的媳婦都拿捏不住,也只配被人給當槍使了。她壓根兒就從未把廖氏放在心上。

  至於雲家的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就算是以後有了這一撇,任老爺子答應的事她可沒答應。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39 PM

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3-11-25 01:43 PM 編輯

第79章 查探的消息

  廖氏出來的時候,任瑤亭還靜靜的立在廊下發呆。

  轉頭看到廖氏滿面的得意任瑤亭眼睛一亮,忙上前去攙扶廖氏:“祖母,怎麼樣?您與伯祖父說的事情他同意了?”

  廖氏見是自己唯一的嫡孫女,臉上的笑意越發達了,拍了拍任瑤亭扶著自己的手道:“自然是同意了。”

  任瑤亭狂喜,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那三姐姐和韓公子的親事….成不了了?”

  廖氏聞言有些奇怪的看向任瑤亭:“你是如何得知我是來說這件事情的?”

  任瑤亭支支吾吾:“早上見您心情不好,我便問了問您院子裡的人。”

  廖氏倒是不以為忤,反而因為孫女關心自己而高興。

  “那三姐姐她….”任瑤亭十分想要知道確切消息。

  廖氏不在意的道:“兩家聯姻又不是兒戲,怎麼說會說不成就不成了?聽他們那意思,應該過不了多久韓家就要遣媒人上門了。”

  任瑤亭聞言如遭電擊:“你說什麼?韓公子還要與三姐姐定親?”

  廖氏有些奇怪的看了任瑤亭一眼:“你這麼大聲做什麼?”

  任瑤亭臉色蒼白,失魂落魄的跟著廖氏走了。

  又過了幾日,任瑤期剛從西跨院的書房出來,丫鬟桑葚就稟報她道:“小姐,您外租家來人了,太太正招了人在正房說話呢。”

  任瑤期聞言轉身就往正房走,一邊還問道:“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稟報我一聲?”

  “進來還不到一刻鐘,您當時正在書房,老爺他不許奴婢們隨便進出書房,奴婢不敢進去。”桑葚一邊跟上任瑤期的腳步,一邊回道。

  任瑤期便也不多說什麼,徑直往正房去了。

  李氏的兩個大丫鬟喜兒和鵲兒都守在門口,周圍沒有其他的婆子丫鬟,任瑤期一看就知道是周嬤嬤吩咐了不准閒雜人等近前來的。

  喜兒和鵲兒見任瑤期走了過來,對視了一眼,喜兒正想要進去稟報一聲,任瑤期已經擺了擺手自己掀簾子進去了。

  喜兒和鵲兒又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束手立著沒動。

  任瑤期進去的時候,明間沒有人,右手邊的東次間傳來了細微的說話聲。她走到簾子下,聽到裡面一個女聲在道:“….夏生還打聽到韓家的那位老太太原本也是個能幹的,因為韓建平只生了她一個女兒,髮妻又死的早,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做主。不過在嫁給韓東山之後,她就極少出來走動了,每日只在內宅相夫教子….”

  任瑤期站在那裡聽了片刻,沒有進去,卻是又轉身出來了。

  示意喜兒跟著她到一旁去,任瑤期問道:“來的是倚紅姑娘?她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喜兒雖然有些驚訝任瑤期這麼快就出來了,而且還像是沒有進去的樣子,不過她還是極快的輕聲回道:“來的是倚紅姑娘,與她一起來的還有那個叫夏生的武生。不過他是男子,進不得內院,周嬤嬤就安排人領著他在外院喝茶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裡面在說話,我就不進去了。”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走到紫薇院門前的時候,任瑤期招手叫來一個婆子:“你去一趟外院,把我外祖府上來的那個叫夏生的人帶到二門外的怡然亭。”

  怡然亭雖然不在外院,卻是離著二門極近。平日裡婆子丫鬟們要見外院的人大都就在那裡,因亭子周圍視野極好,附近又有人走動,所以不怕什麼陰私。主子們要出門,若是轎子或者馬車還沒有來的話也會在亭子裡等上片刻,所以任瑤期去那裡也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不合宜。

  任瑤期回房換了身外出的衣裳,然後帶著兩個丫鬟,兩個婆子往二門去了。

  夏生已經被人領著在怡然亭等著了。

  見是任瑤期出來,夏生還有些驚訝,他還以為是周嬤嬤叫他來的。

  “表小姐。”夏生低頭行了一禮。

  任瑤期點了點頭:“這次是你去的薊州嗎?”

  夏生拱手回道:“回表小姐,是小的。”

  “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你,倚紅轉述的怕是沒有你清楚。”任瑤期看著夏生笑道。

  “表小姐請問。”

  “韓家前任族長任建平只生了一個女兒,韓東山不能接任族長之位,那現任族長是何人?”

  “韓家現在的族長是韓建平的一個遠房堂弟韓建新。他年紀小了韓建平近二十歲,與韓東山的年紀差不多,不過他的輩分大,所以韓東山就推舉了他為族長。韓建新雖然是族長,不過對韓東山卻是十分倚重,族中大小事務都會與韓東山商量了之後才做決定。前幾年,韓家要辦族學也都是韓東山提議的,族學所耗之費都是由韓東山負責,因此韓東山在族裡的威望還在韓建新這個族長之上。”

  “哦?那族裡就沒有說他不好的?”任瑤期微微挑眉道。

  夏生想了想,卻是道:“那到沒有。韓建平其實還有一兩個關係稍近一些的堂兄弟,他們對韓東山的態度倒是還比不上那些關係遠一些的。有個叫韓建民的是韓建平的堂兄,聽說當年韓建平曾有打算過繼他最小的一個兒子繼承家業,後來不知道何故韓建平打消了這個念頭,不但將家中全數產業都交給女婿韓東山打理,讓韓東山入了韓家祠堂,還處心積慮的為韓東山在族中的威望做打算。”

  “後來韓建平去逝,韓建民原本打算和幾個族兄弟聯合起來一起驅逐韓東山,卻被韓東山先發制人懲治了一番,過了幾年韓建民去世了,韓家的族人也沒有人帶頭挑事了,畢竟韓東山對韓家的那些族人還是很照顧的。小的這次去薊州,韓氏族裡的人幾乎是一面倒的說韓東山的好話,幾個近枝的也不敢明目張膽的 韓東山不好,只有韓建民的小兒子韓祖望似是對韓東山十分不滿,說了許多不好聽的。不過他說的那些話,小的也去查證過,大多數是污蔑之言。”

  夏生說到這裡有些不以為然,頗有些看不起韓祖望的意思。

  任瑤期卻是不由的若有所思。韓祖望的人品如何並不關她的事情,她只想攪合掉韓家和任家的親事。

  “這個韓祖望家裡是個什麼情形?”

  因為韓祖望是韓家少有的肯說韓東山不好的人,因此夏生還真的認真查過這人的事情,見問便答道:“韓祖望的父親韓建民有三個兒子,他原本一心想著將小兒子過繼給韓建平,所以後來韓建民死後韓祖望這個本來最為受寵的小兒子反而沒有得到多少家產。兄弟三人分家之後他還帶著一家老小賴在老大分到的祖屋不肯走,仰賴著兩個兄長時不時的接濟。他醉酒之後總是逢人便說,韓東山如今的一切本該是他的,一個外姓人沒有資格得到韓家的家產。他對韓東山不滿應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哦?韓東山就由著他這麼胡言亂語?”任瑤期笑問。

  韓東山本事這麼大,能將韓氏一族的人都擺平了,怎麼就擺平不了一個韓祖望。

  夏生搖了搖頭:“韓祖望一心認為韓東山的財產是他的,又豁得出去臉面,可謂是軟硬不吃,他的兩個兄弟對他也十分頭疼。此人是個刺頭。他曾經放話說,他爹當年是因為反對韓東山結果死了個不明不白,若是他哪一日出了什麼意外,那一定是韓東山下的黑手。如此倒是真沒人敢動他了。”

  任瑤期聞言倒是對此人有了些興趣了,瞧著倒不像是個完全沒腦子的。

  “上次的信中除了提到讓你差韓家的這些親戚關係,還讓你查一查韓東山的底細,你查出來什麼沒有?”任瑤期又問道。

  之前夏生的回答讓她很滿意,她前一世與夏生接觸過一段時日,對他的辦事方法還算有些瞭解,知道他瞧著雖然粗獷卻是個十分細緻的性子。因此她上次的信裡指明讓夏生去薊州的。

  “小的問過一個以前在韓家做事的老人,韓東山當年確實是從南邊逃難來的。慶隆三十二年,南方發生旱災,之後又是蝗災,餓死了不少人,不少人逃到了受災相對較少的燕北。韓東山就是這個時候與一幫人一起逃到薊州去的。又一次韓建平外出,遇上了幾個快要餓死了便鋌而走險出來劫財的災民,被韓東山所救,之後就被韓建平帶回了韓家。依韓東山所言,他的家人都死了,在燕北還有一些母親那邊的遠房親戚所以來投靠,不過時日久遠,又經歷了遼人入侵,已經找不到他的那些遠親了,於是就留在了韓家,之後他得了韓建平的欣賞,招了他入贅。”

  “除了這些,別的什麼都查不到嗎?”任瑤期皺眉,“他自己也沒有提他以前的家人?”

  是個人都會有出生來歷,她就不信韓東山會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也不信這麼多年他一點破綻也沒有留。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0 PM

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3-11-25 01:44 PM 編輯

第80章 再計

  夏生想了想搖頭道:“在薊州,關甲韓東山就只能查到慶隆三十二年以後的事情。他來薊州之前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無從查起。可能是他從來未曾與人提起過。”

  見任瑤期面露失望之色,夏生又道,“不過興許去江南能查到。韓東山來燕北的時候已經十六歲了,十六歲之前他肯定是與人接觸過,只要找到那些人就能打聽到了。”

  夏生說的容易,任瑤期知道其實並不容易。韓東山既然不想讓人知道他的來歷,必定會有所準備,何況已經隔了這麼多年,期間又遇上了災年逃難,要找到以前認識韓東山的人又談何容易?

  最重要的是韓家和任家聯姻之事已經是迫在眉睫,她沒有時間了。或許只能另闢蹊徑?

  任瑤期這麼想著,臉上帶了些沉思。

  夏生見任瑤期不語,猶豫了片刻,主動開口道:“小的願意去一趟江南查一查這個韓東山。”

  任瑤期不由得一愣,抬頭看向夏生:“去一趟江南來回起碼要一個月的時間。”

  夏生並不是她任家的人,並沒有為任家奔忙的責任。

  “小的新帶了兩個徒弟,按照我們師門的規矩,在出師之前必須要歷練一番,所以小的原本也要離開燕北一陣的,小的想或許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日查韓東山的事情,也當是給兩個徒弟佈置的任務。而且……,小的也覺得這個韓東山不簡單,畢竟一般人不會這麼忌諱自己的過去,查一查更安心些。”

  若是如此,那便更好了。

  任瑤期點頭笑道:“那就幸苦你了。”

  “表小姐言重了,只是小的不明白表小姐為何對這個韓東山這麼顧忌?小的懷疑他的來路是因為小的這次在查探的過程中感覺到他太過於神秘了,五小姐因何懷疑他?”夏生有些不解地問。

  “我就是覺得韓家有些古怪,好像憑空就冒了出來,而且好像有刻意與任家接近的意思。所以還是查清楚一些的好。”任瑤期笑著道。

  夏生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問了。

  任瑤期卻是半開玩笑般的說:“你還要帶徒弟?以後若是有空的話,能否為我帶幾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鬟出來?”

  夏生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小的,小的還沒有帶過女徒弟……。”

  任瑤期忍不住笑:“我就是想著身邊有一兩個會拳腳的丫鬟,以後出門的時候也能安心一些,若是實在為難那便罷了。”

  夏生見任瑤期是說真的,反而想了想,點頭道:“那我回去問問主子,若是他允許的話小的就給表小姐帶兩個出來。只是學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若是想要有所成須得從幼時就開始練,資質好的話也至少要三四年才能小有所成,不知道表小姐等不等得?”

  見他應了,任瑤期笑著點頭:“我也不是急著現在就要。”

  三四年的話她還是等得的,上一世任家接二連三的出事是在五年後。說不定真的會用得著。

  “我不需要她們會那些花拳繡腿,我要你教她們實用的東西。夏生,你既然已經允諾了我,那就要教她們真本事。至少要保證,若是有一日我被人擄走,她們能有能力將我救出來。”任瑤期看著夏生正色道。

  她是見過夏生的真本事的,他不怕他教不出好徒弟。

  雖然任瑤期的假設讓夏生感到有些奇怪,他還是認真道:“表小姐放心,要想從我這裡出師,沒有些本事他也出不了。”

  任瑤期知道夏生是個刻板認真的人,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這時候,一個女子從二門走了出來。

  這女子二十四五歲的模樣,五官僅僅算是清秀,雖然行止十分端莊,卻並不是一個一眼看去就讓人難忘的人。

  任瑤期已經記不得這一張臉了,但是她卻還記得自己曾經見過她唱戲時候的扮相。當真是千嬌百媚,一笑傾城,讓她在之後的好多年一看見旦角唱戲就會不自覺的將人拿出來與她作比,然後總覺得別人身上少了些什麼。

  “表小姐。”她看到任瑤期和夏生的時候有些驚訝,然後很快反應過來,上前來行禮。

  任瑤期還了半禮,並笑著喚了一聲“倚紅姑姑”。

  倚紅有些驚訝,不由得又仔細打量了任瑤期幾眼。

  之前她就聽李氏說任瑤期長大了,變了許多。現在看起來,眼前的少女笑容恬淡親和,眼神清澈平和,與她以前認識的那個驕傲的表小姐確實是有些不同了。

  任瑤期之所以喚她姑姑是因為倚紅的身份有些特殊。 她舅舅李天佑一直沒有娶親倚紅是他的房裡人,伺候他起居並管著他房裡的事情。

  按理說在一般人家家裡倚紅這種身份也不過是個稍微有些頭臉的奴婢罷了,但是任瑤期知道,這些忠心追隨獻王一家的這些人是不同的。

  李氏曾經讓她和任瑤華叫倚紅一聲姑姑,她們都是陽奉陰違,從來不肯這麼叫。

  “表小姐怎麼在這裡?”倚紅看了夏生一眼,有些疑惑地問。

  任瑤期道:“我想要問夏生一些事情,便讓人帶了他過來。倚紅姑姑已經和母親說完話了嗎?”

  倚紅笑著點頭:“奴婢已經辜報完了,這就要回雲陽城去。”

  任瑤期知道她有事情要忙,也不留她,只吩咐丫鬟去讓人將李家的馬車趕到二門這裡來,免得他們要多走一段路。

  在等馬車的功夫,任瑤期又與倚紅說了些話。

  不多會兒,馬車就過來了,倚紅向任瑤期行禮告辭上了車。夏生也行了一禮,跟了上去。

  任瑤期招手讓蘋果過來小聲道:“我之前不是將一些銀票交給你保管的嗎?有沒有帶在身上?”她給過蘋果一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讓她帶在身上,為了應付不時之需。

  蘋果也小聲回道:“奴婢帶著呢。”

  “你去把一百兩的銀票給剛剛與我說話的那個叫夏生的,說是我給的盤纏還有買丫鬟的錢。若是不夠,讓他再來找我。”

  蘋果什麼也沒有問,就應聲去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幾個新來的丫鬟當中她最滿意蘋果。

  蘋果平日裡話雖然很少,也沒有多聰明,但是本分聽話。有一次她奉了她的命令去辦事,路上遇見了任瑤玉,任瑤玉指使蘋果去她院子給她拿東西,蘋果當場沒有拒絕,等任瑤玉走了之後她就把任瑤玉的吩咐交給了其他人,自己依舊去辦她交給她的那件並不算要緊的事情。

  另外一個叫桑棋的丫鬟也不錯,為人比較細心。

  很快蘋果就回來了。

  “小姐,他不肯要。”蘋果皺眉道。

  任瑤期正要說什麼,蘋果又道:“所以我硬塞給他了。”

  任瑤期聞言轉頭往正要駛出去的馬車看去,夏生坐在車轅上正瞪著這邊蘋果的背影,一臉郁許。

  任瑤期不由得笑出子聲。

  回到紫薇院後,李氏將任瑤期叫了去,一臉高興地對她道:“剛剛倚紅過來將韓家的事情與我細細說了,等晚些時候我就讓周嬤嬤教給華兒,定不會讓華兒以後吃虧的。”

  李氏並不覺得韓家有什麼同題,她依然還是期待韓家和任家的婚事。

  任瑤期也不能說什麼,她只能另作打算。

  這一晚,任瑤期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想了半夜,直到三更後才睡去。

  正好第二日門房那邊有人來報說祝若梅來了。

  祝若梅是來謝恩的,他母親的病情已經好了許多,大夫說再等月餘就不需要每日看診了,只要每月一次針灸就行。

  祝若梅想著自己上次離開礦上是因為任三老爺特別開恩,但是他當初確實是簽了賣身契給任家的,離開礦上不過是為了方便給母親治病。如今他母親病情穩定了,他自然還是要回來繼續給任家幹活。對於任家已經將賣身契給了他的事情,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有自己的行為準則,不受外因拘束。

  任瑤期聽了香芹過來的稟報,想了想,決定去見祝若梅一面。

  因為袁嫂子每次進來都是找的香芹,所以祝若梅這次來也是通過香芹將話遞進來的。

  任瑤期依舊讓人將祝若梅帶到了二門外的怡然亭,她出去之前還讓人去與任三老爺說了一聲。

  祝若梅穿了一身靛藍色的粗布短褐,看上去比上一次任瑤期見到他的時候消瘦了不少,不過身體卻是依舊精壯,雙目也十分有神。

  “小的見過五小姐。”祝若梅遠遠的就給任瑤期行禮。

  任瑤期笑著讓他起身:“聽說你母親的病已經漸愈了?有沒有需要什麼藥材的?若是外頭買不到的可以讓袁嫂子與我說,我幫你們想想辦法。”

  祝若梅聞言十分感激:“多謝五小姐記掛,藥材什麼的都不缺的。小的這次來是想問五小姐和三老爺,小的的母親下個月就能大好了,以後每月複診一次就行,小的可以繼續回礦上去做工。”他語氣恭謹又誠懇地道。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1 PM

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3-11-25 01:45 PM 編輯

第81章 渾水

  “既然每月還要去雲陽城複診,你再回礦上豈不是不便?”任瑤期笑問。

  祝若梅抓了抓頭,然後又突然意識到這個動作有些不雅,立即又將手放了下來:“我可以跟礦上的管事求情,平日裡我多幹些活兒……”

  任瑤期搖了搖頭:“你還是專心伺候你母親吧,你妹妹雖然是個能幹的卻也僅有十歲,怕是照應不過來。且上次我父親已經囑咐管事將賣身契還給了你,以你的能力要在雲陽城裡找一份好一些的活兒並非難事。不如你就帶著你母親和妹妹在雲陽城住下來,這樣看診更為順利一些。”

  任瑤期知道,主動賣身在煤礦的人不是逃難來的外地人就是家境十分貧寒又需要用錢的人。祝若梅會在任家的煤窯裡做工也是因為急需銀子給自己的母親治病。像祝若梅這樣體格健壯的青年男子任家會一次性給二十到三十兩的銀子,當作是買斷了他的勞力。

  若是有選擇,很少有人真的願意在礦上幹活。曾經任家的煤礦還發生過幾起逃工事件,讓任家的主子們好不傷神。

  祝若梅沉默了片刻,抬頭道:“那小的以後會還任家當初給我的那三十兩銀子的。”

  任瑤期偏頭想了想:“不如這樣吧。我正想要個人幫我辦一件重要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我不好交給別人。你若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的話就替我幫這件事情辦妥,就當是還了那三十兩銀子如何?”

  祝若梅聞言立即道:“五小姐有事情要辦吩咐小的一聲就是,小的哪裡能問您要銀子,這事兒不能混為一談。”

  任瑤期面露失望之色:“若是如此,那我也不好讓你幫我辦事了,我還是再找別人吧。只是這事情有些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適又可靠的人。”

  祝若梅想了片刻,還是妥協道:“那就請五小姐吩咐吧,小的一定幫您將事情辦妥當,也必會守口如瓶。”

  任瑤期見他應下,不由得微微一笑。

  這時候她與祝若梅兩人在亭子裡,蘋果桑棋幾個丫鬟則站在亭子外頭。

  周圍雖然也間或又婆子丫鬟經過,但是見有主子在這裡歇息,也不敢多看,匆匆行了禮就過去了。

  任瑤和祝若梅說話,聲音若是壓低了外頭就聽不分明。

  任瑤期細細與祝若梅交代了一番,怕他記不住,又將幾個重要的人名,地名和事件複述了一遍,

  “你可記住了?”任瑤期不放心地問道。

  祝若梅微蹙著眉頭將任瑤期說的話在心裡默念了兩遍,然後點頭:“五小姐放心,小的都記清楚了。您說的地方詳細,人也都有名有姓的,都不難找。小的到時候喬裝一番保證小的的娘也認不出來。”

  只是他有些疑惑任瑤期讓他做這麼一件事情的原因,不過他也知道大戶人家家裡有不少不能對外人言的事情,也不好多問,心理只想著一定要好好幫任瑤期將這件事情辦好了。

  任瑤期見他真的記住了,便放了心。

  這個祝若梅若真的是她上一世聽說過的那個祝若梅,那就並定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則被人稱作是“算無遺策”的蕭靖西也不會將自己的後路交給他。

  只是不知道這一世她這麼橫插了一手,祝若梅還能不能有他上一世部樣的前途?很多事情都講究因緣際會的,若是因為她的插手而讓他碌碌無為一生,那倒是真的可椿了。

  心裡這麼想著,任瑤期笑著點頭道:“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只是辦這件事情大概需要一兩日的時間,你母親那邊能否安排好?”

  “小的這就趕回雲陽城去與家人交代一聲,五小姐請放心。”

  “若是家裡有事情是我能幫到的,就讓袁嫂子來與我說一聲。”任瑤期囑咐道。

  祝若梅又鄭重的謝了,然後告辭出府。

  任瑤期獨自在怡然亭裡坐了一會兒,似是在想什麼事情又像是在發呆,亭子外頭的丫鬟們見了想進來又不敢進來。

  直到任瑤期輕輕撫了撫裙裙,站起身來,溫和地道:“起風了,回去吧。”

  這一日午後,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都在李氏屋裡聽周嬤嬤跟她們講治家之道,李氏坐在旁邊地炕上給任時敏做軟靴。

  喜兒突然從外面跑了進來。

  周嬤嬤眉頭一皺,板著臉訓斥:“你這麼急慌慌地做什麼?規矩都學那裡去了?”

  喜忙道:“奴婢剛剛聽門房的婆子說韓家,韓家吵起來了。”

  李氏一聽是韓家的事情立即抬頭,驚訝地問道:“什麼?韓家?韓家因何事吵起來了?

  周嬤嬤知道李氏對韓家這門親事很滿意,也顧不得教訓丫鬟規矩,也看著喜兒等她說下文。

  “今兒中午薊州那邊來了十幾二十個人,直直的就往韓家的宅子去了。韓家搬來我們鎮上也有一年了,行事向來低調,也沒有來過什麼客人,所以大家都有些奇怪,且那些人一路上還吵吵嚷嚷的,有些好事之人便跟上去看熱鬧去了。”

  “那二十來個人被韓家的管家請進了韓府,並對外說他們是薊州的親戚。不想這些親戚進去不多會兒,裡面就有吵鬧聲傳出來,動靜還挺大。後來連外出的韓家老太爺和韓公子都被人急急叫了回去。”

  因李氏並沒有讓任瑤期和任瑤華姐妹兩人出去,兩人便也坐在那裡聽著。

  任瑤華聽到這裡皺著眉頭問:“既然是薊州老家來的人,又被韓家的管家請了進去,那就必定真是親戚了。韓家因何事與老家的親戚鬧得這般厲害?”

  喜兒道:“有人說聽之前那幾個薊州人嚷嚷出來的話裡的意思,好像是韓老爺子偷偷變賣了韓家的什麼財物,韓家的族人之前都被蒙在鼓裡。這會兒知道了便過來鬧事了。”

  李氏將手中納到一半的鞋底放到一邊的繡籃子裡,有些驚訝道:“這怎麼會?”

  “韓家族裡有多少財產韓家的人自己不知道嗎?被人賣了才站出來說道?”周嬤嬤也有些奇怪。

  “好像是說許多年前韓家有一位姑奶奶早年嫁給了一個海商,因為她丈夫兒子都在一場海難中死了便回了韓家來投親。據說這位姑奶奶攢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寶貝,因為她沒有兒女,後來死後就將自己的財產送給了為她養老的族人,算做是韓家族裡的公產。只是不久之後遼人入侵我們燕北,那些個價值不菲的寶貝都被遼人搜刮了去,所以之後的韓家族人都沒有人真正見過那些寶貝,只有韓氏族裡的一些老人還偶爾給小輩們說一些這個姑奶奶當初怎麼怎麼有錢,身邊又有些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的事情。大傢伙兒原本也都當故事聽,並沒有當真。”

  周嬤嬤搖頭失笑:“這話本來就不能當真。我曾經還聽說有個什麼破落戶與人吹噓說他們家祖先當年是用金磚鋪路,甚至連出恭用的馬桶都是用赤金打造的,可惜最後都被遼人給劫走了。這話說出來也沒有人信,可是家裡的小輩們卻都愛聽,到最後也就越傳越邪乎。

  喜兒卻是搖了搖頭:“韓家人原本也都是當作笑話聽的沒有當真,可是前幾日韓家有人得知一件原本只在傳說中出現的什麼寶貝不久前被韓老爺子偷偷賣給了一位外鄉人。韓氏一族這才鬧開了,說原來那個傳說是真的,只是那位姑奶奶的財物並沒有被遼人奪去,而是被韓家的族長借機藏了起來占為己有,最後還被上一任的族長韓建平傳給了自己的女兒和女婿。”

  眾人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李氏道:“這,這不大可能吧?”

  “哦,他們在路上還議論說難怪難韓老爺子短短幾十年就積累了這麼多的家產,他們原本還以為是韓老爺子自己夠本事打拼出來的,現在看來應該是沾了韓家老祖宗的光。他們這次來是來找韓老爺子討要說法的。”喜兒將聲音放低了些道。

  “你怎麼看?”任瑤華沉默了片刻,突然轉頭問坐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沒有表示意見的任瑤期。

  任瑤期回了任瑤華一笑,搖頭道:“隔了這麼些年,不管是不是這麼一回事都說不清楚了。畢竟那位姑奶奶的財物並沒有人真的見過……嗯,或許除了少數幾個人?”

  任瑤華聽了不由得微微皺眉:“你也相信?”

  任瑤期當然不信,她信了就怪了。

  不過她還是回道:“我信不信,我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韓家族裡的某些人信了。”

  或許那某些人也不是都盡信,只是信了會讓他們得到不少好處,所以他們就都不約而同的相信了。

  “而且,不知道祖父祖母他們信不信。”任瑤期偏了偏頭補充道。

  “祖父祖母他們信不信與韓家那些人又能有什麼關係?”任瑤華不解。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5 PM

第82章 亂局

  任瑤期歎氣,耐心引導道:“別的或許沒有關係,但是若是這件事情是真的,那韓家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冒險將見不得光的寶物出售?他們急急離了薊州來我們白鶴鎮是不是也有什麼不得已的?”

  任瑤華想了想,突然明白了過來,驚訝道:“因為韓家急需要錢?可是韓家不是很有錢嗎?還正要與我們任家合夥開鹽場,我聽說要開一個鹽場光是打通上上下下的關係就需要不少的銀子.....難不成.....他們想要空手套白狼?”

  任瑤期搖了搖頭,不輕易下定論:“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韓家平日裡都是不顯山露水的。”

  李氏在一旁聽著姐妹兩人的對話,不由得道:“希望這件事情快些過去,若是拖的久了怕是.....”

  任瑤期聽了便知道李氏還是對韓家這門親事抱有幻想,她正色道:“母親,我倒是希望這件事情拖的越久越好。也正好借著這件事情看清楚韓家人的人品。若是他們真的是韓氏族裡的人說的那種人的話,這門親事您覺得還能結下去嗎?這種唯利是圖,卑鄙無恥的人就應該讓人退避三尺才好!”

  她這話說的有些重了,李氏和任瑤華都有些驚訝地看向她。

  李氏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若這件事是誤會的話,耽誤了可錯.....”

  “真金不怕火煉,他們若是真的問心無愧,總有他們清白的一日。”任瑤期緩聲安慰道。

  只是她心裡卻是不由得冷笑,別的事情或許能說清楚,這錢財之事你就是說清楚了也要看人願不願意相信。

  事關利益的時候,人就只會相信對自己有利的,這就是人性。

  走著瞧吧!她就不信依著任家老太爺那精明的性子這婚事還能順順利利的結成了。

  而任家早已經派了人去外頭悄悄注意韓家那邊的動向。

  這個時候的韓家,雖然因為韓老爺子和韓雲謙回來了沒有想之前那樣亂成一團,所有人都被韓老爺子叫到了花廳裡坐著,可是氣氛還是很僵硬。

  在韓老爺子回來之前,韓氏族裡來的那些青壯年已經被人鼓舞得熱血沸騰,正要闖進內院去搜韓家的院子,韓老爺子進來就看到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操著棍棒和韓家的家丁們一邊爭吵一邊對峙。

  現在還有人手裡拿著根棍子不知道往哪裡放,最後放到了自己的腳邊。

  韓老爺子的視線在眾人面上掃過,最後停留在了翹著二郎腿坐在左邊最前面的那張梨花木交椅上的四十歲左力的男子身上。

  他哈哈一笑笑客依舊爽朗親和:“大家來我府上做客怎麼也不先打聲招呼?也好讓我在家待客。我今日正好外頭有事出了門,回來倒是嚇了一跳。”

  那四十多歲的男子聞言扯了扯嘴角,並不賣帳:“韓東山,你少跟咱們扯犢子,今兒我們來不是來做客是,是來算帳的。”

  韓東山不動如山:“哦?祖望兄弟你與我有什麼帳可算?”

  韓祖望猛地站起了身,指著韓東山道:“你現在還想抵賴?趕緊的將我們韓家的祖產給交出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韓東山幾眼,眼中的不屑十分明顯,“你一個大老爺們靠著媳婦發家也就罷了,現在還霸著媳婦娘家的族產不放你這張臉到底是要往哪裡隔啊?老子都替你臊得慌!原本咱還敬你幾分,現在看來你那些本事不過是靠了我們韓家祖宗的家底。有本錢墊底在誰不會賺錢啊?這年頭都是有錢的越有錢,沒錢的越沒錢。咱們整個韓家村的人都被你給坑了,完了你扔幾根吃剩了的骨頭,咱們還得對你感恩戴德了!”

  他這話說得與他同來的那些人也不岔起來。

  他們剛剛一路進來,瞧著韓家面上雖然不顯可是他們當中也有人是見過好東西的。不說別的,就是這花廳裡擺著的兩溜十六張一色兒的檀木交椅,也不是尋常人家用的起的跟別說花廳裡擺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擺件了。

  一想到這些都是韓家的族產,他們個個兒原本都是有份的他們心理就是一陣抓心撓肝的疼。

  若是別人聽了這種話聽說會被氣得面紅耳赤,可是韓東山卻是臉色絲毫不變。他心平氣和地問道:“我確實是不知道韓家有什麼族產,當年我岳父去世後韓家原本的田產我都給了族裡做了祭田,就連那棟祖屋我都是給了族裡銀子買下來的,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連契約都在族長手裡收著。”

  我實在不知道祖望兄弟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韓祖望忍不住“呸”了一聲:“韓家現在的族長還不就是你跟前的一條狗?你讓他往西你試試他往不往東?而且就那點田產不過是我們韓家族產的九牛一毛罷了,你拿出來不過是為了堵我們的口,哪裡比得上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那些價值連城的財物?至於我們是從哪裡聽來的……”

  韓望祖撇了撇嘴,冷笑:“你上次將我們曾祖姑母的那對據說是上古寶物的血玉手鐲拿出去賣的時候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讓另外的某個愛寶之人尋上了門來。說什麼願意出三倍的價錢買你手上的那條鯁珠頸鏈。你知道三倍的價錢是多少嗎?三千兩金子!”

  韓祖望眼睛都紅了,是急的。

  就算韓東山再有城府聽到這裡也忍不住輕叱道:“荒謬!”他皺眉環視了一眼眾人,“這種無稽之言你們也信?什麼血玉手鐲,鯁珠頸鏈,這世上哪有這些東西!”

  可是眾人卻都是看著他不說話,眼神有漠然,有嫉妒,有凶狠……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相信。

  韓東山不由得搖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之色,很快他又將神色收斂了,正色道:“我並沒有見過你們說的那些東西,既然你們說有人從我這裡買過什麼血玉手鐲,那就將人帶過來與我對質!”

  韓祖望嗤笑道:“那人後來知道我是套他的話,我手裡沒有他要的那玩意,害怕壞了自己主子的事,已經連夜逃走了,我從哪裡給你找人去?難不成還是有人要故意騙我們不成?人家騙我們運些又有什麼好處?倒是你,無緣無故的搬來了燕州,定是為了好更方便的將手裡的財寶賣出去,不被我們發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人慕名而來,卻是找錯了地方!那一日我正好在你們家祖宅附近,那人卻將我錯認了!不然我們還被蒙在鼓裡!”

  韓東山微微皺眉。

  韓雲謙看了眾人一眼,說道:“祖父,諸位叔祖叔伯們趕了一上午的路也累了,現在已經是午時了,這事情怕是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不如先讓下麵擺飯吧?等用過午膳後再計議也不遲。”

  說著他微微一笑,玩笑般地道,“反正我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韓東山點頭;“那就用晚飯再說吧。”

  韓家諸人也都腹中空空了,聞言也都沒有什麼意見。韓雲謙說的對,他們已經在這裡了,也不怕韓東山會跑掉。

  韓雲謙吩咐管家將人都請到一旁宴客用的飯廳去。

  等人都出去了,花廳裡只剩下祖孫兩人的時候韓東山的臉色已經是一片陰沉。

  “依你所見,這是誰在搗鬼?”

  韓雲謙想了想:“最有理由這麼做的應該是韓祖望,他一直將您視為對頭。這次將族人都煽動起來,最有可能得到好處的也是他。”

  韓東山點頭冷笑:“若真的是他,我到是小瞧了他了,他比他父親能幹!”

  似是想到了什麼,他話語一頓,臉上的諷刺更甚:“韓家的族產?呵,這些蠢貨居然還信韓家有留下什麼族產!這些年若是不是我養著這些廢物,他們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現在倒好,把他們養壯了,來反咬我一口。”

  韓雲謙低頭不語。

  韓東山看了他一眼,淡聲道:“看到了吧,謙兒。這就是祖父平日與你說的人性!為了錢蚌,這世上的人都會把自己的良心拿去喂狗!好人只能是做給別人看的,自己千萬別當真,不然總有一日你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是,祖父。”韓雲謙低頭低聲應到,並沒有反駁。

  韓東山卻是挑眉道,問道:“你在想什麼?”

  韓雲謙搖了搖頭,笑道:“沒有,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好像總有些地方有些說不通。”

  “那就派人去查!韓祖望口中那人是誰,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人找出來了,這麻煩也就解決了!”韓東山沉聲道。

  “是,祖父。”韓雲謙又應道。

  “先去將那些人穩住吧。”

  雖然沒一個能成事的,可是烏合之眾聚到一起也夠令人頭疼了。”

  “我先去內院看看祖母和母親她們,剛才定是將她們驚到了。”韓雲謙低聲道。

  韓東山點了點頭,讓韓雲謙去了。

  而此刻的任家,任老爺子和任大老爺也正好聽完了打聽到的消息,父子兩人在書房議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6 PM

第83章 破局

  “父親,韓家這是鬧的哪一出?等將打探消息的人打發出去之後,任時中問道。”

  任永和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沉吟了片刻:“韓氏一族懷疑韓東山利用了他們的族產發了家,如今這麼鬧騰無非是想分一杯羹罷了。”

  任時中臉上帶了些憂色:“原本還想著韓家的情形簡單,不想卻是這樣……”

  任永和輕輕擺了擺手打斷道:“韓家的水是深還是淺都與我們無關,現在我只考慮那鹽場之事還能不能再進行下去。若是韓家真的在這當口偷偷摸摸的變賣起了家中財物,那他們就不像他們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來的那般家底豐厚。韓東山屢次在我們面前有意無意地顯露他們韓家的實力,原本我還以為是他想給我們吃一枚定心丸,現在想想,卻覺得未免有些過於刻意了。”

  任時中不由得皺眉:“父親您是說韓家想要騙我們上當?”

  任永和不答反問:“上次讓你派人去查證鹽場的事情結果如何?消息可信與否?”

  任時中點頭:“與韓家說的情況大致差不離,不像是有詐的樣子。”

  任永和想了想,微微一笑:“既然是擺明瞭讓你查的,明面上自然是不會出錯。”

  “難怪我總覺得韓家好像有些刻意與我們任家接近的意思,這與他們平日裡的行事作風頗有些不同。”任時中不由得若有所思。

  “這件事情也不好下定論,且看著吧。”任永和淡聲道。

  “那任家和韓家結親的事情……是不是也要緩一緩等形勢明朗了再說?”

  “那是自然。韓家如今定是會有一番忙亂,兒女婚事怕是暫且顧不上,等他們處理好了自家的家務事再來我們任家求親不遲。”任永和輕描淡寫地道。

  “是,兒子明白了。”任時中恭謹地應了。

  “對了,益言呢?不是讓你將他帶在身邊嗎?”任永和想起了長孫今日一上午都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皺眉。

  任時中忙道:“益言前日染了些風寒,我便讓他休息幾日。”

  任永和聞言卻是冷哼一聲:“我怎麼聽說他是因為前幾日煤礦塌方死了兩個礦工之事與你吵了一架?”

  任時中頓了頓,低頭:“益言他只是少了些歷練,那日是他第一次與我一起去處理礦上的事情,有些不適應。”

  “你不必為他辯解。”任永和打斷,“我自己的孫子我還不知道嗎?自幼養在內宅,被你們百般嬌慣,如今又沉迷于小夫妻之間的閨房之樂,養成了一副婦人之仁的性子。這樣的人以後如何能成大事?我百年之後怎麼放心將任家的家業交到你們手裡?”

  任時中見他毫不避諱地提起兒子耽迷于閨房之樂不由得十分尷尬。

  “兒子以後會好好管教他的。”

  “嗯,下去吧。”

  而韓家這次是真的頭疼了。

  一群人用了午膳之後,依舊是沒有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來。韓氏族人要韓東山將侵吞的族產吐出來,而韓東山根本就沒有見過那些傳說中的玩意,自然所就沒有辦法讓韓家的族人如願。

  最後韓家那些人商定,留下一部分人在韓府住下,其餘的人先回薊州。而韓家則開始去找韓祖望口中那個來找他買鯁珠頸鏈之人。雙方開始打起了持久戰。

  韓家的事情紫薇院這邊也一直的關注的,周嬤嬤還特意打發了婆子專門負責探聽韓府的消息。

  雖然無法知道具體的細節,但是事情的發展還是十分令任瑤期滿意的。

  之事有一件事情讓任瑤期有些擔心,那就是祝若梅還沒有與她聯繫。

  原本她與他交代,無論這件事情成功與否,祝若梅回到雲陽城之後就儘快拜託袁嫂子來一趟任家告訴她一聲。

  可是祝若梅那邊一直沒有消息過來,她原本還有些擔心他出了什麼岔子,沒有將她交代的事情辦到。

  不想今日韓家卻是已經鬧了起來。

  這說明祝若梅已經按照她說的,成功的利用韓家那個莫須有的傳說將韓東山和韓氏族人的矛盾挑了起來。

  可是祝若梅為何沒有與她遞消息過來?

  晚上從正房出來之後,任瑤期正想要讓人去將香芹喚過來問問,西跨院的丫鬟卻是過來說任時敏叫她去一趟西跨院的書房。

  任時敏這個人怪薛很多,他不光有潔癖還喜歡獨睡。有時候晚上在書房裡看書作畫入了迷,就索性住在了西跨院。

  他雖然有妻有妾妻妾在他眼裡卻還沒有他喜愛的那些書畫親切討喜。

  紫薇院的正房他一個月三十日能住上七八日頂了天了,方姨娘的芳菲院就更別說了,一個月能去一次就算不錯了。

  可是任三爺的任性是任家上下都知道的,任老太太也拿他沒有辦法。

  方姨娘剛入任家們的時候也百般手段用盡的爭寵,一開始也起到了些效果,畢竟任時敏也是正常男子。不過時間一長了就什麼辦法也不管用了,等方姨娘有了孩子,能在任家立足之後她也歇了心思。

  畢竟若是跟女人爭寵她不怕,可是跟任時敏的愛好爭寵,她根本沒有贏面。

  任瑤期進書房的時候任時敏正散著頭髮靠坐在里間的軟塌上看書,可能是正看到入神處,任瑤期走到他近前了他還沒發現。

  任瑤期轉頭看了看桌上的燭臺,壞心一起,敲敲挪步將燭光給遮住了。光線突然暗下來讓估時敏眨了眨眼,片刻後才意識到什麼的抬頭。

  “爹爹在看什麼這麼出神?”無視于任時敏氣怒的神情,任瑤期笑眯眯的問。

  見是任瑤期來了,任時敏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一邊責備道:“怎麼進來也不說一聲?”

  任瑤期無辜地道:“我有喊你啊,你都沒有聽到。”

  任時敏無奈地將書放到一旁:“好吧。快站開些,光都給你擋住了。”一邊還嘀咕,“晚上用膳六七分飽就好了,可別到時候胖得你爹都不認得了。”

  任瑤期:“……”

  “爹爹這時候找我來有何事?”任瑤期決定不與他計較,自己找了旁邊一個小杭子坐了。

  任對敏聞言,想了想才道:“晚上你祖父把我叫了去,說要將你三姐的事情暫且放下,等以後再說。”

  任瑤期心下一喜:“親事結不成了?”

  任時敏看著任瑤期喜形於色地莫言卻是又糾結起來了,面帶嚴肅地道:“你祖父只是說暫時放下,等韓家這件事情過去後還是有可能會重提的。”

  任瑤期回了任時敏一個大大的假笑,心下卻是不以為然。

  都走到這一步了,她還會讓任瑤華和韓雲謙將親事結成,她還不如再死一次。

  任時敏不知道女兒的心思,依舊還在那裡絮叨:“……韓雲謙這個人除了長相好些,學問好些,人聰明穩重一些……也沒什麼優點。”

  任瑤期瞥了任時敏放在榻上的那本書一眼,見是本《古鏡記》,便道:“爹爹,‘首紅額白,身作青黃間色。無鱗有涎,蛇形龍角,嘴尖,狀如鱘魚,動而有光。在於泥水,因而不能遠去。’說的是個什麼東西?”

  任時敏一愣,將自己之前放到一旁的書拿起來仔細翻看。

  任瑤期輕咳一聲站起身來:“爹爹,我先出去了。你晚上看書不要看太久,會傷眼睛。眼睛若是傷了,以後你作畫的時候就要趴到桌上了,不太雅觀。”

  任時敏一邊翻書一邊點頭:“知道了,等會兒就睡了。”

  任瑤期便轉身出去了,還吩咐丫鬟進去再多點一隻蠟燭,並交代她以後將蠟燭剪成小段的,好提醒任時敏晚上不要看書看久了。

  第二日,東府的任瑤亭來了。

  任瑤亭是來打探消息的,她顯然是聽說了一些事情,只是還不敢確定,因此來了西府。而且還是難得的來了紫薇院。

  來者是客,任瑤華和任瑤期姐妹兩人一起陪著她在正房的西次間裡說話。

  一開始她還忍著沒有問任瑤華的親事,而是說起了任益林退婚的事情。

  上次東府的二太太蘇氏去薊州就是為了幫任益林退婚去的。

  “……我母親許了劉家不少的好處,劉家老太太便答應了將二哥的庚貼還給我母親。”

  “那劉家那位小姐呢?”任瑤期難得的多嘴問了一句。

  任瑤亭搖頭:“這就不清楚了,我是聽我母親身邊的一個嬤嬤說的。她們只見了劉家的老太太,劉家小姐沒有出來見客。”

  說著她話鋒一轉,看向任瑤華:“今年好像是諸事不順,先是我二哥的親事不成了,聽聞三姐姐你……”

  任瑤華一聽她這開頭就知道她想要說什麼,一點面子也不給的當即就站起了身,冷冷道:“我想起來還有些事情未做,五妹妹你好好招待七妹妹吧。”說完不等任瑤亭反應過來就走了。

  任瑤亭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很是下不來台。

  任瑤期卻是笑著給任瑤亭斟了一杯茶:“七妹妹別介意,三姐姐她去去就來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6 PM

第84章 拉人入夥

  任瑤亭在任家諸位姐妹當中算是比較傲的性子,若不是急於想要知道任瑤華和韓雲謙的親事到底如何了,她是不會這樣上趕著來找任瑤華說話的。

  “五姐姐,你看三姐姐她太過分了!我還什麼也沒說她就這樣給我氣受!”任瑤亭最後還是忍了忍,沒有拂袖而去,反而是與任瑤期訴起了苦。

  “難怪你以前那麼討厭她,八妹妹也不喜歡她。”

  任瑤期笑了笑,等任瑤亭鋪墊以後說下文。

  “我之前也是關心她才想要問一句的。我昨日聽說韓家出了些事情,我們任家和韓家的親事要結不成了。”任瑤亭說著看向任瑤期,試探地問,“五姐姐有沒有聽說?”

  任瑤期聞言微微皺眉:“你是聽誰說的?”

  “怎麼?難道不是嗎?”

  任瑤期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我只聽說祖父要等韓家的事情平息了之後再議,並沒有說不與韓家結親了。韓家和任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結親之事關係到方方面面,非同兒戲,怎麼會說不結了就不結了?”

  “我二哥還不是與劉家小姐解除了婚約?何況三姐姐和韓公子還未正式議婚呢。”任瑤亭辯解道。

  任瑤期笑著搖了搖頭:“你這是什麼比方?任家為何會與劉家解除婚約?”

  任家要和劉家接觸婚約是因為劉家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這門親事對任家沒有好處了。任瑤亭雖然並不如任瑤期透徹,可是她從之前聽袁姨娘到她母親面前哭訴過,所以心裡也是明白的。

  而任家和韓家結親據說是因為兩家打算一同辦鹽場。那麼任家和韓家還有合作的打算,那任瑤華和韓雲謙的婚事再議就極有可能。任瑤亭這麼想著,臉色便有有些頹敗。

  “我上次聽祖母和大伯母她們聊起,說你外祖蘇家正想要買下西寧的一個鹽場?”任瑤期隨口問道。

  任瑤亭也曾聽她母親和身邊的嬤嬤說起過這件事情,便點了點頭:“聽是原來的那個鹽場主孫家犯了什麼事,所以想要將鹽場賣出去。不過雲家也想將這孫家鹽場買下來。我大舅舅已經與那邊交涉了幾次,都沒有結果。”

  任瑤期若有所思地道:“我好像聽說韓家手中的那個鹽井也在西寧附近?其實我們任家這次若是真的反悔不想與韓家合作了,怕是會將韓家給得罪了。我知道七妹妹你與韓家小姐交情很好,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影響你們的來往。”

  任瑤亭聞言心中一動。

  她剛剛一直想著要是韓家和任家合作不成了才好,這樣任瑤華和韓雲謙的婚事也就不成了。可是她忘記了她也是任家的人,若是任家和韓家鬧翻,不僅僅是任瑤華的婚事會告吹,連她想要嫁到韓家都沒有機會了。

  任瑤期想了想,突然像是玩笑般的偏頭笑道:“其實這次韓家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又沒有了任家的入夥,他們手裡的鹽場能不能辦成還是個問題,還不如賣給別人呢,比方說賣給……蘇家?若是韓家不想賣,想要與蘇家合夥也成啊。”

  任瑤亭聞言微愣,她琢磨了許久,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若是韓家和任家合夥,她肯定是占不了便宜的。可若是她能想辦法在韓家和蘇家之間牽橋搭線,不但會幫助韓家渡過這一次的危機讓韓家的人對她刮目相看。

  而蘇家現在的老太太雖然不是她的親外祖母,不過外祖父和大舅舅以及大舅母卻是對她疼愛有加。

  可以說韓家和蘇家合夥比韓家和任家合夥對她要有利一些。

  一想到這裡任瑤亭覺得這段時間一直籠罩在她眼前的烏雲都煙消雲散了去。

  “五姐姐說的有道理!咱們與韓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關係,鬧僵了的話可怎麼好?我這就去與母親說。”任瑤亭坐不住了,起身道。

  任瑤期似是嚇了一跳,忙道:“七妹妹,我不過是說笑罷了。這是長輩們的大事,我們不好插手的,你可別當真。若是讓二伯母她們知道是我在這邊胡說八道,定是會責怪的。”

  任瑤亭笑道:“我不與人說是你說的就是了。”她還想要賣韓家一個好呢,任瑤期不願意擔責最好不過了。

  任瑤期松了一口氣,有些好奇的道:“七妹妹真的打算去和二伯母說嗎?這種大事你要怎麼說服二伯母?我有時候想要與母親商量什麼的時候,母親總嫌棄我年紀小,不懂事,不願意相信呢。”

  任瑤亭聞言一邊想著,一邊又坐了下來。

  “我就說韓家和任家不能因為這點事情鬧僵,偏偏叔祖父他們又是謹慎的性子,所以若是有蘇家插手,就皆大歡喜?”任瑤亭沉吟著道。

  任瑤期搖了搖頭,細聲引導她道:“你是要求蘇家插手,說的卻是讓韓家和任家得好處?其實韓家和任家合夥是雙方互利的事情。對韓家而言蘇家比任家更有人脈又有燕北王府的背景,這鹽場辦起來也會更為順利。而對蘇家而言……蘇家不是正在與雲家爭奪西寧的孫家鹽場嗎?韓家的鹽井也在西寧附近,若是能將這個鹽井開起來,蘇家要買下孫家的鹽場也多了不少的便利和底氣。說不定燕北王府經過考量後會更加站在蘇家這一方也不一定。”

  任瑤亭聞言眼睛大亮:“這個說法好!若是我母親不同意,我就去與大舅舅說去。五姐姐你真聰明!”

  任瑤期微笑著眨了眨眼:“怎麼是我聰明了?這種大事我可不敢摻合,明明是七妹妹你自己想到的,到時候可別賴在我身上讓我受祖父祖母責駡。”

  任瑤亭會意,也眨了眨眼:“五姐姐說的對,這是我自己想的,與你沒有關係。”這麼說著她覺得自己和任瑤期的關係也親近了起來。

  不過她心理想著這件事情,害怕任家又立即改了主意,便又起身來笑道:“五姐姐,我要先回去了,今日多謝你了。”

  任瑤期起身相送:“七妹妹說的哪裡話,三姐姐她性子耿直,還請你不要與她計較。”

  任瑤亭這時候哪裡還在意任瑤華的那幾句冷言冷語,十分大度的說了聲沒事就匆匆走了。

  任瑤期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了院子裡,微微一笑。

  任瑤亭再得蘇家人的疼愛,蘇家也不會為了她而罔顧家族利益。所以要想將蘇家拉進局,只能用利益yin*。

  如今蘇家正與雲家爭奪西寧鹽場這一塊肥肉,韓家的鹽井其實是很讓人眼紅的,並不僅僅是任家會心動。

  而以蘇家以往的形式作風來來,他們不會像任家這麼謹慎行事。因為以蘇家的實力,根本就不怕韓家背後搗鬼。

  只是希望去傳話的任瑤亭能爭氣一些,別把事情給搞砸了。

  任瑤期才回屋坐下,任瑤華就回來了。

  “你與她說了什麼,她走的時候那麼高興?”任瑤華徑直在任瑤期對面坐下看著任瑤期皺眉道。

  任瑤期一臉無辜:“她正與我說起韓家和任家的事情呢,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急匆匆的走了。”

  任瑤華眉頭皺得更緊,有些懷疑地打量著任瑤期:“你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任瑤期輕歎一聲:“三姐姐,你何必那麼在意她?只要她不想著與你做對,不暗中算計你就好了。”

  任瑤華抿了抿唇:“你確信她不是在算計我?”

  任瑤期搖頭:“她現在沒空算計你,你以後也不要去招惹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折騰她的,我們過我們的,並不相干。”

  任瑤期這話說得語氣很柔和,話意卻是極為冷漠的。

  任瑤華沉默了片刻,終究也還是沒有再問了。

  任瑤亭回到東府之後,徑直就往她母親的正房去了。

  東府的二太太蘇氏正在聽身邊的嬤嬤彙報後院的事。

  “……上個月老爺在蘭姨娘房裡歇了十五日,在夏姨娘房裡歇了八日,在袁姨娘房裡歇了五日,還有兩日是歇在正房的。太太,蘭姨娘那裡要不要……”

  蘇氏正坐在桌案後看帳本,聽得有些漫不經心,最後只頭也不抬的淡淡道:“不用了。這府裡的孩子都長大了,老太太前幾日還抱怨說府裡太冷清沒有西府熱鬧。也該給她添上一兩個孫兒孫女了。”

  見蘇氏說的這麼痛快,嬤嬤有些難受:“太太,其實您還年輕,奴婢問過穩婆,您自己也還能生育的。何必便宜那些個狐媚子?”

  蘇氏聞言從帳本中抬頭,露出一張十分平凡的臉來。她眼睛不大,鼻樑不挺,嘴唇也略厚,好在皮膚白皙給她添了些顏色。

  “夏姨娘的藥也停了吧。”蘇氏沒有理會嬤嬤的話,反而交代她道,“怎麼說也伺候了老爺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誰能先懷上,就看她們的運氣了。”

  蘇氏的聲音極淡,臉上的神色也是平和安然,出眾的氣質與她平凡的容貌很不相符。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7 PM

第85章 尋人來了

  嬤嬤聞言還想再勸,蘇氏已經又低下頭去看帳本了。

  看著蘇氏不在意的模樣,嬤嬤心下酸澀。

  蘇氏嫁到任家十幾年,卻只有一個女兒,其實這也不能全怨蘇氏。

  在蘇氏和任二老爺任時遠剛成親的那幾年,任二老爺醉心于佛學,清心寡欲,極少進蘇氏的房,所以蘇氏也就一直沒有身孕。

  後來某一日任二老爺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突然鬧著要出家,皈依佛門。

  他還真不是說說玩的,見自己的母親拼死拼活的攔著不讓他出門,他便自己用剪子絞頭髮,鬧得府裡雞飛狗跳。

  相比于婆婆廖氏的心急火燎,身為任二老爺的妻子的蘇氏就要淡定的多了。她不知從哪裡尋來了一對色藝雙絕的雙胞胎姐妹,那對姐妹的一門絕活就是會用當世流行的曲調唱佛經。於是當晚這對姐妹就被送去與任二老爺交流佛法。

  三日過去後,任二老爺也不嚷嚷著要出家了。蘇氏將那對袁姓的雙胞胎姐妹抬為了姨娘,讓她們天天陪著任二老爺念經。

  沒過多久,大袁姨娘就懷了身孕,懷胎十月剩下了東府的庶長孫任益林。小袁姨娘也在兩年後生下了任二老爺的次子任益信。

  原本老太太廖氏對蘇氏還是有些微詞的,嫌棄她住不住丈夫的心,讓丈夫覺得紅塵不可戀要出家。不過幾年的相處下來,蘇氏為人行事大方,對廖氏這個婆婆也是極為尊敬,在任二老爺面前也向來順從,廖氏實在挑不出她什麼毛病來,便漸漸的對她親近了起來。

  又過了幾年,小袁姨娘病故,任二老爺又鬧了一次出家。這次蘇氏給她抬了一房姓夏的姨娘進府。這位夏姨娘雖然沒有大小袁姨娘那麼多才多藝,卻是生的柔柔弱弱,身姿婀娜,說話聲如婉轉的黃鶯。任二老爺便又留在了塵世。

  前一陣子,任二老爺開始對什麼事情都興致缺缺,到了蘇氏面前也開口佛理閉口佛偈。這一次蘇氏不等他開口說要出家就給他抬了一房年方十六的貌美姨娘進府。

  嬤嬤這麼想著,十分為蘇氏不值。

  蘇氏聰慧能幹,別說是當一個普通商戶家的當家奶奶,就是當那公侯夫人也是使得的。只可惜她相貌太過普通,無法抓住任二老爺的心。

  這時候外頭又婆子稟報說小姐過來了。

  蘇氏這才又抬起頭來。

  任瑤亭走進來見蘇氏在看帳本,抱怨道:“娘,你每日就待在府裡管家看帳本,反倒讓那些認不輕身份的人四處去招搖。我剛瞧見蘭姨娘又陪著父親出門去了,說是去參加個什麼宴席。不過是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妾,她有什麼資格跟著主子同進同出了!”

  蘇氏皺眉道:“這話也是你該說的?”

  任瑤亭看了蘇氏一眼,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蘇氏見女兒不說話了,放緩了神色,微笑道:“剛想讓人叫你過來,聽說你又去西府了?”

  任瑤亭原本想要說的話沒有立即就說出口,反而走到蘇氏身邊坐下,順著她的話道:“女兒去找西府的姐妹們說話了。母親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後日你大表哥要娶親,我們明日去雲陽城。”蘇氏溫和地道。

  任瑤亭這才想起這件事情來。最近她一直在為韓雲謙和任瑤華的婚約傷神,差點將這件事情給忘了。

  蘇家大公子蘇允瑜是蘇氏同母兄長蘇家大老爺蘇克勤的嫡長子,對她這個表妹向來十分疼愛。

  任瑤亭有些內疚,便湊趣道:“未來的大表嫂是京城人,我還沒有見過呢。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蘇氏說起侄兒的親事心情也十分愉悅,便笑答:“我也沒有見過,不過聽你舅母說是個性情極好的,你後日見了就知道了。”

  任瑤亭卻是心中一動。

  既然明日就要去雲陽城了,那她原本打算要和蘇氏說的事情還不如直接和舅舅說。蘇氏雖然是她母親,可是任瑤亭知道蘇氏不是個好糊弄的,沒有大舅舅好說話。

  而且她說的事情既然是對蘇家有利的,那直接和舅舅說,成功的機會要更大一些。

  這麼想著,任瑤亭便將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又暫且咽了下去,只向蘇氏問起了未來大表嫂曾氏的事情來。

  任瑤期也是在這一日想起了蘇家大公子即將要迎娶曾家女的事情。因為不僅蘇氏要去雲陽城,連任家大老爺和五老爺也要去雲陽城觀禮,丘韞已經回了雲陽書院到時候應該也會出席,雲文放總是不見人影雖然上一次蘇家二公子有出言相邀,但是去不去就不知道了。

  曾家也要登場了……

  這一晚,任瑤期又是久久不能寐。

  第二日,任瑤期想著要找人去打探一下各處寺廟裡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好判斷那件事情蕭靖西進行的如何了,雖然知道這件事情施行起來肯定不會這麼快,可是任瑤期還是忍不住有些心急。

  因為必須要在曾潽來燕北之前將事情部署好。

  原本讓祝若梅去打探這件事情最好不過,偏偏祝若梅竟是再也沒有音訊傳來。任瑤期心裡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

  下午的時候,任瑤期正打算讓人去把袁嫂子叫進府裡來過問一番,香芹卻是跑了過來說袁嫂子來了,還帶了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進府。

  任瑤期不知為何,卻是心下一沉。

  聽香芹所言,她隱隱猜到這個小姑娘可能是祝若梅的妹妹祝若菊。

  可是祝若菊為何會來任家找她?

  莫非祝若梅真的出了什麼事?

  “去與周嬤嬤打聲招呼,再將人帶進來。”任瑤期平復了一下心緒,交代香芹道。

  不多久,香芹便領著袁嫂子和那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進來了,並帶到了婆子丫鬟們歇息用的南房。

  任瑤期過去的時候袁嫂子忙拉了那小姑娘行禮,並道:“五小姐,這是祝家的閨女,若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8 PM

第86章 君今在羅網

  任瑤期朝著正行完禮起身的祝若菊看去。

  眼前的小姑娘長得濃眉大眼,雖然與時下流行的那種纖細秀美相差甚遠,卻也看著舒服。尤其那一雙眼睛瞧著十分靈動,想來平日應該是個活潑的性子。

  不過今日這雙靈動的眸子卻是含著幾分焦急和擔憂。

  只是見任瑤期身邊還跟了幾個婆子和丫鬟,祝若菊並沒有立即就開口說話。等任瑤期將身邊的丫鬟和婆子都打發出去了,祝若菊才急急道:“五小姐,您知不知道我哥哥的下落?”

  任瑤期聽到這一句,心下也涼了半截。

  “你哥哥多久沒有回去了?”

  祝若菊臉上一白,喃喃道:“五小姐您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嗎?那日他從白鶴鎮回去之後就交代我和母親說他有事情要去辦,需要出門幾日。原本說好最遲三日就會回來的,不想這都第六日了,還是不見人影。”

  果然是從那次去薊州後就沒有回來?可是他去了哪裡了?

  “五小姐,您知不知道他去辦什麼事情了?我們怕祝家嫂子擔心,只說若梅接了一份短差,要過些時日才能回去。可是紙包不住火,要是若梅總是不見回來,這……”,袁嫂子也是滿臉的愁雲。

  任瑤期輕歎一聲,還是對袁嫂子和祝若菊道:“祝若梅是幫我辦事去了,原本確實應當兩三日就回來的。這樣吧,我這就派人去尋他,必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袁嫂子道:“要不就讓我家大勇去找找看?他與若梅相識多年,對他很熟悉。若若梅是在路上遇上了什麼難事,說不定會留下個什麼標記也不一定。”

  任瑤期正想著派去尋人的人選,見袁嫂子提起袁大勇,任瑤期在心裡回憶了一下袁大勇的模樣,點頭道:“若是如此就更好了,你讓袁大勇進府來,我交代他一番。”

  “俟,我這就讓我家當家的去叫他來。”袁嫂子行了禮,匆匆去了。

  任瑤期見祝若菊立在那裡發愣,便走過去輕聲道:“我很抱歉。我原本以為他是做完事回雲陽城去了,這幾日我見他一直沒有消息遞過來才覺得有些不對,正要派人去雲陽城問問。”

  袁若菊雖然神色暗淡,卻是搖了搖頭清晰地道:“我哥哥常說,滴水之恩需湧泉相報。五小姐您對我娘有活命之恩,若是為您辦事,就算是豁出去性命我們也無怨言。”

  任瑤期聽了這話,心下更是內疚。

  因不知道袁大勇要什麼時候才來,任瑤期請了祝若菊一起坐了,又吩咐丫鬟上些茶點上來

  兩人都在擔心祝若梅的下落,因此聊天也有些心不在焉。

  等外頭又進來稟報說袁嫂子已經帶了袁大勇在怡然亭候著的時候,任瑤期立即就起身往外走,祝若菊也跟在了她身後。

  等到了二門外的怡然亭,袁嫂子和袁大勇果然已經到了。

  任瑤期將丫鬟婆子都打發的遠了,對袁大勇道:“祝若梅這次是為了幫我辦一件私事,去了薊州。你往薊州的方向去找一找他的下落。”

  “五小姐,請問這件事情……有沒有危險?”袁大勇猶豫了片刻,試探的問,“哦,我這麼問您並不是貪生怕死,祝若梅與我是兄弟情義,他失蹤了,我是必定要去找他的。只是如果這件事情有危險的話,我就會小心防範一些。”

  袁嫂子和祝若菊也緊張地看了過來。看來他們都以為祝若梅是去辦什麼危險的事情了。

  雖說是如此,袁家的人還是願意來幫忙找祝若梅,對於這一點確實令人感歎。

  任瑤期想了想,搖頭:“我讓他做的事情雖然有些隱秘,需要保守秘密,但是並沒有什麼危險。而且看情形,他應該是完成了我的託付了。”

  袁大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小的知道了,那小的去找他的這一路也隱晦一些就是了。”

  任瑤期搖頭:“找到他才是最主要的。到時候你自己掂量著辦,如果遇到什麼困難也不要逞強,立即回來告訴我,我會想辦法。”

  袁大勇聞言看了任瑤期一眼,更加恭謹地行禮道:“是的五小姐,小的明白了。不知五小姐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任瑤期又與他說了些線索,才讓他出府去尋人。

  “五小姐,我也先回雲陽城去了。我母親還留在那裡,我不放心她一個人。”祝若菊上來道。

  任瑤期點了點頭,溫聲道:“你好好照顧你母親,你哥哥的事情我會一直留意的。等有了消息,我就讓人去告訴你們。”

  祝若菊道了一聲謝,與袁嫂子一起離開了。

  任瑤期原本因為成功算計了韓家的那份喜悅也蕩然無存了,她為祝若梅擔心,卻又實在想不出來他去了哪裡。

  按理他已經完成了她交給他的事情,而韓家看情形也至今沒有抓到什麼人。

  白鶴鎮離著薊州至少也有一日夜的路程,有消息也不會這麼快傳過來,所以這一日都無話。

  到了第三日,袁大勇終於回來了,任瑤期一聽到消息就往外走。

  等任瑤期快走到怡然亭的時候卻是見袁大勇抱著手臂低著頭在亭子裡來回走動,似是有些焦躁不安。

  任瑤期忙走了過去,依舊將丫鬟打發到了亭外。

  袁大勇忙上前來行禮。

  “有消息了嗎?”任瑤期單刀直入地問。

  袁大勇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可是想了想他又點了點頭,一副十分糾結為難地模樣。

  任瑤期皺眉:“這是何意?”

  袁大勇道:“小的聽從五小姐的交代,一直往薊州尋了過去,沿途並未發現祝若梅的身影。直到到了薊州,您說的那個韓家村附近的時候,小的發現有人也與我一樣在尋找祝若梅。雖然他們手中的那個畫像上祝若梅的樣子改了不少,別人或許認不出來,小的與他多年交情,看過他的喬裝模樣,因此一眼便看出來他們在找的人是祝若梅。小的想法子套了那幾人的話,得知他們是韓家派出來的人,正在尋找的人是從他們村子裡偷過東西的一個小賊。”

  任瑤期聽了這話也不意外。

  韓家這會兒定是想方設法要找出那個挑起韓家這次爭端的人來,不然韓東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如此也可以見得,祝若梅並沒有落到韓家人的手裡。

  “然後小的覺得不對,便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打道回府想要聽聽五小姐的意思。”袁大勇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小的快要進鎮子的時候發現後面似是有人跟蹤。小的當時嚇了一跳,故意帶著那人在鎮子的小街小巷裡轉了不少的彎路,果然這次擺脫了他。”

  任瑤期皺眉,想著袁大勇口中的跟蹤之人莫非是韓家的?因為袁大勇之前有過問祝若梅的事情,所以被關注了?

  這時候袁大勇繼續道:“可是在小的擺脫了人,打算進任家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扔出來了一個這個正好掉落在小的的腳邊。”

  說著袁大勇就從自己的袖口裡拿出來一根男子系頭髮用的普通的褐色發繩,上面系著一張三寸寬的紙條。

  這褐色發帶瞧著與上次祝若梅來的時候身上的那身褐色的短褐的布料有些相似,任瑤期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會這麼做的人青定不是祝若梅自己。

  看來袁大勇很可能真的被人跟蹤了,而且袁大勇的失蹤很有可能與這人有關係。可是這人難道不是韓家的人麼?

  “紙條上寫著什麼?”任瑤期聲音十分冷靜的問。

  事已至此,只有兵來將擋了。

  只要祝若梅還活著,那就一切都還留有餘地。

  袁大勇小心的將那發繩解開,將那張紙條拿了出來,一邊打開一邊回道:“小的剛剛被嚇了一跳,怕有人在旁邊看著,便撿起來這東西就跑了,並沒有打開來看。”

  說著袁大勇已經將那紙條展開,遞給任瑤期之前自己也順便看了一眼:“咦?是一句詩?”

  袁大勇驚訝地對任瑤期道。

  任瑤期皺眉,伸手接過。

  果然那張普普通通的像是從宣紙上裁減下來的紙條上用工整的楷書寫了一句詩:“君今在羅網。”

  任瑤期不由得輕聲念了出來。

  “君今在落網?五小姐,這是何意?”袁大勇雖然跟著他父親認了些字,念過幾本書,見了這沒頭沒尾的詩句卻還是一頭霧水。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8 PM

第87章 謎底

  “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恐非平生魂,路遠不可測。魂來楓葉青,魂返關塞黑。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水深波浪闊,無使皎龍得。”袁大勇不愧是讀過些書的,一邊思索著一邊就將這首詩輕聲念了出來。

  然後他臉色一變,“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難道是說若梅已經遭到了不測?”

  任瑤期也在琢磨這首詩,聽到袁大勇的猜測卻是搖了搖頭沉吟道:“那人費了這麼大的勁兒跟了你這麼遠的路,應該不是只為了告訴你你要找的人已經死了。”

  “那這句詩是要表達什麼意思?”袁大勇萬分不解,“這人也真是奇怪,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還打起了啞謎!”

  任瑤期聞言卻是心中一動:“君今在羅網,難道是要猜謎?”

  “猜謎?”袁大勇表情有些古怪。他覺得若那人這麼大費周章真是為了話他們猜謎,那這人也真夠有閒情的。

  “那這謎底是什麼?”袁大勇心裡雖然有些不以為然,可是他實在是想不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能將死馬當作活馬來醫了。

  任瑤期偏頭思索了片刻,忽然面上一愣,抬頭道:“白龍魚服?”

  “白龍魚服?五小姐說的是謎底嗎?”袁大勇皺眉思索片刻,“‘君今在羅網,……白龍魚殿……也說的通,可個又是想說明什麼?”

  任瑤期搖頭,輕聲道:“不是想要說明什麼,只是想要告訴我們一個地名罷了。”

  “地名?”袁大勇也是一愣,仔細琢磨了許久,突然眼中一亮道,“白龍……白龍寺?謎底是白龍寺?”

  白龍寺建在白龍山上,據說此地名的來歷就與白龍魚服的故事有關係。“君今在落網”暗示的是“白龍魚服”的話,那真的很有可能說的就是白龍寺。

  任瑤期點了點頭:“若是袁若梅真的在別人手裡,那麼他們找上門來最有可能就是告訴我們一個地點。”

  袁大勇聞言不由得苦笑:“那這人還真是……萬一我們猜不到又如何?不是白費了他一番苦心了?”袁大勇始終覺得這個人有些古怪。

  任瑤期也並不是十分拿得准,這只是她的猜測罷了。

  “那……小的去一趟白龍寺探一探情況?”袁大勇問道。

  任瑤期點頭:“那你小心一些,最好帶些人一起去。”

  不過任瑤期總覺得從這人的行事來看不像是有惡意的樣子,袁大勇應聲退了下去。

  任瑤期才一回到紫薇院,喜兒就從正房跑了過來。

  “五小姐,太太讓您去一趟正房。”喜兒行了一禮,恭談地道。

  任瑤期便沒有回自己的西廂,徑直跟這個喜兒往後一進的正房去了。

  李氏正和周嬤嬤在東次間說話,任瑤期掀了簾子進去,笑著問道:“母親,您找我何事?”

  李氏招了招手,讓任瑤期在她身邊坐下了,才微皺著眉頭問道:“期兒,聽說你最近經常出二門去見人?”

  任瑤期來的時候就想到了李氏可能會過問她這件事情,最近她出去的次數確實是多了些。

  任瑤期便將祝家的事情簡短的與李氏說了。

  李氏聽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心善,廣結善緣這是好事。之前祝家送東西進來的事情周嬤嬤也與我提過,我也並未阻止。不過他們終究是外頭的人,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總是外出見客不好。以後若是他們再來,女子的話可以讓人帶進來回話,男子的話你打發個婆子去見見就成了。”

  任瑤期原本還想說什麼,可是見李氏皺著眉頭擔憂的看著她,她也不好說什麼了,只有先點頭應下了。

  這時候任瑤華也掀簾子進來了。

  李氏見姐妹兩人都來了,便笑著道:“今日叫你們過來是因為管房嬤嬤的事情。周嬤嬤已經為你們姐妹兩人各挑了一位管房嬤嬤,一會兒就會進府了。”

  周嫉嫉也笑道:“三小姐個五小姐今日先見一見,若是覺得不合心意奴婢就再去挑。這管房嬤嬤定是要你們合意才好,以後等你們離了府,她們也是要跟著去的。”

  這就是挑陪房的意思了。

  李氏十分信任地道:“周嬤嬤挑選了這麼久,這兩個必定是好的。”

  任瑤期卻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上一世她沒有要李氏給她挑的管房嬤嬤。

  任瑤華的管房嬤嬤徐嬤嬤倒聽說確實是個能幹的,後來在任瑤華出嫁的時候這位徐嬤嬤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讓自己的女兒頂替了原本任瑤華身邊的一個大丫鬟成為了任瑤華的陪嫁丫鬟嫁去了曾家。——

  之後任瑤華殺曾奎她身邊的陪嫁丫鬟都與她一起遭了殃,唯獨徐嬤嬤的女兒安然無恙,因為就是她去曾譜面前告的密。

  買主求榮的人她聽過不少,可是這一個卻是最讓她寒心的。

  鵲兒掀簾子進來稟報說徐嬤嬤和高嬤嬤已經來了,正在外頭候著。

  李氏點了點頭,讓鵲兒去領著人進來說話。

  任瑤期坐在炕上默不做聲地等著。

  不過會兒鵲兒就帶了兩個年紀大概在三豐多歲的婦人走了進來。

  走在前頭的一個穿著整齊,頭髮挽得一絲不荀表情雖然有些嚴肅可是五官生的十分秀氣,這麼乍一看去到是與周嬤嬤的做派有些相似。

  後面的那個穿的比較樸素一些,臉龐略圓,嘴角一直掛著適當的和氣笑容,看著脾氣很不錯的樣子口

  兩位婦人都上前來給李氏和兩位小姐磕頭行禮口周嬤嬤指著那個面容嚴肅的嬤嬤道:“這是徐嬤嬤,是給三小姐挑的。”

  又指著圓臉的那個介紹道,“這是高嬤嬤,是給五小姐的。”

  任瑤期打量著那兩人,任瑤華看了給她挑選的徐嬤嬤一眼對李氏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有意見,她對周嬤嬤也向來的極為信任的。

  李氏便看向任瑤期,等她表態。

  任瑤期卻是突然看向任瑤華,笑嘻嘻道:“三姐姐,我們換個管房嬤嬤好不好?我瞧著徐嬤嬤好像有些似曾相識呢。”

  眾人皆是一愣,李氏瞪了任瑤期一眼嗔怪地道:“期兒,你又頑皮了!”

  周嬤嬤瞧著也有些為難,徐嬤嬤是特意給任瑤華挑的,因為任瑤華出閣會比任瑤期早幾年,將來需要一個能在婆家獨當一面的人,這位徐嬤嬤她考校過幾次都十分合適。

  任瑤期做了個鬼臉,拉了拉任瑤華的衣袖,糾纏道:“三姐姐,我們換吧,換吧,換吧……”

  任瑤華皺著眉頭看了任瑤期一眼,又看了看那兩個嬤嬤,將任瑤期的手扒拉開去,有些不耐煩地道:“那就換吧。只是你要想清楚,以後若是心血來潮了還再想還回來我可不搭理你了!”

  任瑤期莞爾一笑:“謝謝三姐。”

  李氏和周嬤嬤對視一眼,皆是滿臉無奈。

  不過說到底李氏心裡還是歡喜的,姐妹兩人如今相處得融洽,再也不想當初那般見面就跟仇敵似的,她這個做母親看在眼裡,心裡別提多欣慰了。

  周嬤嬤也不想姐妹兩人因為這件事情鬧翻,因此也沒有說什麼。

  高嬤嬤她也是用心挑選出來的,就算有什麼不足,她帶在身邊再教一陣子也是個能上得了檯面的。

  於是給任瑤期和任瑤華兩人準備的管房嬤嬤。就這麼調換子過來。

  徐嬤嬤和高嬤嬤皆是面色不便的上來給新主磕頭行禮。

  李氏對她們溫和地道:“你們就各自住東西廂的小耳房,今日才第一日進府,先下去收拾收拾,熟悉一下府裡的情形,明日再正式當差吧。”

  兩位嬤嬤又謝過了李氏,起身退下。

  任瑤期靜靜的看著徐嬤嬤的背影,眼中的神色讓人精不透。

  雖然李氏是安排兩位管房嬤嬤第二日再當值,不過徐嬤嬤在傍晚的時候就到任瑤期跟前來伺候了。

  再出現的時候,徐嬤嬤已經換了一身任家發下去的春服,頭髮依舊是挽成一絲不荀的圓髻,只別了一把銀把梳,很是幹練沉穩。

  任瑤期讓雪梨將自己屋裡的大小八個丫鬟都叫了來,讓她們與徐嬤嬤認識。

  晚上就寢時,徐嬤嬤親自伺候任瑤期洗漱。

  任瑤期不動聲色地暗中觀察,不得不承認周嬤嬤地眼光確實是不錯,這位徐嬤嬤無論是言行還是舉止都是恰到好處,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徐嬤嬤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在徐嬤嬤彎身給任瑤期蓋毯子的時候,任瑤期閉著眼睛隨意地問道。

  徐嬤嬤恭謹又不失溫和地道:“奴婢當家的已經不在了,家中只有一個小子,今年十四歲,如今正跟著任家在雲陽城開的那家煤棧的二掌櫃學本事。”

  任瑤期不由得睜眼:“你只有一個兒子?”

  徐嬤嬤點頭:“奴婢只有一個兒子。”

  任瑤期沒有再出聲。

  徐嬤嬤再床頭等了許久,見任瑤期不再說話,以為她睡著了,便幫她將帳子放了下來,拿起了小幾上的燭臺輕輕退出去了。

  房裡一寸一寸的暗了下來,任瑤期緩緩的將眼睛閉上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9 PM

第88章 有完沒完

  第二日上午,任瑤期正在西跨院的書房裡看書,任瑤華的丫鬟香芹求見。

  因任時敏的書房禁止丫鬟隨便入內,任瑤期就出去見的她。

  “五小姐,剛剛那個姓袁的帳房小哥來求見您,不過太太派了周嬤嬤去見了他,見他只是來替祝小妹給您送鞋墊來的,就替您接了東西將人給打發了。”香芹走近了,湊到任瑤期耳邊小聲地道。

  任瑤期一驚,忙問:“他人呢?已經走了嗎?走了多久了?”

  香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奴婢剛剛正好出去辦事,回來的時候在外院遇見了他口他認得奴婢還以為奴婢是您身邊的丫鬟,便攔了奴婢讓奴婢來告訴您。奴婢告訴他若是有事情稟報就派個婦人進來,他一個外院的男子總是求見內院的小姐會讓太太不喜的口他就說去找他娘進來給您回話。”

  任瑤期松了一口氣,對香芹笑道:“好丫頭,多謝你了。”

  香芹咧嘴一笑,露出兩個酒窩:“奴婢先回去了,等會兒三小姐要找奴婢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讓她走了。

  想了想,又立即叫了自己的丫鬟蘋果過來,吩咐她道:“你去二門附近守著,若是看到袁嫂子來了就帶她來見我。”

  蘋果忙應聲去了。

  任瑤期正因想著袁大勇那邊的消息,便將書房收拾了一下後回了自己的西廂。

  內室裡,徐嬤嬤正帶著雪梨和桑桑椹個在清理箱籠。

  任瑤期進去的時候聽到徐嬤嬤道:“五小姐的衣裳倒是很少有大紅大紫的。”

  桑棋道:“三小姐喜歡穿紅色的,我們小姐甚少穿紅的。不過我們小姐穿什麼都好看。”

  徐嬤嬤道:“五小姐膚色白淨,確實是穿什麼都好看。”

  徐嬤嬤是新來的,想要知道主子的喜好也是很正常的,任瑤期只停頓了一瞬,便進了屋。

  徐嬤嬤和兩個丫鬟忙屈膝行禮。

  任瑤期點了點頭,吩咐道:“我還有些東西是放在東跨院的庫房,徐嬤嬤若是得空的話也一併理一理,以後屋裡換擺設的時候也有些底。冊子在周嬤嬤那裡,你到時候與她說一聲就是了。”

  徐嬤嬤忙道:“小姐這是要回來休息嗎?那奴婢還是等晚些時候再清點屋裡的東西罷?奴婢這就去找周嬤嬤要冊子。”

  任瑤期笑允道:“如此也好,你們去吧。”

  徐嬤嬤便帶著雪梨和桑棋行禮退下了,出去之前還輕聲吩咐了兩個小丫鬟留在外間伺候。

  任瑤期隨手拿了一本遊記,靠坐在南窗下翻看,一邊等著蘋果帶袁嫂子進來。

  等了不短的時間,蘋果終於回來了。

  “小姐,奴婢將袁嫂子帶來了,她就在外頭候著呢,您要現在見她麼?”

  任瑤期緩緩坐直了身子:“讓她進來吧,你去外頭守著,若是有人來了,不管是誰都記得要早些通報。”

  蘋果鄭重地點頭:“奴埠曉得的,小姐您就放心好子。”

  很快蘋果就將袁嫂子帶了進來,自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袁嫂子行了禮,擦了擦自己額角的汗。想必是剛剛趕的有些急了。

  “五小姐,讓您久等了。”

  任瑤期帶著歉意地道:“是我勞煩你們了。”

  袁嫂子笑道:“奴婢知道是五小姐您心善,不然也不會管這些事情。”

  任瑤期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麼,只直接問道:“袁大勇他去白雲寺找到祝若梅了沒有?”

  袁嫂子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沒有。”

  任瑤期不由得皺眉,難不成是她精錯了?那句詩並不是暗示白龍寺?

  袁嫂子卻是接著道:“大勇說他把白龍寺裡裡外外都找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過在他正要離開的時候,有人將一張紙條扔到了他腳邊。”

  說著袁嫂子從自己的袖袋裡拿出來一個與上次袁大勇給她看的差不多的東西,被黑褐色發帶綁起來的卷紙條。

  袁嫂子怕那東西不乾淨,主動幫任瑤期拆開展開了來,放到了任瑤期眼前的炕几上。

  果然是與上一次一樣的字跡,還是用工整的楷書寫的,只是這一次這張紙上只有一個字:“曉”

  任瑤期不由得苦笑,這人還有完沒完!猜謎還精上癮了不成?

  袁嫂子見任瑤期無奈的表情,不由得也將那個字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邊好奇道:“大勇在撿到字條的時候先拆開來看過,不過他不知道這個‘曉,字表示的是何意,只能拿回來讓五小姐看看。大勇說您上次猜的‘白龍魚服,應該是對的,這一次說不定也能猜到。”

  是啊,她確實是不難猜到謎底,可是照不照那人說的做卻是有些為難。

  任瑤期沉默了片刻,歎道:“我知道了,袁嫂子先回去吧。晚些時候我在給你們遞消息——”

  袁嫂子見任瑤期這樣說也不知道她是精出來了還是沒有精出來,不過她又不好問,只能起身行禮:“那奴婢就先出去了,小姐若是有什麼吩咐就打發人去外院與我家當家的說一聲。”

  任瑤期點了點頭,端茶讓袁嫂子退下了。

  只是袁嫂子才走到門口,任瑤期就聽到外頭蘋果的說話聲:“你幹什麼?小姐說了不要人伺候。”

  “嬤嬤沒有教過你嗎,客人來了要上茶。我只是進去送茶水,馬上就會出來,你瞎嚷嚷什麼?”這是青梅的聲音。

  袁嫂子站在門口出去也不是,進來也不是。

  任瑤期微微皺眉。

  這時候又有一個聲音道壓低了聲音斥道:“你們在這裡吵嚷什麼?驚擾了小姐可怎麼辦?”是徐嬤嬤回來了。

  任瑤期朝袁嫂子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在意,袁嫂子便將門“吱呀”一聲拉開了。

  外頭的說話聲頓時都停住了。

  袁嫂子與她們打了一聲招呼,便走了。

  不多會兒,徐嬤嬤帶著蘋果和青梅兩人進來了,見任瑤期坐在炕上看書,徐嬤嬤忙告罪了一聲:“五小姐贖罪,是奴婢管教不嚴,驚擾到小姐了。”

  任瑤期抬頭,淡淡的掃了青梅一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小姐,奴婢只是來上茶的……”青梅聽出來任瑤期語氣中的不悅,咬了咬唇辯解道,可是一抬頭對上任瑤期的眼神的時候卻是嚇得立即又將頭低下去,不敢說什麼了。

  徐嬤嬤也被任瑤期剛剛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利芒給驚了一驚,低下了頭,垂手肅立。

  上次在正房裡任瑤期一句玩笑話就將她和高嬤嬤換了過來,她以為任瑤期是個被嬌慣壞了的有些任性的孩子。

  可是在任瑤期身邊伺候了一日,她卻發現這位五小姐身上並沒有一絲半點兒的嬌蠻的習性。待人接物十分的溫和有禮,幾個丫鬟中除了青梅這個姨娘派來的丫鬟外,其餘的幾個無一不說任瑤期是個脾氣好又好伺候的好主子的。

  可是剛剛任瑤期的那個眼神……雖然並不兇惡,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流露出太多的心緒的,卻讓她這個經歷了不少的成年婦人都有些發怵。

  徐嬤嬤不由得暗暗提醒自己,以後行事定要更加穩妥嚴謹。

  蘋果和青梅都退了出去,徐嬤嬤給任瑤期倒了一杯茶來,放到了任瑤期面前的小幾上。

  “嬤嬤有話要說?”任瑤冉翻過一頁書頁沒有抬頭,隨口道。

  徐嬤嬤想了想:“小姐,這個青梅丫鬟是不是並不適合留在您身邊了?”

  任瑤期聞言手中一頓,挑眉看了徐嬤嬤一眼,眼中帶著溫和的笑意:“徐嬤嬤的意思是?”

  徐嬤嬤不知道為何,竟是感到有些拘謹,她定了定神才道:“奴婢雖然才來了紫薇院一日,本不應該說這些。不過奴婢既然已經是小姐的管房嬤嬤,那管教小姐身邊的丫鬟就是奴婢的本職。奴婢瞧著這個青梅的心思似是並不在紫薇院裡?如果再留著,怕是哪一日會出變故。”

  才來一日就摸清了丫鬟們的底細……這個徐嬤嬤果然不是個庸人。任瑤期心裡不由得一笑。

  “那依嬤嬤所見應當如何?”任瑤期笑問,“說起來青梅和雪梨都是姨娘接管紫薇院的時候送給我的,除了她們還有其他的幾個丫鬟婆子。不過那幾個我用著不滿意,已經讓周嬤嬤打發走了。只是全都打發掉的話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些,便留下了兩個。說起來雪梨做事穩妥,也還算本分,青梅性子跳脫,卻也沒有出過什麼大錯。”

  徐嬤嬤想了想:“雪梨奴婢瞧著也是好的,小姐要留下來用的話也不錯,這個青梅怕是不妥當。”

  任瑤期點了點頭:“既然這屋裡的事情已經交給你了,那嬤嬤你就看著辦吧,只不要將場面鬧得難看就好了。”

  “是,奴婢知道了。”徐嬤嬤低聲應道。

  任瑤期便又低頭去看書了。

  徐嬤嬤悄悄退了出去。

  等徐嬤嬤一走,任瑤期便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滿目沉思之色。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49 PM

第89章 赴約

  這是讓她去白龍寺一見?

  任瑤期不由得苦笑,這人還真是……

  對於這人的身份,任瑤期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而若真是他的話,對於此人肯如此別出心裁的邀約,她是不是應該受寵若驚並感激涕零?

  去還是不去?

  任瑤期緩緩靠在了炕上頭的引枕上,閉目沉思。

  無論是現在的韓家還是以後的曾家,以她自己的力量,想要撼動都是極難的,她到目前為止能想到的辦法也僅僅是制衡。

  這樣,不小心還是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輕歎一聲,任瑤期又睜開了眼。

  第二日,任瑤期去正房請安的時候對李氏道:“母親,我想再去白龍寺燒香。”

  李氏有些訝異:“上次不是去過一次了嗎?”

  任瑤期有些憂慮地道:“女兒上一次許願,希望自己和家人都平平順順的。可是接連兩晚女兒做夢都夢見了自己周身全爬滿了螞蟻,每次都被這個噩夢驚醒。我問了幾個年老的嬤嬤,都說這並非吉兆,最好是能誠心的拜一拜佛祖,消災避禍。”

  李氏聞言一驚:“連著做了兩次?”

  任瑤期點了點頭。

  周嬤嬤也皺眉道:“聽說若是行商之人夢見螞蟻會生意興隆,不過五小姐一個閨閣女子夢見被螞蟻壞繞,還真不是吉兆。”

  李氏對周嬤嬤的話十分信服:“那可怎麼是好?”

  任瑤期道:“聽說白龍寺的方丈大師化解惡兆十分靈驗,女兒才想要再去一趟白龍寺。”

  周嬤嬤想了想,對李氏道:“佛祖面前,什麼鬼怪污穢都會被滅之於無形,五小姐去白龍寺燒香倒也是個法子。太太您也許久未去寺裡燒香了,不如趁著這次機會與五小姐一同前去如何?”

  李氏點頭應允:“既如此,我這就去與母親請示。若是趕得及,今日就去吧。”

  看著李氏擔心的模樣,任瑤期有心裡有些內疚。

  見李氏要去榮華院請示老太太,任瑤期也跟著去了。

  榮華院裡,大太太正帶著大少夫人在向老太太回話。

  大少夫人趙氏一臉不安的站在大太太身後,聽著大太太給她在老太太面前開脫。

  “……這也是我沒有好好教導之故,再加上底下有幾個婆子丫鬟太過油滑,見她少不更事,便欺負上來了。好在發現的及時,並沒有出什麼大岔子。還請老太太再給她一次機會。”

  任瑤期和李氏進來,見這邊正說著話,便無聲的行了一禮,然後束手退到了一邊。

  大太太朝她們笑著點了點頭,老太太不過是往她們這裡看了一眼,便又有些不悅的與大太太說話:“你去查一查是哪些婆子丫鬟這麼大膽!不合用的就給我趕出去!我們任家可容不得欺上瞞下的奴才!”

  大太太忙道:“是的,母親,媳婦知道了。”

  任瑤期看著她們婆媳幾人,想起來自己聽下面的丫鬟說大少夫人因為上次的春衫之事得罪了府裡的幾個小管事和年輕媳婦,所以這一陣子趙氏辦的幾件事情都不順利。

  上一次周嬤嬤教任瑤華婆媳關係的時候說大太太明明知道大少夫人那件事情辦的不好卻沒有及時阻止,而是任由她錯下去,是想借這個機會拿捏住兒媳婦。

  如今大太太果然在事情不可收拾和老太太生氣之前站出來護著趙氏,瞧趙氏的模樣應該是真的感激大太太的。

  周嬤嬤所料不錯。

  不過任瑤期今日見著才不得不佩服大太太果然是好手段的。

  那些敢對大少夫人陽奉陰違之人肯定不是大太太的人,最有可能是五太太林氏的人。大太太這一招不僅僅拉攏了兒媳婦的心,還趁機將林氏的人給收拾了。

  這些年雖然當家的一直都是大太太,可是五太太林氏仗著老太太的寵愛,沒少爭奪大太太的當家權,大太太對林氏向來都是讓著的也讓順著老太太的意思讓林氏管了幾項府裡重要的開支。

  不過一山不容二虎,大太太表面上寬宏並不代表她心裡就真的無怨。

  現在林氏失寵于老太太,大太太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看著大太太以十分恭謹姿態站在老太太下手溫和地回話,任瑤期不由得一笑。這個大伯母這些年的家還真不是白當的。

  等大太太回完了話,老太太才來過問一直站在一旁的李氏和任瑤期:“你們有何事?”

  李氏上前去將自己想帶任瑤期去白雲寺一趟的話說了。

  老太太看了任瑤期一眼:“不過是小孩子做噩夢罷了,哪裡值得你大驚小怪的?她前一陣子不是才去過白雲寺嗎?你大嫂和侄兒媳婦今日怕是忙不過來,你實在要求去的話,就緩兩日吧。”

  李氏張了張嘴,還沒出聲,那邊趙氏就趕緊道:“沒事的,沒事的,只是準備馬車和隨從罷了,不會忙不過來的。”

  趙氏剛才在下人那裡吃了癟,實在是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將三房的人也給得罪了。

  大太太也幫著講話:“今日去的話也不是來不及,只是套車安排人手還需要些時候,三弟妹怕是要等些時辰。”

  老太太看了大太太和大少夫人一眼,哼道:“好了,你們都要做好人,就我是不通情理的壞人!”

  大太太聞言笑著道:“母親您這是說的哪裡話?您一是擔心媳婦忙不過來,二是怕三弟妹她們受委屈,您這還是不通情理的壞人?那這世上就沒有通情達理的長輩了。三弟妹你說是不是?”大太太朝李氏使眼色。

  李氏忙道:“是啊,母親。媳婦知道您是好意。”

  老太太這才臉色好看些:“你們非得要今日去,那就去吧。”

  李氏和任瑤期忙低頭道謝。

  與大太太她們一起退了出來,李氏朝大太太和趙氏道謝。

  大太太笑道:“都是一家人,三弟妹客氣了。只是今日確實是事兒多,怕是要晚些時候才能出門。”

  “沒事,我們等等就是了。”李氏客氣地道。

  任瑤期與李氏回了紫薇院,沒過多久下面就有人來稟報說大太太那邊正在整治一些刁鑽油滑的奴才,不少婆子丫鬟都要被大太太發賣出去。

  好在紫薇院的人並不沾惹任家的那些家務事,所以李氏的人並沒有被波及。想也能想到,這次真正吃虧的會是誰。對於大太太的手段,府裡的人又多了幾分瞭解。

  直到快正午時分,大太太那邊才有空派人過來告訴李氏說出行的車馬和隨從都已經準備好了,來的是大太太身邊的管事嬤嬤桂嬤嬤,十分禮貌恭謹,面子上做的很足。

  “大太太說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三太太可以在寺裡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府,她會去與老太太說的。”

  李氏忙又謝過了大太太,還讓周嬤嬤送桂嬤嬤出門,並打賞她一個上等的封紅。

  桂嬤嬤回去之後向大太太回了話,大太太點了點頭,又吩咐道:“那邊讓言兒媳婦安排就是,你還是去看著那些人,不要讓她們在離府之前再生事端。”

  桂嬤嬤應了一聲是,面帶笑容道:“這些年五太太什麼事情都喜歡橫插一腳,這一次她的人全被太太給打發了,等她‘病癒’,出來後想要再翻什麼風浪都有心無力了。”說到這裡,桂嬤嬤又皺了皺眉,“不過,她向來得老太太的歡喜,若是到時候反應過來了,去老太太面前告您一狀,那……”

  大太太聞言,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茶,淡聲道:“自我嫁進任家,這麼些年,我從未做過一件違背長輩心意的事情,這次亦然。”

  桂嬤嬤仔細琢磨了大太太這句話,難不成大太太將五太太的人都趕出去也是符合老大太心意的?

  紫薇院裡,李氏帶著任瑤期出門乘車。

  任瑤華對去白龍寺之事興致缺缺,上一次在白龍寺實在是沒有遇到什麼好事。李氏也不勉強她一起去,只細細交代了她一番,便讓她留了下來。

  任瑤期這次去白龍寺的目的並不簡單,她也不希望太多人了。

  因周嬤嬤要跟著李氏一起去,任瑤期便提議將新來的徐嬤嬤留了下來,讓她看護院子。李氏和周嬤嬤並沒有什麼意見,所以徐嬤嬤這次沒有跟著任瑤期一起去。

  在出行之前,任瑤期讓蘋果去了一趟外院,將自己要求白龍寺的事情告訴了袁掌櫃,讓他轉告袁大勇,袁大勇在得知之後也跟在了任家的車馬後面,一同往白龍寺去了。

  一個多時辰之後任家的馬車順利進入了白龍寺的山門。

  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任瑤期再一次看到了白龍寺並不算陌生的景色。

  依舊是香客不少,與平日無異。

  任瑤期卻是在琢磨著,她人已經到了,卻是要如何聯繫到那人?

  雖然她覺得自己的精測已經是八九不離十,可萬一要是猜錯了呢?

  祝若梅真的在這裡嗎?

  “你去幫我捐些香油錢,並問問方丈大師今日是否有空,我想帶期兒去拜見。”李氏低聲交代周嬤嬤道。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01:50 PM

第90章 我請你喝茶

  周嬤嬤應聲去了,李氏帶著任瑤期去上香。

  跪在大雄寶殿一丈多高的佛祖塑像前,李氏雙手合適,閉著雙眼虔誠的祈禱。

  李氏所祈禱的無非是一家老小身體康健,兩個孩子平平安安,一生順遂,最後還希望佛祖能幫任瑤期祛除邪祟,免她噩夢纏身。

  任瑤期在一旁跪得也是有模有樣,見李氏起身去上香,她也跟在李氏身後學著她的樣子照做。

  等母女兩人都燒完了香,周嬤嬤回來了。

  “太太,淨塵大師正在與一位貴客談論佛法,我們怕是還要等些時候了。”周嬤嬤走過來小聲道,“知客僧已經為我們安排了一處休息的院落,您看看現在要不要過去歇息片刻?”

  白龍寺每日接待的客人不少,會有一兩個貴客也是正常。和尚們既是出世又是入世,並不能免俗。

  坐了一個多時辰的馬車,李氏也有些乏了,便點了點頭對任瑤期道:“方丈大師暫時不得空,我們去歇息片刻。”

  任瑤期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

  這一次白龍寺準備給李氏休息的院子恰好是上一次任瑤期等人來的時候的那一個。

  不過李氏和任瑤期才坐下喝了兩口茶,淨塵大師那邊就派了個小和尚來說他得空了。

  周嬤嬤問那和尚:“剛才不是說方丈在接待貴客嗎?”

  小和尚念了一聲佛號,回道:“那位公子是來與我們方丈下棋的。聽聞施主有事求見,那位公子已經告辭了。”

  周嬤嬤看向李氏,李氏點了點頭,周嬤嬤便笑著道:“那麻煩小師父去回淨塵大師,我們太太這就過去。”

  小和尚回了個佛禮,退下去了。

  李氏便又帶著任瑤期去了方丈待客之處。

  淨塵方丈是個六十來歲的老和尚,有些清瘦,卻是慈眉善目。

  任瑤期跟著李氏進到禪房的時候,發現靠窗的炕桌上擺了一個棋盤,棋盤上的黑子和白子正廝殺得難分難解。

  白色的棋子是上好的蛤碁石“雪印”,通體潔白,圓潤如玉,花紋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棋子的好壞向來是以白字來作為區分的,所以這一副棋子十分難得。

  “小施主也擅下棋?”老和尚年紀不小,目光卻是極為敏銳,見任瑤期的視線停留在南窗下的炕桌上,語氣和善地問道。

  任瑤期回過頭來,對上老和尚平和寬容的目光,微笑地回道:“只是會而已,說不上擅。”

  老和尚呵呵一笑,請李氏和任瑤期坐了。

  李氏將任瑤期做噩夢的事情與老和尚說了,問他有沒有什麼應對的法子。

  淨塵大師打量了任瑤期幾眼,溫和地問:“老衲為小施主把一把脈吧。”

  李氏一愣:“大師的意思是她生病了才會做噩夢?”

  淨塵和尚搖了搖頭,平和地道:“夢由心生,老衲只是想要確定一下而已。”

  任瑤期順從地伸手過去讓他把脈。

  淨塵閉目把了一會兒脈,然後問道:“小施主這噩夢做了多久了?最近可有經常出冷汗,食欲不振,難以入眠的症狀?”

  “沒有。”任瑤期如實道。

  淨塵又認真看了看任瑤期的臉色,點了點頭:“那就不是身體不適。等會兒我給你開一副壓驚的方子,可吃可不吃。”說著老和尚輕輕一歎,“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若是事事操心,則事事煩心。”

  “那就是沒事?”李氏沒有注意到老和尚的感歎,不放心的問道,“需不需要做什麼法事,去去穢氣?”

  淨塵大師搖了搖頭,笑呵呵道:“若是不放心,就每日睡前念一次金剛經吧。”

  因淨塵大師名聲不錯,李氏便也安了些心。

  接著老和尚便與李氏講起了佛經,知道任瑤期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李氏讓任瑤期先去休息。

  任瑤期正想找機會去辦自己的事情,因此也十分樂意地出來了。

  才走到白龍寺中軸的大雄寶殿外不遠,任瑤期突然發現了袁大勇的身影一閃而逝。

  任瑤期想了想,便提步往外走了去。

  “小姐,您不回去歇息嗎?這是要去哪裡?”身後的婆子小心問道。

  任瑤期一邊緩步前行,一邊隨意道:“我去外頭單孔橋的福鐘那兒,聽說能敲中的話會有好運氣。”

  婆子們聞言以為任瑤期是玩心來了,想去敲鐘,便也不說什麼了。

  從大雄寶殿到單孔橋並不遠,任瑤期快走近的時候發現那橋周圍圍了許多的人,還有不少人在那裡鼓掌歡呼,熱鬧極了。

  還離著五六丈的距離,任瑤期就聽到了一聲聲“鐺”,“鐺”,“鐺”的擊鐘聲,此起彼伏且力道十足。

  “咦?誰這麼厲害?”桑椹小聲道,“那口鐘我可是從未擊中過呢。”

  一個婆子卻是不以為然道:“這是寺廟的福鐘,又不是街頭雜耍!誰家的孩子這麼淘氣?”

  任瑤期駐足聽了一會兒,心下搖頭。

  這人不單單眼力准,力道也掌握得很好,並不像是哪家的孩子頑皮,怕是個會武的。

  “小姐,我們還過去嗎?”婆子請示道。

  任瑤期搖了搖頭:“算了,下次再去吧。”她不想惹什麼麻煩,也沒有那麼多的好奇心。

  正打算從另外的一條路繞過去,卻看到一個小和尚領著個老和尚往這邊來了。

  小和尚一邊走一邊與老和尚說話,老和尚大概五十來歲,神態倒是很悠哉平靜。

  走得近了,任瑤期聽到那小和尚道:“……郡主她已經敲了小半個時辰了,香客都圍在那裡看熱鬧,連外頭進來的施主們都被堵在那裡進不來。您去看看能不能勸一勸?實在不成,就只有去請蕭二公子出面來……”

  “莫急,莫急,郡主不是那不講道理之人,你好好與她說,她會聽的。”老和尚面不改色地道。

  任瑤期卻是心中一動。

  郡主?整個燕北能被稱為郡主的就只有燕北王的女兒了。而且和尚還提到了蕭家二公子,難道這敲鐘之人是燕北王府的郡主蕭靖琳?

  她曾聽說這位郡主不愛紅妝愛戎裝,一年有大部分的時候並不在燕北王府,而是跟著燕北王的家將們鎮守嘉靖關。

  任瑤期上一世的時候也沒有見過這位郡主,倒是曾經聽說朝廷想要將她賜婚給鄭國公的幼子,最後被她乾脆的一口拒絕了。

  蕭靖琳拒絕的緣由足以讓整個大周的男子都汗顏,她說北疆未定,何以為家。

  還說她的夫君必須在成親之前與她打上一架,也不是非得要那人贏了她,只要在一戰之後的一個月以內那人能起身下床就算合格,風一吹就倒的男子在她眼裡與廢物無異。然後就有人將蕭靖琳曾單挑燕北王十大黑騎的事情說了出來。

  結果鄭國公婦人哭哭啼啼地跑到太后面前求太后開恩,饒了她小兒子一命。其他的宗室貴勳之家若是有適齡的兒郎也趕緊定親的定親,成親的成親,生怕攤上燕北王家的這位郡主。

  最後這樁婚事就不了了之了。當時任瑤期聽著覺得很好笑。

  這會兒蕭靖琳應該比她大不了太多吧?瞧著武藝到是已經不錯的樣子。

  說起來燕北王府這一代的幾位主子,在京為質的世子只愛文墨,二公子雖然有些不知根底但是身體不好,只有這位郡主還有些蕭家先祖的威風。

  這麼想著,任瑤期倒是改變了主意,往單孔橋那邊走去。

  丫鬟婆子們聽說是郡主,也有些好奇,一言不發地跟了上來。

  那兩個和尚過去之後,小和尚將周圍觀看的人都請離了。

  任瑤期這才看清楚那欄杆旁站著一個身量高挑的少女。

  那少女十三四歲的模樣,到並不是任瑤期猜想的那種戲文裡說的女扮男裝雌雄莫辨的模樣。她穿了一身很普通的湖綠色衣裙,頭上梳了個雙髻,五官十分精緻。

  只是任瑤期注意到她的站姿比一般的女子要筆挺

  老和尚念了一句佛號,上前與她說了幾句。蕭靖琳靜靜地聽著,然後什麼也沒有說,只點了點頭就下來了。

  正好她是往任瑤期這邊行來,走得近了任瑤期才發現蕭靖琳的眉毛是一雙眉形很好的劍眉,比尋常女子的眉毛要黑一些。只是因為她的五官生得十分柔和,所以眉毛並沒有讓她看起來有一絲粗魯,反而給了她一種一般女子身上沒有的特殊氣質。

  察覺到任瑤期的視線,蕭靖琳往這邊看了過來,她的目光在任瑤期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抬步走了過來。

  “你是哪家的?”蕭靖琳面無表情地問道,語氣絕對算不上親切,不過也聽不出惡意。

  “白鶴鎮任家,任瑤期。”任瑤期微笑著回道。

  蕭靖琳似是偏頭想了想,點了點頭。

  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下,她拉住了任瑤期的手:“跟我來,我請你喝茶。”

  說著拉了任瑤期就走。

  任瑤期身後的丫鬟婆子們愣了一會兒,趕緊跟了上來。

  因為估計著蕭靖琳的身份,又見任瑤期沒有掙扎,她們也不敢開口說什麼。

  蕭靖琳的步子邁得並不算大,可是任瑤期要跟上她的步伐卻是有些吃力。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26 PM

第91章 狐狸成精

  “郡主,能否慢行一些?”任瑤期的手給她拉著,只能跟著她的步調走,不由得無奈地道。

  蕭靖琳腳步一頓,轉頭看了任瑤期一眼,放慢了些步子。

  一路上兩人都無言。

  蕭靖琳拉著任瑤期往白龍寺的客院方向走,等快走到一座比較大的獨立院落之時,蕭靖琳對任瑤期道:“留一兩個人在身邊,其餘的都在外頭候著,我不喜歡太多閒雜人等。”

  蕭靖琳這話說得十分理直氣壯。不過難怪她身邊一個隨從也沒有,就她這身裝扮這點排場,走在外頭別人肯定認不出來她是燕北王府的郡主。

  任瑤期十分好脾氣地順從了她的意思,對跟在自己身後的丫鬟婆子們道:“雪梨你去與周嬤嬤說一聲我在郡主這裡喝茶,蘋果跟來伺候吧。其餘的人都在外頭候著。”

  眾人應了一聲是。蕭靖琳繼續拉著任瑤期往前走,蘋果趕緊跟了上來。

  這座客院與任瑤期上次住的那一座相比不僅僅是看著寬廣了些,進了門便是庭院,院子裡種了些花花草草,有的開了花,有的只有幾片葉子看不出品種。

  靠左邊的牆角還搭了個葡萄架子,架子下有一個樹根做成的小桌子,桌上有個茶盤,茶盤裡面擺著一個紫砂茶壺和幾個小茶杯,桌子邊上還擺了個竹搖椅。

  蕭靖琳拉著任瑤期徑直往裡走,走到正房的時候卻是沒有停下,而是繞到了左邊的小洞門往後院去了。

  從洞門裡出來,任瑤期才發現視野一下子便寬闊了。後院並無房舍,而是一個像是花園的地方,只是這“花園”似是並無人精心打理,只長了些叫不出名兒的野花和野草,名貴的花草一根也無。

  “咩——”一聲奇怪的叫聲讓任瑤期愕然轉頭。

  只見這後花園右面有一副很粗糙的石頭做成的圓桌和圓凳,一頭小山羊正在那圓凳旁低頭吃草。

  而那石凳子上,側對著她們坐了一個白衣少年。

  少年垂眸看著那山羊吃草,臉上神情似是十分專注,春日柔和的陽光打在他半張側臉上,完美的臉部輪廓美好得讓人不忍心驚動他,破壞他這一刻的安然閒適。

  聽到這邊的動靜,他轉頭看了過來,見是任瑤期和蕭靖琳他眼中並沒有驚訝,只看這個她們微微一笑,突如其來的笑容讓任瑤期心下微跳。

  蕭靖琳放開任瑤期的手,自己往那少年那邊去了,見那只小山羊用頭輕輕抵著一旁的石凳似是在角力,蕭靖琳彎腰將那山羊角抓在手裡,往外拽了拽,將它給拽開了。

  “咩——”山羊跑到了一邊,轉頭低叫。

  “這是抓來給你吃的,別喂太飽了。”蕭靖琳拍了拍手,撩袍坐下,只可惜她穿的是裙子,這動作無法完成。

  任瑤期瞧著蕭靖琳的言行,似乎與之前的有些差異。她走過去,沖著看著她的少年屈膝行了一禮:“蕭二公子。”

  蕭靖西笑著點了點頭,神態溫和地指著自己對面的凳子:“任五小姐,請坐。”

  任瑤期低頭道謝,坐了下來。

  這時候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端了一個茶盤過來,一言不發地將茶水輕輕放到了個人面前,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蕭靖西右手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茶盞,嘴角掛著淺笑,靜靜地看著任瑤期。

  見他不說話,任瑤期也不說話,對他的目光也似是毫無所察覺,只自顧自地低頭飲了一口茶,其實也不過是稍稍沾了些唇罷了。

  手中的茶盞是黑釉底白剔花牡丹紋的,看上去十分素雅,可是任瑤期知道這樣的茶具大多是前朝古物,價值千金。這院落看起來簡樸無半分雕飾,眼前的兩位也是穿著簡單姿態閒適,隨便拿出來一套待客用的茶盞卻是名貴奢華。

  似是受不了這裡沉默的氣氛,蕭靖琳拍了拍裙擺站起身來,她皺著濃淡適宜的好看劍眉看了看蕭靖西又看了看任瑤期,淡聲道:“我去前院走走。”

  蕭靖西轉眸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出聲阻止。

  蕭靖琳走了幾步又突然頓住,轉頭看向木頭樁子一樣杵在任瑤期身後的蘋果:“你也跟我來。”

  蘋果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沒有動靜。

  蕭靖琳皺眉,又看向任瑤期。

  “下去吧。”任瑤期吩咐道。

  蘋果這才低著頭跟著蕭靖琳走了。

  一時之間後院只剩下了蕭靖西和任瑤期兩人,連伺候的人也不見一個了。這原本是不合時宜的,不過也不會有人站出來說不對。

  “我一直很好奇……”蕭靖西率先打破沉默,他聲音低沉柔啞不急不緩,特殊的韻律能毫不費力的吸引別人的注意。

  任瑤期將茶盞放下,迎向他的目光。晶亮純粹的眸子坦然剔透,如同明媚春光下一眼見底的淺溪。

  蕭靖西頓了頓,嘴角的笑意略深:“任五小姐除了擅長走燈陣,下棋,猜謎之外……還有什麼?”

  蕭靖西說到燈陣讓任瑤期突然想起來元宵節那一晚看到的那一輛馬車和那一個臉都沒有看清楚的黑衣男子。

  她不由得仔細打量起蕭靖西來,兩人身量差不多,那人穿的多所以看著沒有蕭靖西瘦,不過若是蕭靖西披上厚披風……兩人看起來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不過任瑤期沒有問出“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這種話,原本就是萍水相逢,擦肩而過罷了,算不上什麼交情。

  “祝若梅還好嗎?”於是任瑤期直接問道。

  蕭靖西看著任瑤期微微一笑,卻是不言。

  任瑤期想了想,再次開口:“我還會寫字和畫畫,都是我父親教的。”

  蕭靖西輕笑一聲,低聲道:“他很好,就是受了些傷,右腿脛骨斷了。”

  這還很好?任瑤期不由得無語。不過總算的有了祝若梅的確切消息,她還是松了一口氣。

  “多謝蕭二公子救了他。”任瑤期誠懇地道謝。

  蕭靖西不置可否,卻是問道:“你遣他去薊州所為何事?”

  任瑤期聞言不由得語塞。

  蕭靖西帶著笑意地眸子定定地看著任瑤期,不急不躁地耐心相候。

  “抱歉,這是我的家務事。”任瑤期低頭道。

  蕭靖西想了想,沉吟著道:“這樣吧,我們來下棋。你若贏了我就不問,祝若梅跟你走。你若是輸了就要告訴我原因且祝若梅以後就是我的人,生死與你無關。”

  他聲音依然不急不緩,溫和悠然。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任瑤期目瞪口呆。

  可是蕭靖西嘴角的弧度雖然優雅完美,那話卻不像是玩笑。

  任瑤期心下微怒,臉上的笑容更溫和了三分:“蕭二公子,您這樣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吧?”

  蕭靖西莞爾,和氣地反問:“哪裡是強人所難?祝若梅是我救回來的,不然他早已摔下懸崖再無命在。至於你所說的家務事……”

  蕭靖西似笑非笑地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瑤期又是語塞。

  她自從再一次睜開眼就沒有在上誰那裡吃過憋。可是這個人是蕭靖西。

  別人形容他總是用驚才絕豔,聰敏過人。而現在的任瑤期卻是覺得這人定是千年的狐狸修成的精。

  任瑤期暗自咬唇,蕭靖西似是知道任瑤期已經應下,笑著說了一聲:“把我的棋拿來。”

  他聲音並不大,不過之前送茶水來的那個小廝卻是聽到了,不多會兒就捧了一副棋盤出來,走在他身後的與他穿著相似的還有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任瑤期抬頭開了一眼不由得微愣。

  手裡捧著兩個棋罐的跟在那小廝後面走來的是冬生。

  冬生和那個小廝兩人皆是目不斜視地將手中的東西輕輕地擺在了石桌上,然後又悄聲退下了。只是冬生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抬了抬眼,往任瑤期這裡看了一眼。

  蕭靖西注意到任瑤期的視線,帶著些玩味地道:“我的小廝同喜與任五小姐也是有些淵源呢。”

  同喜?他還給冬生改名兒了?

  任瑤期拿了幾粒白色的棋子在手中端詳了一會兒,發現與她之前在方丈大師那裡看到的那一付蛤碁石“雪印”如出一轍。

  “那還真是小女子的榮幸。”任瑤期不鹹不淡地回道。

  蕭靖西並不以為杵,微微一笑:“那讓你執黑可好?”竟是帶著哄小孩子的縱容。

  任瑤期回了他一笑:“不了,猜子吧。”

  他的便宜她可不敢沾,祝若梅就是前車之鑒。

  蕭靖西無所謂,淺笑著示意任瑤期開始。

  任瑤期隨手又抓了幾粒白子,看了蕭靖西一眼。

  “雙。”他慢悠悠地低頭飲了一口茶,看也不看地道。

  任瑤期張手數了數:“是單數。”她執黑。

  裴先生是棋癡,上一世任瑤期陪著裴先生下了無數局,還曾與他研究過一些孤本上記載的殘局,棋藝就是這麼一朝一夕的磨練出來的。

  所以韓雲謙也不是她的對手。

  不過才走了幾招,任瑤期就感覺到了蕭靖西與她以往遇到過的任何對手都不同。

  他沒一次落子都讓任感覺到了一種威勢,並不咄咄逼人,卻是讓人閃避不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26 PM

第92章 輸贏

  任瑤期手裡拿著一枚黑子將落不落,偏頭沉吟。

  蕭靖西十分有耐性,也不催促,輪到任瑤期下的似乎他就靜靜的飲茶。

  之前被蕭靖琳趕到一邊的那只小山羊不知什麼時候又跑了回來,用頭去輕抵石桌的邊緣。兩個下棋之人不過是看了它一眼,便由著它去了。

  任瑤期暗自判斷眼下的形勢,蕭靖西棋風大致很穩,可是關鍵時刻他卻總是妙招頻出。任瑤期的棋風其實與他是有些相似的,不過她是靠著後天練出來的,而蕭靖西是天分極佳。

  現在這樣雖然看著像是兩人平分秋色,可是任瑤期怕蕭靖西若是再劍走偏鋒,她怕是會輸。

  “一局定勝負嗎?”任瑤期手中黑子落下後問了一句。

  蕭靖西出手極快,在任瑤期的黑子才放下,他的白子就落在了棋盤上。

  “任五小姐認為呢?”蕭靖西帶著笑意溫和地問道。

  任瑤期想了想,點頭:“還是速戰速決的好,我若是出來久了,我母親回擔心的。”

   “那就一局吧,”蕭靖西十分從善如流。

  任瑤期看了他一眼,手中的黑子突然轉了向,下到了另一處。

  蕭靖西挑眉看了任瑤期一眼,手中白子落下。

  接下來任瑤期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開始不計後果的攻城掠池,只攻不守。

  一般而言一個人的棋風是大致是固定的,這就是為何都說從一個人的棋風可以大致看出那人的性情。對局之人要想下一步看三步,也需要瞭解對手的大概路數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

  可是任瑤期這會的棋路與她的性子大相徑庭之外,竟是帶了梁軍對壘時大將前鋒的那種凜然威勢,蕭靖西不由得驚訝萬分。

  不過他下棋從來都是難逢對手,任瑤期的表現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她看起來東打一棒子,西敲一棍子,毫無章法。其實卻是在暗中結網。蕭靖西看著棋盤,眼中不由得又多了幾分興味,落子也不由得鋒利起來。

  不過因為任瑤期的不按牌理出牌,蕭靖西落子也沒有之前那麼迅速了。

  倒是任瑤期,她的節奏忽然快了起來,每次下子就像是不假思索一樣。

  若是遇上的是別的對手。怕是早就被她打亂了步調。只有蕭靖西,依舊是不慌不忙,且任瑤期突然爆發出來的爆發力讓蕭靖西的有一種想要與她痛痛快快戰上一局的熱血衝動。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期間蘋果悄悄跑回來過一次,見任瑤期在與蕭靖西下棋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兩人正戰得難分難解。興致激昂,蕭靖西突然手下一頓,皺眉看著眼下的棋局微微沉吟。

  任瑤期不動神色地低頭飲茶。

  片刻後。蕭靖西手中白子落下,抬頭看了任瑤期一眼,臉上有些似笑非笑:“任五小姐果然厲害,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麼?”

  任瑤期輕歎一聲,果然還是被他發現了。

  不過她這一局佈置得精妙,蕭靖西現在就算發現了,也為時已晚。

  片刻之後,任瑤期拈著手中的棋子。笑問道:“還有下下去的必要麼?”

  蕭靖西看著任瑤期眼中含著笑意:“你從未想過要贏卻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

  他又低頭看了看棋盤,點頭道:“這一‘劫爭’之局佈置得果然微妙,我竟是從未見過這種局面。一時片刻也想不出化解之道,到真的是平局了。”

  見蕭靖西承認是平局,任瑤期松了一口氣。

  輪棋藝。她比不上蕭靖西,所以只能投機取巧了。

  “我也是曾經在一本殘破的棋譜上見過,今日不過拿出來用用。”任瑤期笑道。

  “可是之前已經說了一局定勝負,這下可要如何是好?”蕭靖西修養極佳,被任瑤期擺了一道依舊不生氣,笑吟吟地問道。

  任瑤期本就不想與蕭靖西分出來什麼勝負,祝若梅不是她的人,她決定不了他的去留,一切全看他自己。而韓家的事情是她心理的一根刺,在真相大白之前她不想說什麼,因為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

  任瑤期正要說話,那邊蕭靖琳回來了,手裡還端著一個沒有上漆的原木託盤,託盤上是一隻龍泉窯蓮瓣紋碗,等她走得近了任瑤期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藥香。

  蕭靖琳將託盤直接擱到了還未收起來的棋盤上:“該喝藥了。”

  蕭靖西看著那藥碗無奈道:“怎麼是你送來?”

   “因為他們送來你不會喝。”蕭靖琳直接將藥碗端起來遞到蕭靖西唇邊,實話實說地拆臺。

  蕭靖西偏了偏頭想要避過,蕭靖琳皺眉:“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難伺候,吃個藥都扭扭捏捏!一口就下去了!”

  蕭靖西抽了抽嘴角,看向對面忍著笑偏過頭去的任瑤期。

  蕭靖琳不管這根本就不是想不想喝藥的問題,而是失禮不失禮的問題。

  知道蕭靖琳固執地性子,蕭靖西接過藥碗,緩緩飲盡。

  蕭靖琳接過空碗放回託盤,才轉身就像是想起了什麼,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一個小紙包放到了桌上:“松子糖。”說完她也不看蕭靖西是什麼臉色,徑直就走了。

  蕭靖西看著眼前的那包糖一陣無語。

  抬頭看見任瑤期嘴角的弧度,蕭靖西不由得搖頭失笑。

  他反而大大方方的將那包糖解開,遞給任瑤期:“你別見怪,靖琳她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去嘉靖關,已經許多年沒有回來了。”

  在蕭靖琳眼中,蕭靖西還停留在許多年前的時候的樣子,而她這個妹妹反而成了姐姐。兄妹多年未來往,蕭靖琳也是想要與蕭靖西搞好關係,才從雲陽城來了白龍寺。

  只是她常年在軍中,除了身邊幾個近侍以外很少接觸女子,所以她缺少了一般女子的細膩。

  任瑤期反而不好說什麼了,她捏起一小塊松子糖放進了口中,緩緩咀嚼。

  蕭靖西將松子糖放到任瑤期面前,自己並沒有吃。

  只是被蕭靖琳這麼一打岔,任瑤期突然覺得蕭靖西這個人親切起來了。

  當然,蕭靖西一直都是表現的平易近人,溫和寬容的。不過任瑤期還是覺得蕭靖西有些像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雖然美好得讓人忍不住心生仰慕,卻總少了些有血有肉的真實。

  有風吹來,有淡淡的藥香飄了過來。難怪上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身上也有藥香味。

  不過蕭靖西有一種魅力,能讓別人在與他接觸的過程中忽視他身體不好的事實,只被他的風采所傾倒。

  任瑤期也差點要忘記蕭靖西是個病人。因為他身上掌控者的氣勢太強了。

  這時候,又有響動聲往後院這邊來了。

  任瑤期抬眸,正好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一步一跳地往這邊來了。

  任瑤期眨了眨眼看清楚了之後不由得一愣,是祝若梅……

  祝若梅因為斷了一隻腳的脛骨無法正常走路,他雙手是支在一個銅盆的三角支架上,以支架代替拐杖來的。

  可能是因為出來的急了,頭髮只用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扯來的繩子馬馬虎虎地綁上了,他滿臉是汗,“走”得卻是極快。

  蕭靖西也順著任瑤期的目光望了過去,不過一眼他便轉了回來,淡淡地笑道:“你的腿是不想要了?”聽著像是打趣之言,卻是讓人不敢接話。

  跟在祝若梅後面的是蕭靖西的兩個小廝,兩人似是想要拉住他,卻是總被他不知道用什麼法子給避過了。明明是傷患,身手卻是靈敏的很,一點也不顯得笨拙。

  祝若梅很快就“跳了過來”,任瑤期發現他頭臉,脖子上都是汗,連衣襟處也濕了一圈,想必是極難受的。

  “你不好好養傷,跑出來做什麼?”任瑤期也不由得皺眉,輕聲責備道。

  祝若梅雖然疼得冷汗直冒,卻還是露齒一笑,儘管看起來有些猙獰:“就是斷了根骨頭,並無大礙。讓您擔心了。”

  任瑤期看了恍若未聞,只顧低頭撿棋子的蕭靖西一眼,輕歎一聲道:“你還是先好好養好傷,我會派人去給你的家人報一聲平安。”

   “多謝五小姐。”祝若梅道,“我給您添麻煩了。”

  祝若梅誠懇地道歉,他剛剛聽那個叫同喜的小廝說任家五小姐過來了的時候就知道任小姐定是因為他的事情來的,他便趕緊的過來了,生怕她在蕭家二公子面前為難。

  任瑤期搖了搖頭:“我並沒有做什麼,倒是袁家為了尋你花了不少功夫。”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任瑤期見祝若梅面上有些發白,便對他溫聲道:“我過會兒便回去了,你還是回去歇著吧。”

  祝若梅點頭應允,人卻是不走,他猶豫了片刻,說道:“五小姐,這次是蕭二公子救了我。他要我在他身邊十年,為他幹活兒。我……”

  原來蕭靖西已經與祝若梅說了?祝若梅也沒有不願意的意思。

  任瑤期看了蕭靖西一眼,對祝若梅笑著道:“我之前便說過,你與我任家已經各不相欠。既然你能得蕭二公子的賞識,那等你好了以後便盡心為他做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27 PM

第93章 驚聞

  以蕭靖西的背景和名聲,能被他看上自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祝若梅雖然曾因生活所迫在任家當過礦工,可是他骨子裡還是希望能有機會能幹出一番事業的,否則這些年也不會起早貪黑地練武還死皮賴臉地去袁家求袁管事教他讀書識字。

  如今機會擺在面前,他又確確實實欠了蕭靖西一條命,為蕭靖西賣命十年實在是不為過。

  可是任瑤期和任三老爺也對他有恩,這次任瑤期讓他辦的事情雖然他並不知道因由,可是猜也能猜得到任瑤期可能是與韓家有些恩怨。

  他曾暗中打探過韓家的事情,知道韓老爺子和韓雲謙都不是簡單之輩,任瑤期設計韓家家亂,若是被韓家的人知道了,她以後可就難做了。

  若是自己留在她身邊,雖然大忙幫不上,可是幫一些像是這次一樣跑腿的小忙還是可以的。

  任瑤期自然是看到了祝若梅臉上的掙扎。

  雖然接觸不多,可是任瑤期知道祝若梅是一個講義氣,知好歹的人。她當初決意幫他,其實也並非是想要將他收攏在身邊以供驅使。畢竟以她的身份地位,祝若梅再如何將來也最多是她某個嫁妝鋪子的大管事,可是上一世的祝若梅卻是燕北王二公子手下一員猛將。

  她當初所想的其實是若是有一日祝若梅能有上一世的造化的話,在關鍵時刻能看在她的這點恩情的份上對她援手。

  現在祝若梅自己也願意為蕭靖西做事,她又有什麼理由阻攔?

  “正好我之前就說讓你去雲陽城找一份工,也好就近照料你的母親和妹妹。”任瑤期笑睨了蕭靖西一眼,“現在蕭二公子慧眼識英才,依著蕭二公子往日和善待人的好口碑,他定是回好好安排你的家小,讓你無後顧之憂。這樣以來我也放心了。”

  蕭靖西一愣,隨即似笑非笑地看了任瑤期一眼,卻是從善如流的點頭:“任五小姐說的在理。”

  “你回去歇著吧 ,我也該走了。”任瑤期看了看天色,對祝若梅道。

  祝若梅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猶豫了半響,知道有些話也不好當著蕭靖西的面說,還是掙扎著行了一禮後被蕭靖西的一個小廝攙扶回去了。

  蕭靖西卻是突然轉眸看了也想跟著一起下去的冬生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冬生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剛剛確實是他因為擔心任瑤期,所以才去似是無意中提醒了祝若梅一聲說任瑤期來了。現在他已經是蕭靖西的隨從,心裡卻還是掛念舊主,他知道這樣是主子們的忌諱,所以有些心虛不敢與蕭靖西洞察入微的眼神對上。

  好在蕭靖西僅僅是看了他一眼就抬手讓他下去了。

  冬生轉過身去,發現自己濕了衣背。

  等冬生下去了,任瑤期想了想,對蕭靖西誠懇地道:“蕭二公子,若是一個人跟了你之後就對舊主的安危無動於衷,這種人你敢用嗎?”剛剛冬生的表情,以及祝若梅的突然出現,她自然是猜到了原因的。

  蕭靖西微微一笑:“那任二小姐告訴我,若是有一日他的新主與舊主反目,他應該站在誰的陣營才算是忠心?”

  任瑤期想了想,也是一笑:“所以一般人都不敢用別人的人,也只有蕭二公子您能有這魄力了,想必也是心有成竹,並不擔心這種事情,您說是吧?”

  蕭靖西琢磨了一遍任瑤期的話,不由得笑出了聲,看著任瑤期的目光卻是有些深邃難猜:“任五小姐又來挖抗讓我跳?”

  任瑤期那話裡隱藏的意思就是蕭靖西既然已經用了人家獻王的人,那就沒有想過要與獻王撕破臉,以後也不會與獻王為敵。不然他的做法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她這是在借機要他表態。

  蕭靖西不上這個當,微笑著轉移了話題:“那既然就算是平局了?”

  任瑤期見好就收,並不糾纏,點頭笑道:“還請蕭二公子見諒,您棋藝太高明,我若不使詐就贏不了你。”她坦誠承認自己棋藝不如蕭靖西,不能輸,卻是認輸。

  “我三哥就常說,棋常如戰場,能不輸就要想盡辦法不輸。所以兵不厭詐。”任瑤期玩笑般地道。

  蕭靖西聞言不禁一笑:“你三哥曾與我對戰過一局,棋藝麼……咳,還可以。”

  任瑤期忍笑不語,任益均雖然愛下棋,與一般人對局也還能贏多輸少,可是到了蕭靖西這種高手面前,那就是慘不忍睹。

  “時候不早了,我母親應該也快出來了,我先告辭了。”任瑤期又看了看天色道。

  蕭靖西也不留人,微笑著起身相送。

  任瑤期才轉身要走,卻聽見蕭靖西說:“韓家與你有恩怨?”

  任瑤期腳步一頓,卻沒有轉身回來。

  依著祝若梅地性子,即便是他投靠了蕭靖西,也不可能會將韓家的事情說出來。所以蕭靖西這麼說,可能僅僅是他的猜測。結合祝若梅的動向,以及薊州韓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得出的結論。

  “算是吧。”沉默了片刻,任瑤期還是轉過身來回道。

  蕭靖西對她的坦然承認有些意外,想了想皺眉道:“韓家與任家有什麼恩怨?”

  任瑤期聞言卻是心中一動,她看著蕭靖西搖頭歎息一聲:“有些事情我不好多言,韓家與任家並無恩怨,但是韓家的老爺子就……”

  蕭靖西想了想:“你讓獻王的人去江南就是去查韓雲山的底細的?”

  任瑤期微愕,蕭靖西連這個都知道?

  也是,燕北王府對然面上對獻王一家並不在意,可是依著獻王的敏感身份,燕北王府不可能真的對獻王一家人不聞不問。

  既然已經說開了,任瑤期便點頭道:“沒錯,是我拜託夏生去查韓東山的。”現在她明白了,她不說並不代表蕭靖西會查不到猜不到。

  “原來如此。”蕭靖西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接著他又是微微一笑,眨了眨眼道輕聲道:“我之所以會過問這件事情,是因為燕北王府要用韓家。”

  任瑤期聽到這一句不由得大驚,瞪著蕭靖西重複道:“燕北王府要用韓家?”

  蕭靖西淡笑不語。

  任瑤期突然想起來上一次韓家承印燕北皇曆之事,因為前年皇曆錯印之事,燕北的書局去年都不敢承印,偏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韓家敢去做。若是蕭靖西所說不差的話,韓家怕是早就與燕北王府搭上了關係,且還很得主子的欣賞。

  任瑤期臉色有些白,難怪韓家能在短短的時間裡出頭,原來是有燕北王府的背景。若真是如此的話,她還怎麼與韓家對抗?燕北王府在燕北的地位就如同李氏皇族在江南的地位。

  察覺到任瑤期臉色不對,蕭靖西輕歎一聲,想了想道:“既然我們今日是平局,你自然是可以不告訴我這些的,這件事情我就當作不知道罷。”

  任瑤期看著蕭靖西道:“是韓東山請求燕北王府查探韓家被暗算的事情的?”

  蕭靖西看著任瑤期不語。

  任瑤期卻是明白了。

  燕北王府是韓家的主子,奴才吃了暗虧自己又查不出來,所以就求到了主子面前。

  也因此蕭靖西才會約了她來此。

  蕭靖西並不是因為無聊或者故意捉弄。

  “任五小姐,你好自為之。”蕭靖西微笑著善意地提點。

  這次他無意中救了祝若梅,又恰好知道燕北王府有人在查這件事情,所以才會無意中插上了這一手。

  任瑤期沉默了片刻,卻是敏銳地道:“剛剛蕭二公子說韓家是燕北王府要用的人,但是韓家並非公子的人對嗎?”

  蕭靖西挑眉:“這有何差別?我也是燕北王府的人。”

  任瑤期笑了笑:“這樣想我會覺得輕鬆一些。”說著任瑤期朝著蕭靖西屈膝行了一禮,“今日是我失禮了,多謝蕭二公子。”

  說著任瑤期便轉身走了。

  她並沒有求蕭靖西放棄韓家。

  蕭靖西說的對,他也是燕北王府的人,自然是以燕北王府的利益為重。她與他不過是見了兩次面,並無多大的交情,憑什麼要他為了她的小恩小怨而做出與家族利益決策相違背的事情?這是強人所難。

  不過燕北王府之所以會用韓家,是因為韓家有利用價值並能為燕北王府所用。若是能弄清楚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扳倒韓家的機會。

  韓家為燕北王府所用這件事情是今日才從蕭靖西這裡知道的,甚至上一世她都不知道,這說明韓家很有可能是要做燕北王府的暗琪,或者韓家要做的事情是隱秘的,所以蕭靖西定是不會透露給她。

  她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冷靜,不要因為這個消息而亂了自己的陣腳。

  不過今日蕭靖西願意為她遮掩,說明韓家和燕北王府的利益糾葛還不太深,燕北王府只是“要用韓家”。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感激起蕭靖西來,之前對他的那一點不滿也煙消雲散。若不是蕭靖西提點她,說不定她以後是怎麼敗的都不知道。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27 PM

第94章 回府

  蕭靖西看著任瑤期緩緩步出庭院,漆黑漂亮的眸子裡依舊含著輕輕淺淺的笑意,卻有一抹沉思之色悄然浮現。

  他轉過身緩緩走回石凳上坐下,修長的兩指撚起已經收回棋罐的圓潤棋子,一顆一顆的將之前的棋局複盤,動作專注又閒適。

  安靜的庭院裡只剩下了一人一羊,構成了一副沉默的風景。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身穿灰色布衫的男子悄無身息地站到了蕭靖西的身後,一言不發垂手伺立。

  蕭靖西沒有回頭,一直等到棋盤上的棋子已經擺好了,他才開口,低沉柔啞的嗓音如同上古樂章:“韓氏的事情是人家的家務事,讓他們不必插手了。”

  灰色布衫的男子先是無意識地應了一聲是,應完了才又道:“韓東山是去求了王爺身邊的顧總管,顧總管派了人去查的。”

  蕭靖西聞言微微偏頭,皺起了好看的眉峰:“怎麼王府最近這麼閑了?”

  灰衣男子低頭,不敢接話。

  蕭靖西看向棋盤,手指輕動變幻著棋盤上的棋局,悠閒道:“你去與顧總管說,連自己的家務事都處理不好,燕北王府還能指望他們什麼?”他語氣雖然輕柔,說出來的話卻是極重的。

  “是,公子,屬下明白了。”灰衣男子忙低頭應道。

  蕭靖西繼續擺弄著棋局,時而退回去重走,落子無聲,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音。

  就在灰衣男子以為蕭靖西沒有話再吩咐了的時候,卻聽見他又開了口:“去查一查韓東山。”

  灰衣男子雖然有些奇怪為何主子突然關注起韓家來了,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就低頭應了命。

  “軍中現在如何了?”蕭靖西將韓家的事情丟下,問起了另外的事情。

  “回公子,吳夫人帶著吳小姐回府了,與之同行的還有吳蕭和身邊的一個老謀士周和。這幾日周和求見了王爺三次,王爺見了他兩次。”

  他口中的吳夫人是現任寧夏總兵吳蕭和的妻子,也是燕北王府的郡主蕭微,蕭靖西的姑母。

  蕭靖西聞言,眉眼也沒有動分毫:“我問的是軍中之事,並非王府之事。”

  灰衣人一頓,埋頭道:“自上回朝廷要裁軍的消息被人宣揚出來之後,在幾個別有用心之人的挑撥下燕北軍中已經發生了好幾次騷亂。屬下按照公子的吩咐暫時按兵不動,暗中記下了那幾個挑事之人。今日聽人上報說,他們近期打算聚集更多的人鬧事,還打算在劫掠雲陽城幾個大商鋪後帶著錢財躲進山中占山為王。”

  蕭靖西聞言並沒有說話,盯著棋盤的目光略帶深思,也不知道是在想棋路還是在想屬下稟報的事情。

  半響,他將棋盤上漸漸分出勝負來了的棋子又一顆一顆地撿回了棋罐:“去讓同賀準備馬車,今日回雲陽城。”

  “那白龍寺這邊……”

  蕭靖西淡淡道:“同德會留下來。”

  他話音才落。不知道從哪裡又走出來了一個面容普通中等身材的男子,對著蕭靖西恭敬地行了一禮。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把白龍寺與各大寺院的事情解決。”蕭靖西看了剛走出來的同德一眼,輕聲吩咐道。

  “是,公子。”同德低頭應道。

  蕭靖西起身,往外走去,修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洞門處。

  任瑤期出來的時候沒有看到蕭靖琳,丫鬟蘋果蹲在廂房前的屋簷下,見任瑤期出來忙跑了過來,跟在了任瑤期身後。

  一路上沒有再遇到什麼人,主僕兩人出了院子。

  院子門口,李氏身邊的大丫鬟喜兒正將兩個婆子叫到一邊問話,見任瑤期出來忙迎了上來:“小姐,您還好吧?”

  喜兒擔心地打量著任瑤期道。

  “我很好,郡主只是請我喝了一杯茶罷了。”任瑤期溫聲安慰喜兒,“你怎麼過來了?”

  “太太聽說你被燕北王府的郡主拉走了,有些不放心,就打發了奴婢過來看著。”喜兒說著有些好奇地問道:“五小姐,您怎麼認得郡主的?”

  任瑤期一邊走一邊搖了搖頭:“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郡主,以前並不認識。”

  “那她為何無緣無故的要請你喝茶?”喜兒並沒有不信的樣子,只是十分的好奇與不解。

  聽說燕北王府的那位郡主性子十分古怪,一年到頭都不會回王府,明明是一個姑娘家,卻要跟著幾個燕北王府的家將巡視邊關,比個男兒還要要強些。

  這位郡主就是一個傳聞中的人物,在她們普通人的眼中與戲文裡唱的那些和書裡寫的那些傳奇女子並無不同,這樣一個女子卻是突然硬拉了自家小姐去喝茶,偏僻昂兩人以前還沒有見過,這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郡主只說想要找個人陪喝茶,至於為何是我,我也不知道。”任瑤期耐心解釋道。

  不僅僅是幾個丫鬟婆子對蕭靖琳拖了任瑤期去喝茶的事情感到奇怪,等回到休息的院子的時候,已經等候多時正要出來找人的李氏也十分不解。

  任瑤期按照剛才的回答又說了一遍,李氏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周嬤嬤安慰李氏道:“既然郡主並無惡意,那太太您就不用擔心了。且郡主喜歡我們五小姐,這是好事。這位郡主雖然不常回燕北王府卻是極得燕北王的喜歡的。”

  李氏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雖然這位郡主的性子有些古怪,不過也沒有聽說做過什麼惡事。”

  任瑤期不知道蕭靖西在她離開之後不久就回了雲陽城,她和李氏是在第二日清早啟程回白鶴鎮的。

  馬車沿著山道下山的時候,風吹開了簾子,任瑤期隨意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瞧見兩個身穿淺灰色道袍的尼姑一邊說話一邊沿著山道上山來。

  任瑤期不由得多看了那個年紀較長的尼姑一眼,之間她皮膚白皙相貌嬌媚,與人說笑時眼中帶著幾分無意間的媚態,從耳側的帽子邊緣還能看到烏黑的髮際線,她沒有剃頭。

  任瑤期正在想著這個尼姑的身份,尼姑卻像是若有所感般的微微轉頭看了這邊一眼,見是大戶人家女眷用的馬車,便又轉過頭去繼續與一個年紀小一些的尼姑說笑。

  任瑤期坐在馬車裡,還能聽到她好不避諱的清脆笑聲。倒是同行的小尼姑見路人都往她們那裡看,小聲提醒那帶發尼姑小聲一些。

  帶發尼姑卻是恍若未聞,依舊高聲說笑。

  周嬤嬤往外看了一眼,皺眉道:“這女子哪裡像是出家人?”

  任瑤期卻是想起了上次來白龍寺的時候聽到的關於附近白雲痷的一個女尼姑的事情,這位帶發尼姑想必就是姓梁的那位吧。

  瞧著是個肆意的性子。

  不過上次發生了那種事情,她還依舊能待在這佛門清淨之地躲安閒,面上也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這個女子應該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馬車與兩個尼姑擦肩而過,任瑤期緩緩收回了視線。

  下了山,從環山小徑轉入官道,才走了沒有多遠,就見從雲陽城方向行來了幾輛馬車,瞧著馬車的樣式竟是與任瑤期和李氏所乘的十分相似。

  “太太,二太太的馬車在我們後面,是從雲陽城方向來的。”外頭有人稟報道。

  “二嫂之前說是回了雲陽城參加她侄兒的婚宴,應該是從娘家來的。叫前面先停車,等二嫂的馬車先行吧。”李氏輕聲吩咐道。

  於是李氏一行的馬車便緩緩停了下來,後面的馬車很快就趕了上來,停在了李氏馬車的旁邊。二太太蘇氏掀了簾子,露出一張平凡又溫和的臉。

  李氏也將車簾子掀了,微笑著喚了一聲“二嫂”。

  蘇氏溫和地點了點頭:“剛剛見前面有任家的馬車就想到是府裡哪位主子到白龍寺燒香來了,原來是三弟妹。”

  任瑤期喊了一聲二伯母。

  “咦?五姐姐也在?”任瑤亭的聲音在蘇氏的馬車裡響起,隨即便見任瑤亭的臉也在簾子邊出現了。

  蘇氏皺眉輕叱女兒:“亭兒,見到三嬸也不先問好?沒規矩。”

  任瑤亭忙喚了一聲“三嬸”,眼睛卻是往李氏的馬車裡瞟。

  李氏笑著為任瑤亭說話:“她們姐妹幾日沒見了,親近些也理所應當。”

  “娘,我想要和五姐姐坐一起。上次與五姐姐說起大表嫂,五姐姐說京城的女子大多嬌縱不好說話。可是我大表嫂可不是,女兒要去與她說說大表嫂的事。”任瑤亭求道。

  蘇氏聞言也未阻止,點了點頭溫和地道:“你問問你五姐姐的意思,若是她願意,你們姐妹就去後面的馬車坐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28 PM

第95章 得意

  任瑤期在馬車上聽見了任瑤亭的話,心下想著任瑤亭應該是要與她說鹽場之事。

  李氏也希望任瑤期能與任家的姐妹們親近,便對任瑤期道:“你去與你七妹妹坐一輛車吧。”

  任瑤期順水推舟地應了,下了馬車。

  任瑤亭早就在外頭等著了,見任瑤期下車忙走了過來,挽住了任瑤期的手,笑的十分親近:“五姐姐,這一路上馬車坐得乏味極了,幸好遇見了你,咱們姐妹兩人坐一起好好說說話。”

  原本為了在雲陽城出行方便,任瑤亭是單獨有一輛馬車的,只是她喜歡與蘇氏一起坐,所以自己的那一輛車是空著的。任瑤期跟著任瑤亭上了她的馬車。

  任瑤亭一上車就將丫鬟們都打發去了外頭坐著,車廂裡只留了她自己和任瑤期兩人。

  “七妹妹,我聽丫鬟婆子們私下裡議論這次蘇家的婚儀很是熱鬧呢。”任瑤期笑著說道。

  任瑤亭聞言矜傲地一笑:“我大表哥是蘇家的嫡長孫,他的婚禮自然是比一般人家的要熱鬧一些。不過……”

  任瑤期有些好奇地追問:“不過什麼?”

  任瑤亭看了任瑤期一眼,原本她是不會與任瑤期說這些的,不過現在看著任瑤期覺得她順眼多了,便小聲道:“不過我大表嫂的嫁妝挺寒磣的,雖說瞧著也有三十二台,不過我聽我娘身邊的嬤嬤說,那些嫁妝箱子裡只有上面一層是些稍微值錢的東西,下面全是些濫竽充數的玩意。幾匹稍微拿得出手的衣料子還是京中去年時興的花樣子。因此我二舅母三舅母她們院子裡的下人沒少在一邊說風涼話。”任瑤亭撇了撇嘴。

  蘇家大老爺蘇克勤和任瑤亭的母親蘇怡是蘇老太爺的原配髮妻所出,二老爺蘇克儉和三老爺蘇克己則是繼室所出。

  任瑤期知道,上一世的時候曾氏嫁進蘇家的時候就曾惹過許多的非議。這個時候的曾潽只是一個徒有虛職的從六品忠顯校尉,他的這個侄女無父無母,自幼被養在他府中。

  大家便猜測是蘇老太爺的繼室算計了原配嫡孫的婚事,蘇家大少爺是給人坑了才找了這麼一門親。

  等到後來曾潽在燕北崛起,所有人才知道原來是蘇老爺子獨具慧眼。

  任瑤期不由得冷笑,什麼獨具慧眼。蘇家應該是早就與曾家暗度陳倉了。

  這位曾氏不管是不是真的沒有家底,她的嫁妝也不過是一個障眼法,讓人對曾家放鬆警惕。

  “……不過我大表嫂人是極好的,相貌姣美還知書達理。”說著任瑤亭從自己的腰間扯下一個小小的荷包遞過來給任瑤期看:“這是她送給我的見面禮,聽說上面的花樣是她自己繡的。你瞧瞧繡工如何?”

  任瑤期接過來看了一眼,粉色的荷包上繡的是兩個在踢毽子的少女,畫面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任瑤期將荷包遞還回去,笑著點頭:“嗯,繡工很不錯。”

  任瑤亭抿嘴一笑,看樣子她很喜歡這個荷包,對自己的大表嫂也很滿意。

  其實依著任瑤亭高傲的性子,她應該是會看不起嫁妝單薄的曾氏的。可是才相處短短幾日,她對曾氏就喜歡起來,由此可見這位曾氏是個不簡單的女子。

  “好了,你要聽我大表嫂的事情我以後再與你慢慢說,我叫你過來其實是想要告訴你上一次我們說的那件事情。”任瑤亭放低了聲音道。

  任瑤期故作不解:“七妹妹說的是那一件事?”

  “韓家的鹽場……”任瑤亭小聲提醒。

  “哦,原來是這件事情啊。七妹妹你還當真去與長輩提了?”任瑤期睜大了眼睛。

  任瑤亭捂嘴一笑:“你還當我說了是好玩的不成?”

  “那結果如何?”任瑤期笑問。

  任瑤亭坐得離任瑤期近了些:“我原本是要與我母親提的,不過我怕被我母親瞧出來什麼。正好因為我大表哥大婚,我母親要帶我去雲陽城,我就想著乾脆直接與外祖家的人說這樣更好。所以我找了個機會叫住了我大表哥讓他去與舅舅說,不想正好被大舅母撞見了。大舅母問了我許多話,還問我說的那些是從哪裡聽來的,我就說有些是自己想的,有些是去西府的時候無意間聽幾個管事閒聊聽到的。不想我大舅母將這件事情直接告訴了我祖父和舅舅。”

  說道這裡任瑤亭停住了,看想任瑤期笑道:“你猜猜結果如何?”

  “你祖父和大伯父認為這件事情可行?”任瑤期笑問。

  任瑤亭搖了搖頭,一副高深的樣子:“這件事情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不過我外祖父已經讓我大舅舅拍了人去西寧,說是要先探一探虛實再做打算。”

  做生意的人自然是不相信什麼空穴來風,任家當初決定要與韓家合作的時候也是派人去西寧實地查探過的,所以任瑤期並不意外。蘇家既然肯派人去探消息,那就說明蘇家對這件事情有興趣。

  任瑤期之前以為韓家口中的鹽場只是用來引任家上鉤的空架子,不然以韓家如今的實力能弄到上好的鹽井是極難的。

  不過後來她又想到,以任家的謹慎若真的是空穴來風的事情,任老太爺是不會半點也查不出來的。

  現在她知道了韓家與燕北王府有牽連,那這鹽井之事應該是真的。只是不知道韓家手中的鹽井與燕北王府用韓家的事情有什麼聯繫。

  若是能用蘇家來試探,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的法子。

  “你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任瑤亭見任瑤期似是在想事情,不由得嗔怒道。

  任瑤期看向任瑤亭微微一笑:“嗯,我聽著呢,只是在想從雲陽城到西寧打探消息應該需要些時日。”

  任瑤亭這才轉怒為喜:“這是當然。不過我外祖家一直有人守在西寧,所以應該會便利不少吧。”

  任瑤期點了點頭:“那就方便多了。

  兩人一路上都在談話,任瑤期發現今日的任瑤亭話特別多,想必是覺得自己離著目標又近了一步心中高興的緣故,要知道平日裡的任瑤亭一般只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才會話多,對以前的她向來是不怎麼搭理的。

  任瑤期一路上大多數時候只是聽著,偶爾點頭或者嗯一聲。

  有人說著話,時間就過得比較快一些,很快任家的馬車就進了白鶴鎮了。

  東府的馬車和西府的馬車要進的門不同,所以馬車在行到街口的時候停了下來。李氏那邊派來的婆子隔著車簾子道:“五小姐,到府門口了,太太讓您下來。”

  任瑤期從任瑤亭這裡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因此爽快地告辭。

  任瑤亭眨了眨眼道:“等那邊有了消息我就說給你聽。”成功的喜悅自然是要找人分享的,任瑤亭覺得目前為止這件事情與任瑤期說最合適。

  任瑤期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先祝七妹妹心想事成。”

  任瑤亭臉上一紅,想到任瑤期可能只是隨便說說,這話的意思並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樣,才平復了心跳。這個時候任瑤期已經下了車了。

  那邊,任瑤亭身邊伺候的一個大丫鬟被蘇氏身邊的嬤嬤叫了過去。

  在蘇氏面前,嬤嬤問任瑤亭的丫鬟道:“小姐和西府的五小姐說了什麼?”、

  丫鬟想了想,如實道:“開始說的是蘇大少爺的婚事和蘇家的大少奶奶。後來小姐將話音放低了,奴婢就聽不清楚了。”

  嬤嬤又問了幾句,就打發了丫鬟下去了。

  “太太,您覺得小姐那日與舅老爺說的那些事情與西府的五小姐有關?”嬤嬤輕聲問道。

  閉著眼靠坐著的蘇氏緩緩睜開了眼睛:“我只是不相信亭兒能想到那些罷了,至於是誰跟她說的……我並不清楚。”

  蘇氏的眼神如古井般無波無懶:“三房的任瑤期……她若是能有這般頭腦,之前就不會被一個姨娘算計了。說她知情倒是極有可能。”

  “那您說會不會是那位手伸到太長的方姨娘?”嬤嬤見蘇氏不信是任瑤期,便又問道。

  這回蘇氏沉默的時間有些久,半響她淡聲道:“並非沒有可能。若真的是她借助任瑤期的口將這件事情告訴亭兒,那她的目的應該是阻撓任瑤華嫁進韓家。”

  嬤嬤聞言有些不屑地撇嘴:“不過是個姨娘,這麼做對她又能有什麼好處?”

  蘇氏卻是微微一笑:“她雖說是個姨娘,手段卻是了得,你沒見連大嫂都從不招惹她嗎?光腳不怕穿鞋的。她敢的,別人未必。至於好處麼……李氏的女兒若是有了得力的婆家,那她以後就更沒有機會能從李氏手中接過三房內宅的權利了,依著我那伯父的性子,只要任家與韓家有婚約在,他就會給李氏留幾分面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29 PM

第96章 探病

  “這次若真是方姨娘暗中攛掇了我們小姐,那她未免也太不將我們西府和蘇家放在眼裡了些。”嬤嬤皺眉道。

  “或許她覺得自己是賣了蘇家一個人情也說不定。”蘇氏淡聲道,“不過這個人情到真的輪不到她來賣,方姨娘這次越界了。”

  蘇氏的聲音平淡如水,聽不出來什麼不好的情緒,不過在她身邊伺候多年的嬤嬤卻是感覺到自己的主子心裡是有些不快的。

  無論方姨娘是出於什麼目的這麼做,也無論她這麼做是不是給蘇家帶來了好處,可是她畢竟是利用了任瑤亭。

  能利用一次就能利用第二次。這次是美酒下一次就有可能是毒藥。

  這個道理嬤嬤知道,蘇氏更是知道。

  任瑤期回到府裡沒幾日就聽說韓家那邊又吵了一架,聽說的韓氏族裡的人對韓東山遲遲不給他們一個交代很惱火,又有人煽風點火說韓雲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好妥善處理那些寶物,並找機會開脫。

  這一次憤怒的韓氏族人差點沖進韓府後院。

  原本身體就不好的韓太太被驚得引發了哮症,若非韓雲謙及時趕過去,韓太太怕是已經救不回來了。

  這一次韓家的人也發了怒,將那些原本賴在韓家不走的人全都趕了出去。

  開始那些人還硬賴著不肯走,最後韓老爺威脅說若是他們還要在韓家鬧,那他就要將族裡原本屬於他們這一房的土地房產全要回來。每年也不再給族裡錢。

  韓東山私吞族產的事情他們並沒有憑證,連原本唯一的一個人證也說消失就消失了。而韓家給族裡的銀子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一次不少靠著吃族裡救濟,或者家中有孩子在韓家族學裡讀書的人都沉默了。

  最後韓家的族長趕來當了和事佬,並與韓東山約定。族裡的人先都跟他會薊州,但是韓東山必須在三個月之內給族裡一個交代。

  對於三月之期有人覺得太長了,不滿意。不過在族長的周旋之下,這些人還是勉強同意了,並且當日就跟著族長回了薊州。

  任瑤期聽了這件事情後想起上一世韓太太就去世得很早,好像就是在這一兩年。只是具體是什麼時候她就不知道了。

  韓家的那些人,韓老太太和韓老爺她沒有見過,韓東山和韓雲謙都是不簡單的。倒是韓太太和韓攸在接觸了幾次之後,發現都是和緩的好性子,且知書達理。

  又過了些日子,聽說韓太太的病一直不見好任瑤亭來西府找任瑤期幾個姐妹一起去探望韓太太。

  其實以任瑤亭的心思她是想就自己去的,可是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話她又怕別人說閒話,所以就想來找任瑤期一起去。既然叫了任瑤期,那任家別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

  任老太太想著“買賣不成仁義在”,便讓幾個孫女都過去探一探病。

  原本是要大少奶奶帶頭一起去的,不過大少奶奶那邊說身子不舒服,便是大太太帶了幾個晚輩過去。

  臨出門的時候,周嬤嬤追了上來,暗自囑咐任瑤期和任瑤華姐妹兩人道:“你們雖說是過去探病的,但是遠遠的看上一眼盡了意思也就是了,千萬不要在韓太太的屋子裡待久了。”

  “這是為何?”任瑤華驚訝地問。

  周嬤嬤小聲道:“你們年紀小,不懂這些也是尋常的。聽說韓太太這幾日經常咳血,我就怕是‘女兒咳’。這個病若是沾染上了,一輩子也就完了。所以你們千萬要仔細,不要碰韓太太那裡的東西,也不要用她們府裡的吃食。”

  任瑤華聞言笑道:“嬤嬤您也太小心了些,不是說是哮症嗎?”

  周嬤嬤卻是嚴肅道:“三小姐您是不知道,因為有些人家家中有為出嫁的姑娘家,未免將來婆家嫌棄,所以有些病是不會對外頭說實情的。您就聽嬤嬤一句,千萬小心,不要大意了。”

  任瑤華見周嬤嬤是真的擔心,便點頭應承道:“我知道了,我不靠近就是。”

  周嬤嬤又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也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周嬤嬤這才放了姐妹兩人出門。

  雖說韓家也在鎮上,兩家離著並不遠。可是任家的女眷們出門還是乘了馬車。

  上車之後任瑤華問任瑤期:“大嫂是不是也是因為周嬤嬤說的這個才不去韓家的?”

  任瑤期想了想,搖頭道:“大嫂稟性忠厚,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因為這個不來的。想必是大伯母心疼大嫂,所以替了她去。”

  大少奶奶趙氏確實是個忠厚老實的性子,沒有什麼花花腸子。她應該不會自己避了,讓婆婆替她去的。

  只是最近趙氏每日都在吃藥,聽說是想要快些懷上身子。大太太可能是因為這個才不讓她去的。萬一趙氏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子,若是染了病就不好了。

  任家來之前是遞過帖子的,不然即便是好心去探病,也會被人說成是不知禮儀。

  所以韓家一早就派了人在韓府門前候著了。

  任家的馬車被直接引到了二門。

  這還是任瑤期第一次來韓家。反正她對韓家的宅子沒有什麼印象,上一世應該沒有來過。

  韓家的宅子雖然在佈局上比不上任家的,府裡的各類建築也沒有任家的富麗堂皇,總體上是莊重樸素的,不過明眼人從細節上卻能看出些不同來。

  比方說韓東山和韓老太太的院子進門處的那一座高大的影壁石,絲毫不比任家榮華院的那座被稱為“蒼山雄踞”的靈璧石遜色。

  路過的一個小花園裡有不少珍貴的花草。

  不過韓家的家底展現得十分含蓄,若不是明眼人的話,只會覺得韓家的宅子粗獷寬闊罷了。

  任家的女眷先是被引著去見了韓家的當家老太太韓氏。

  只是眾人在看到韓老太太的時候都是吃了一驚。

  到並不是因為韓老太太長得不堪入目。恰恰相反,這位與韓老爺子差不多歲數的老太太眼神明亮,臉上皺紋極少,頭髮烏黑,看上去就像是四十來歲的夫人,甚至比她兒媳婦韓太太還多了幾分精神氣。

  任家人便都有些奇怪。

  包括大太太在內,這是任家的女眷第一次撿到韓老太太。原本因為韓老太太經常稱病不出,出門應酬的都是身體也不怎麼好的韓太太,所以大家理所當然的以為韓老太太是個老態龍鍾 ,身體虛弱的。

  不想卻是這樣的一副面孔。

  看到眾人眼中的驚訝,韓老太太笑著道:“我的腿腳不好,所以不太愛出門,平日裡都是我媳婦代我出門走動。”

  眾人這才發現,韓老太太的腿雖然明面上看不出什麼問題,不過她走路速度不快,還時刻讓自己的孫女韓攸在一旁扶著,眾人這才信了幾分。

  任瑤期也在暗中打量韓老太太,她發現韓老太太臉上幾乎沒有什麼皺紋,可是說話的時候嘴邊卻是有些隱隱約約的笑紋時隱時現,想必年輕的時候是個愛笑的性子。如今瞧著,雖然語氣和善,卻顯得有些莊重。

  任瑤期正默不做聲地打量,突然一個眼神朝她的方向射了過來。這個眼神十分敏銳。

  任瑤期不由得一愣,對上了韓老太太的眼神。

  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任瑤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就像是偷看別人被當場抓住的樣子。

  韓老太太收回了視線,請大太太上座,並吩咐丫鬟奉茶。

  任家來的幾個晚輩們也按照排行坐在了大太太下手。

  寒暄了幾句之後,任瑤亭忍不住開口問道:“老太太,韓家伯母的病好些麼麼?我們今日是專程來探病了。”

  她這話一搶白,任家大太太就忍不住皺眉。

  任家來探病是一早就告知韓家的,不過先跟府裡的長輩寒暄也是規矩。可是任瑤亭這一搶白就好像是說她這個長輩不知道輕重一樣。

  不過在外人面前,大太太儘管是不悅也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當眾訓斥任瑤亭這個侄女。她對韓老太太點了點頭,笑著介面:“若是方便的話,我們想探望一下韓太太。我們家老太太聽聞韓太太病了也十分掛心呢。她老人家一直很喜歡韓太太的知書達理,常在我們幾個媳婦面前提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29 PM

第97章 韓家的秘密(1)

  不多會兒,韓攸那邊就派人過來說韓太太今日好多了,可以見客。

  韓家老太太便對任家大太太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們過去看一看她吧。這孩子與我一樣不怎麼愛出門,認識的人也少,你們能來看她,她是極高興的。”

  王氏笑著點頭:“那就有勞您了。”

  按理說韓家老太太是長輩,不應該由她陪著客人去媳婦的院子。她主動提出讓王氏覺得韓家的老太太是個好相處,沒有架子的。

  加上韓老太太十分健談,言語之前十分有親和力,讓王氏對她印象很好。原本她還想著韓家的規矩對女眷極嚴厲,韓家的老太太只是出身鄉紳家庭,肯定是個沒什麼見識的老婦人,不想真正的韓老太太讓人見了不由得十分吃驚。

  任瑤期想起來上一次打聽到的,韓家老太太在她那一房是獨女有年幼喪母,所以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能幹的姑娘,家中一應大小事務全是她一把抓。只是嫁給韓東山之後就專心待在內宅相夫教子,不肯輕易出門了。

  今日見了韓老太太的模樣,任瑤期相信了此言不虛。這位韓老太太的確是個厲害的。只是為何她嫁給韓東山以後就開始約束自己的言行,甚至對媳婦和孫女的管教也極為嚴厲?

  這個韓家還真是迷霧重重。

  任瑤期與任家的幾個姐妹跟在任大太太和韓老太太身後去韓太太的院子。

  韓家的內院與外院一樣也都是方方正正的,除了有些樹木花草點綴其間,表面上看不見任何的富麗堂皇。

  只是到了韓太太的院落前的時候,周圍連花草樹木也都不見的。甚至在院門前靠牆邊還看見了好幾個被砍掉的小樹樁子,已經分不出來原本是什麼樹木了。

  看見眾人的視線都停在了那幾個小樹樁子上,韓老太太道:“哪裡原本種了幾顆構桃樹,大夫說那種樹可能會引發哮症,所以謙兒就讓任將樹都看了下來。不僅僅是這幾棵樹。院子裡原本種的花草也讓這孩子帶人給拔了個乾淨。”

  果然,一走進韓太太的院子,只看見光禿禿四四方方的院牆,其餘什麼也沒有。倒是與任老太太的院子有些像了,任老太太也不喜歡花花草草,說是討厭那些花草夏日裡招蟲蟻。

  眾人跟著韓老太太進屋的時候,韓太太以及起了身了。不過她終究還是顧忌著自己是一副病體,不好見人,便將拔步床前面的紗簾放了下來,韓攸在她床前伺候。

  任家的晚輩們上前去見禮,韓太太帶著歉意道:“是我失禮了,還望諸位莫怪。”

  任大太太笑道:“你這話就見外了,你是病人,在顧忌什麼失禮不失禮的?養好了病才是正經。”

  韓太太隔著簾子輕歎了一聲,轉頭看到女兒擔憂的眼神卻是笑著順著任大太太的話講:“承您吉言了。”

  韓太太的屋子裡傢俱都是一水兒的紅木,式樣十分簡單,瞧著也有些念頭了卻是油光黑亮。擺設也並不算多,只是博古架上的一座一尺多高的珊瑚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任家的姑娘們想必在家的時候都是得過長輩們的教導的,所以一個個都規規矩矩的坐在外間,十分乖順。

  大太太與韓太太說了幾句話,見意思到了,便道:“瞧著你也累了,還是先休息休息吧,我們便不打擾了。”

  韓太太也知道自己的病體不好怠慢了客人,連忙道罪,也沒有留客,只對自己的女兒交代讓她去好好待客。

  韓老太太也起身笑道:“我們還是去花廳喝茶吧,難得來我們府裡一趟,今日一定要用了飯再走。”

  任家晚輩們行了禮,跟著任家大太太告退。

  任大太太笑道:“用飯就不必了,我們也不是大老遠來的,任家離著韓府也就是幾步路遠,想什麼時候來不成?您還真別與我們客氣。何況我還要回去將韓太太的病情報與我們老太太知曉,她老人家也總是惦記著呢。不過府上的茶水我們還是想要在叨擾一碗的。”

  韓老太太哈哈一笑,也不強留,只道:“瞧大太太這一張巧嘴。我若是硬要留客倒是顯得我見外了。那就去花廳用些茶點吧。”

  任瑤亭這次總算是逮著了機會拉著韓攸去一邊說了幾句悄悄話。兩人形容親密,落在稍微後面一些交頭接耳。

  很快韓老太太便注意到了,轉頭笑道:攸兒?說什麼呢?怎麼落到客人後面了?”

  韓攸對自己的祖母並不懼怕,倒是很親密的樣子:“亭姐姐很關心娘的病情,所以問了些話。”

  韓老太太看了任瑤亭一眼,任瑤亭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小聲道:“伯母人很好,我希望她能早日康復。”

  韓老太太那雙經歷過風霜的眼睛卻是帶著些了然,笑容溫和道:“你是任家七小姐吧?難怪攸兒總是與我們提及你,果然是個好孩子。”

  任瑤亭眼中一喜,面上更加羞怯。

  韓攸趁機道:“祖母,我去任家的時候任家的姐姐們都帶著我逛了任家的花園子。現在她們來我們家做客,孫女也帶她們看看我們的園子吧。”

  韓老太太搖頭失笑:“任家的宅子在整個燕北都是有名的,我們的園子有什麼好看的?”

  她說任家的宅子整個燕北都文明是有些誇張的,不過在白鶴鎮上卻是數得上號的。

  任家的人聽了,卻是感覺臉上有光,

  任瑤亭笑著道:“任家的宅子是精緻,不過韓家的宅子卻是大氣。我們確實想要看一看呢。”

  任瑤期卻是注意道韓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不過她很快就寬和地一笑,說道:“既然你們想看,那就去看看吧。只是我們家的園子確實是枯燥的很。”

  韓攸聞言很高興,拉著任瑤亭的手沖她一笑。

  任家的幾個小姑娘對韓家也確實都有幾分好奇,因此也都欣然同意。

  任大太太叮囑了女兒侄女們幾句,便跟著韓老太太去花廳喝茶了。

  不過韓老太太在臨走之前確是刻意轉頭對自己的孫女說了一句:“攸兒,好好招呼客人,園子大可別讓人迷路了。逛累了就來花廳喝茶。”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30 PM

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3-11-25 11:30 PM 編輯

第98章 韓家的秘密(2)

  任瑤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韓家始終含著幾分戒心的緣故,聽著卻總覺得韓老太太的話裡含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難道韓家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不想讓人撞見不成?任瑤期暗自琢磨。

  韓攸難得當一次主人,十分高興,聽了韓老太太的話也並不怎麼在意,只點頭應了一聲是。

  韓老太太轉頭吩咐自己的兩個丫鬟留下來照應幾位小姐,這才領著任家大太太去了花廳。

  韓攸帶著人往內院的小花園走,一邊像是上一次她到任家的時候任家姐妹對她介紹任宅一樣,說著一些院子裡的典故。

  不過韓家畢竟是新搬來的白鶴鎮的,韓攸絞盡了腦汁也只有乾巴巴的幾句,她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

  韓家的園子確實是沒有任家的園子精巧,不過地方卻是極大的,當中的奇花異草也確實不少。

  只是任家姐妹見慣了任家的花園,對韓家的花園除了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還有幾分新鮮好奇,之後見除了花木就是山石,還遠遠沒有任家的精緻便也失了興致。

  不過因為韓攸興致勃勃的與她們如數家珍地介紹起了園子裡的花草,她們便只能強打起精神來。

  倒是任瑤亭還真的是一副很有興致的樣子。

  “咦,你們府裡竟然種了“小五保”?”任瑤音指著不遠處一株茶花驚訝地問道。

  小五保是一種珍貴的茶花品種,又名“十八學士”。

  韓攸抬眼看去,抿嘴一笑:“是啊,不過沒有開花。”

  任瑤音走過去仔細打量了幾眼,搖頭惋惜道:“能養活就不錯了,應當是開不了花的。我們這裡極冷,並不適宜這種花生長。原本我也養過一次,還讓母親給我請了個極有經驗的花農照看,不想還是沒有成活。”

  韓攸笑道:“我也說養不活,可是哥哥偏說要養。我母親極喜歡茶花,有一次做夢夢見了一院子的‘十八學士’,哥哥便讓人找了幾株來。不過最後只有這一株活了下來,只是沒有開花。哥哥說明年一定要讓它開花,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韓攸話音才落,任瑤亭就介面道,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樣。

  眾人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任瑤亭已經彎下腰去仔細打量那株茶花。

  任瑤音輕咳一聲,轉開話題:“由此可見,韓公子果然是一位難得的孝子。”

  在園子裡轉了一圈,快走到西北角的時候之前韓老太太派過來的兩個丫鬟中的一個忙上前來對韓攸道:“小姐,任家的幾位小姐逛了這麼久也累了,不如去裡面的涼亭裡坐坐?奴婢去讓人準備些茶點來,主子們坐在亭子裡賞花豈不是更舒坦?”

  丫鬟手指著的方向是她們來的方向,剛剛她們確實是在一條花徑中隱隱約約看到過一個小小的涼亭突出來的簷角。

  韓攸聞言看了看前路,有些猶豫地看向任瑤亭幾人。

  任家姐妹走得也有些累了,不過任瑤亭其實還想要將韓家逛一逛,

  任瑤玉隨口問道:“前面是什麼地方?”

  大家似乎在拐角處看到了紅色木門的一角,像是通往某個小院子或者屋子的。

  之前說話的那個丫鬟搶先道:“那裡是我們府裡的一座廢院,聽說以前是藏書閣。不過後來老太爺在內院又新建了一座書房,這裡便廢棄不用了。那裡許久沒有打掃了,前些日子有園子裡照看花木的婆子說看到了這麼大的老鼠呢……”

  丫鬟伸手比劃了一下,竟然有家貓那麼大。

  幾位小姐聞言嚇了一跳,趕緊後退了幾步。

  任瑤音確實狐疑地問道:“我記得韓家是去年才搬過來的吧?怎麼這麼快就新建了書房?”

  韓攸似是有些不悅,不著痕跡地瞪了丫鬟一眼,搶在她之前說:“雖然我們家是才搬來不久,不過其實這坐宅子我祖父早就買下了,還專門派了人來照看打理。所以在我們搬進來之前,已經將宅子整修過一遍。”

  “難怪我瞧著之前那座遊廊上的漆還是很新的。”任瑤音了然地點了點頭,笑道。

  兩個丫鬟見幾位小姐沒說要繼續往前走也沒說要去亭子裡,不由得交換了一下目光,之前說話的丫鬟正要再說些什麼,任瑤玉卻是表態道:“還是去亭子裡休息吧萬一真的撞見什麼大老鼠就不好了。”

  任瑤音沒有意見,點了點頭:“休息休息也好。我母親說不定一會兒就跑派人過來叫咱們回去了。”

  任瑤期往前面的轉角處看了一眼,雖然她心理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不過也並沒有反對出來引人注意。

  任瑤亭見眾人的意思都是要去亭子裡休息,便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兩個丫鬟暗自松了一口氣,熱情地引著幾人往亭子裡去。

  不想還未走到亭子裡,任瑤亭就突然指著遠處的一株開著碗口大小的碩大白花的樹驚呼道:“那是什麼樹啊?我從未見過呢。”

  韓攸順著任瑤亭手指之處看了一眼,笑道:“那是鴿子花,雖然花很大又好看,不過那花是沒有香氣的。“

  見任瑤亭不住的往那邊看,韓攸想了想,說道:“要不去陪你去那邊瞧瞧?”說完不等丫鬟開口就對任瑤期幾人道,“我帶亭姐姐去看看鴿子花,幾位姐姐若是累了就先去歇著吧,我們一會兒就過來。”

  任瑤亭看到的鴿子花是在偏東北的方向,與之前看到的那個據說是廢棄的書閣的地方還是有些距離的,兩個丫鬟便了沒有阻止。

  任家的姐妹對看花的興趣不大,並不跟去。韓攸便只拉著任瑤亭走了。

  韓老太太派來的兩個丫鬟,其中一個笑著道:“奴婢想起來那邊還種了幾顆刺槐,奴婢得過去提醒我家小姐一聲,可別掛到手了。小琴你陪著任家小姐去亭子裡休息,我去去就回。”

  後面一句話是對另外一個丫鬟說的。那個叫琴兒的丫鬟點了點頭:“扇兒姐姐你去吧,我會招呼好幾位小姐的。”

  扇兒追著韓攸和任瑤亭去了。

  琴兒帶著任家姐妹去了涼亭,又交代小丫鬟去準備茶水糕點。不多會兒,小丫鬟們便捧著茶水點心過來了。雖然只是小坐,用小碟子裝著的點心卻是擺滿了一桌子。

  突然園子東北方向似是傳出來一聲驚呼,好像是之前的那個叫扇兒的丫鬟發出來的。

  正帶著小丫鬟給任家小姐們布筷的琴兒手下一頓,任家幾姐妹也都有些驚訝地轉頭回看。

  琴兒趕緊笑道:“定是扇兒姐姐又被那株刺槐勾住了頭髮,她每次打那兒過都會不小心,所以才這麼急著想去提醒小姐的。”

  那邊再沒有什麼奇怪地聲音傳來,眾人便也信了琴兒的說辭,笑著打趣了幾句。

  倒是琴兒將手裡地筷子交給了一個韓家地小丫鬟:“我去看看扇兒姐姐,不然她頭髮若是亂了也一時找不到地兒打理,若是被府裡地婆子瞧見了,就會多幾樁事由。”

  說著她行了一禮,也離開了。

  亭子裡隻身下了任家姐妹和幾個韓家的小丫鬟。

  若是韓家的長輩瞧見了,怕是會責備韓攸失禮。不過韓攸性子好,任家幾個姐妹對她的印象都不錯,所以也沒有人故意就此挑她的刺兒。

  任瑤期笑著問自己身後伺候的韓家小丫鬟小聲道:“這附近有沒有淨房?我想更衣。”

  韓家小丫鬟忙點頭:“園子東邊兒有個淨房,奴婢陪小姐去吧。”

  任瑤期自然是沒有想過繞過韓家人的視線去做什麼小動作,這並不現實。她的客人,初來乍到,身邊肯定是要跟主家的人的。

  所以她點頭笑道:“多謝你了。”

  任瑤期與任瑤華幾人打了招呼,帶著自己的丫鬟蘋果和韓家的小丫鬟出了亭子。

  “你叫什麼名兒?”路上任瑤期問那丫鬟道。

  小丫鬟見任瑤期態度溫和,很是受寵若驚:“奴婢畫兒。”

  “畫兒?瞧你年紀還小,你進府多久了?”任瑤期繼續與丫鬟閒聊。

  小丫鬟還伸出手指認真數了數然後才道:“奴婢來韓家已經八個月了。”

  “這麼說你不是從薊州跟過來的?”

  “不是,奴婢是幾個月前由牙婆賣進來的。”

  任瑤期點了點頭,有些猶豫地道:“西北方那個小院子裡真的有老鼠嗎?”

  不想小丫鬟聞言卻是一呆,不解道:“老鼠?怎麼會有老鼠?那裡不是每日都有啞婆灑掃?”

  原來這個小丫鬟之前並沒有聽到扇兒的話,她是送茶水的時候才被管事派來的。

  任瑤期不動聲色:“哦,可能是我聽錯了。啞婆是誰?我進園裡來沒有見過。”

  小丫鬟道:“啞婆是個啞巴,專門看管那個小院子的。”說著她又有些不確定道,“不過您說有老鼠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那裡只有啞婆一人照看,別的丫鬟婆子都是不能入內的。”

  任瑤期聞言心中一動:“不讓入內?你沒有進去過?”

  丫鬟忙搖頭:“奴婢只是個小丫鬟,哪裡敢進去?就是老太太身邊的琴兒姐姐和扇兒姐姐都不敢進去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3-11-25 11:31 PM

第99章 尋找

  原來這座隱蔽在花園深處的小院子竟是韓家的禁地?

  畫兒口中的琴兒和扇兒就是之前阻止她們過來的那兩個丫鬟,應該是韓老太太的心腹大丫鬟。連韓老太太的心腹都不被允許到那個院子去的話……任瑤期真的很好奇院子裡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小丫鬟畫兒帶著任瑤期去了花園東側的一個淨房,園子裡的淨房雖然比不上院子裡的寬敞精緻,卻也是整潔

  乾淨,還熏了檀香。

  等任瑤期更了衣出來,畫兒正要帶著任瑤期往原路回去,任瑤期卻是道:“剛剛我們就是從這條路來的,這園子我還只逛了半個呢,不如我們從北面繞過去吧。正好也看看園子裡的景色。”

  淨房在東面,那個神秘的院子在背面偏西方向。若是貼著園牆從北面繞過去就能經過那座院子。

  原本任瑤期以為自己還需要多費一些口舌才能說服畫兒,不想畫兒卻是很爽快地應了,當即轉了方向領著任瑤期往園子北面走。

  小丫鬟雖然從進韓府開始就被教導不得闖入韓家的一些禁地,不過小丫鬟不覺得連禁地前面的路也是不讓人走的。因為平日裡那裡也有一些丫鬟婆子們路過,還有廚房的人每日都會去那邊給看院子的啞婆送飯。

  大戶人家的園子都長得大同小異,雖然北方的園子和南方的園子有些差異,不過對見過兩者的任瑤期來說早已經沒有什麼稀奇了。所以一路上她雖然裝作是在打量院子裡的花木,其實是在暗中打量。

  等快走到那座院子的門口的時候,任瑤期突然眼尖的看到前面有人影一閃。

  任瑤期一愣,看了丫鬟畫兒一眼,畫兒卻是毫無所覺,並沒有發現剛剛地人影的樣子。

  而剛剛那人雖然動作極快就消失了,任瑤期卻是認出來那人是個女子,且那一身衣服與自己的七妹妹任瑤亭今日所穿的極為相似。

  剛剛那人是任瑤亭?

  任瑤亭不是隨韓攸去看花了麼?怎麼會獨字出現在這裡?剛剛那人消失的地方正好是神秘院牆的門口。而且那院子不是據說有人看守?任瑤亭是怎麼進去的?她進去是為了什麼事?

  神秘院落的大門終於完全呈現在任瑤期面前。說實話,只是極為普通的兩扇紅色木門,真的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門是虛掩著的,任瑤期可以看到門縫並沒有合上。不過大門裡的事物都被厚重的紅木們獨擋在了裡面,從外頭無法窺視。

  任瑤期的步子在院門前頓住。

  正在這時候從西北角那邊有腳步聲往這邊來了。任瑤期聽到有人在說:“……任七小姐與我們小姐鬧著玩,讓小姐去尋她。可是奴婢兩個一直沒有瞧見七小姐的人影。”

  另一人急急道:“少爺,老太太那邊吩咐了要奴婢好好照看幾位小姐,不要讓她們亂爬。可是現在任七小姐她……”

  這時候她們正好從從轉角處轉出來,與任瑤期主僕三人對上了臉。

  正在說話是是那個叫扇兒的丫鬟,立即就停住了話頭。與兩個丫鬟一起來的竟是一直沒有出現的韓雲謙。

  韓雲謙突然撞見任瑤期也是一愣,扇兒首先反應過來了,狐疑地打量著任瑤期問道:“是任五小姐?您怎麼會在這裡?”

  任瑤期上前與韓雲謙見禮,微笑著喊了一聲韓公子。

  丫鬟畫兒行了禮之後忙上前去與扇兒小聲說了幾句,似是在解釋任瑤期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韓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果然是個厲害的,聞言視線還在任瑤期身上不著痕跡地轉了幾圈,才笑著道屈膝行禮賠罪道:“是奴婢怠慢了客人,還請五小姐見諒。”

  韓雲謙沖著任瑤期點了點頭,深邃的目光讓人看不出端倪。

  這時候又有人往這邊來了,不多會兒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前,原來是韓攸來了。

  “哥哥,你們找到亭姐姐沒有?祖父回來了,若是……”韓攸一看到韓雲謙就急急道,甚至沒有看到任瑤期也在場。

  等突然意識到了的時候忙住了口,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著任瑤期點頭笑了笑,眼中地焦急卻是讓人能感覺到。她不是一個擅長掩飾情緒的人。

  “我七妹妹不見了?”任瑤期似是現在才反應過來,驚愕地問道。

  韓攸忙道:“之前亭姐姐與我玩鬧,跑到了假山後躲著讓我尋,可是我將假山那裡找遍了都沒有找到她,喊她她也不應聲,我便讓扇兒她們幫忙找找,正好哥哥也回來了,就一起來尋了。”韓攸說到這裡還好心地安慰任瑤期道,“亭姐姐只是與我鬧著玩,躲起來了,你別擔心。”

  任瑤期搖了搖頭,有些歉意地道:“是我七妹妹頑皮,給你們添麻煩了。”

  “任五小姐剛剛一路過來有沒有碰到七小姐?”扇兒問任瑤期道,視線卻是停在了任瑤期身邊的那個叫畫兒的小丫鬟身上。

  任瑤期想了想,搖頭道:“我們並沒有遇見其他人。”

  畫兒感覺到了扇兒的視線,忙點了點頭。

  韓雲謙若有所思,轉頭將視線停留在了幾步開外的那一扇紅色的木門前,眼神一凝。

  琴兒和扇兒兩個丫鬟雖然強裝鎮靜,可是有些蒼白的臉色卻是出賣了她們的真實情緒。她們在害怕?

  “去把啞婆叫出來,問問她見過七小姐沒有。”韓雲謙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從容神色。

  扇兒低頭應了一聲“是”,匆匆走到紅色的木門前,將虛掩著的門推開一些,閃身進去了。進去之後又回身將院門關上了。

  任瑤期瞧著在場眾人各異的神色,站在原地沒有動。

  “五小姐要不要先去亭子裡歇息?”韓雲謙對任瑤期溫和地道,語氣只有關心,並無強迫。

  任瑤期搖頭:“我想先找到我七妹妹。”

  韓雲謙頓了一瞬,然後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說什麼。

  “哥哥……”韓攸小聲喚了韓雲謙一句,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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